黄山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院子里忙活的热火朝天，很是吵闹。
“四爷～”黄山果然提着自己的鸟笼去找了四爷。
这次方便的多了，交代了一声便让他进去了，四爷还是坐在那个老位置，桌上摆着鸟笼。
一只鸟在四爷手上停着，很是乖巧，四爷还帮着它顺了顺羽毛。
“黄老板这是又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不成？”
“哪会。”说着黄山把鸟笼提了起来，“我这不来谢谢你的吗？”
“还多谢您上次送我的笼子，您瞧我这养的百灵。”
“还真不错呢！”四爷敷衍的回到。
“那可不，我那院子里还养了一只更好的，过两天带您去瞧瞧。”
“那可说好了。”
“那是，那是。”黄山坐下，“上次戏园的事还多亏了四爷您呢。”
“都是小事，生意人而已。”四爷的态度变得很快，没有像初见时的那般热情亲切。
黄山有些尴尬，坐在那里，四爷手中的鸟停了一会儿就自个回到鸟笼里去了。
“四爷您这鸟可真乖，我家里的那只可没那么懂事。”
“鸟要训，要培养感情才行，时间久了就听话的多了，要是再不听，换一只便是。”
四爷的话让人听到瘆人的很，黄山没坐一会儿便匆匆离开，四爷注视着他的背影，露出一抹笑来。
院子里的亭子前些日子刚完工，一条小路直通秋生住的房间。圆形的穹顶结构，四根粗大的立柱树在哪里，周围的围栏比寻常的高不少。
亭子只留了一个口子，跟那条小路正好连接上，正对着门口和那张石桌，远看，就像…就像一个巨大的鸟笼一下，莫名有一种压抑感。
黄山好像很满意他的杰作，使唤秋生站到那亭子中间，秋生很不情愿但最终还是照做了。
不大点的亭子看起来很拥挤，将整个院子一分为二，怎么看怎么变扭。
站在亭子中间的秋生就像那笼子中的鸟一样，屋檐下的鸟笼里传出几声鸟叫，不知为何感觉是在嘲笑自己一般。
秋生站了一会儿便走了出来，他很讨厌这个亭子。
黄山在院子里呆了一会儿，便有一人走了过来，在他耳边说到什么，便匆匆离开了。
院子照样是从外面锁上的，秋生坐在那石桌旁，能够想象到刚才的滑稽模样。
黄山急匆匆的赶回家，一进家门，一股莫名的紧张氛围迎面而来。
“你还算知道回来！”
老太太坐在一旁，见到黄山回来一点好脸色都没给，“看着就来气。”说着咬牙切齿的举起拐杖就往他身上敲去。
“不是您叫我回来的吗？”黄山乖巧的坐在一旁，注意到老太太身后低着头的素娟。
“不叫你回来你就不回来了不成？”
“是是是，那娘这会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没用的东西！”
老太太还没说什么，直接一拐杖打在了黄山的身上。那一棍硬生生的打在身上，黄山硬是抗下来没有吭声。眼见着下一棍就要打在他身上时。
“好了娘，消消气，别打了。”说着素娟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这才暂时消停了下来。
“也就素娟能替你说说话，你还不知道珍惜，还…还什么和离？真亏你说的出口。”老太太没有要放过黄山的意思，那个嘴喘息了一下，紧接着指责到。
“你说说看，素娟这么好的媳妇，怎么就嫁给了你这个东西。”老太太越说越激动，一只手紧紧的攥着素娟。
“你说她说要和离，是不是你指使的！！！”
黄山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这可把老太气的够呛，手都颤抖着。
“我就知道是你这臭小子！！！”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就离了好了。”黄山回嘴到。
“你！……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成天到晚在外面鬼混，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也不说怎么样，至少也要为黄家添上一儿半女不是？”老太太说着看向了素娟，“你说是不？”
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素娟看起来有些发难，不知道如何去回答这个话，无助的看向黄山，他仍旧是那副倔犟不认错的模样，指望不上。
“本来就是家里安排的婚嫁，你问问素娟她是不是也这么想？”
黄山这家伙倒是把麻烦丢了出去，素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愣在那里。
“你倒是说啊！”黄山催促到，这让素娟愈发的委屈。
“还敢顶嘴了你——”老太太气的直发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素娟赶忙搀扶住。
“反正我已经打算和离了。”
“这个家还轮不到你说的算！”老太太瞪大了眼睛，“这个家只要我还在一天，你就休想！”
“好了娘，也不是他的错。”素娟忍不住上前安抚。
“我帮你说话，你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
气氛变得愈发的紧张起来，老太太重新摆正姿态，清了清嗓子，“这几日你就哪都别去了，好好想想你自己错在哪里！”
“上楼去吧你们两个。”老太太气的有些发懵，把他们两个赶上了楼。
两人默不作声的回到房间，啪嗒——一声清脆的关门声，好似如释重负一般。素娟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黄山已经没了兴致，长叹一口气。
“老太太只是在气头上。”
“我知道，等她闹过去了，我就走，你放心好了。”
黄山说着一屁股坐在床上，全然不顾站在不远处的素娟，两人虽为夫妻，却形同陌路。素娟压抑着心中的话，呆呆的看着他。
“可真烦人。”黄山忍不住抱怨着，素娟以为在说自己，神情一下子委屈起来，拉开门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
“我去替你收拾床铺。”素娟想要逃避，却被黄山叫住了。
“和离的事情你怎么想？”
“我……我都可以全听你的。”
“又是这样！”黄山很不耐烦素娟的这副态度，百依百顺的没有自己的逐渐。
“可是我跟娘说了，你也瞧见她的态度，我想还是算了吧。”
黄山没有回他的话，素娟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到他的眼神，退却了，低着脑袋，“对不起，我……”
“算了算了。”黄山站起身来朝着屋外走去，没有再回来。
素娟看着紧闭的房门，她很懦弱，没有自己的想法，她委屈的落泪，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
屋外的阳光正好，却为什么这么寒凉——夜晚很快就要来了。
一声巨大的撞门声，将刚入睡不多久的秋生惊醒，惊慌片刻后，秋生坐起身子，透过窗户往外瞧去，门几乎是被撞开的，却没有一个人的身影。
秋生从床上下来，随手披了件衣裳，拿着灯笼朝着屋外走去，可以确定的是没有毛贼敢闹出这个动静。
今晚的月亮很暗，院子里几乎是黑压压的一片，秋生鼓足了勇气一步步朝着门口走去，在灯笼微弱的亮光下，好像有个人趴在地上。
秋生靠近了些，那人没有动静，不会是死了吧，他朝着门外望去，很安静，巷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还是有些叫人害怕的。
灯笼的烛光一跳一跳的，平添了些恐怖的味道，他蹲下身子仔细瞧那人的模样。
“黄山？！”
他试着推动了下他的身子，没有什么反应，好在还有呼吸，身上一股很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秋生一脸嫌弃的向后倾靠身子。
“这家伙喝了多少酒啊，怎么还跑这来了。”
怎么叫唤都没有反应，总不能把他丢在外面吧，秋生将他背在背上。
“呵！这家伙可真沉。”
小小的院子里，散发着微弱的光亮，秋生费了老大的劲才把这家伙扔在床上，这一用劲，睡意全无了，秋生一脸哀怨的瞪着他，乘着他迷迷糊糊的，报复性的锤了他几拳才算解气。
“睡的可真沉！”
秋生坐在一旁的桌子旁，静静的看着他，他脸上还有些刚才跌倒时沾染上的泥土。
“这是喝了多少啊？”
秋生端来水盆替他擦拭脸上的泥土，嘴上还不停的抱怨着就像是个怨妇，可算是消停一会了。
夜深了，鼾声渐渐的从屋子里传来出来，秋生不知何时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为什么不让我和离，凭什么！”
突然的一声大喊，扰了秋生的清梦，还以为是这家伙醒了，秋生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是拖着身子去床边看看情况。
“你就不能安生一点吗？”已经被惊醒几次的秋生，愈发的疲惫，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明明都不喜欢，为什么就是不答应。”他说的委屈，质问到，也不知道这家伙说的是谁。
他突然哭了，呜咽声慢慢响起，就像是个小孩子一般。秋生头疼，这又是闹哪样啊！！！
“等你醒了，看我怎么笑话你。”
下一刻，他突然呕吐起来，让秋生有些措手不及，一阵阵的呕吐，让屋子里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味道，床上，地上到处都是，伴随着浓烈的酒味。
秋生猛地推开门，这才活过来，屋外的凉风从鼻子钻入，让人能够闻的更加清楚。
“真是遭罪了！”秋生抱怨着，恨不得这会儿把这家伙扔出去的心都有了。
看着这家伙睡的沉的很，跟个没事人一样，秋生越看越生气，但是那些呕吐物的味道实在让人睡不着。
收拾了许久，感觉屋子里还是有股味道，替他换了床新被子，等全部收拾完已经是半夜三更的时候。
秋生拖着疲惫的身子，坐到院子里，月亮这时亮了许多，院子里也被照亮，晚风将他的意识慢慢吹散，渐渐入睡。
一夜宿醉，早晨醒来脑袋昏昏沉沉的，一阵胀痛，黄山轻锤自己的脑袋，坐起身来。
“我怎么在这里？”
他从床上下来，屋里有些凌乱，盆子什么的就这样随意的摆放在地上。
一阵恶心感涌了上来，兴许是喝酒的后劲，他缓了许久才逐渐掌控自己的意识。
屋外的鸟叫传来，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推开门，阳光刺眼，他眯着眼走了出去。
亭子那里有个身影坐着，趴着，黄山瞥了一眼笼子里的鸟，朝着他走去。
被折腾了一夜的秋生，好不容易找了个空挡歇息，屋子被他占去了，只能出来了。
“你怎么在这睡着了？”
秋生压根没有注意到黄山已经走到他的身旁，黄山开口说话这才把他惊醒。
“你醒了？”
“你怎么在这睡着了？”
“还不是你害的。”秋生打了个巨大的哈欠，一脸哀怨的盯着黄山，“下次麻烦你喝完酒不要跑来这，再有下次我直接给你扔出去！”
黄山试图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自己来到了这里，之后的事情他就已经断片了。
浑身酸痛，秋生撑个懒腰勉强清醒些，自顾自的站起身朝着屋子里走去，里面的东西收拾起来也是让人头疼的事。
黄山坐在院子里，四处张望，已经是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亭子将院子一分为二，显得更加的拥挤。
桌上放着碗茶汤模样的东西，还冒着些许的热气，黄山这家伙瞧瞧还没出来的秋生，端起来就喝。
温热的‘茶汤’刚好能够入口，带着些微微的苦味和豆子的腥味，一碗下肚，感觉舒服了些。
恰好秋生从屋内洗漱了一番走了出来，黄山喝个水饱，将碗放下。
“你也不问问我这是什么就一股脑喝下去，你可真敢。”
“你也不敢毒死我不是？”黄山开玩笑的说到，将碗放下。
“那可不好说，你死了我就可以回戏园去了。”这听着不像是假话。
黄山假意配合着说到，“那你说说这是什么汤？”
“豆汤，三斤巴豆一两砒霜。”秋生冷着脸说到，“毒不死你还不能拉死你？”
“你看起来没休息好？”
“还不是你害的，还好意思说！”
“你昨天晚上说的和离是什么意思？”
秋生好奇的看向黄山，方才还乐呵的黄山，脸僵在那里，笑容也在那一瞬间消失了。
“我昨晚都说了什么吗？”
“就是什么和离什么的，我记不太清了。”说着说着秋生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没什么，就是酒后胡言乱语而已，别问了。”
他直接逃避了秋生的问题，挨着他坐了下来，天气突然变得有些阴沉起来，晚些可能会下雨吧。
“还以为你会把我扔在那里不管，没想到……”
秋生白了他一眼，拖着腮帮子看起来很疲惫，“我昨天晚上就应该把你扔出去，然后把门关上的，也怪我太好心了吧。”
坐了一会儿，秋生实在扛不住了，站起身来。“你要是好了你就早些回去吧，我可受够你了。”
黄山这家伙根本没有打算走的意思，盯着秋生看，真是让人感到不适。
“我这两天不走了，就住这了。”
“你这家伙酒还没醒？”秋生带着怨气凝视着他，“我这可没空床给你睡了，要在这你睡院子吧。”说着先一步进屋子把床占了去。
也不嫌弃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屋外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黄山坐在亭子里，看着落下的雨滴，眼神带着些无奈和哀怨。
这家伙还真是不客气，第二天就叫人送了张床过来，就放在秋生床铺的对面，真是气人。
“你真打算住这？”
“不然呢？我床都搬来了。”好家伙来真的，秋生还以为这家伙说着玩的。
“我说你是自己没家吗？住这来没事？”
日子久了，看的也是心烦，这家伙成天就摊在院子里，呼呼大睡。
“这是我的院子，我住这怎么了！”
黄山反驳到，这话有理，一下子就把秋生的话塞了回去，说不过他，秋生只能干生闷气。
日子就这样过这，枯燥乏味，虽然院子里多了一个人，但俩人几乎没有说过几句话。
黄山白日里会出去干活，晚些时候便回到院子里的，像个大爷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
时间一久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挺好，多了些生气。
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秋生逗弄着笼子的鸟，看来今天心情不错还哼唱着小曲。
至于黄山，那家伙别提多惬意了，找了张椅子就躺在院子里，暖意笼罩了全身，几乎都快睡着了。
“要不你唱出戏给我听吧。”黄山突然要求到。
离开戏园也有段时间了，整天游手好闲的也惬意惯了，秋生犹豫了片刻说到。
“不唱，要唱你自己唱去。”
“不让你白唱，一出戏给你一个大洋。”
秋生根本没有犹豫，“在你这白吃白喝的，没人管我，也不用练功，我还回去干什么？”他半开玩笑的说到。
“随便你。”说着他惬意的闭上了眼，“你自己挣些钱，还能早点把戏园欠的钱补上。”
这件事就这样随便一嘴就过去了，黄山那家伙也没再说唱戏的事情。
至于盛安……他最近好像很忙，手头上的事情让他无心去顾及其他的事情，好像听说再过段时间他又要出国去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过两天有个酒会你跟我去一下。”
黄山不是商量的口吻说到，而是通知，秋生不耐烦的翻转了个身子，背对着他。
“不去！”直接回绝。
“我给你二十大洋，你倒时候准备下。”
好家伙直接无视了秋生的回绝，自顾自的安排着后面的事情，秋生不耐烦的坐起身来。
“我说了不去！你去找别人吧！”
“盛安也会去。”黄山明白秋生的软肋是什么，故意抛出话来只为看他的反应。
方才还强烈拒绝的秋生，此刻却犹豫起来，这正是黄山想要看到的反应。
他将早就准备好的衣服放到桌子上，“过两天我来接你，打扮的好看些。”说罢他便离开了。
酒会如约而至，穿上黄山早就准备好的衣裳，秋生在脸上稍稍涂抹了些脂粉，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好些。
虽说在这没受什么苦，但是面颊瘦削了些，让整个五官看起来更加的精致立体。
若是不去问，只觉得是哪家俊俏的女娃而已。秋生就头发盘起，像先前那些见过的富家太太一般，简单的簪子点缀就已是极好了。
黄山的车早就在外面等着了，看起来对这家伙很重要，修身的旗袍让秋生有些迈不开步子，却让他看起来显得端庄许多。
酒会是在下午晚些时候开始的，说是酒会无非是生意人的交谈而已，秋生只不过是去当个陪衬无关重要。
“走吧。”
秋风是个守约的人，既然收了钱办事，总要是办的体面些，举止优雅，抬头低眸些流露出的淡淡高雅气质恰到好处，就连黄山都有些看傻眼了。
两人坐上车，中间隔了一个人的位置，秋生坐直了身子，演戏就要演全套嘛。
这次的酒会儿跟黄山上次办的宴会不同，多是些三四十岁的老板什么的。穿着整齐华贵，谁都不想要别人小看了。
黄山下车架起胳膊，像是等着什么，秋生没反应过来，黄山摆了摆胳膊。
“挽上。”他小声嘱咐到。
秋生极不情愿的挽上，两人这才进到酒会里面，里面跟外面全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酒精的气味。
眼前那些妇人穿着洋裙的，或是跟秋生一般的旗袍，可以说是向后宫那般争奇斗艳，秋生自是不愿去掺和进去他们的，紧紧的跟在黄山身边。
“方老板。”
黄山热情的问好，秋生几乎是被这家伙拖着走的，应和着端起酒杯。
“黄老板好久不见。”客套的寒暄。
黄山这家伙把秋生直接晾在了一边，这倒好，秋生也不会这般的奉承谈话，目光在酒会里四处张望。
盛安，他在屋子里的角落里站着，身旁的不远处站着一堆人有说有笑的，他显得格外的不合群。
秋生看到他时，盛安也注意到了他，眼神很奇怪，没办法看出他的情绪来。
“这位是黄夫人吧？”
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聊到了秋生身上，正出神的他，被黄山拽了回来。
“没想到黄夫人这么美丽动人，怎么没见黄老板以前带出来过。”
方老板的话让黄山有些尴尬，只是端着酒杯傻笑，不知道怎么去回答。
“多谢夸奖。”秋生用着娇柔造作的声音说到。
他们两人简单的聊了几句后便分开了，等秋生再看向那个角落时，盛安已经没了踪影。
酒会还在继续进行着——
秋生就是个陪衬，点头，微笑，举杯什么的，跟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一般，应付着烦人的应酬。
酒会很无聊，都是些虚伪的面容，说着冠冕堂皇的客套话，秋生看起来有些疲惫，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歇息。
身上的衣服不太合身，虽然让人看起来笔挺身材好。秋生靠在一旁的墙上，无聊的四处张望。
黄山这会儿去谈生意去了，早就找不着人了，至于盛安，除了最开始的那一眼，就再没看到过了。
秋生揉捏着自己的胳膊让自己放松一些，当人从他面前走过时，他总是能够很快的反应过来，微笑，点头，举杯轻抿。
“怎么还没结束吗？”秋生抱怨着，朝着场外走去，那里人少，能够自在些。
天色渐暗，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太阳已经没有了踪影，只留下天边那一抹晚霞，好美——
“跟我来！”
还不等秋生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腕就被人拽住，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盛安？”
那人没有说话，直到走到一个完全没有人的地方他才停下。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在微弱的余光下，秋生看清了他的脸，他看起来很着急。
“黄山带我来的。”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秋生反问到。
“我替我爹来的，他突然有事不能来……”意识到被带偏的盛安，追问到“那你为什么答应他，明知道他不怀好意……”
“因为他答应给我二十大洋。”
“二十大洋？”盛安有些发懵，随后不解的问到，“二十大洋就把你叫来了？！”
看来他不太清楚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兴许是他根本不会在意就是了。
“因为戏园欠了他钱，我现在只是抵押在他这。”
“欠了多少？”
“二千七百大洋。”秋生很坦然的说到这个数字。
盛安听后很是震惊，“他疯了吧，两千七百大洋，他怎么不去抢。”
“戏园现在是他的，他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胡闹，我去找黄山说理去。”
说着他作势要去找黄山，秋生看着他这副冲动模样反倒有些欣慰，他没有上前阻拦。
“你去了也没什么用，戏园里面已经答应还他钱了，何况等钱还完了我就能走了。”
他停了下来，秋生朝着他走去，拽住了他的手，日落下秋生的脸更加的迷人。
“有人养我，让我白吃我求之不得，更何况那家伙也没对我怎么样，我是男的，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方才冲动的盛安，此刻也平复下了心情。秋生也不想让他插手这件事情，本来就跟他没有关系。
气氛逐渐缓和下来，屋内的酒会还在继续，带着些微醺的气味，秋生靠近盛安，能够闻到他身上也有那酒气。
“这……还有你这是什么打扮？”
秋生都没注意到盛安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眼神中隐约能够感觉到一丝的厌弃。
“怎么样漂亮吧！”秋生开玩笑的说到，兴许是想让气氛便的缓和一些。
“我还记得你说如果我是女的，你会娶我？”这是他喝醉酒说过的话，也没想着他能够记得，秋生朝着他靠近了一步，“那现在呢？”
“我不记得我有说过这话。”他的身子向后退了几步，秋生停了下来。
盛安冷着脸说，“更何况你是男的，不应该这样打扮。”
他总是这样一本正经的无趣，秋生刚露出的笑，此刻也慌乱的收回。
“开玩笑的话你都听不出来，真是无趣。”秋生朝着他的反方向走了几步。
“这酒会什么时候结束，我已经累了。”
他的脸上泛着微醺时候的红晕，他盯着秋生的背影，看的有些出神。
“秋生……”他叫到，秋生回过头看去，片刻的沉默，“你刚说把钱还上他就能让你走是吗？”
秋生点点头，他靠近在怀里摸索了片刻，拽着秋生的手硬塞了东西过来，最后还把秋生的手往胸口推去。
“这个你先拿着。”
“这是什么？”
秋生将手从怀中伸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支看起来破旧的簪子，是刚才盛安塞过来的。
秋生不解的看向盛安，“簪子？你给我这做甚？”
“这是我从西洋带回来的，别看他破了些，但至少还能值些钱。”盛安怕秋生拒绝，“我买来没多少钱，在这算是舶来品吧，应该能值个二十大洋。”
他看秋生的眼神有些变化，先一步伸手将秋生的手按住。
“我身上暂时只带了这个，本来就是打算当礼物送你的，正好能帮你些。”
秋生看着他一副单纯模样，哼哧一声轻笑，也不回绝，将簪子默默的放在手掌上，端详。
这簪子是铜制的，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看起来很简单，上面带着些痕迹，在这都不算上好东西。
“至于你那两千多大洋，我会想办法的。”
“四爷～”黄山果然提着自己的鸟笼去找了四爷。
这次方便的多了，交代了一声便让他进去了，四爷还是坐在那个老位置，桌上摆着鸟笼。
一只鸟在四爷手上停着，很是乖巧，四爷还帮着它顺了顺羽毛。
“黄老板这是又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不成？”
“哪会。”说着黄山把鸟笼提了起来，“我这不来谢谢你的吗？”
“还多谢您上次送我的笼子，您瞧我这养的百灵。”
“还真不错呢！”四爷敷衍的回到。
“那可不，我那院子里还养了一只更好的，过两天带您去瞧瞧。”
“那可说好了。”
“那是，那是。”黄山坐下，“上次戏园的事还多亏了四爷您呢。”
“都是小事，生意人而已。”四爷的态度变得很快，没有像初见时的那般热情亲切。
黄山有些尴尬，坐在那里，四爷手中的鸟停了一会儿就自个回到鸟笼里去了。
“四爷您这鸟可真乖，我家里的那只可没那么懂事。”
“鸟要训，要培养感情才行，时间久了就听话的多了，要是再不听，换一只便是。”
四爷的话让人听到瘆人的很，黄山没坐一会儿便匆匆离开，四爷注视着他的背影，露出一抹笑来。
院子里的亭子前些日子刚完工，一条小路直通秋生住的房间。圆形的穹顶结构，四根粗大的立柱树在哪里，周围的围栏比寻常的高不少。
亭子只留了一个口子，跟那条小路正好连接上，正对着门口和那张石桌，远看，就像…就像一个巨大的鸟笼一下，莫名有一种压抑感。
黄山好像很满意他的杰作，使唤秋生站到那亭子中间，秋生很不情愿但最终还是照做了。
不大点的亭子看起来很拥挤，将整个院子一分为二，怎么看怎么变扭。
站在亭子中间的秋生就像那笼子中的鸟一样，屋檐下的鸟笼里传出几声鸟叫，不知为何感觉是在嘲笑自己一般。
秋生站了一会儿便走了出来，他很讨厌这个亭子。
黄山在院子里呆了一会儿，便有一人走了过来，在他耳边说到什么，便匆匆离开了。
院子照样是从外面锁上的，秋生坐在那石桌旁，能够想象到刚才的滑稽模样。
黄山急匆匆的赶回家，一进家门，一股莫名的紧张氛围迎面而来。
“你还算知道回来！”
老太太坐在一旁，见到黄山回来一点好脸色都没给，“看着就来气。”说着咬牙切齿的举起拐杖就往他身上敲去。
“不是您叫我回来的吗？”黄山乖巧的坐在一旁，注意到老太太身后低着头的素娟。
“不叫你回来你就不回来了不成？”
“是是是，那娘这会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没用的东西！”
老太太还没说什么，直接一拐杖打在了黄山的身上。那一棍硬生生的打在身上，黄山硬是抗下来没有吭声。眼见着下一棍就要打在他身上时。
“好了娘，消消气，别打了。”说着素娟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这才暂时消停了下来。
“也就素娟能替你说说话，你还不知道珍惜，还…还什么和离？真亏你说的出口。”老太太没有要放过黄山的意思，那个嘴喘息了一下，紧接着指责到。
“你说说看，素娟这么好的媳妇，怎么就嫁给了你这个东西。”老太太越说越激动，一只手紧紧的攥着素娟。
“你说她说要和离，是不是你指使的！！！”
黄山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这可把老太气的够呛，手都颤抖着。
“我就知道是你这臭小子！！！”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就离了好了。”黄山回嘴到。
“你！……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成天到晚在外面鬼混，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也不说怎么样，至少也要为黄家添上一儿半女不是？”老太太说着看向了素娟，“你说是不？”
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素娟看起来有些发难，不知道如何去回答这个话，无助的看向黄山，他仍旧是那副倔犟不认错的模样，指望不上。
“本来就是家里安排的婚嫁，你问问素娟她是不是也这么想？”
黄山这家伙倒是把麻烦丢了出去，素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愣在那里。
“你倒是说啊！”黄山催促到，这让素娟愈发的委屈。
“还敢顶嘴了你——”老太太气的直发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素娟赶忙搀扶住。
“反正我已经打算和离了。”
“这个家还轮不到你说的算！”老太太瞪大了眼睛，“这个家只要我还在一天，你就休想！”
“好了娘，也不是他的错。”素娟忍不住上前安抚。
“我帮你说话，你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
气氛变得愈发的紧张起来，老太太重新摆正姿态，清了清嗓子，“这几日你就哪都别去了，好好想想你自己错在哪里！”
“上楼去吧你们两个。”老太太气的有些发懵，把他们两个赶上了楼。
两人默不作声的回到房间，啪嗒——一声清脆的关门声，好似如释重负一般。素娟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黄山已经没了兴致，长叹一口气。
“老太太只是在气头上。”
“我知道，等她闹过去了，我就走，你放心好了。”
黄山说着一屁股坐在床上，全然不顾站在不远处的素娟，两人虽为夫妻，却形同陌路。素娟压抑着心中的话，呆呆的看着他。
“可真烦人。”黄山忍不住抱怨着，素娟以为在说自己，神情一下子委屈起来，拉开门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
“我去替你收拾床铺。”素娟想要逃避，却被黄山叫住了。
“和离的事情你怎么想？”
“我……我都可以全听你的。”
“又是这样！”黄山很不耐烦素娟的这副态度，百依百顺的没有自己的逐渐。
“可是我跟娘说了，你也瞧见她的态度，我想还是算了吧。”
黄山没有回他的话，素娟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到他的眼神，退却了，低着脑袋，“对不起，我……”
“算了算了。”黄山站起身来朝着屋外走去，没有再回来。
素娟看着紧闭的房门，她很懦弱，没有自己的想法，她委屈的落泪，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
屋外的阳光正好，却为什么这么寒凉——夜晚很快就要来了。
一声巨大的撞门声，将刚入睡不多久的秋生惊醒，惊慌片刻后，秋生坐起身子，透过窗户往外瞧去，门几乎是被撞开的，却没有一个人的身影。
秋生从床上下来，随手披了件衣裳，拿着灯笼朝着屋外走去，可以确定的是没有毛贼敢闹出这个动静。
今晚的月亮很暗，院子里几乎是黑压压的一片，秋生鼓足了勇气一步步朝着门口走去，在灯笼微弱的亮光下，好像有个人趴在地上。
秋生靠近了些，那人没有动静，不会是死了吧，他朝着门外望去，很安静，巷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还是有些叫人害怕的。
灯笼的烛光一跳一跳的，平添了些恐怖的味道，他蹲下身子仔细瞧那人的模样。
“黄山？！”
他试着推动了下他的身子，没有什么反应，好在还有呼吸，身上一股很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秋生一脸嫌弃的向后倾靠身子。
“这家伙喝了多少酒啊，怎么还跑这来了。”
怎么叫唤都没有反应，总不能把他丢在外面吧，秋生将他背在背上。
“呵！这家伙可真沉。”
小小的院子里，散发着微弱的光亮，秋生费了老大的劲才把这家伙扔在床上，这一用劲，睡意全无了，秋生一脸哀怨的瞪着他，乘着他迷迷糊糊的，报复性的锤了他几拳才算解气。
“睡的可真沉！”
秋生坐在一旁的桌子旁，静静的看着他，他脸上还有些刚才跌倒时沾染上的泥土。
“这是喝了多少啊？”
秋生端来水盆替他擦拭脸上的泥土，嘴上还不停的抱怨着就像是个怨妇，可算是消停一会了。
夜深了，鼾声渐渐的从屋子里传来出来，秋生不知何时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为什么不让我和离，凭什么！”
突然的一声大喊，扰了秋生的清梦，还以为是这家伙醒了，秋生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是拖着身子去床边看看情况。
“你就不能安生一点吗？”已经被惊醒几次的秋生，愈发的疲惫，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明明都不喜欢，为什么就是不答应。”他说的委屈，质问到，也不知道这家伙说的是谁。
他突然哭了，呜咽声慢慢响起，就像是个小孩子一般。秋生头疼，这又是闹哪样啊！！！
“等你醒了，看我怎么笑话你。”
下一刻，他突然呕吐起来，让秋生有些措手不及，一阵阵的呕吐，让屋子里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味道，床上，地上到处都是，伴随着浓烈的酒味。
秋生猛地推开门，这才活过来，屋外的凉风从鼻子钻入，让人能够闻的更加清楚。
“真是遭罪了！”秋生抱怨着，恨不得这会儿把这家伙扔出去的心都有了。
看着这家伙睡的沉的很，跟个没事人一样，秋生越看越生气，但是那些呕吐物的味道实在让人睡不着。
收拾了许久，感觉屋子里还是有股味道，替他换了床新被子，等全部收拾完已经是半夜三更的时候。
秋生拖着疲惫的身子，坐到院子里，月亮这时亮了许多，院子里也被照亮，晚风将他的意识慢慢吹散，渐渐入睡。
一夜宿醉，早晨醒来脑袋昏昏沉沉的，一阵胀痛，黄山轻锤自己的脑袋，坐起身来。
“我怎么在这里？”
他从床上下来，屋里有些凌乱，盆子什么的就这样随意的摆放在地上。
一阵恶心感涌了上来，兴许是喝酒的后劲，他缓了许久才逐渐掌控自己的意识。
屋外的鸟叫传来，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推开门，阳光刺眼，他眯着眼走了出去。
亭子那里有个身影坐着，趴着，黄山瞥了一眼笼子里的鸟，朝着他走去。
被折腾了一夜的秋生，好不容易找了个空挡歇息，屋子被他占去了，只能出来了。
“你怎么在这睡着了？”
秋生压根没有注意到黄山已经走到他的身旁，黄山开口说话这才把他惊醒。
“你醒了？”
“你怎么在这睡着了？”
“还不是你害的。”秋生打了个巨大的哈欠，一脸哀怨的盯着黄山，“下次麻烦你喝完酒不要跑来这，再有下次我直接给你扔出去！”
黄山试图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自己来到了这里，之后的事情他就已经断片了。
浑身酸痛，秋生撑个懒腰勉强清醒些，自顾自的站起身朝着屋子里走去，里面的东西收拾起来也是让人头疼的事。
黄山坐在院子里，四处张望，已经是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亭子将院子一分为二，显得更加的拥挤。
桌上放着碗茶汤模样的东西，还冒着些许的热气，黄山这家伙瞧瞧还没出来的秋生，端起来就喝。
温热的‘茶汤’刚好能够入口，带着些微微的苦味和豆子的腥味，一碗下肚，感觉舒服了些。
恰好秋生从屋内洗漱了一番走了出来，黄山喝个水饱，将碗放下。
“你也不问问我这是什么就一股脑喝下去，你可真敢。”
“你也不敢毒死我不是？”黄山开玩笑的说到，将碗放下。
“那可不好说，你死了我就可以回戏园去了。”这听着不像是假话。
黄山假意配合着说到，“那你说说这是什么汤？”
“豆汤，三斤巴豆一两砒霜。”秋生冷着脸说到，“毒不死你还不能拉死你？”
“你看起来没休息好？”
“还不是你害的，还好意思说！”
“你昨天晚上说的和离是什么意思？”
秋生好奇的看向黄山，方才还乐呵的黄山，脸僵在那里，笑容也在那一瞬间消失了。
“我昨晚都说了什么吗？”
“就是什么和离什么的，我记不太清了。”说着说着秋生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没什么，就是酒后胡言乱语而已，别问了。”
他直接逃避了秋生的问题，挨着他坐了下来，天气突然变得有些阴沉起来，晚些可能会下雨吧。
“还以为你会把我扔在那里不管，没想到……”
秋生白了他一眼，拖着腮帮子看起来很疲惫，“我昨天晚上就应该把你扔出去，然后把门关上的，也怪我太好心了吧。”
坐了一会儿，秋生实在扛不住了，站起身来。“你要是好了你就早些回去吧，我可受够你了。”
黄山这家伙根本没有打算走的意思，盯着秋生看，真是让人感到不适。
“我这两天不走了，就住这了。”
“你这家伙酒还没醒？”秋生带着怨气凝视着他，“我这可没空床给你睡了，要在这你睡院子吧。”说着先一步进屋子把床占了去。
也不嫌弃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屋外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黄山坐在亭子里，看着落下的雨滴，眼神带着些无奈和哀怨。
这家伙还真是不客气，第二天就叫人送了张床过来，就放在秋生床铺的对面，真是气人。
“你真打算住这？”
“不然呢？我床都搬来了。”好家伙来真的，秋生还以为这家伙说着玩的。
“我说你是自己没家吗？住这来没事？”
日子久了，看的也是心烦，这家伙成天就摊在院子里，呼呼大睡。
“这是我的院子，我住这怎么了！”
黄山反驳到，这话有理，一下子就把秋生的话塞了回去，说不过他，秋生只能干生闷气。
日子就这样过这，枯燥乏味，虽然院子里多了一个人，但俩人几乎没有说过几句话。
黄山白日里会出去干活，晚些时候便回到院子里的，像个大爷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
时间一久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挺好，多了些生气。
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秋生逗弄着笼子的鸟，看来今天心情不错还哼唱着小曲。
至于黄山，那家伙别提多惬意了，找了张椅子就躺在院子里，暖意笼罩了全身，几乎都快睡着了。
“要不你唱出戏给我听吧。”黄山突然要求到。
离开戏园也有段时间了，整天游手好闲的也惬意惯了，秋生犹豫了片刻说到。
“不唱，要唱你自己唱去。”
“不让你白唱，一出戏给你一个大洋。”
秋生根本没有犹豫，“在你这白吃白喝的，没人管我，也不用练功，我还回去干什么？”他半开玩笑的说到。
“随便你。”说着他惬意的闭上了眼，“你自己挣些钱，还能早点把戏园欠的钱补上。”
这件事就这样随便一嘴就过去了，黄山那家伙也没再说唱戏的事情。
至于盛安……他最近好像很忙，手头上的事情让他无心去顾及其他的事情，好像听说再过段时间他又要出国去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过两天有个酒会你跟我去一下。”
黄山不是商量的口吻说到，而是通知，秋生不耐烦的翻转了个身子，背对着他。
“不去！”直接回绝。
“我给你二十大洋，你倒时候准备下。”
好家伙直接无视了秋生的回绝，自顾自的安排着后面的事情，秋生不耐烦的坐起身来。
“我说了不去！你去找别人吧！”
“盛安也会去。”黄山明白秋生的软肋是什么，故意抛出话来只为看他的反应。
方才还强烈拒绝的秋生，此刻却犹豫起来，这正是黄山想要看到的反应。
他将早就准备好的衣服放到桌子上，“过两天我来接你，打扮的好看些。”说罢他便离开了。
酒会如约而至，穿上黄山早就准备好的衣裳，秋生在脸上稍稍涂抹了些脂粉，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好些。
虽说在这没受什么苦，但是面颊瘦削了些，让整个五官看起来更加的精致立体。
若是不去问，只觉得是哪家俊俏的女娃而已。秋生就头发盘起，像先前那些见过的富家太太一般，简单的簪子点缀就已是极好了。
黄山的车早就在外面等着了，看起来对这家伙很重要，修身的旗袍让秋生有些迈不开步子，却让他看起来显得端庄许多。
酒会是在下午晚些时候开始的，说是酒会无非是生意人的交谈而已，秋生只不过是去当个陪衬无关重要。
“走吧。”
秋风是个守约的人，既然收了钱办事，总要是办的体面些，举止优雅，抬头低眸些流露出的淡淡高雅气质恰到好处，就连黄山都有些看傻眼了。
两人坐上车，中间隔了一个人的位置，秋生坐直了身子，演戏就要演全套嘛。
这次的酒会儿跟黄山上次办的宴会不同，多是些三四十岁的老板什么的。穿着整齐华贵，谁都不想要别人小看了。
黄山下车架起胳膊，像是等着什么，秋生没反应过来，黄山摆了摆胳膊。
“挽上。”他小声嘱咐到。
秋生极不情愿的挽上，两人这才进到酒会里面，里面跟外面全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酒精的气味。
眼前那些妇人穿着洋裙的，或是跟秋生一般的旗袍，可以说是向后宫那般争奇斗艳，秋生自是不愿去掺和进去他们的，紧紧的跟在黄山身边。
“方老板。”
黄山热情的问好，秋生几乎是被这家伙拖着走的，应和着端起酒杯。
“黄老板好久不见。”客套的寒暄。
黄山这家伙把秋生直接晾在了一边，这倒好，秋生也不会这般的奉承谈话，目光在酒会里四处张望。
盛安，他在屋子里的角落里站着，身旁的不远处站着一堆人有说有笑的，他显得格外的不合群。
秋生看到他时，盛安也注意到了他，眼神很奇怪，没办法看出他的情绪来。
“这位是黄夫人吧？”
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聊到了秋生身上，正出神的他，被黄山拽了回来。
“没想到黄夫人这么美丽动人，怎么没见黄老板以前带出来过。”
方老板的话让黄山有些尴尬，只是端着酒杯傻笑，不知道怎么去回答。
“多谢夸奖。”秋生用着娇柔造作的声音说到。
他们两人简单的聊了几句后便分开了，等秋生再看向那个角落时，盛安已经没了踪影。
酒会还在继续进行着——
秋生就是个陪衬，点头，微笑，举杯什么的，跟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一般，应付着烦人的应酬。
酒会很无聊，都是些虚伪的面容，说着冠冕堂皇的客套话，秋生看起来有些疲惫，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歇息。
身上的衣服不太合身，虽然让人看起来笔挺身材好。秋生靠在一旁的墙上，无聊的四处张望。
黄山这会儿去谈生意去了，早就找不着人了，至于盛安，除了最开始的那一眼，就再没看到过了。
秋生揉捏着自己的胳膊让自己放松一些，当人从他面前走过时，他总是能够很快的反应过来，微笑，点头，举杯轻抿。
“怎么还没结束吗？”秋生抱怨着，朝着场外走去，那里人少，能够自在些。
天色渐暗，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太阳已经没有了踪影，只留下天边那一抹晚霞，好美——
“跟我来！”
还不等秋生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腕就被人拽住，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盛安？”
那人没有说话，直到走到一个完全没有人的地方他才停下。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在微弱的余光下，秋生看清了他的脸，他看起来很着急。
“黄山带我来的。”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秋生反问到。
“我替我爹来的，他突然有事不能来……”意识到被带偏的盛安，追问到“那你为什么答应他，明知道他不怀好意……”
“因为他答应给我二十大洋。”
“二十大洋？”盛安有些发懵，随后不解的问到，“二十大洋就把你叫来了？！”
看来他不太清楚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兴许是他根本不会在意就是了。
“因为戏园欠了他钱，我现在只是抵押在他这。”
“欠了多少？”
“二千七百大洋。”秋生很坦然的说到这个数字。
盛安听后很是震惊，“他疯了吧，两千七百大洋，他怎么不去抢。”
“戏园现在是他的，他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胡闹，我去找黄山说理去。”
说着他作势要去找黄山，秋生看着他这副冲动模样反倒有些欣慰，他没有上前阻拦。
“你去了也没什么用，戏园里面已经答应还他钱了，何况等钱还完了我就能走了。”
他停了下来，秋生朝着他走去，拽住了他的手，日落下秋生的脸更加的迷人。
“有人养我，让我白吃我求之不得，更何况那家伙也没对我怎么样，我是男的，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方才冲动的盛安，此刻也平复下了心情。秋生也不想让他插手这件事情，本来就跟他没有关系。
气氛逐渐缓和下来，屋内的酒会还在继续，带着些微醺的气味，秋生靠近盛安，能够闻到他身上也有那酒气。
“这……还有你这是什么打扮？”
秋生都没注意到盛安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眼神中隐约能够感觉到一丝的厌弃。
“怎么样漂亮吧！”秋生开玩笑的说到，兴许是想让气氛便的缓和一些。
“我还记得你说如果我是女的，你会娶我？”这是他喝醉酒说过的话，也没想着他能够记得，秋生朝着他靠近了一步，“那现在呢？”
“我不记得我有说过这话。”他的身子向后退了几步，秋生停了下来。
盛安冷着脸说，“更何况你是男的，不应该这样打扮。”
他总是这样一本正经的无趣，秋生刚露出的笑，此刻也慌乱的收回。
“开玩笑的话你都听不出来，真是无趣。”秋生朝着他的反方向走了几步。
“这酒会什么时候结束，我已经累了。”
他的脸上泛着微醺时候的红晕，他盯着秋生的背影，看的有些出神。
“秋生……”他叫到，秋生回过头看去，片刻的沉默，“你刚说把钱还上他就能让你走是吗？”
秋生点点头，他靠近在怀里摸索了片刻，拽着秋生的手硬塞了东西过来，最后还把秋生的手往胸口推去。
“这个你先拿着。”
“这是什么？”
秋生将手从怀中伸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支看起来破旧的簪子，是刚才盛安塞过来的。
秋生不解的看向盛安，“簪子？你给我这做甚？”
“这是我从西洋带回来的，别看他破了些，但至少还能值些钱。”盛安怕秋生拒绝，“我买来没多少钱，在这算是舶来品吧，应该能值个二十大洋。”
他看秋生的眼神有些变化，先一步伸手将秋生的手按住。
“我身上暂时只带了这个，本来就是打算当礼物送你的，正好能帮你些。”
秋生看着他一副单纯模样，哼哧一声轻笑，也不回绝，将簪子默默的放在手掌上，端详。
这簪子是铜制的，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看起来很简单，上面带着些痕迹，在这都不算上好东西。
“至于你那两千多大洋，我会想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