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2
水若山与武晋军第一次打交道，缘于零二年冬季全省统一组织的移民建镇专项资金的审计，那时武晋军是宫亭县的常务副县长，水若山是省厅赴宫亭县审计组的主审。对于这次审计，赴宫亭县审计组的所有组员都记忆深刻。
零二年十一月，省审计厅按照省政府的指示，对全省移民建镇专项资金收支情况进行中期审计，省厅组织的12个审计组同时奔赴各县。赴湖城市宫亭县审计组共15人按照既定的审计实施方案，进点会上简单听取了该县移民建镇工作情况汇报后就兵分三路，一路到县财政局和移民办，了解移民专项资金收入、拨付和使用情况；一路到移民小区——幸福花园及花园开发商江南天天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了解移民的真实身份及移民搬迁入住情况；另一路到县水利局和民政局，了解平垸行洪专项资金、民政救灾交叉资金的管理、使用情况。
五天后，到财政和移民办的一组基本上搞清了资金的来龙去脉，下一步是到相关部门和乡镇去印证资金的流向。到水利和民政的一组也从账面和其他会计资料上获取了相关的证据，项目资金须到项目实地去看才会有可靠性的证据。
但去幸福花园和天天公司的一组却没有任何进展，这让审计组的人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因为审计一进点便督促县移民办和有关单位贴出了审计通告，审计通告的公开张贴实际也起到了效果，晚上经常有外线电话打进宾馆审计组长朱光亮或主审的房间，有时还有上门反映情况的，这些情况大致为：移民的身份不真实，很多不符合条件的人也享受移民指标，移民小区的房价比乡镇政府动员移民进城购房置业时的口头价每平方米平均要高出150元。审计小组根据移民的举报线索，确定审计的重点为确认移民身份，以印证举报人称的不符合条件的移民事实。审核开发商的资产、负债、损益情况，重点审计开发成本归集、核算的真实性和合法性，找出购房价提高的依据。
审计组通过核对移民花名册和资金审批发放的五联单，以及移民补助资金和公共设施建设资金最终流向开发商财务账的方法，来查找漏洞、发现线索，但一无所获。审计组长朱光亮召开紧急会议，决定改变既定的审计方案，三个组的力量全部进驻天天公司，详细审查开发商财务收支的真实性、完整性和合法性。该开发商在宫亭县除了承担幸福花园的移民安置房开发建设任务外，还承担经济适用房，破产企业职工安置房，以及按市场操作的房地产开发业务，每年有数亿元的开发收入，这在宫亭县绝对称得上是行业老大。
审计组把开发商的审计时间确定为九八年十月移民建镇工作开始至审计进点日。这是一个很大的审计工程，审计组全部力量日夜奋战，双休日也不休息，在天天房地产公司耗去了20来天，除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或是与移民建镇本身无关的开发企业财务收支和税收方面的问题外，依然一无所获，省厅制定的项目计划实施时间是一个半月，在房地产公司前后竟然花去近一个月，而且没有审计成果，审计组长有点急了，再次召开紧急会议，听取大家的意见。宫亭县是全省19个移民建镇县中央补助资金量最多的一个县，据了解，其他的县审计都发现了问题，这个县怎么会没有呢，不太可能吧？真的管理得那么好，那这些举报又如何解释？
审计组成员各抒已见，想法有很多，但多是零零散散的，很难归纳总结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案。但有一位从县局抽调来的审计组成员提出的看法让大家觉得有新意、可操作。最后讨论决定修改审计方案，并改由这位基层来的审计人员担任项目主审，重新调整审计人员分工和审计取证思路。新的主审就是来自湖阳县审计局的农水审计股股长水若山，从移民建镇工作开始就一直从事移民建镇专项资金的审计，称得上是位移民建镇审计的专家。
水若山自知推脱不了，毫不犹豫地接过了主审的担子，和另外两个来自基层多次参与移民建镇审计的审计组员一道熬了个通宵，详细审核了财政、移民办、开发商等所有审计取证记录，认真地在审计工作底稿上做记录。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在宫亭县财政局基建股提供的移民建镇专户零二年七月银行对账上，发现有一笔三千二百万元的资金转出，经查收款方正是天天公司。天天公司账上在同月也确实有此资金的收入，收入科目为“财政拨入公建设施补助资金”，而在财政局基建股提供的非移民建镇专户零二年十月，也就是审计进点前一个月的银行对账单上有一笔相同金额的资金转入，与此相对应的是天天公司同月也有相同金额的资金付出，公司入账科目是“征地费”，资金去向为县国土局。
幸福花园是在城郊的水田和旱地上兴建的，按照移民建镇征地有关政策规定，征地成本水田每亩三千元，旱地每亩两千元，荒地每亩五百元，以当时当地的市场平均价，考虑房地产开发因素，城郊国有土地征地价不会超过每亩五万元，农村集体所有的土地还要低些，而这块土地的征地价达到每亩十二万。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呢？
第二天审计组派人到国土局调查，国土局曾局长是刚从乡镇书记上来的，说对此事完全不清楚，要问前任。联系前任，说去了西部考察，具体情况记不清楚，要等半个月后回来再记记看。审计组再去开户银行调查资金流向，银行的人说数据库在上海，没有授权无法调阅，审计组要求其提供纸质账证，答复说自从计算机做账后就没有纸质账簿，收付传票也统一由市行保管。审计组是第一次听说银行是这么管理的，几经交涉也不肯提供审计资料。
当晚审计组将这一情况向当时分管农业审计的秦时月副厅长作了汇报，秦副厅指示：第二天再去，请县审计局长同去开户行交涉，如果仍然拒绝向审计组提供有关资料，省厅直接下决定，要求县财政撤回该行所有与财政收、付有关的资金户头，同时建议省行处分县行行长。
县行行长不敢拒绝审计调查了，提供了审计所需要的资料。调查结果表明：开户银行为了帮助财政局和开发商逃避审计，出具了虚假的银行对账单，零二年七月转入天天房地产公司的公建设施补助资金，只是走天天公司账上过了一下，在第三天即通过县国土局土地拍卖中心账户转出回到财政局基建股非移民建镇专户，再从基建专户划拨到县城建局用于县城环城公路新建工程项目。而财政局基建股零二年十月转入的相同金额的资金其实根本不存在，仅凭开户行提供的虚假对账单作资金收入。原来与开发商约定的按每户移民指标，移民办补助其公建设施费两千元也分文未补，但同意开发商在原定移民平均房价486元的基础上，每平方米加价150元，借以弥补公建设施费的补助缺口。
至此，这一因虚假银行对账单引出的截留挪用移民专项资金的事实基本清楚了，但幸福花园移民身份的问题还是一个谜，审计组决定采用最笨的方法，分五个小组，每组三个人，对幸福花园的1695户移民挨家挨户逐一身份确认，要求他们提供身份证，户口簿等身份证明材料，并在审计询问记录上签字或盖私章，以核对五联单上的领款人签字或盖章是否一致。由于很多移民是从乡下来的，上户调查时有不少移民还在乡下，有的还没有入住，有的是租房住的，移民本人在外面打工或其他情况到不了现场。三天下来，五个审计小组汇总的情况并没有多少有价值的东西，而核对移民办五联单上领款的身份证号和签字或盖章的笔迹更是一无所获，基本相同，只是极个别移民的名字同音不同写法，但身份证号相同，到派出所户籍档案上核对也是同样结果。审计工作再一次陷入僵局。
难道举报人是故意混淆视听、虚假举报吗？审计组与奔赴其他县的审计组联系，了解到其他县都程度不同地存在移民身份不真实的情况，只不过他们都是在乡、村审查时发现的，那么宫亭县的审计方案一开始就重点定位在县城移民小区是不是判断失误呢？由于时间紧，任务重，并没有做审前调查，是在来了宫亭县听取有关汇报和一些举报情况后才根据省厅农业审计处统一模式的审计实施方案而临时修改确定的，这极有可能定位错误。
晚上在住的地方，望着成堆的审计取证记录和被审计单位提供的资料，审计人员有点气馁了，审计组长决定第二天全体休息，去游湖，放松一下一个月来的紧张心情。
零二年十一月，省审计厅按照省政府的指示，对全省移民建镇专项资金收支情况进行中期审计，省厅组织的12个审计组同时奔赴各县。赴湖城市宫亭县审计组共15人按照既定的审计实施方案，进点会上简单听取了该县移民建镇工作情况汇报后就兵分三路，一路到县财政局和移民办，了解移民专项资金收入、拨付和使用情况；一路到移民小区——幸福花园及花园开发商江南天天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了解移民的真实身份及移民搬迁入住情况；另一路到县水利局和民政局，了解平垸行洪专项资金、民政救灾交叉资金的管理、使用情况。
五天后，到财政和移民办的一组基本上搞清了资金的来龙去脉，下一步是到相关部门和乡镇去印证资金的流向。到水利和民政的一组也从账面和其他会计资料上获取了相关的证据，项目资金须到项目实地去看才会有可靠性的证据。
但去幸福花园和天天公司的一组却没有任何进展，这让审计组的人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因为审计一进点便督促县移民办和有关单位贴出了审计通告，审计通告的公开张贴实际也起到了效果，晚上经常有外线电话打进宾馆审计组长朱光亮或主审的房间，有时还有上门反映情况的，这些情况大致为：移民的身份不真实，很多不符合条件的人也享受移民指标，移民小区的房价比乡镇政府动员移民进城购房置业时的口头价每平方米平均要高出150元。审计小组根据移民的举报线索，确定审计的重点为确认移民身份，以印证举报人称的不符合条件的移民事实。审核开发商的资产、负债、损益情况，重点审计开发成本归集、核算的真实性和合法性，找出购房价提高的依据。
审计组通过核对移民花名册和资金审批发放的五联单，以及移民补助资金和公共设施建设资金最终流向开发商财务账的方法，来查找漏洞、发现线索，但一无所获。审计组长朱光亮召开紧急会议，决定改变既定的审计方案，三个组的力量全部进驻天天公司，详细审查开发商财务收支的真实性、完整性和合法性。该开发商在宫亭县除了承担幸福花园的移民安置房开发建设任务外，还承担经济适用房，破产企业职工安置房，以及按市场操作的房地产开发业务，每年有数亿元的开发收入，这在宫亭县绝对称得上是行业老大。
审计组把开发商的审计时间确定为九八年十月移民建镇工作开始至审计进点日。这是一个很大的审计工程，审计组全部力量日夜奋战，双休日也不休息，在天天房地产公司耗去了20来天，除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或是与移民建镇本身无关的开发企业财务收支和税收方面的问题外，依然一无所获，省厅制定的项目计划实施时间是一个半月，在房地产公司前后竟然花去近一个月，而且没有审计成果，审计组长有点急了，再次召开紧急会议，听取大家的意见。宫亭县是全省19个移民建镇县中央补助资金量最多的一个县，据了解，其他的县审计都发现了问题，这个县怎么会没有呢，不太可能吧？真的管理得那么好，那这些举报又如何解释？
审计组成员各抒已见，想法有很多，但多是零零散散的，很难归纳总结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案。但有一位从县局抽调来的审计组成员提出的看法让大家觉得有新意、可操作。最后讨论决定修改审计方案，并改由这位基层来的审计人员担任项目主审，重新调整审计人员分工和审计取证思路。新的主审就是来自湖阳县审计局的农水审计股股长水若山，从移民建镇工作开始就一直从事移民建镇专项资金的审计，称得上是位移民建镇审计的专家。
水若山自知推脱不了，毫不犹豫地接过了主审的担子，和另外两个来自基层多次参与移民建镇审计的审计组员一道熬了个通宵，详细审核了财政、移民办、开发商等所有审计取证记录，认真地在审计工作底稿上做记录。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在宫亭县财政局基建股提供的移民建镇专户零二年七月银行对账上，发现有一笔三千二百万元的资金转出，经查收款方正是天天公司。天天公司账上在同月也确实有此资金的收入，收入科目为“财政拨入公建设施补助资金”，而在财政局基建股提供的非移民建镇专户零二年十月，也就是审计进点前一个月的银行对账单上有一笔相同金额的资金转入，与此相对应的是天天公司同月也有相同金额的资金付出，公司入账科目是“征地费”，资金去向为县国土局。
幸福花园是在城郊的水田和旱地上兴建的，按照移民建镇征地有关政策规定，征地成本水田每亩三千元，旱地每亩两千元，荒地每亩五百元，以当时当地的市场平均价，考虑房地产开发因素，城郊国有土地征地价不会超过每亩五万元，农村集体所有的土地还要低些，而这块土地的征地价达到每亩十二万。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呢？
第二天审计组派人到国土局调查，国土局曾局长是刚从乡镇书记上来的，说对此事完全不清楚，要问前任。联系前任，说去了西部考察，具体情况记不清楚，要等半个月后回来再记记看。审计组再去开户银行调查资金流向，银行的人说数据库在上海，没有授权无法调阅，审计组要求其提供纸质账证，答复说自从计算机做账后就没有纸质账簿，收付传票也统一由市行保管。审计组是第一次听说银行是这么管理的，几经交涉也不肯提供审计资料。
当晚审计组将这一情况向当时分管农业审计的秦时月副厅长作了汇报，秦副厅指示：第二天再去，请县审计局长同去开户行交涉，如果仍然拒绝向审计组提供有关资料，省厅直接下决定，要求县财政撤回该行所有与财政收、付有关的资金户头，同时建议省行处分县行行长。
县行行长不敢拒绝审计调查了，提供了审计所需要的资料。调查结果表明：开户银行为了帮助财政局和开发商逃避审计，出具了虚假的银行对账单，零二年七月转入天天房地产公司的公建设施补助资金，只是走天天公司账上过了一下，在第三天即通过县国土局土地拍卖中心账户转出回到财政局基建股非移民建镇专户，再从基建专户划拨到县城建局用于县城环城公路新建工程项目。而财政局基建股零二年十月转入的相同金额的资金其实根本不存在，仅凭开户行提供的虚假对账单作资金收入。原来与开发商约定的按每户移民指标，移民办补助其公建设施费两千元也分文未补，但同意开发商在原定移民平均房价486元的基础上，每平方米加价150元，借以弥补公建设施费的补助缺口。
至此，这一因虚假银行对账单引出的截留挪用移民专项资金的事实基本清楚了，但幸福花园移民身份的问题还是一个谜，审计组决定采用最笨的方法，分五个小组，每组三个人，对幸福花园的1695户移民挨家挨户逐一身份确认，要求他们提供身份证，户口簿等身份证明材料，并在审计询问记录上签字或盖私章，以核对五联单上的领款人签字或盖章是否一致。由于很多移民是从乡下来的，上户调查时有不少移民还在乡下，有的还没有入住，有的是租房住的，移民本人在外面打工或其他情况到不了现场。三天下来，五个审计小组汇总的情况并没有多少有价值的东西，而核对移民办五联单上领款的身份证号和签字或盖章的笔迹更是一无所获，基本相同，只是极个别移民的名字同音不同写法，但身份证号相同，到派出所户籍档案上核对也是同样结果。审计工作再一次陷入僵局。
难道举报人是故意混淆视听、虚假举报吗？审计组与奔赴其他县的审计组联系，了解到其他县都程度不同地存在移民身份不真实的情况，只不过他们都是在乡、村审查时发现的，那么宫亭县的审计方案一开始就重点定位在县城移民小区是不是判断失误呢？由于时间紧，任务重，并没有做审前调查，是在来了宫亭县听取有关汇报和一些举报情况后才根据省厅农业审计处统一模式的审计实施方案而临时修改确定的，这极有可能定位错误。
晚上在住的地方，望着成堆的审计取证记录和被审计单位提供的资料，审计人员有点气馁了，审计组长决定第二天全体休息，去游湖，放松一下一个月来的紧张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