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集－2
新的一年，开启新的希望。
2010年元月中旬，召开全省审计工作会议，上任三个多月从省纪委副书记的位置上过来的梁厅长，在会上先是传达了12月28日在北京召开的全国审计工作会议暨全国审计系统先进集体和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精神，然后对新的一年审计工作提出规划蓝图。
这份规划蓝图虽然没有具体的计划和内容，但与会者从他热情洋溢的讲话中，似乎读懂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他有大干一番审计事业的雄心壮志，梁厅来审计三个多月了，这俗话说的“新官上任三把火”终于要烧起来了。
第一把火，就是把厅各单位的财务上收，二月一日前完成财务移交手续。经过近三个月的明查暗访，梁厅凭借他在纪委监察机关的职业敏感，感觉审计厅机关财务太乱了，综合部门都有自己的账户，收支情况各行其是，厅领导都无法掌握，而且很多对外的收费，如服务中心的房屋租赁收费，法规处编的法规选编与审计署编的内容一样，向市县审计机关和被审计单位收取的发行费由法规处管理使用。科研所的课题经费、培训收费以及杂志的广告与赞助费等，由事业单位法人科研所长支配使用，课题经费不专款专用，培训收费偏高，广告赞助过滥等，乱七八糟，有损审计形象。还有个别业务处，竟然也有自留的工作经费，不入厅机关大账处理，审计别人是私设“小金库”，轮到自己却“小金库”遍地开花，这怎么去说服别人，审计要以身作则，带头遵守和维护国家的财经法纪。
这一把火烧下去，很多处室和事业单位负责人不高兴了，但没办法，厅长发话了，谁能不执行。有些胆子大的处室领导赶在移交财务账证表之前突击花钱，科研所长甄当真就是其中一个，细细一算，这三年在科研所账上报支的笔记本电脑就有四台，价格最高的一台一万六千多元，最便宜的也有八千多，这与当时的市场价相差很大，此外还购买了几台数万元的数码相机、摄像机等，所有这些都只有财务报账，却没有财产明细账，是全部搬回了家，还是根本就没有实物资产，没人能搞得清，也没人想去搞清。厅长再有能耐，也不可能事事过问，这年头就是撑死胆大的，吓死胆小的。
第二把火，是要创新审计管理理念，简单地说，就是要实行审计计划、法规审理、项目实施和决定执行四分离，考虑到审计决定的执行单设一个部门目前还不具备条件，于是先实行计划、审理、实施三分离。并具体细化各项的创新内容。
第二把火的关键是处室的结构调整，经厅长办公会研究决定，改变过去十几年不变的处室结构，按事设处，撤并和新设一些处室，比如原来由厅办公室负责的审计计划，由新设的综合处负责，综合处要对审计计划的执行情况进行全程跟踪监督检查，发现问题及时调整。原法规处更名为法规审理处，厅各业务处组织实施的审计项目，全部要经由法规审理处审理，法规审理处根据需要选择性的开展现场跟踪审理，以提高审计质量，降低审计风险。派出处全部回归审计厅，跟厅业务处室一样，集中办公，对一些已经没有实际意义的派出处室进行撤并，撤并后总的业务处不变，只是处室名称和监督对象作了较大调整。在业务力量的整合上，也有新的动作，梁厅还在会上提议，综合部门的人只要有想法可以去业务处交流，充实审计业务力量。
按照梁厅的思路，还准备设立一个专案审计处，这个处既是审计业务处，又不同于审计业务处，审计工作任务主要有举报线索和省纪委要求督办或司法机关要求提供审计鉴证的项目，以及业务处在审计过程中发现，业务处又无法高质量完成的大案要案。后来在处室人选和任务衔接上没有好的一致意见，设立专案审计处的提议暂时搁置。
人们还在等着，以为第三把火应该是人事大调整，这是如今领导的一贯做法，新官上任，用不了几个月把下属情况摸清后，接下来就是调整中层班子，何况业务处室也在大调整。很多人开始活动了，水若山也在凌天、许诺以及玩得好的几个同事的鼓噪下开始心动了。是啊，他工作二十多年，连个科研管理部副主任职务厅党组下的还是虚假文件，没有真正享受过待遇，现在厅机关的通讯录和外出调研，以及参加审计署的学术研讨会，所填的职务一栏都是科员，且是全厅唯一的一位科员。这在全国所有的厅局级机关都是绝无仅有的。
水若山认为自己也该上一个台阶了，在基层就开始接受考验，每一任领导都说好好干，成绩出来了，领导自然会看到，自然会考虑，但每换一任领导就要考验一次，似乎领导来之前他所做的业绩和成果是不算数的，得重来。
水若山回到家里与妻子商量，想这回趁换新厅长之机，找厅长谈一下自己真实的想法，管他有用还是没用，至少说出来了。
妻子江员员倒是鼓励他，“也好，说不定新来的厅长这回说话算数呢。”江员员给老公倒了杯开水，偎着老公坐在沙发上，说，“不过你还是要有心理准备，也许人家刚来，不可能就先考虑你的问题，何况你的副主任是假的，没人承认，所以得慢慢来。要重新从副科任命起，这不可能，那就等于告诉外界厅党组的文件是一纸空文，是小孩玩的儿戏，厅党组也丢不起这个人。还有，你又舍不得花钱跑路，总自以为是的认为，你凭的是工作能力和业绩而不是关系和金钱来得到组织上的肯定。如今这社会，不管是什么领导，都是希望人家去跑路，厅长不稀罕你的几万块钱，人家是要一种尊重。但你舍不得，既然舍不得，就不要去计较这些，当个科员有什么不好，你不照样在审计署很多部门名气大吗，甚至大过了有些副厅长，人图什么，名和利，你得了名，也就算了。我不要求别的什么，只要你和孩子身体好，出门在外平安就满足。当官有什么好，退休后的失落反而比在位时更强，没看到很多官员在位时洋洋得意，飞黄腾达，退休后无所事事，心态不好的老得比谁都快。你一个科员退休后肯定没那种权利远去的失落感，是吧？”妻子没事在家常看法制频道和社会观察，人情世故和官场文化这方面比水若山要懂得多。
有了妻子的劝解，水若山没了那些想法，管他什么领导，谁也不去找，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再因为职务上的事而受制于人，受制于己，岂不开心快乐。清闲时间多了，水若山开始潜心佛学，到了初一十五，甚至春节都去拜佛上香，与寺庙住持经常谈佛论道，几乎迷上了，对夫妻之间的那些事，渐渐也淡忘了。妻子适时提醒他，信佛是心，是与人为善的心，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心，不是执迷。佛家也有一些不值得去学的东西。不要执迷而丢失了本性。从此，水若山就有了归隐田园的一些想法，并开始着手这方面的工作。
梁厅并没有急着去动人事，撤并新设的业务处总数也没有变，只是换了个处室的名字，处长、副处长还是原封不动。但有一点，正月上班第一天的春节团拜会上，厅长放风出来，说是审计科研所管的事过多，工作绩效不高，要细化分工，将科研所的培训业务分离出来，成立正处级事业单位的培训中心。六年前审计学会和编辑部就从科研所分离出去了，现在再将培训业务分离出去，科研所除了课题研究就真的没什么事可做了，这是明显的削权啊。甄当真也不想呆在科研所了，花了不少力气想去分立出去的培训中心当主任，培训有钱花，这一点他深有体会。分管人事的黄副厅和分管科研的屠副厅都答应了，但梁厅没有同意，让他继续留在科研所，并且要搞出点科研成果来。
科研所要分家的风一放出去，又有不少位置可以挪动了，就有人激动起来了。虽然这些部门很多人看不上，但至少上了这个台阶，再回到业务处室或权重的综合处室，这是完全可能的，这是曲线高升。于是，很多人就想，前任厅长留下的遗憾这回一定得补上，当了好几年主任科员、科长的，排队的一个跟一个，有排队就会有插队，插队艺术无他，也就是钱和路子两样。有钱，有路子，什么都好办。
可是据说，新来的厅长并不吃这套，这引起了大家的猜疑，“不太可能吧，省纪委副书记什么世面没见过，不收礼，是嫌礼轻吧。”相信不收礼的人就开始等待，或只在厅长办公室汇报个人思想情况，不相信的人照样打听厅长住哪儿，照样去跑路。
正月底的一天，梁厅长打电话给水若山，叫他去一趟办公。这有点让水若山感到意外。新来的厅长怎么会找他这个全厅级别最低的人谈话呢，莫非与他年前寄给梁厅的一张新春贺卡有关？
2010年元月中旬，召开全省审计工作会议，上任三个多月从省纪委副书记的位置上过来的梁厅长，在会上先是传达了12月28日在北京召开的全国审计工作会议暨全国审计系统先进集体和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精神，然后对新的一年审计工作提出规划蓝图。
这份规划蓝图虽然没有具体的计划和内容，但与会者从他热情洋溢的讲话中，似乎读懂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他有大干一番审计事业的雄心壮志，梁厅来审计三个多月了，这俗话说的“新官上任三把火”终于要烧起来了。
第一把火，就是把厅各单位的财务上收，二月一日前完成财务移交手续。经过近三个月的明查暗访，梁厅凭借他在纪委监察机关的职业敏感，感觉审计厅机关财务太乱了，综合部门都有自己的账户，收支情况各行其是，厅领导都无法掌握，而且很多对外的收费，如服务中心的房屋租赁收费，法规处编的法规选编与审计署编的内容一样，向市县审计机关和被审计单位收取的发行费由法规处管理使用。科研所的课题经费、培训收费以及杂志的广告与赞助费等，由事业单位法人科研所长支配使用，课题经费不专款专用，培训收费偏高，广告赞助过滥等，乱七八糟，有损审计形象。还有个别业务处，竟然也有自留的工作经费，不入厅机关大账处理，审计别人是私设“小金库”，轮到自己却“小金库”遍地开花，这怎么去说服别人，审计要以身作则，带头遵守和维护国家的财经法纪。
这一把火烧下去，很多处室和事业单位负责人不高兴了，但没办法，厅长发话了，谁能不执行。有些胆子大的处室领导赶在移交财务账证表之前突击花钱，科研所长甄当真就是其中一个，细细一算，这三年在科研所账上报支的笔记本电脑就有四台，价格最高的一台一万六千多元，最便宜的也有八千多，这与当时的市场价相差很大，此外还购买了几台数万元的数码相机、摄像机等，所有这些都只有财务报账，却没有财产明细账，是全部搬回了家，还是根本就没有实物资产，没人能搞得清，也没人想去搞清。厅长再有能耐，也不可能事事过问，这年头就是撑死胆大的，吓死胆小的。
第二把火，是要创新审计管理理念，简单地说，就是要实行审计计划、法规审理、项目实施和决定执行四分离，考虑到审计决定的执行单设一个部门目前还不具备条件，于是先实行计划、审理、实施三分离。并具体细化各项的创新内容。
第二把火的关键是处室的结构调整，经厅长办公会研究决定，改变过去十几年不变的处室结构，按事设处，撤并和新设一些处室，比如原来由厅办公室负责的审计计划，由新设的综合处负责，综合处要对审计计划的执行情况进行全程跟踪监督检查，发现问题及时调整。原法规处更名为法规审理处，厅各业务处组织实施的审计项目，全部要经由法规审理处审理，法规审理处根据需要选择性的开展现场跟踪审理，以提高审计质量，降低审计风险。派出处全部回归审计厅，跟厅业务处室一样，集中办公，对一些已经没有实际意义的派出处室进行撤并，撤并后总的业务处不变，只是处室名称和监督对象作了较大调整。在业务力量的整合上，也有新的动作，梁厅还在会上提议，综合部门的人只要有想法可以去业务处交流，充实审计业务力量。
按照梁厅的思路，还准备设立一个专案审计处，这个处既是审计业务处，又不同于审计业务处，审计工作任务主要有举报线索和省纪委要求督办或司法机关要求提供审计鉴证的项目，以及业务处在审计过程中发现，业务处又无法高质量完成的大案要案。后来在处室人选和任务衔接上没有好的一致意见，设立专案审计处的提议暂时搁置。
人们还在等着，以为第三把火应该是人事大调整，这是如今领导的一贯做法，新官上任，用不了几个月把下属情况摸清后，接下来就是调整中层班子，何况业务处室也在大调整。很多人开始活动了，水若山也在凌天、许诺以及玩得好的几个同事的鼓噪下开始心动了。是啊，他工作二十多年，连个科研管理部副主任职务厅党组下的还是虚假文件，没有真正享受过待遇，现在厅机关的通讯录和外出调研，以及参加审计署的学术研讨会，所填的职务一栏都是科员，且是全厅唯一的一位科员。这在全国所有的厅局级机关都是绝无仅有的。
水若山认为自己也该上一个台阶了，在基层就开始接受考验，每一任领导都说好好干，成绩出来了，领导自然会看到，自然会考虑，但每换一任领导就要考验一次，似乎领导来之前他所做的业绩和成果是不算数的，得重来。
水若山回到家里与妻子商量，想这回趁换新厅长之机，找厅长谈一下自己真实的想法，管他有用还是没用，至少说出来了。
妻子江员员倒是鼓励他，“也好，说不定新来的厅长这回说话算数呢。”江员员给老公倒了杯开水，偎着老公坐在沙发上，说，“不过你还是要有心理准备，也许人家刚来，不可能就先考虑你的问题，何况你的副主任是假的，没人承认，所以得慢慢来。要重新从副科任命起，这不可能，那就等于告诉外界厅党组的文件是一纸空文，是小孩玩的儿戏，厅党组也丢不起这个人。还有，你又舍不得花钱跑路，总自以为是的认为，你凭的是工作能力和业绩而不是关系和金钱来得到组织上的肯定。如今这社会，不管是什么领导，都是希望人家去跑路，厅长不稀罕你的几万块钱，人家是要一种尊重。但你舍不得，既然舍不得，就不要去计较这些，当个科员有什么不好，你不照样在审计署很多部门名气大吗，甚至大过了有些副厅长，人图什么，名和利，你得了名，也就算了。我不要求别的什么，只要你和孩子身体好，出门在外平安就满足。当官有什么好，退休后的失落反而比在位时更强，没看到很多官员在位时洋洋得意，飞黄腾达，退休后无所事事，心态不好的老得比谁都快。你一个科员退休后肯定没那种权利远去的失落感，是吧？”妻子没事在家常看法制频道和社会观察，人情世故和官场文化这方面比水若山要懂得多。
有了妻子的劝解，水若山没了那些想法，管他什么领导，谁也不去找，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再因为职务上的事而受制于人，受制于己，岂不开心快乐。清闲时间多了，水若山开始潜心佛学，到了初一十五，甚至春节都去拜佛上香，与寺庙住持经常谈佛论道，几乎迷上了，对夫妻之间的那些事，渐渐也淡忘了。妻子适时提醒他，信佛是心，是与人为善的心，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心，不是执迷。佛家也有一些不值得去学的东西。不要执迷而丢失了本性。从此，水若山就有了归隐田园的一些想法，并开始着手这方面的工作。
梁厅并没有急着去动人事，撤并新设的业务处总数也没有变，只是换了个处室的名字，处长、副处长还是原封不动。但有一点，正月上班第一天的春节团拜会上，厅长放风出来，说是审计科研所管的事过多，工作绩效不高，要细化分工，将科研所的培训业务分离出来，成立正处级事业单位的培训中心。六年前审计学会和编辑部就从科研所分离出去了，现在再将培训业务分离出去，科研所除了课题研究就真的没什么事可做了，这是明显的削权啊。甄当真也不想呆在科研所了，花了不少力气想去分立出去的培训中心当主任，培训有钱花，这一点他深有体会。分管人事的黄副厅和分管科研的屠副厅都答应了，但梁厅没有同意，让他继续留在科研所，并且要搞出点科研成果来。
科研所要分家的风一放出去，又有不少位置可以挪动了，就有人激动起来了。虽然这些部门很多人看不上，但至少上了这个台阶，再回到业务处室或权重的综合处室，这是完全可能的，这是曲线高升。于是，很多人就想，前任厅长留下的遗憾这回一定得补上，当了好几年主任科员、科长的，排队的一个跟一个，有排队就会有插队，插队艺术无他，也就是钱和路子两样。有钱，有路子，什么都好办。
可是据说，新来的厅长并不吃这套，这引起了大家的猜疑，“不太可能吧，省纪委副书记什么世面没见过，不收礼，是嫌礼轻吧。”相信不收礼的人就开始等待，或只在厅长办公室汇报个人思想情况，不相信的人照样打听厅长住哪儿，照样去跑路。
正月底的一天，梁厅长打电话给水若山，叫他去一趟办公。这有点让水若山感到意外。新来的厅长怎么会找他这个全厅级别最低的人谈话呢，莫非与他年前寄给梁厅的一张新春贺卡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