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为知停下脚步,“公主这是何意?”

    “我出西支的前一夜见到他们了,我以为他们只是普通商贩,他们说要去北凉,我还给他们指路了。但那夜我见到的不止这些,不止一个商队。”

    姜与檀走到水缸前,转过身看向客栈客堂,里面站着的也没几个人了,她的目光重新投在沈为知身上,“还是收拾收拾赶紧逃亡吧。”

    她给了沈为知递了一个眼神,沈为知狐疑地打开水缸盖子,露出了躲在里的月桃,月桃起身见是熟人松开了棍子,“公主。”

    “公主你怎么受伤了?”月桃从水缸跳出直奔姜与檀,她的视线锁在姜与檀的左肩,那里已经被染红了一片。

    姜与檀拿下紧捂着的右手,血顺着指尖往下滴,在地上溅起一片尘灰,她抬脚在那处碾了碾,直到看不见血迹才收脚,“月桃,收拾东西,我们走。”

    姜与檀换了身衣裳下楼,月桃早就在楼下等着了,却不见沈为知踪影。

    客栈的尸体被处理好了,但地上的血迹一时半会却冲刷不掉,姜与檀踩着这些带血迹的地板走出客栈。

    客栈建在西支边境,周围又都是黄沙,不远处却有一棵枯树,那枯树下有两人,姜与檀虽看不清他们的样貌,却看到其中一个头上系着的红发绳,在风中凌乱飘舞。

    “公主,走吧。”

    沈为知踏着黄沙走来,从下属手中接过缰绳,将骏马牵到姜与檀身前,“委屈公主只能骑马了。”

    姜与檀无声地扫视沈为知,他却紧盯着那匹黑马看,那骏马的毛发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鼻间不时“哼哧”两声,这确实是匹好马。

    姜与檀上前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她手握缰绳,对着月桃伸手。

    先前他们遭遇刺客也才正午时分,但处理那些花了不少时间,他们走时也快到黄昏了。

    接下来同行的有四人,沈为知差两人的回了西支寻求援助,还有一人先行回中周报信,剩下的都留在了客栈看守陪妆。

    夕阳一点点的落下,天色渐渐黯淡,弯月也在云中露出了身影,茫茫沙漠中只有四匹骏马带着人行走。

    姜与檀垂眸,盯着手中的缰绳,她手握之处有些扎人,张开手这才看到缰绳早有磨损,但这马鞍又很精美,想必它的主人很爱它。

    姜与檀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到远处的树上,在这一片黄沙中能寻得一个绿树实属不易。

    既有绿树,便少不了绿洲。

    他们已经在这荒漠中走了两日了,身上的干粮所剩无几,她舔了舔因长时间未饮水而起皮的唇瓣,用沙哑的嗓音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过了许久,身后才传来回应:“临月国。”

    临月国,与西支相邻,因琉璃制品精美而闻名,不少商贩也会前往临月国采购一批琉璃瓶,转身卖去其他国家,赚个盆满钵满。

    临月国出名的除了琉璃制品,还有一样,那就是国门难找,他们国家藏在一片巨石中,许多临月国人会在每夜出现在国外的石墙边,在那与过往的商贩进行交易,至于进入临月国的那扇门,只有临月国人自己知道。

    这些年来,各个国家之间都保持着微妙的关系,也有不少人慕名前往临月国,但也只有少数人可以找到那扇门。

    只是临月国并非前往中周的最佳路径,从临月国走便是绕了一大圈,至少还得有半个月才能抵达中周,中间还要穿过些小国。

    但此时身后有追兵,若一直往前直走中周恐在半道上就会被拦下,从临月国走反倒是一条明路。

    姜与檀轻摇着头,目光朝着绿树后的一片绿洲看去,她骑着马,隐约看到层层叠叠的树叶中有一间小房子,可当她眨了眨眼再次看去时却又不见了。

    一行人朝密林走去,月桃从背包中掏出地图,递给姜与檀,“公主你瞧。”

    月桃将图纸摊开,手指之处屹然是一片密林标志,而穿过这片密林,便是临月国了。

    这外围的树木各个高大,叶片稀疏,却又两两紧凑交缠在一处,往里走树叶才繁密些,姜与檀一行人纷纷下马,牵着缰绳朝前走去。

    这密林着实有些大,又因到入夜,林中起了些薄雾,不知名的鸟站在枝头就这般俯视着他们,猩红的眼珠在眼眶中转了一圈,发出“咕噜”一声响。

    沈为知持着剑打头阵,他抬头望去,也瞧不见隐匿在绿叶间的鸟,“都跟紧些,起雾了。”

    姜与檀轻吐一口气,那气竟融入雾气中,“咳咳咳。”

    月桃忙拍打着姜与檀后背,却感觉手中有些黏糊,她抬手一瞧,竟是满手的血!

    “啊!”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月桃如魔怔般不停地擦着双手,那双纤手都擦得有些红肿了也不见她停下,姜与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月桃,你怎么了?”

    明明是温柔的语气询问,但在月桃看来,她家公主不知何时被一个满脸狰狞的怪物取代了,那怪物张着血盆大口,一张一合就要把她一口吞下,月桃喘着粗气,终是晕了过去。

    姜与檀扶住倒下的月桃,看向一旁的沈为知,沈为知也很快解读了她的意思,吩咐道:“都看看身上有没有毒虫,别被毒虫咬了!这雾气怕是也有些不对,都悠着点。”

    瞧着月桃现下这般,姜与檀只好将她扶到马上,在她转身的一瞬,一只蝴蝶从月桃的袖口飞出落在了她的发间。

    “快走吧。”

    “哎?前方有个小木屋。”随行的侍卫中有一人指着前方说道,可姜与檀看去,那里空荡荡一片,除了树便只有树。

    “哎……”那侍卫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瞪大了双眼倒下,姜与檀扭头就看到沈为知悬在半空还未收回的手。

    这处有些古怪。

    早些年她在西支听过路的商贩提过,到照月国需要穿过一片密林,但并没有听他们说这其中有危险,现在月桃和那侍卫像是中了□□一般,看来得快些找到照月国的门才行。

    前方草丛晃动,似有什么猛兽在蛰伏寻找机会一击毙命,姜与檀和沈为知不禁握紧了身侧的剑,目光灼灼地盯着草丛。

    响声越来越大,猛然间,从里窜出一对男女,他们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的,连带着脸也是灰扑扑的,一见到姜与檀他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呼“救命啊!”

    姜与檀歪头,与沈为知对视一眼,他立刻就领会到了,他走上前问道:“前方发生了何事?”

    那二人却是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姜与檀吐出一口浊气,蹲下身抽出长剑抵在那女子脖间:“说!发生了什么?”

    那女子哪见过这种阵仗,与她同行的男子紧闭双唇一副事不关己模样让她慌了神,“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后面有人追杀我们啊!”

    话音刚落,那草丛中就窜出一人,他直奔姜与檀而来,但很快他就被拦下了,长剑挡住了他的攻势,他也转而和沈为知打起来。

    剑光刀影间,那女子趁着姜与檀恍神间挣脱开,直奔与她一道的男子,但男子却从袖口翻出一把匕首将那女子挟持,他大喊一声:“都别动!”

    姜与檀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和这女子刚相识,也未曾有过多的情谊,那男子绑了她也得不到任何好处,但这威胁不到姜与檀却能令另一个人心惊。

    老者闻声停下与沈为知的交缠,他将剑一扔,颤颤巍巍来了二人身前,“你把刀放下。”

    那男子却更用力了些,“告诉我照月国的入口在哪!”

    被挟持的女子脖间隐隐渗出血迹,她豆粒大的泪珠滚下脸颊,哽咽道:“爹,别告诉他,是女儿错了,女儿愿以死谢罪。”

    说罢她就要朝那匕首上撞,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梅花状飞镖直直插入那男子的左肩,他一时吃痛松开了匕首,老者借机将女子拉至身后。

    “多谢姑娘相救。”那女子拽了拽姜与檀的衣袖,颤着声道谢,可见被吓得不轻。

    那男子见人也不见了,捂着肩膀就跑了,那老者也顾不得这些,他不断查看女儿的伤势。

    姜与檀望着手心的梅花镖发愣,情急之下她竟用了这个。

    “多谢二位出手相助,我姓刘,可以叫我刘老怪。夜已深,二位若没有歇脚的地可去寒舍凑合一夜。”刘老怪对他们抱拳表示感谢。

    沈为知走上前,指了指身后,“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还有几人也是与我们同行的。”

    刘老怪朝他们身后望去,见倒在马上的二人只当他们困极了,“这几位可以与我们一道。”

    绕过缠抱在一处的树,走到密林深处,一间木屋赫然出现在视野,姜与檀抱起月桃进屋。

    从外看木屋低矮破旧,几株古树耸立云端,木屋依树而建,但推开“咯吱”响的木门,内里却别有一番景象。

    刘老怪进屋点燃蜡烛,屋内有了一丝光亮,但桌前却坐着一位老妪,听见动静,她转过身来,“老头,可是烟儿回来了?”

    “对喽。”刘老怪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还带回了几位恩人,得亏是他们救了烟儿。”

    老妪微微颔首,“我去热热饭菜,你好生招待客人。”

    “娘,我同你一起。”

    刘老怪坐下拿起茶盏,倒了两盏茶:“请。”

    “刘老怪,你可知这树林中有迷幻人的虫?”姜与檀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好茶。”

    沈为知撇了她一眼,闻言也拿起喝了一口,入口香甜,过了许久也还口留余香,的确是好茶。

    刘老怪扭头看向靠在门口的三人,回忆道:“是有这么一物,叫蕉夜蝶,它只在夜间出没,若是被它咬了,需得三日内寻医才可。看三位模样,怕是被它咬了吧?”

    姜与檀不语,她翻了翻袖口,将已死去的蝴蝶扣到桌上,“这是那蕉夜蝶吗?”

    刘老怪点点头,看向姜与檀的神色有些欲言又止,他稍稍移开眼,长了张嘴要说些什么,就感觉一道视线紧盯着他,让他不容忽视,原是姜与檀,她眼中的告诫意味深长,叫他一时忘了开口。

    刘老怪咽下口中的茶水,“总而言之,二位还是早些入城寻医吧。”

    姜与檀手摩擦着杯口,想起先前那男子问刘老怪照月国的入口在哪,他怕是知道如何进照月国,想到这她扬起嘴角,摆出一副笑脸,“刘老怪,你可知如何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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