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到陆章的时候,他正在跟一个宫里派来的太监说话。陆章看见她放下手中的信件,塞进书册中,他让太监离开自己走了上来,“阿笙,多年未见,你.....”

    “陆章。”她眼睛无神,“我要兵符。”

    多年未见,久别重逢的话没说,第一句是向他讨要兵符。陆章的眼角闪过一抹嘲笑,沉默了少顷,他轻凝眉:“兵符?你要兵符做什么?在陀城钟家军都会听你的,何处用得上兵符?”

    “这是我的事,你只管给我。”

    陆章皱眉摇头:“兵符......我不能给你。”

    “为何?”

    “陛下已经派了人来取,恕我不能给你。”

    她冷笑,歪头质问:“所以呢?兵符现在还在你手上吗?”

    “阿笙,你需要避嫌。”

    “避嫌?”钟离笙大笑,“避什么嫌?我如今还需要避嫌吗?诛我钟家九族的圣旨应当到了吧?”

    她抬头,咬牙一字一句道:“给我兵符。”

    陆章疑惑,不明白她要兵到底何用。忽然,他一个脑海里闪过一个猜想:钟家培养出来的钟家军是大祁锋利的矛,听命于钟家。矛是用来对抗外敌的,从不对准自己,但也有例外,只是那必须得卸下盾,而这个盾便是兵符!

    她想要谋反吗?!

    “你!”陆章震撼,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你不能这么做。”

    “我怎么做与你没关系,与你们任何人都没关系。我父亲到死都没硬气哪怕一次。”钟离笙目光炯炯望着陆章,“那也是你的师父啊。但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当不知把兵符交给我。”

    “不。”陆章退后一步,目光平静:“若如此,我就更加不能把兵符给你,放任你走上歧路!”

    “......”

    空气安静了片刻。

    “走上歧路?”钟离笙倏尔嗤笑一声,“陆章,你谁啊?兵符是钟家的,你姓陆,不过是我爹带回来的一条狗!一条狗罢了凭什么占着主人的东西!”她情绪激动,胸膛剧烈起伏:“现在!我以钟家军主帅的身份命令你,把兵符…给我!”

    陆章好像被什么东西击垮了,脸上木然,悲痛着一张脸,却仍旧没有退一步的打算。

    钟离笙强势地望着他,良久,陆章慌张地避开眼神,转身想走,他怕再待下去真的会心软。

    见他要走,钟离笙慌了,她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眼角洒下清泪,放低姿态,苦苦求他:“陆章,算我求你,只要你把兵符给我,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你不是狗,我给你当狗!行吗?!”

    “……”

    她从来没有这么求过一个人,可他:

    “阿笙,放弃吧,师父的死不冤。”

    “我不希望你再有事......兵符,我绝不会给你。”

    ……

    她走出来,许多人急冲冲从她身侧跑过,承臻明在她身边大吼了什么,然后气冲冲跑走,她也恍若未觉,耳边的一切喧闹仿佛都与她无关。

    不要管了,回去吧.....

    不知是如何回到的院子,意识倥惚间,她瞧见一道紫色清雅的身影立在院头,应是在等她。钟离笙没往那人身上投一眼,径直往房门走。

    当她一只脚刚抬起准备迈上楼梯。

    “站住。”身后之人,总能用着最温柔的语态说出最让人心痛的话,“你要去哪?”

    钟离笙的身子在原地晃了一下。

    “城门即将告破,身为钟家军主帅,此时不去城墙之上,你要去哪里?”

    钟离笙抬头望天,低声呢喃:“要破了吗?”

    “挺好的。”

    她做不到,那就让别人替她完成吧。

    “挺好的?!”刘黛好看的眉头紧皱,走上来站到她身侧,看见她无神地面容,灰败残破地眼神时,目光闪了闪,但很快她收敛好情绪,质问她:“早在祁京,你父亲问你愿不愿意领兵守护北漠守护大祁,你信誓旦旦跟他保证过什么?!如今战乱未平百姓流离,这便是你给他的誓言、承诺?你是想让他死了都不得安生吗?”

    “母亲......”钟离笙转头看向刘黛,明明是笑着,眼中却充满嘲讽:“父亲给你的和离书,收好了吗?呵——”

    “待来日朝中降罪于钟家之时......你定要完好无损地拿出来,之后摆脱你厌恶一辈子的钟家、夫君......摆脱我。”

    刘黛目光闪了闪,想起怀中的和离书,垂在身侧纱袖下的手微微颤抖着攥拳。

    钟离笙又开口,语气蹉跎、嘲讽:“你既都如此,便莫再同我说那些什么大道理了吧。曾经说过的话,就当我年纪轻不懂事,只知豪言壮志,逞口舌之快吧。”

    她拉下嘴角,一步,一步迈上台阶,双脚跨入门槛,转身,将门一点点关起,院内的景色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

    “你说的是这个?”

    在门即将阖上的前一刻,刘黛突然出声,她顺着看去,便看见刘黛举着一分土黄色的信封。

    这是第一次,她在她脸上看见这般笑容,一个母亲对孩子怀念而心疼的笑容。

    然后,钟离笙亲眼见她将和离书撕碎,松手,仍由它们落在地上,随风卷走。

    和离书一撕,她没法再摆脱钟家,生死同系。

    -

    刘黛目光无神地朝后院走,碧罗跟在她后面,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可她走着走着,身体忽然地犹如抽丝一般倒,一只手及时撑住紧闭的窗棂才堪堪稳住。

    原本施了些许粉黛的脸色已然发白,“碧罗。\"

    碧罗上前扶住她,眼睛微红:“夫人。”

    \"将他送来的雪绒芝按大夫所说的,入药吧。”

    碧罗闻言,瞪大双眼,有些激动道:“夫人!您当真愿意......”

    刘黛扶着墙,咳了一声,倏尔笑了:“我儿是个福星,从小只要她爹带着她总□□。”

    碧罗点头:“是。小姐此行也定能击溃南离,此般功过相抵,可保住钟家上下几十条人命。”

    刘黛闻言,眼中闪过欣慰的笑。她抬起头望着远处,天边的硕大的圆日高挂,城外的上空飘着的一束束黑烟。眼角不知何时落下了一滴清泪:“此战过后,钟家会将没落。若连我也倒下了,那我儿......便真的无人再可依靠了。”

    -

    击退来势汹汹的南离,她花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朝廷陆陆续续派来了许多人,钟离笙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也未提及半分钟家勾结叛国一事。

    没日没夜的拼命血战。

    别人休息,她在看兵书。别人受伤养伤,她右手被人暗箭中毒,刮了血扯下布条捆着换左手接着打。

    所有人都认为她这般拼命定是在替死去的钟啸天将功补过。只有她自己知道如此拼命是为了什么,原孑然一身心如死灰,可那人撕掉唯一的倚仗。

    她到底不忍,呵,她也觉得可笑之极,竟会不忍一个坏母亲的命运。

    可南离大败那日,钟离笙才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祁京传来圣旨,念在钟离笙有功,功过相抵,赦免钟家的罪过,仆从变卖,主子贬为平民。

    这已是她能争到的最好的结果,可刘黛却在那时,拿出了和离书。

    所以啊,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官籍,终是摆脱了她厌恶的一切。

    那日,钟离笙神情恍惚地一步步走到城外,尸骸遍地,血流成河。她看见地上的一杆长枪,想捡起,可右手已经废了,再也拿不起她曾引以为傲的枪了......

    她双腿无力,任由身体向地面坠。

    她笑啊笑啊,周围捡着兵器的小侍兵都以为她真的开心,为击退敌军而开心。

    可笑着笑着,她倒了。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溯,纷飞,历历在目就好像打马观花,曾经经历一般。

    忽尔间,她惶然。

    视线突然变得黑暗,失重感瞬间传来,短暂得或许只是霎那,再睁开眼时,她满头是汗,满脸是泪。

    她失神地抬头向周围,看见的不是天空暗沉浓烟束起的战场,而是阳光明媚青葱翠绿的树林。

    她渐渐明白怎么回事,挣扎着缓缓站起身。

    她的后脑勺在摔下来是恰巧磕到昏了过去,浑身上下加上手臂上的一个刮伤再无其他伤痕。

    她抬头看了眼陡峭丛林密集的林子,按理来说不可能啊,莫不是她运气好?

    心中怀疑,转身那一刻,她才知晓答案。

    ——楚北川正昏倒在她五步之处,除了那张脸,浑身上下全是刨开裸露划伤。

    一时之间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酸酸的,有些无措。

    撕下她的裙摆裹成布条先捆住他四肢大臂,剥下他的外袍捡几根木棍做成一个简易的拖地拉车 拉着他继续往山下走,若没记错,这陀城外有一条河,河水正好穿过这座山。

    -

    楚北川悠悠转醒时,已是次日入夜,所处一个山洞之中,他光溜溜地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里裤地躺在铺着他外衣的地上。

    在他身旁有人用树枝造成一个晾衣杆,上面陆陆续续铺满衣服,红的,白的,蓝的。

    衣杆的另一侧点着一堆火,一个长发纤丽的影子映在衣服上。从他的方向,能从下方看见一双雪白的玉足,弓在火边烤火。

    他刚想动,背后的石块凹凸不平,扎到他的伤口,嘶了一声。

    对面的人捣火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继续。

    “醒了?醒了先不要动啊,你身上伤口多。吃的喝的都在你手边,饿了就吃点垫垫。你的那些下属应该很快就会找到我们,到时候再吃好的。”

    是他熟悉的,梦里听过无数次的声音。

    他撑着地起身,起到一半余光忽然瞥到自己身上捆着伤口的一圈圈白布条,其中右臂上的红布条尤为显眼。

    “……”

    难道……这些都是她的衣服?

    一瞬间,他耳尖变红,身上的疼感觉不到了,心中只剩下甜甜的一圈涟漪。

    那日大雨瓢泼,视线受阻,为了确保她的安慰,他刻意到她身边。在她滑出去的那一刻身体比意识先反应过来跟着她冲下去,几乎下去便四肢缠绕着她,争取让她少承受一些撞击擦伤。

    可后来他的意识强撑着到他们速度变缓停下,随后他很快也晕了过去。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严不严重。

    楚北川站起来绕过衣杆,钟离笙背对着,他又朝前走了走,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随后他呆住了。

    山洞不大,石头堵住了洞口阻隔了外面的山风。她穿着纯白的里衣,昏黄的火光忽闪忽闪地,照亮她小巧的山根,秀长的眉眼,她抬眼看来的那一刻,他仿佛感受到了清风中的一缕香,山泉中的一口甜,火堆中桐油燃烧的那一点响……

    幸好,她无碍。

    “定安王。”

    “……”

    “您在看什么?”

    “……”

    “楚北川!”

    他抬头,猛地回神。

    “你发什么愣呢?”钟离笙瞥了他一眼,“不冷吗?”

    楚北川缩了下脖子,快速摇头,铿锵道:“不冷!”

    钟离笙手一顿,扭头,上上下下打量他,挑眉:“当真?”

    别谈他现在浑身是伤,哪怕全盛的状态,在林里的夜晚未着片屡,也要上牙碰下牙浑身颤栗。

    楚北川尽力压制着不受控制的牙齿,耳边全是牙齿碰噹噹的声音。他皱眉,怎么回事?受个上就身子就这般差了?!

    他低头,看见自己光着个上身时猛地抬头,瞪着大眼一脸不可思议中带着点慌乱无措地看她,见她嘴角挂着笑,一阵热浪猛扑上脸。

    他想也没想,余光注意到衣杆上的那件白色像里衣的衣服。

    他大步走过去,扯下来就往身上套。

    钟离笙目光跟随他,扭头,一脸看戏地瞧着他穿衣服。

    楚北川注意到她投来的目光,闪躲着视线慌乱地把手往袖口里伸,然后,他的大臂被卡住了。

    “……”

    这不是他的衣服……

    “哈哈哈哈哈!”清脆的笑声在山洞内响起,钟离笙被他脸上变化多端的神色逗笑了。

    她捂着肚子,“王爷,你不会认为这件衣服是你的吧?”笑得缓了口气,指了指他光溜溜的胸膛和肌肉匀称四肢上的布条:“你的衣服,除了铺成床的外衣,都在身上了。”

    “……”

    最后,他捡起地上破破烂烂全是洞的外衣套在身上,红着一张脸,并拢着双腿坐下她对面,一脸娇羞姿态。

    钟离笙嘴角不自觉动了下,心想着她一个女子都还未害羞,怎么一个高个的哥们到先不好意思上了。

    “……”

    又是长久的沉默。

    “你——”二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

    “您先说。”

    “......”

    钟离笙低下头,楚北川眉头微动轻笑,先开了口:“你,为什么......”本想问她为什么会在这,话到口边改了个道“会掉下坡?”

    她思忖,抬头看他在明火中熠熠生辉的黑瞳:“我记得掉下来之前,似乎被人推了一下。”

    “知道是谁吗?”他问。

    她摇头。

    ......

    又没话谈了。

    良久。

    “王爷。”

    楚北川猛地抬头,抬眉应:“嗯?”

    “您可有觉得身体有不适的地方?”

    他笑:“无碍,你帮我包扎得很好,我竟不知你还有这般手艺。”

    她颔首微笑,从前带兵打仗难免受伤,会这些简单得包扎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是......”楚北川越过火堆上得热浪看她在这样环境中温婉、恬静得模样,慢慢勾起嘴角:“如今被姑娘看了个精光,若是被人知道了,只怕日后......”

    钟离笙愣了一下,似没想到他会问害怕这样的事情,连忙一脸认真解释道:“王爷放心,我知道,此事也是事急从权,当时那般情况若是再不为您包扎恐怕.....我不会说出去的。”

    这样的事情明明是女子吃亏,却被她说得这般义正言辞,仿佛吃亏的真是他这个大老爷们。

    楚北川实在被她这样认真坦率地模样逗笑了,低着头用手捂住脸闷闷笑起来。

    钟离笙瞪着大眼:“您笑什么?”

    “没什么。”楚北川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摇头否认,点头说自己不笑了。

    钟离笙看他笑得面带红光得脸,心情不自觉间也好了不少。其实她还想问,问他为什么救她,可她又害怕听到那些话,救命之恩在前,她不懂如何委婉拒绝别人,便会让人觉得他救了一个白眼狼。她也不能答应,因为救命之恩把自己送出去,对别人也对自己不负责任。

    便就这样吧,他若不主动提起,她厚着脸就这般过去也好。日后若有机会,她愿用命来报答他。

    ......

    接下来的两日,她会去山间摘野果,去河里抓鱼。他则半点不听劝地拖着他一瘸一拐的身体陪着她摘野果、看着她抓鱼。

    这日子,过得活脱脱像一对林间农村的小夫妻。

    到了第三日,楚北川好了大半,除了右腿上最大的那道尖石头划伤的大口之外,其他都结痂了,至少是可以拄着拐杖行走了。

    于是,他们离开了那个山洞,沿河走。

    时而他拐杖落到圆石块上,在他摔倒的前一刻,她会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立马帮他摆正拐杖就松开。

    时而,她走得快了一些,他会咳嗽提醒她,红着一张脸让她走慢些。

    走了大约小半日,钟离笙隐约听见河岸旁的林子中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她探头去看。楚北川走到她身边,一脸严肃地盯着晃动的那一片灌木。

    没一会,里面踉踉跄跄跑出来一个人,是杨无行,他一脸愁容,头上还插着几片树叶,瞧见他们时,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然后欣喜地冲过来,险些被石头绊倒。

    “王爷——”他张大着嘴巴,尾音拉得很长。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附近同样在寻找的人似乎听到了他这声如雷贯耳的声音,不出半刻,初卿云还有一些定北军的亲卫军都赶了过来。

    他们来时,便瞧见杨无行蹲在楚北川脚边,眼睛死死盯着楚北川的右腿,一脸难过,想碰有不敢碰。

    楚北川沉着脸,背脊僵直,那模样简直在说:我很想踹他一脚,却没有脚可以踹。

    钟离笙则是眨着眼,一脸稀罕地看着杨无行。

    初卿云和程泽走过来,初卿云咳了一声,看了看钟离笙,又看了看楚北川,甩袖一把抓住杨无行的后领给他抽了起来。

    杨无行有些生气。

    钟离笙眉毛微挑:“他一直这样吗?”

    楚北川没说话,深吸口气闭上眼。

    反倒是初卿云笑了一声:“从前帮王爷挑人的时候没注意,不晓得这小子脑壳里装了屎。不过钟姑娘放心,除了他,王爷、我,我们,都很正常。”

    钟离笙一愣,颔首笑了。

    “你脑壳里才装了屎!”杨无行挣脱开,怒吼:“我那是关心王爷。”

    初卿云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目光悠悠转回楚北川身上,里边一件没穿,单薄的外衣上全是洞,能够看见他被包扎严实的伤口,以及明显勾人的胸肌纹路。再相比一旁除了裙摆破了几片外严丝合缝的钟离笙。

    这活脱脱自家王爷是小受,被人欺负的样子。

    初卿云看着看着,眼神越来越不对劲,越来越兴奋。然后所有人就都看见了。

    楚北川的脸色瞬间比那锅底的炭灰还要黑。

    “......”

    “再看。五十军棍。”

    !

    这他娘地任凭再好奇也不敢看了,所有人纷纷避开视线,摸头的摸头,看天,看地,看树,看鸟。

    “主子!”

    钟离笙原本还在被眼前热络活泼的景象逗笑,下一秒听见这声,立马收笑,看向声音的来源。

    钟幸和红青跑了过来,身后跟着程泽带着的一些亲卫兵。

    “主子!”钟幸又喊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她,见她没什么大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钟离笙笑着点了点他的头,然后看了一眼红青。

    “你们为何......”

    她想问它们为什么跟来了,还混在定安军中,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在杨无行关爱眼神下脸色依旧难看的楚北川。

    她缓缓勾唇,说了一声:“多谢。”

    楚北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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