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拧把手飞快的冲出去,陈泉便老老实实的跟在她身后。好在他们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了下课铃响之前到了班门口。

    一起站在门口,林印反倒开始怕了,迟迟不敢推门进去。陈泉本站在她身后,他看她低着头,伸手却又缩回去的模样,立刻便挡到她前面来,伸手直接敲开了门道:“报告,老师我们可以进来么。”

    老周拍了拍手里的灰,放下了圆规,外头隔壁班因为下课了像炸锅了一般的吵闹声正好适时的响起,老周索性拿上自己的水杯走下讲台,对他们说:“进来吧,那就下课吧,你们俩放下东西来办公室一趟。”

    老周前脚走出班门,班里就和炸了似的,热闹开了。陈泉和没事人似的,闲庭信步的就去自己的座位坐下,林印反而尴尬的头都抬不起来,跟在他的身后终于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周均收了数学书,换上英语,就转过身面朝陈泉坐着,他眼睛尖的很,一下就看见了陈泉左手的纱布,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都挂彩了,所以你俩是因为一件事迟到的?”

    “学校最后一个红路灯那儿,早上转弯着急了,连车带人摔了,也不知道被什么锋利的割破了手,林印刚好路过就搭把手帮了个忙,带我去了趟医院缝了几针,所以才迟了。”陈泉边答周均的话把钥匙丢进他挂在桌子右侧的书包,他敲了敲林印的桌子就问:“怎么样,放好东西了吗?你好了我们就过去。”

    林印挂好书包,马上点头:“好了,走吧。”

    周均拿起他的水杯也站起身道:“得了,你俩去办公室,我也去走廊接杯热水去,你们回来说。”

    下课的办公室里一向是嘈杂的,陈泉和林印并排站在老周的办公桌前,一个没什么表情还是淡定自若,一个表情严肃拳头紧攥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老周俨然就像掌握生杀大权的审判官,端起他不知名的青瓷茶杯,大口的吹起他杯里的茶叶,喝了两大口显然不小心还喝到了茶叶,低头便把茶叶片吐在脚边再镇定的重新抬头,最后才开口问:“陈泉这是缝针了?摔得这么严重?”

    “对,缝了五针,现在麻药劲还没过,还抬不起来。”

    老周“嗯”了一声,继续说:“刚才落下得数学笔记,你找周均还有林棋他们补一下。”

    “好的老师,我知道了。”陈泉了然的点头。老周却又看向林印说:“林印是路过,然后顺便送他去的医院是吧,还挺乐于助人的。”

    林印猛地抬头,错愕之间还以为自己幻听,没被老周骂都是幸运,居然还有夸,简直是匪夷所思,于是秉持着笨蛋说多错多的理念,她索性选择了无脑点头再回答:“没有没有,我应该的。”

    老周给林印伸手指了指陈泉说:“这节课你俩都没上,但你没听,我怕你光看笔记消化不了,陈泉数学不错,让他学会了之后教你。”

    林印小声的“啊”了一声,就去看陈泉的表情,他似有若无的微微扬起嘴角,立刻答应:“老师放心,我对自己的数学有信心。”

    林印哭笑不得,陈泉还真是有够自负,信心百分之一是来自她,百分之九十九全是相信他自己。

    课间十分钟就要过去,老周也不和他们多墨迹,他自己也还要去6班上课,大手一挥就赶他们回去了。

    林印匆忙的说了“老师再见。”转身的瞬间赶紧松了一口气,大步快速的逃窜,只想赶紧离开拥有恐怖气氛的办公室。出老师办公室的刹那,她就管不上什么稳重了,小跑着瞬间就先钻回了教室,也不管陈泉。

    反正她知道陈泉是不会怕的,他自己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溜烟的回到班里,如释重负的靠在椅背上,轻声嘀咕:“老天啊,得救了。”

    周均看着她萎靡不振的样子,伸手就撞了林棋过来一起安慰她,不过只是美其名曰“安慰”实为嘲笑:“你这是干嘛,见鬼了?”

    林印都觉得自己快累死了,趴在桌上生无可恋:“我觉得那个办公室就是盘丝洞,老周是蜘蛛精,陈泉是围观甲乙丙路人,我就是只待宰的弱虫子,连唐僧都算不上。”

    林棋拿了颗水果糖放在她桌上,迟疑的看向周均问:“没有这么夸张吧,老周这么恐怖?”

    周均从他手里抢来一颗糖剥开塞进嘴里,门外突然就响起了老周对着六班门口的怒吼声,方言脏话夹着普通话如爆炸般点燃:“你们%¥*#都听不见上课铃声吗?黑板留着干嘛,还等我帮你们擦?”

    林印觉得自己的后背比刚才还要凉,爆炸结束,周均看向林棋说道:“你现在大概有点知道了吧,老周是真的会体罚...”

    “你们俩都是全年级前十的人,装什么怂货,而且老周几乎不为难成绩好的学生,只打品行有问题的,犯错的,还有...”陈泉就在他们聊天的时候,慢慢的走回来了,恰到好处的刚好接上他们的对话。

    “哟,陈泉回来了,所以还有什么。”周均欠兮兮的打招呼。

    “还有数学不好的,他专打数学不好的人手掌心。”陈泉说完也不看谁,只是继续抿嘴带着上扬的嘴角,转而拍了周均的后背道:“行了,赶紧回去吧你,要上课了。”

    周均说着“没劲,没劲”却也还是转回去,上课铃响,英语老师走进,陈泉有趣的表情也就变回了平平无奇的样子,没什么新意。

    陈泉话不是很多,但每节课周均都会过来找他们聊天,东拉西扯的陈泉也就会多说几句,林印也自然能和陈泉搭上几段话,气氛也更自然了不少。

    做了陈泉的同桌,面对面的和他聊天果然和网络是很不同的。网络上总是隔着一层屏幕,只觉得他是个拥有博学且有趣灵魂的人。可如果说网络上的陈泉是80瓦的节能灯,那么现实里她真实遇见的陈泉才是那个真正的太阳。

    明亮且璀璨的同时,也总是无意间散发出紫外线,夺目且温暖的同时,傲气也是一种刺。

    一整天的课上的林印甚至有点想骂人,不知道走神了多少次,等到最后一节晚自习她硬撑着写完了所有文科的作业,只留了数学的没做。陈泉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说要教她,题目简直就是天书,让她毫无头绪,不过至少有一件好事,还有5分钟就下课了。

    林印已经开始往书包里收东西,收拾完了就靠在椅背上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的晃脑袋,只觉得自己脖子疼。她才摇头晃脑完一圈,陈泉也就放下了笔,松一口气合上他写了半个晚自习的本子,摘下了他的眼镜,用力的闭眼休息,手指掐了一把自己的鼻根。

    林印看着他闭眼,才开始偷偷的去看他,一个人散发他令人着迷的样子,一定有一个片段是在认真做一件事时的样子。

    她正盯着他呢,陈泉就睁眼了,拿着那本笔记本就递过来说道:“我综合周均和林棋的笔记再转化成最简单的表达方式写的,你拿回家看,看完就可以做今天的作业了。”

    林印从他手上接过,轻声和他说了“谢谢”,随即打开来翻看,满满的五张纸,全写满了文字还有数字,不知道比她好看多少的字体,整齐的排列着。她的心突然就被占的很满,再看向他的表情已经掩饰不住她的雀跃。

    下课铃响,沉静的教室随着铃声就扩大了噪音,此起彼伏的“下课了下课了”和“快走”这样的字眼满溢于空气每一处,年少的上学时光里,下课了,吃饭了,永远是学生最爱的名词。

    陈泉根本没什么东西可收,拿起他的书包就可以走。他转头看到林印已经背好了包,就问道:“好了吗?那我们走。”

    周均和林棋桌上还摊着一大堆东西没收,闻言转身就质问:“你俩不等我们吗?我们马上就好的!”

    陈泉看了看答道:“我是要去车上把钱给林印,所以今天我们俩就先走。”

    周均无奈点头,只能说“好吧”,随后去拍林棋的肩膀道:“看来只能咱俩相依为命,陈泉和林印抛弃我们。”

    林棋嫌弃的拿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更无奈的阻止他下一步的动作:“你差不多可以了,正常点,还有被抛弃的绝对只有你没有我们。”

    林印看着他俩演完一出小品,在一旁笑的大声,陈泉受不了似的的赶紧和他们说:“好了,真要走了,明天见。”

    陈泉同她招手,林印赶紧的站起来放好凳子,给林棋挥了手,再笑着给周均说了“明天见”,就和陈泉一起下楼。

    轻快的脚步,两人几乎同步的步伐,随着人潮涌下,林印和陈泉到了车库。早上离开时,他们的车就停在一起,他们各自插上钥匙,利索的上车,林印先把车开出来,掉头在旁边的过道等他,陈泉稍慢了些,后面其他人等在后面要走,林印便赶紧同陈泉说:“出去再说,外面等你。”拧动电门,她先出门等他。

    校门外不知何时就有的霓虹灯带,红红绿绿的挂满了整条河道,整片校门外的河里都透着一股奇异的,绿油油的恐怖氛围,好死不死校门外的路灯已经坏了三四天了。林印在校门口的文具店外,听着大喇叭里传出的音乐,滴滴答答的,是宫崎骏的The Rain。

    林印听的入迷,甚至没发现陈泉已经出现。The Rain的雨声里,半眯着眼睛的她偶然的抬眸,陈泉便倒映在她的视线里,奇怪的灯光不再诡异,只有移不开视线的人在她身旁等她。当她完全睁开眼睛看向他的时候,陈泉下意识的回应她,“嗯?”。林印摇头答他:“没事,刚刚走神了。”

    陈泉举起他受伤的左手,问:“我其实是想问,白天我的左手经过医生的拯救,现在该价值几何了?”

    林印听着他的话,不由自主想见那个曾经由无数的聊天信息组成的他。眼里就有了闪烁的星光的期待,淡笑着回答:

    “不瞒阁下,诊金一百四十五大洋整。”

    陈泉拿出他的钱包,从里面抽出两张纸币捏起来就递到她手边说:“这是一百五十大洋,剩下的五块,只想小小的感谢林同学的肝胆侠义,五块虽不多,但情谊值千金。”

    林印偏头去笑,没几秒手敛了些再回来手却默默的抽过他递过的钱塞回口袋。再转过头时,嘴角的笑就掩饰不住了,好看的酒窝挂在嘴角,假装有认真的思考:“行吧,那收了你的感谢,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那,你输一下你的手机号还有企鹅,这样以后你有什么事,就可以找到我。”陈泉把手机递给她,让她输号码。

    林印接过陈泉的,立马先存入自己的电话号码,可当她点开企鹅头像,映入眼帘的聊天界面在顶端的就是自己印印林的头像,这个没加过现实生活中朋友的小号,赫然顶着“特别关心”的橘色小字,而陈泉给她备注了一个不同的名字:阿印。

    几度欲张口,她呆楞了很久,踌躇半晌,她忽然觉得自己白天的决定就像个智障一般的决定。

    到底为什么不立刻就坦白?

    到底为什么要做这样无意义的隐瞒?

    现在不说的话,时间越长就越张不开口,就算以后他知道了,反而会觉得自己就像个骗子吧,一直清醒的耍着他,然后就会被讨厌。

    林印越深想心中越是不安,她绝对不要被陈泉讨厌。于是立刻就想开口说话:“陈泉,那个我的账号就是...”她迫切的想要告知他自己的身份,揭开自己白天莫名其妙就决定的愚蠢预谋。

    可陈泉听见她喊他,立刻应声:“怎么了?不会用我的手机吗?还是找不到查找在哪?”

    他从她手中拿走了手机,左右滑动几番,在点开某个界面时忽然和洞察了什么似的惊呼:“我真是个笨的。”说着连着按了几下便把屏幕展示给林印,“你看,班群里不就有你的企鹅账号,根本不用输号码查找。”

    他点开她的资料,往下划着看,自言自语似的小声道:“印印章...和她的昵称都取的一样奇怪。”

    话音刚落他抬头发现林印脸色不太好,左右看了看才发现学校人都走得差不多。

    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得大风吹的保安室大爷的帽子都掉出了五米远。陈泉赶紧收回手机和林印说道:“风这么大别是要下雨,我们快走吧,别被淋一身。”

    “嗯,那走吧。”林印有些泄气,却也还是答应着转动了把手。

    不过十分钟她就骑到了家,陈泉的家就住在她家旁边的月亮湾别墅小区。一路上陈泉和她说的话她几乎都没过脑子,仿佛变成个呆子只会提提嘴角,说了些什么答了什么一概不知,糊涂的云里雾里。

    第一时间去看了手机,在关联的大号消息栏里显眼的躺着那条红艳艳的好友申请,熟悉的空白头像,熟悉的一个句号就应付了的昵称,林印痛苦的重重一巴掌糊上自己的脸,有气无力的倒在床上对自己道:

    “林印你可真是作的一手好死,等以后陈泉知道了,你这样的撒谎精绝对会被讨厌的。”

    她对自己无语完,还是得爬起来,自食恶果的拉着一张难看的表情切换回许久不用的正牌大号,点开那条红艳艳的好友申请,语气低迷道:“自己搞的事,自己圆,骑驴找马,走到哪算哪吧。”

    视死如归般点下通过的按钮,在出现于聊天框顶端的人设置为置顶,打开特别关心,并输入与印印林里一样的备注:阿泉。最后发过去一张举爪子问好的表情包给他。

    合上手机,裹上被子,暗自默念:

    求耶稣上帝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玉皇大帝,祝愿信女明天,立刻,进教室门就马上掉马甲,最好还不被陈泉讨厌的那种。麻烦你们了,在线等,还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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