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缘
“大夫，他怎么样了？”
“嘶——这……如此奇异的脉相我也实在没什么头绪。这样，孟姑娘，您再另寻高明。你是个好人……这病我没看成，除了上门费……这钱我……害，我一分也不要你的。”
“……啊。”
少女愣了愣，然后僵硬的点了点头。
孟长笙一步一随的跟在大夫身后，颇有些无力的张张嘴，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好无奈的送人出门，“辛苦您了。”
等门扉关上，孟长笙又将白布自他身上揭下，在盆中稍稍洗洗，便披了回去。
——生命还真是这样轻易而脆弱的东西。
上个世界的她是如此，这个世界的父母是如此……这位陌生的客人，亦是如此。
乌黑的血水渗透了布料，这副男性躯壳皮开肉绽的简直令人心惊胆颤。真让人怀疑他是否是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仇家。就连那位大夫也说过，让她不要多管闲事，避免惹来祸端。
孟长笙只是点头称是，却不敢说出她为何敢救下此人。
她家身处高山之上，本就人迹稀少，父母早丧后便又留独她一人。
昨夜星夜晚云徒生异象，瞬息消失过后，便随之听得前院传来巨响……一个坑，而坑底正是此人。
他身上还有些贵重之物，孟长笙还未变动过，只是替他取了下来，近几日紧急求医，这才试着变卖了些他的东西，看似贵重的物品都还留着，但医者都对此束手无策。
世人常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本想借此叙叙善缘增添几分余生福分，但看来苍天也不予她这机会。
就算并非凡物，如此之重伤，怕也难撑那么久。只是这塌板前院都要好好着修一番……虽然她已历经家中变故对世事无欲无求，但出于对死亡气息的恐慌，她还是不能接受将这些血污洗净再用，更不能接受把他葬在离自家近的地方。
“……咳……”
白布忽然又涌出血液，直直穿透白布，似是翻起了血浪一般，红色宛如怪物般蔓生出四肢，瞬时顺着面部的扩散，骇的孟长笙不清。
她急忙把白布揭下来，看着他喉间喷涌的血水，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
逃吗？面对一个将死之人，她不至于这点勇气都没有……那把大夫叫回来？恐怕行不通……大夫已明确此人无力回天，又怎会听她一己之言。
正当她琢磨着找人将他寻个地处好好埋了时，这具肉身忽然直挺挺的坐起来，双臂一边爆开血水，一边果断干脆的掐诀。
孟长笙的身躯猛然一抖，大脑里一片轰鸣，四肢仿佛不听使唤似的，僵在原地，但腿脚已经在发软。
流光自他的四肢汇集至中央，他的呼吸以胸膛起伏的形式，正在肉眼可见的恢复。
血污似乎被这股能量冲刷的干净，肌肉组织仿佛奇迹般的愈合……直让孟长笙这个接受过现代科学知识的人大呼震撼——虽然她穿越本身就是一件相当不合理的事罢了。
孟长笙想跑，但又不敢惊扰他。
此番怪力乱神，自然不是她一个平凡女子能对抗的，只敢屏息敛声，低头看向地面。
“……”
那人轻轻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平静的开口，“抱歉，惊扰姑娘了。”
孟长笙早早的就背着手，将手搭在门上以便自己随时推开，她低着头，“……没，没事。”
“实着有幸得姑娘相救，若有……咳……”他蹙蹙眉，又猛然吐出一口血，“——抱歉。”
白色的光点顺着他的动作再次清洗了那片区域。
孟长笙倒也不准备隐瞒自己变卖他物品的事实，既然他有这番能耐，她便做了人醒来就来追究她责任的准备，但还是有些忐忑:“先生的玉佩……大概是碎了，但玉相良好……我……”
“我知晓。身外之物若能给予恩人些许帮助自是最好，随您处置即可。”
孟长笙冷不丁的对上那双眸子淡然的眸子，突然感到发自内心的心虚——原因无他。即使玉佩断裂，那种品相也并非世间凡物能抵，为他求医的钱……哪里有她变卖的多。
孟长笙张张嘴，“……”
她刚想问，既然昏迷着，又是怎么知道她卖东西的……而转念一想，这人既有非人能耐，昏迷中保持清醒……虽然怪矛盾的，但似乎也不无可能。
这人看上去并非不好说话。
“……既然先生这样说了，我自然不会与您客气，我不是帮人无求所报的类型——但白白收下那么多银子，且我自认先生是靠自己醒来……”
孟长笙的冷汗消退了些，她匆忙将手心的汗将裤子上一抹，“先生来历不凡，恐于世间无安身之处，如若不嫌，草舍先熬一点日子。您的物品还有部分，我保存在匣子里了……我这就去拿。”
待至出了房门，孟长笙才敢大大方方的舒出一口气——对了，她刚刚自顾自念叨了那么长一堆，还不知道人家同没同意呢……算了，管他什么。
要她因为什么神仙法术就低人一头，为人当牛做马，她做不到。
家在山里的好处，便是除了屋子便随处都有土，她在标记处拿铁锹翻动翻动，直至挖出个大窟窿才找着那个匣子。夏季深林常湿，今早上刚埋的土，连傍晚都不到，现在她又沾了一身泥泞。
走到门前时，孟长笙摁下自己平常下意识就推门的手，轻轻询问:“先生？方便么？”
“可。恩人请进。”
孟长笙又被这声恩人惊了一下，“您太客气了。根本算不上什么恩人……这是先生物品，我自没有私藏道理。那些银子我尽量如数奉还。”
“无妨。我虽不生于凡间，但既然语言想通，想必道德礼数也应当皆有相同。亦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他垂下眸子:“我姓苏名瑾逸，字弈辛，此番对恩人多有叨扰。可有幸闻恩人姓名？”
“……先生未免太客气了。”
既然都知道她拿着东西去变卖……又怎会不知她姓名……那些大夫可有相当一部分连名带姓的叫她来的。
“我姓孟，名长笙。字珩守。”
说着，孟长笙从旁边的暗阁里拿出纸张笔墨来，交于他:“先生现在可有力气写字？”
“有。高林之上灵气还算充裕，如今伤势已缓，有劳恩人挂念。”
“仙凡文墨笔书是否有别？”
“恩人可凭我之书墨知其一二。”
孟长笙愣了愣，拿到纸的时候呆呆的盯着字迹瞧了半晌，“看来无甚差距……苏瑾逸……真是好名字，苏先生。世间还有句话叫字如其人……想必遭此劫难恐怕并非源于你身……可愿让我略知一二？”
她说:“我的承诺并不作假。但仙家之仇怨确实非我能及，如今孟家独苗仅我一支，还望先生理解。”
苏瑾逸颔首:“并非我不愿告知，此事牵扯诸多，实在难与恩人详说分明。此身得以保全已不胜感激，待至修养一段时间，我不日便会离开，恩人且放心。”
孟长笙总是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愧疚缠绕，她挠了挠脑袋，闷闷地说:“……我说过，我没做什么，不必这样客气。”
“肉身陨落之时，恩人可见我周身之处有发光之物？”
“……是有这么一回事。我拿着那东西靠近先生，它便消失了。”
面对那双沉稳而静谧的眸子，孟长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大概这就是他说此身得以保全的原因？
她:“啊。——”
“——那只是碰巧了。”
那人喉间溢出轻笑。
“看来天命不绝于我。姑娘于我属实为天道之恩。”
……还真是会说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虽然他的唇角轻扬，孟长笙却在某一瞬无端感觉到他的笑意中的漠然。但回头想去寻找之时，连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都已消失殆尽。
“不知不觉聊了这么多……天色不早了，先生早些休息。”
又是一些客气的拉扯，孟长笙才关上了那道门——
真奇怪，分明他的下半身还没法动弹，但跟他聊天时居然完全没注意到这点——大概是气质的原因？
孟长笙打开自己的房门，思索着明天量量他的身长尺寸，下山去找人定做衣裳和床褥……不过这次既然人没事，也不用她飞奔下山，好不容易找着大夫，又要花费银两叫人快马加鞭拿着工具快速上山来了。
“嘶——这……如此奇异的脉相我也实在没什么头绪。这样，孟姑娘，您再另寻高明。你是个好人……这病我没看成，除了上门费……这钱我……害，我一分也不要你的。”
“……啊。”
少女愣了愣，然后僵硬的点了点头。
孟长笙一步一随的跟在大夫身后，颇有些无力的张张嘴，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好无奈的送人出门，“辛苦您了。”
等门扉关上，孟长笙又将白布自他身上揭下，在盆中稍稍洗洗，便披了回去。
——生命还真是这样轻易而脆弱的东西。
上个世界的她是如此，这个世界的父母是如此……这位陌生的客人，亦是如此。
乌黑的血水渗透了布料，这副男性躯壳皮开肉绽的简直令人心惊胆颤。真让人怀疑他是否是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仇家。就连那位大夫也说过，让她不要多管闲事，避免惹来祸端。
孟长笙只是点头称是，却不敢说出她为何敢救下此人。
她家身处高山之上，本就人迹稀少，父母早丧后便又留独她一人。
昨夜星夜晚云徒生异象，瞬息消失过后，便随之听得前院传来巨响……一个坑，而坑底正是此人。
他身上还有些贵重之物，孟长笙还未变动过，只是替他取了下来，近几日紧急求医，这才试着变卖了些他的东西，看似贵重的物品都还留着，但医者都对此束手无策。
世人常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本想借此叙叙善缘增添几分余生福分，但看来苍天也不予她这机会。
就算并非凡物，如此之重伤，怕也难撑那么久。只是这塌板前院都要好好着修一番……虽然她已历经家中变故对世事无欲无求，但出于对死亡气息的恐慌，她还是不能接受将这些血污洗净再用，更不能接受把他葬在离自家近的地方。
“……咳……”
白布忽然又涌出血液，直直穿透白布，似是翻起了血浪一般，红色宛如怪物般蔓生出四肢，瞬时顺着面部的扩散，骇的孟长笙不清。
她急忙把白布揭下来，看着他喉间喷涌的血水，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
逃吗？面对一个将死之人，她不至于这点勇气都没有……那把大夫叫回来？恐怕行不通……大夫已明确此人无力回天，又怎会听她一己之言。
正当她琢磨着找人将他寻个地处好好埋了时，这具肉身忽然直挺挺的坐起来，双臂一边爆开血水，一边果断干脆的掐诀。
孟长笙的身躯猛然一抖，大脑里一片轰鸣，四肢仿佛不听使唤似的，僵在原地，但腿脚已经在发软。
流光自他的四肢汇集至中央，他的呼吸以胸膛起伏的形式，正在肉眼可见的恢复。
血污似乎被这股能量冲刷的干净，肌肉组织仿佛奇迹般的愈合……直让孟长笙这个接受过现代科学知识的人大呼震撼——虽然她穿越本身就是一件相当不合理的事罢了。
孟长笙想跑，但又不敢惊扰他。
此番怪力乱神，自然不是她一个平凡女子能对抗的，只敢屏息敛声，低头看向地面。
“……”
那人轻轻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平静的开口，“抱歉，惊扰姑娘了。”
孟长笙早早的就背着手，将手搭在门上以便自己随时推开，她低着头，“……没，没事。”
“实着有幸得姑娘相救，若有……咳……”他蹙蹙眉，又猛然吐出一口血，“——抱歉。”
白色的光点顺着他的动作再次清洗了那片区域。
孟长笙倒也不准备隐瞒自己变卖他物品的事实，既然他有这番能耐，她便做了人醒来就来追究她责任的准备，但还是有些忐忑:“先生的玉佩……大概是碎了，但玉相良好……我……”
“我知晓。身外之物若能给予恩人些许帮助自是最好，随您处置即可。”
孟长笙冷不丁的对上那双眸子淡然的眸子，突然感到发自内心的心虚——原因无他。即使玉佩断裂，那种品相也并非世间凡物能抵，为他求医的钱……哪里有她变卖的多。
孟长笙张张嘴，“……”
她刚想问，既然昏迷着，又是怎么知道她卖东西的……而转念一想，这人既有非人能耐，昏迷中保持清醒……虽然怪矛盾的，但似乎也不无可能。
这人看上去并非不好说话。
“……既然先生这样说了，我自然不会与您客气，我不是帮人无求所报的类型——但白白收下那么多银子，且我自认先生是靠自己醒来……”
孟长笙的冷汗消退了些，她匆忙将手心的汗将裤子上一抹，“先生来历不凡，恐于世间无安身之处，如若不嫌，草舍先熬一点日子。您的物品还有部分，我保存在匣子里了……我这就去拿。”
待至出了房门，孟长笙才敢大大方方的舒出一口气——对了，她刚刚自顾自念叨了那么长一堆，还不知道人家同没同意呢……算了，管他什么。
要她因为什么神仙法术就低人一头，为人当牛做马，她做不到。
家在山里的好处，便是除了屋子便随处都有土，她在标记处拿铁锹翻动翻动，直至挖出个大窟窿才找着那个匣子。夏季深林常湿，今早上刚埋的土，连傍晚都不到，现在她又沾了一身泥泞。
走到门前时，孟长笙摁下自己平常下意识就推门的手，轻轻询问:“先生？方便么？”
“可。恩人请进。”
孟长笙又被这声恩人惊了一下，“您太客气了。根本算不上什么恩人……这是先生物品，我自没有私藏道理。那些银子我尽量如数奉还。”
“无妨。我虽不生于凡间，但既然语言想通，想必道德礼数也应当皆有相同。亦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他垂下眸子:“我姓苏名瑾逸，字弈辛，此番对恩人多有叨扰。可有幸闻恩人姓名？”
“……先生未免太客气了。”
既然都知道她拿着东西去变卖……又怎会不知她姓名……那些大夫可有相当一部分连名带姓的叫她来的。
“我姓孟，名长笙。字珩守。”
说着，孟长笙从旁边的暗阁里拿出纸张笔墨来，交于他:“先生现在可有力气写字？”
“有。高林之上灵气还算充裕，如今伤势已缓，有劳恩人挂念。”
“仙凡文墨笔书是否有别？”
“恩人可凭我之书墨知其一二。”
孟长笙愣了愣，拿到纸的时候呆呆的盯着字迹瞧了半晌，“看来无甚差距……苏瑾逸……真是好名字，苏先生。世间还有句话叫字如其人……想必遭此劫难恐怕并非源于你身……可愿让我略知一二？”
她说:“我的承诺并不作假。但仙家之仇怨确实非我能及，如今孟家独苗仅我一支，还望先生理解。”
苏瑾逸颔首:“并非我不愿告知，此事牵扯诸多，实在难与恩人详说分明。此身得以保全已不胜感激，待至修养一段时间，我不日便会离开，恩人且放心。”
孟长笙总是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愧疚缠绕，她挠了挠脑袋，闷闷地说:“……我说过，我没做什么，不必这样客气。”
“肉身陨落之时，恩人可见我周身之处有发光之物？”
“……是有这么一回事。我拿着那东西靠近先生，它便消失了。”
面对那双沉稳而静谧的眸子，孟长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大概这就是他说此身得以保全的原因？
她:“啊。——”
“——那只是碰巧了。”
那人喉间溢出轻笑。
“看来天命不绝于我。姑娘于我属实为天道之恩。”
……还真是会说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虽然他的唇角轻扬，孟长笙却在某一瞬无端感觉到他的笑意中的漠然。但回头想去寻找之时，连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都已消失殆尽。
“不知不觉聊了这么多……天色不早了，先生早些休息。”
又是一些客气的拉扯，孟长笙才关上了那道门——
真奇怪，分明他的下半身还没法动弹，但跟他聊天时居然完全没注意到这点——大概是气质的原因？
孟长笙打开自己的房门，思索着明天量量他的身长尺寸，下山去找人定做衣裳和床褥……不过这次既然人没事，也不用她飞奔下山，好不容易找着大夫，又要花费银两叫人快马加鞭拿着工具快速上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