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一）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
——《吕氏春秋·尽数》
==================================
项宁并没有在淮阴城停留太久。
等自己的衣服一干，她便快马加鞭往回赶。
一刻钟前，少年声称家里柴火不够，出去寻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她在桌上留了点钱做封口费，拍拍马屁股就走人了。
只要我回去得够快，就没有人能发现得了我出来的事！
韩信借了米回家，没见着那个仙女似的人儿。
借给她的衣服放在床上，叠得稀奇古怪，桌上还有铜钱和一小块碎银。
她突然出现又凭空消失，像是一场短暂美好的幻觉。
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家里，发了一小会儿子呆。半晌，忍不住捂住眼睛，轻轻笑了笑。
那可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
被发了好人卡的项宁现在一点儿也不好。
她万万没想到，才出淮阴城不久，就暴露了。
城门不远处停了一匹高大的骏马，俊秀的少年一身玄衣，在马背上坐得笔直，侧着脸正在跟几个侍从说什么。
他座下那匹骏马本在无聊望风，看见熟悉的人从城门里走出，突然喷了个欢快的响鼻。
项宁吓得一把勒住缰绳。
还没来得及调头往回溜，骑着骏马的少年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一眼就朝项宁的方向望了过来。
对视一瞬，项宁只得松了松缰绳，任马儿哒哒哒载她到玄衣少年面前。
她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三哥。”
项庄沉默地看着她。
“咳，三哥，”项宁暗中左顾右盼，语气故作自然，“你怎的在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来了吗？”
很好，看样子阿兄应该没来。
项庄仍旧沉默地盯着她，目光平静无波。
这人就是个锯嘴葫芦，老半天闷不出一句话。
项宁知道，三哥是在等她先坦白，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听说这里丝绦甚好，我想亲自来挑些编穗子用。”她解释完立刻认错，态度诚恳极了，声音软软糯糯，“三哥，我已经知错了。”
项庄这才慢悠悠回复她之前问的一堆问题：“叔父，招兵。”
项宁听明白了，三哥是随叔父一起来此地招兵马的。
看来不是特意来找自己的，只是她运气背，撞上了。
直播间里滑过两条弹幕。
【满船清梦压星河】：哈哈哈三哥真是惜字如金。
【小霸王】：想起了我小时候，每次都是主动认错，下次还犯。
不远处，有一群士兵正在河边歇脚。项庄招来五六个亲近的，命他们送项宁回吴中的府上。
不知三哥是怎么叮嘱的，她最后被一群人马围困在中间，灰溜溜地往前走，宛如一个重型囚犯。
护送自己回来的士兵不愧是跟着三哥的人，也个个都像锯嘴葫芦，一路上什么也问不出来。
目送那些士兵返程，项宁回府换掉衣裳，梳洗后选了一身曲裾深衣。莲蓬耐心细致地给她系好腰带。
对比了三哥的手下，项宁不由出声夸赞眼前人：“莲蓬，还是你管用。”
莲蓬是贴身侍奉她的女奴，只比项宁大上三岁，二人自小一起长大。项氏一族同辈里俱是男孩儿，项宁没有可以一同玩耍的姊妹，把她当半个姊姊看待。
通过莲蓬，项宁摸清了此刻家中的情况。
已知：三哥和叔父不在家。
又，阿兄和嫂嫂近日也都不在家。
因此可得，现在的府邸，是她一个人的天下啦！
*******
直播器很智能，涉及睡觉、洗澡、如厕等隐私画面会自动屏蔽，主播也可以在一些时段主动关停直播休息。
说实话，项宁并不喜欢这个历史直播间，那种持续被人注视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仿佛生活在监视之下，不得自由。
关掉直播，她踏出房门，站在门口，视线掠向院外。
刚打算去后厨转一圈，颅内忽然一阵剧烈的抽痛。
“嘶——”
眼前发花，项宁一手扶住门框借力站稳，另一手虚握成拳按上头顶，额角一时冷汗涔涔。
莲蓬大惊，几步上前，扶住她：“怎么了？！”
项宁轻轻吸了一口气缓过来，小幅度摇摇脑袋：“没事。”
管理员008的声音这才响起：“当初签订协议的时候我忘说了，你是新人，直播时长太短。每天得播满一定时长，才能正常续命。”
“温馨提示：主播要和观众良性互动，人气值高，续命效果更好哦！”
管理员本以为项宁会有些气愤的，毕竟当初签订协议时他确实藏了点小心思。
没想到少女只是愣了一瞬，就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规则。
说实在的，心理承受力和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目前都有些出乎他意料的强。
挥退侍从，项宁便独自倚在游廊下，重新打开直播。
她往嘴里含了一小块饴糖，用舌尖轻轻将它推至颊边，一边赏着院中的清池风荷，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和观众互动起来。
尽管这些观众的问题和要求，实在有些无聊。
“为什么侍女叫莲蓬？因为见到她的那天，我刚好在吃莲蓬。”
“你们想看梳头？那有什么好看的？”项宁真的有些搞不懂这些现代人，“我只会最简单的，莲蓬手巧，下次让她梳给你们看吧。”
“女工？咳，其实我不怎么会女工。”
这么看来，自己竟一无是处。总要满足点观众的要求，项宁思忖片刻，“不过我射术和骑术都不错。”
她站起身，沿着长廊步入院中东边的房室，翻到一个半人高的朱漆箱子。在里面扒拉扒拉几下，翻拣出几张兽皮，对着直播间一一展开。
先是一张褐色的鹿皮，巴掌大小，边缘被裁得方方正正，看得出裁剪者对它很是用心。
“这是十岁时，阿兄带我猎的鹿。第一次野猎，我不会剥皮，最后就留下这一小张。”
她又拿起另外一张银灰色的，这张兽皮形状十分完整，从兽耳到四肢，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动物。
“后来拿野兔练手。这张是我最满意的，等攒多了打算做成毯子。”
最后，她举起一张超级大的黄底黑纹的兽皮，声调不觉扬了扬：“喏，你们看，这是我今年亲手打下的於菟，皮也是我自己剥的。这个我打算送给阿兄作生辰礼。”[1]
话音刚落，直播间疯狂弹出弹幕。大量乱码飘过，密密麻麻一长串接一长串，整块屏幕都被淹没，什么也看不清了。
项宁歪了歪头，小脸微微困惑：“是坏掉了吗？我看不到你们说话了，只能看到很多奇怪的记号。”
细看几眼，这些符号总是成群重复出现，她猜一定表示特定的意义。像军中的暗号一样，或许更厉害，还可与神沟通，巫觋做法时不就常见一些特殊符号吗？
上面是一条直的或弯曲的线，下面有个黑点。有的符号像钩子像耳朵，有的符号像棍子像鼓槌。
过了一会儿，连带着普及标点符号用法的零星弹幕，直播间画面被一键清屏了。
【管理员008】：有效交流，请勿刷屏哦，谢谢大家！（比心）
【小霸王】：我没看错吧？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那个皮长得像那个啥？？！
【我待历史如初恋】：你可是小霸王，自信点。於菟（wū tú）就是老虎。
【管理员008】：抱歉，语言转换器没翻译这个词条，刚刚已经申报官方收录了。我们会不断优化哒！（比心）
【满船清梦压星河】：萌哒哒的女鹅这么勇的吗？我好像更爱了？？
【满船清梦压星河】：等等，那又是什么东西？
“哪个？”这位叫“满船清梦压星河”的观众似乎对她很有好感，但却总爱说她是一只鹅。项宁不理解，但还是耐心地调试直播器的角度，好让对方看得更清楚。
镜头上下左右转动，整个房间的全貌也一点点露出来。
内室比寻常房屋高许多，加上屋内的床和桌案多是矮脚，衬得内室更加高大。
雕花的木床上铺了轻软的锦被，床的四角悬挂有翠羽装饰的玉钩。雕花网格木窗上细细涂了朱漆，连屋梁上都绘着彩色的灵凤迎神图。
无一处不华丽，无一处不富贵。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那张灵凤迎神图。只见瑞云翔集，灵凤盘旋。长身玉立的人儿被众神簇拥在最中间，手中捧着一团赤色光华踏云而下，周身仙气飘举。画师似乎刻意将主神容貌绘得模糊难辨，益发显得他霞姿月韵，神秘难近。
许是被这幅画吸引，项宁眼尖地瞟到直播间又进了几张新面孔，管理员008在互动面板上进行简介，重申规约。
【今天的速写呢】：画得太好了叭，我笑了，我哭了。
【今天的速写呢】：我下次也把帅哥贴在天花板上，做梦和画画的素材都有了。
【我待历史如初恋】：楚地其俗信鬼而好祀，绘画多带神仙巫鬼。我猜这是火神。主播等我截个屏，回头问下师姐。
项宁愣了一瞬，缓缓眨了眨眼睛，长睫微卷：“的确是祝融神哦。”
镜头继续旋转，房间内的摆设同样华丽富贵。矮几上，摆了一只金光闪闪的器物，格外引人注目。
【满船清梦压星河】：别动就是这个角度！就是它！那个又大又圆，放在桌案上的是什么？
项宁：“这个是承水盘，洗手时用的。”
“丁零当啷”一声。
[系统消息]:【不减8斤不改名】打赏1金。
【不减8斤不改名】：好精致，今晚5D打印一个同款。
承水圆盘一尺有余，三足双耳，圈足下有三只立体爬行猛虎，盘外侧饰有瑞云纹。
盘内是各种造型的浮雕和立雕，有荷花、有莲叶、有水鸟、还有鱼、龟、蛙、鸭。盘的前后各攀有一条立体曲折角龙，龙头耸出盘沿，曲体卷尾，攀缘于盘腹之外壁，像是时刻准备捕猎盘中的小动物。[2]
项宁引水注入盘中。
随着水流的冲击，盘内的动物转起圈圈，仿佛被注入生命，活了过来。“荷塘”顿时灵动无比——柔波微荡，鱼戏莲叶，雁鹜相趋，水禽嬉戏，蛙鸣可闻，俨然就是缩小版的自在水乡泽国世界，栩栩可爱，让人见之心喜。
有网友眼尖，瞧见内壁铸有几列铭文。
隹三月初吉辛卯大师作为吾妹宁盘孔硕且好以介长乐惟神降嘏永言保之。
【满船清梦压星河】：上面写的什么？
【我待历史如初恋】：隹三月初吉，辛卯大师作，为吾妹宁，盘孔硕且好，以介长乐，惟神降嘏，永言保之。
【我待历史如初恋】：浅断一下句，仅供参考。
【满船清梦压星河】：谢谢姐妹，现在每个字都认识了，所以什么意思？
【耿耿星河】：挑选吉日请人做了个承水盘，送给妹妹项宁，希望神灵保佑，让她永远开心。
【耿耿星河】：实验做完了吗？敢在这里看直播。@满船清梦压星河
【满船清梦压星河】：？？？
——《吕氏春秋·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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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宁并没有在淮阴城停留太久。
等自己的衣服一干，她便快马加鞭往回赶。
一刻钟前，少年声称家里柴火不够，出去寻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她在桌上留了点钱做封口费，拍拍马屁股就走人了。
只要我回去得够快，就没有人能发现得了我出来的事！
韩信借了米回家，没见着那个仙女似的人儿。
借给她的衣服放在床上，叠得稀奇古怪，桌上还有铜钱和一小块碎银。
她突然出现又凭空消失，像是一场短暂美好的幻觉。
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家里，发了一小会儿子呆。半晌，忍不住捂住眼睛，轻轻笑了笑。
那可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
被发了好人卡的项宁现在一点儿也不好。
她万万没想到，才出淮阴城不久，就暴露了。
城门不远处停了一匹高大的骏马，俊秀的少年一身玄衣，在马背上坐得笔直，侧着脸正在跟几个侍从说什么。
他座下那匹骏马本在无聊望风，看见熟悉的人从城门里走出，突然喷了个欢快的响鼻。
项宁吓得一把勒住缰绳。
还没来得及调头往回溜，骑着骏马的少年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一眼就朝项宁的方向望了过来。
对视一瞬，项宁只得松了松缰绳，任马儿哒哒哒载她到玄衣少年面前。
她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三哥。”
项庄沉默地看着她。
“咳，三哥，”项宁暗中左顾右盼，语气故作自然，“你怎的在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来了吗？”
很好，看样子阿兄应该没来。
项庄仍旧沉默地盯着她，目光平静无波。
这人就是个锯嘴葫芦，老半天闷不出一句话。
项宁知道，三哥是在等她先坦白，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听说这里丝绦甚好，我想亲自来挑些编穗子用。”她解释完立刻认错，态度诚恳极了，声音软软糯糯，“三哥，我已经知错了。”
项庄这才慢悠悠回复她之前问的一堆问题：“叔父，招兵。”
项宁听明白了，三哥是随叔父一起来此地招兵马的。
看来不是特意来找自己的，只是她运气背，撞上了。
直播间里滑过两条弹幕。
【满船清梦压星河】：哈哈哈三哥真是惜字如金。
【小霸王】：想起了我小时候，每次都是主动认错，下次还犯。
不远处，有一群士兵正在河边歇脚。项庄招来五六个亲近的，命他们送项宁回吴中的府上。
不知三哥是怎么叮嘱的，她最后被一群人马围困在中间，灰溜溜地往前走，宛如一个重型囚犯。
护送自己回来的士兵不愧是跟着三哥的人，也个个都像锯嘴葫芦，一路上什么也问不出来。
目送那些士兵返程，项宁回府换掉衣裳，梳洗后选了一身曲裾深衣。莲蓬耐心细致地给她系好腰带。
对比了三哥的手下，项宁不由出声夸赞眼前人：“莲蓬，还是你管用。”
莲蓬是贴身侍奉她的女奴，只比项宁大上三岁，二人自小一起长大。项氏一族同辈里俱是男孩儿，项宁没有可以一同玩耍的姊妹，把她当半个姊姊看待。
通过莲蓬，项宁摸清了此刻家中的情况。
已知：三哥和叔父不在家。
又，阿兄和嫂嫂近日也都不在家。
因此可得，现在的府邸，是她一个人的天下啦！
*******
直播器很智能，涉及睡觉、洗澡、如厕等隐私画面会自动屏蔽，主播也可以在一些时段主动关停直播休息。
说实话，项宁并不喜欢这个历史直播间，那种持续被人注视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仿佛生活在监视之下，不得自由。
关掉直播，她踏出房门，站在门口，视线掠向院外。
刚打算去后厨转一圈，颅内忽然一阵剧烈的抽痛。
“嘶——”
眼前发花，项宁一手扶住门框借力站稳，另一手虚握成拳按上头顶，额角一时冷汗涔涔。
莲蓬大惊，几步上前，扶住她：“怎么了？！”
项宁轻轻吸了一口气缓过来，小幅度摇摇脑袋：“没事。”
管理员008的声音这才响起：“当初签订协议的时候我忘说了，你是新人，直播时长太短。每天得播满一定时长，才能正常续命。”
“温馨提示：主播要和观众良性互动，人气值高，续命效果更好哦！”
管理员本以为项宁会有些气愤的，毕竟当初签订协议时他确实藏了点小心思。
没想到少女只是愣了一瞬，就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规则。
说实在的，心理承受力和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目前都有些出乎他意料的强。
挥退侍从，项宁便独自倚在游廊下，重新打开直播。
她往嘴里含了一小块饴糖，用舌尖轻轻将它推至颊边，一边赏着院中的清池风荷，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和观众互动起来。
尽管这些观众的问题和要求，实在有些无聊。
“为什么侍女叫莲蓬？因为见到她的那天，我刚好在吃莲蓬。”
“你们想看梳头？那有什么好看的？”项宁真的有些搞不懂这些现代人，“我只会最简单的，莲蓬手巧，下次让她梳给你们看吧。”
“女工？咳，其实我不怎么会女工。”
这么看来，自己竟一无是处。总要满足点观众的要求，项宁思忖片刻，“不过我射术和骑术都不错。”
她站起身，沿着长廊步入院中东边的房室，翻到一个半人高的朱漆箱子。在里面扒拉扒拉几下，翻拣出几张兽皮，对着直播间一一展开。
先是一张褐色的鹿皮，巴掌大小，边缘被裁得方方正正，看得出裁剪者对它很是用心。
“这是十岁时，阿兄带我猎的鹿。第一次野猎，我不会剥皮，最后就留下这一小张。”
她又拿起另外一张银灰色的，这张兽皮形状十分完整，从兽耳到四肢，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动物。
“后来拿野兔练手。这张是我最满意的，等攒多了打算做成毯子。”
最后，她举起一张超级大的黄底黑纹的兽皮，声调不觉扬了扬：“喏，你们看，这是我今年亲手打下的於菟，皮也是我自己剥的。这个我打算送给阿兄作生辰礼。”[1]
话音刚落，直播间疯狂弹出弹幕。大量乱码飘过，密密麻麻一长串接一长串，整块屏幕都被淹没，什么也看不清了。
项宁歪了歪头，小脸微微困惑：“是坏掉了吗？我看不到你们说话了，只能看到很多奇怪的记号。”
细看几眼，这些符号总是成群重复出现，她猜一定表示特定的意义。像军中的暗号一样，或许更厉害，还可与神沟通，巫觋做法时不就常见一些特殊符号吗？
上面是一条直的或弯曲的线，下面有个黑点。有的符号像钩子像耳朵，有的符号像棍子像鼓槌。
过了一会儿，连带着普及标点符号用法的零星弹幕，直播间画面被一键清屏了。
【管理员008】：有效交流，请勿刷屏哦，谢谢大家！（比心）
【小霸王】：我没看错吧？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那个皮长得像那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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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船清梦压星河】：等等，那又是什么东西？
“哪个？”这位叫“满船清梦压星河”的观众似乎对她很有好感，但却总爱说她是一只鹅。项宁不理解，但还是耐心地调试直播器的角度，好让对方看得更清楚。
镜头上下左右转动，整个房间的全貌也一点点露出来。
内室比寻常房屋高许多，加上屋内的床和桌案多是矮脚，衬得内室更加高大。
雕花的木床上铺了轻软的锦被，床的四角悬挂有翠羽装饰的玉钩。雕花网格木窗上细细涂了朱漆，连屋梁上都绘着彩色的灵凤迎神图。
无一处不华丽，无一处不富贵。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那张灵凤迎神图。只见瑞云翔集，灵凤盘旋。长身玉立的人儿被众神簇拥在最中间，手中捧着一团赤色光华踏云而下，周身仙气飘举。画师似乎刻意将主神容貌绘得模糊难辨，益发显得他霞姿月韵，神秘难近。
许是被这幅画吸引，项宁眼尖地瞟到直播间又进了几张新面孔，管理员008在互动面板上进行简介，重申规约。
【今天的速写呢】：画得太好了叭，我笑了，我哭了。
【今天的速写呢】：我下次也把帅哥贴在天花板上，做梦和画画的素材都有了。
【我待历史如初恋】：楚地其俗信鬼而好祀，绘画多带神仙巫鬼。我猜这是火神。主播等我截个屏，回头问下师姐。
项宁愣了一瞬，缓缓眨了眨眼睛，长睫微卷：“的确是祝融神哦。”
镜头继续旋转，房间内的摆设同样华丽富贵。矮几上，摆了一只金光闪闪的器物，格外引人注目。
【满船清梦压星河】：别动就是这个角度！就是它！那个又大又圆，放在桌案上的是什么？
项宁：“这个是承水盘，洗手时用的。”
“丁零当啷”一声。
[系统消息]:【不减8斤不改名】打赏1金。
【不减8斤不改名】：好精致，今晚5D打印一个同款。
承水圆盘一尺有余，三足双耳，圈足下有三只立体爬行猛虎，盘外侧饰有瑞云纹。
盘内是各种造型的浮雕和立雕，有荷花、有莲叶、有水鸟、还有鱼、龟、蛙、鸭。盘的前后各攀有一条立体曲折角龙，龙头耸出盘沿，曲体卷尾，攀缘于盘腹之外壁，像是时刻准备捕猎盘中的小动物。[2]
项宁引水注入盘中。
随着水流的冲击，盘内的动物转起圈圈，仿佛被注入生命，活了过来。“荷塘”顿时灵动无比——柔波微荡，鱼戏莲叶，雁鹜相趋，水禽嬉戏，蛙鸣可闻，俨然就是缩小版的自在水乡泽国世界，栩栩可爱，让人见之心喜。
有网友眼尖，瞧见内壁铸有几列铭文。
隹三月初吉辛卯大师作为吾妹宁盘孔硕且好以介长乐惟神降嘏永言保之。
【满船清梦压星河】：上面写的什么？
【我待历史如初恋】：隹三月初吉，辛卯大师作，为吾妹宁，盘孔硕且好，以介长乐，惟神降嘏，永言保之。
【我待历史如初恋】：浅断一下句，仅供参考。
【满船清梦压星河】：谢谢姐妹，现在每个字都认识了，所以什么意思？
【耿耿星河】：挑选吉日请人做了个承水盘，送给妹妹项宁，希望神灵保佑，让她永远开心。
【耿耿星河】：实验做完了吗？敢在这里看直播。@满船清梦压星河
【满船清梦压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