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的玻璃房静谧无声,大多铺着草皮,研究所显然是用了大手笔,这些草估计刚出生就来这里打工了。

    可能是因为轻症区患者还没那么暴戾,研究所为了节省资源,首选了造价不高的草本植物。但也不吝啬,为了更好的实验效果,还是每间房都单独放上植物,患者单人单间。

    只是单间面积不大,陈昼放眼望去,只觉得自己好像在逛什么宠物店,一旁的奥利则是纵容她挑一个合眼缘的。

    是了,小小的透明房间里,那些畸形儿在陈昼的眼里和小巧的的小动物无异。

    几立方米的小空间层层叠叠,却并不逼仄,每个孩子都有充分的活动空间——因为他们太小了,放眼望去,几乎全是中小型哺乳动物,和一些大型动物幼崽的模样。

    看着这些小小的动物,又想起刚刚得知的悲惨经历,陈昼的心都快化了——萌萌的小可怜,让我抱抱。

    陈昼沈延看到了一只黑白鹰鼠,球似的,圆滚滚得缩在角落里磨牙。隔间外贴着基因数据——其中啮齿仓鼠科和白腿小隼的占比最高,难怪这只鹰鼠背上有着一对小小的、带着白色斑点的黑色羽翼,白色腹部连着四肢,仓鼠质感的毛绒蓬松,看起来格外柔软。

    白腿小隼是地球上最小的猛禽,体长大多不超过20厘米,比麻雀大不了多少。

    能认出来还多亏了前不久看得书,陈昼一边感慨读书改变命运一边继续往前瞧。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不远处一只“小兔子”身上。

    原因无他,或许是小孩子就爱睡觉,这片轻症区的患者多是蜷缩着睡觉,有一只小刺猬格外典型;又或者是自己安安静静地做些别的,磨磨牙,转转圈等等。

    只有这只小兔子不一样,相当不一样——她在后空翻。

    裤裤一阵翻,翻出自我,翻出残影,翻出新高度。

    天呢!谁敢想?在这个称得上是万籁俱寂的轻症区,有个小宝宝兔子在“咚咚”做后空翻啊?

    感觉去体操队比赛都没问题!

    unbelievable!

    陈昼走上前,她觉得这小兔子有点多动症。

    走近了发现此兔非彼兔,她并不像其他的小兔子那样有着长长的耳朵,反倒是一对尖尖的小猫耳,略长的毛显得她像一团灵动的毛球,后空翻是像波浪一样在半空中荡漾开。

    看起来手感很好。

    陈昼偏头看了看贴在外面的数据,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小猫兔”这个名称尤为明显。显而易见,是小猫和小兔的结合。

    这小猫兔社牛似的,见到人也不停下,依旧兀自玩着后空翻,有力的后腿一蹬就能腾空。

    像是看出了陈昼对这只感兴趣,奥利叮嘱道:“别掉以轻心,这只脾气躁着呢,之前还把一个研究员的手咬下一小块肉来。”

    “真的假的。”陈昼诧异,兔兔这么可爱,怎么会做这种事?

    存疑。陈昼双标想着,“要不就她吧,如果安抚成功应该很容易感觉出来。”

    “先观察吧,还是有风险。”奥利欲言又止,“不要被外表欺骗了。”

    “不会的,我意志很坚定。”

    假的。奥利眼神定定,不信任的模样很是明显。

    这只小猫兔很有精力,就像永远不会疲惫那样,陈昼和奥利坐在它前面,看着她像一只飞舞的小精灵,在那方寸的绿色草地上翻滚、跳跃。

    停下了后空翻,她就换个法子蹦跳,陈昼观察了很久,她在这片轻症区活力四射得离谱,陈昼甚至觉得过不了多久她就能跳下一整套广播体操。

    玻璃前的数据面板一直在跳动,心率不断蹭蹭蹭往上涨,甚至达到了三百,看得陈昼心惊胆战。

    小猫兔有着绿色的瞳孔,不大,但像浸润在水中的绿宝石。陈昼觉得小猫兔早就发现了她和奥利两人的存在,只是对二人置之不理,倒是很有猫咪的风范。

    就这样观察了一两个小时,小猫兔凶不凶猛不知道,陈昼只觉得她活力四射。

    奥利平日没怎么逛过这里,也是第一次见这种闹腾法的,看起来心情不错,估摸着今天应该攻击性不高。

    “你准备好接触她了吗?”奥利开口询问。

    陈昼点点头,对摸毛绒小球的兴致很高。奥利于是递来手套,待陈昼走到隔间前,控制隔间开出了个手掌大的开口,让陈昼把手放进去。

    看着陈昼的动作毫不犹豫,奥利难得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现在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因为陌生右手的侵入,小猫兔停止了她的健身活动,犹豫着向后退了一步,鼻翼扇动,嗅着陈昼的气味信息。

    奥利看着那只看似温顺的小猫兔开始炸毛,感觉不对劲,刚准备提醒陈昼,小猫兔就一个箭步蹿到了陈昼的手中,三瓣嘴一张,兔牙直接啃上了陈昼的手。

    !

    完了,猜测有误!

    “陈昼,快把她推开,现在把手拿出来,赶紧。”

    陈昼也被手中突如其来的冲劲吓了一跳,听到奥利的大喊,条件反射地把手抽了出来。

    小猫兔咬的很紧,两个相反的作用力下,手套竟被拽了下来。

    陈昼的手倒是没有受伤,但看到手套脱离手掌后被咬扁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大骇——难道之前的薮猫是个意外?

    “没受伤吧。”奥利偏头询问,按下了开口的开关。

    陈昼摇摇头,有些疑惑地望向隔间,却发现那个毛绒小球导弹似的冲向了自己,等两人反应过来,小猫兔已经一头栽进了陈昼的怀里。

    奥利大惊,患者逃出来不采取措施,是很难将其抓回。见小猫兔背对着自己,奥利伸手就够向小猫兔的后颈皮——打麻醉对人的损害不小,现在距离不远,奥利觉得直接抓回去更稳妥。

    陈昼已然呆在原地,等待着奥利的救援。

    在手马上要碰到那柔顺的长毛时,小猫兔突然发难,在陈昼怀里扭动起来,抓捕难度骤升。

    陈昼倒是被这动作唤醒了几分理智,双手直接往上一抬,抓住了小猫兔身子。

    蓬松的毛在指间划过,陈昼能清晰感受到小猫兔的躯体——不像肉眼可见的那般大,反而有些瘦小。

    小猫兔这会又没有乱动,陈昼迟疑地单手抱住她,另一只手抬起来,正好悬在小猫兔的头顶,想最后测试测试对方对自己的态度。

    小猫兔窝在陈昼的臂弯里,嗅了嗅,又抬起头,纯粹的绿色眼睛好奇宝宝似的盯着陈昼的手,嘴里发出了喵喵的娇声。

    陈昼放松了些许,把手往下靠了靠,身后的奥利也暂且吁了口气。

    一切都在等小猫兔的反应。

    只见这个毛绒小球的眼睛亮晶晶的,在陈昼的手掌停下的那一刻,脖子一伸,就把脑袋顶进了陈昼的掌心。

    像个松软的棉花糖。

    陈昼的手中腾升出一种奇异的感觉,软软的,带着温热的小躯体,陈昼甚至可以感受到小猫兔砰砰的心跳,那比寻常人类快了不少的心率,让她感受到了生命的蓬勃。

    陈昼顺势揉了揉小猫兔的脑袋,对方完全没有介意,反而一个劲地蹭着陈昼的手,一人一兔岁月静好,身后戒备的奥利在陈昼不断抬手抚摸、小猫兔换着法子撒娇的场景下,逐渐从紧张到麻木。

    初步猜测疑似成功。奥利调出光脑开始记录,并且拍下的一人一兔和谐共处的伟大照片,随后直接把文档发给了谢榛。

    [目前一切顺利。]

    光脑的那头传来已读的提醒,奥利重新将视线挪回了眼岁月静好的一幕。

    说真的,虽然早有预料,之前陈昼安抚薮猫视频也被他颠来倒去看了许多遍,但还是没有亲眼所见震撼。

    这样的顽疾只是陈昼勾勾手指就能安抚解决——瞧瞧她那吸猫兔的模样,活生生像一个养宠物的小女孩,举止动作轻松又愉快。

    专项组的患者几乎全是从医院转移,奥利也参与其中。对那一段回忆,他只记得自己全副武装地和这群小毛孩做斗争——有的在生态缸里相当配合,有的横冲直撞,看起来要创破天花板。

    奥利的眼神复杂,眼看着陈昼换了一只手托住小猫兔,腾出另一只手和自己打招呼,一时间心情更复杂了。

    “这——算不算成功了?”陈昼托着小猫兔的手在给她挠痒痒,小猫兔很是受用,软趴趴地窝在臂弯里,露出柔软的肚皮。

    可爱捏。陈昼心都快萌化了,越发觉得这次志愿者是个美差——这不就是免费撸小动物?

    想到自己以前花上百来块去猫咖,那群势利的小猫不见猫条就毫不主动,陈昼只觉得自己是个卑微的怨种。看向小猫兔的眼神越发柔和——瞧瞧,多么热情贴心的小猫兔,萌萌的。

    “成功了。”奥利点点头,斟酌了片刻,“那你今天就......陪她玩吧?”

    “没问题?”陈昼答应得爽快,奥利叮嘱了两句,叫她有问题通知自己,便起身离开。

    陈昼怕小猫兔无聊,确认了许多遍她不会暴走,便在轻症区带着小猫兔东奔西走。这小家伙在自己身上乖得很,甚至还会主动钻进陈昼宽大的帽兜,露出毛茸茸的小脑袋,也不吭声,湿漉漉的小眼睛好奇地盯着外面,乖巧得像个精致的玩偶摆件。

    陈昼午饭时吃的套餐,特意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小猫兔坐在怀里昂着头。陈昼不确定她能不能吃,想到她其实也是人类,便把白菜过了水,打算给她尝尝。

    没想到小猫兔倒是不太爱吃素,咬了两口便作罢,扭头又把头埋进了陈昼的衣服里,逃避的样子明显。

    陈昼也不恼,眼瞅着自己套餐里还有一条油炸小鱼干,决定再投食试试。

    她拿着小鱼干在小猫兔身旁晃悠,那颗小脑袋很快意志便有些不坚定,吸吸鼻子就抬起头来,看向陈昼捏着的小鱼干,神情踌躇。

    陈昼见吊起她的兴趣,于是把小鱼干摊在手心,放低些,小猫兔耸着鼻子凑了过来,见陈昼没别的动作,大着胆子埋头就着手吃起来。

    陈昼讶然,觉得这么萌的小孩反倒更爱吃肉,总觉得有些新奇。

    一整个下午陈昼都和小猫兔待在一起,也没人发现不对,轻症区看起来有许多个,陈昼单独在一个区。

    一个下午的观察,陈昼对小猫兔的认知更加清晰——她确实像小猫和小兔的产物,像小猫那样好奇心重,动作灵动敏捷,甚至还爱吃小鱼干;又像小兔那样粘人又好胜。陈昼故意不理她的时候就站在原地跺脚,短短的前肢挥舞,像是在打拳——瞧着生气极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小猫兔生起气的样子也该死的可爱,惹得陈昼一脸姨母笑地又摸上去。

    好在她也好安慰得很,一薅脑袋便乖乖巧巧地凑上来,可爱极了。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陈昼把小猫兔又放回了隔间,小猫兔又开始跺脚,但陈昼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和她招了招手。

    那个开口关闭缓慢,陈昼打算等它彻底关上再离开。小猫兔看起来像是气到了,扭过头用屁股对着陈昼,圆圆的尾巴□□弹弹,陈昼捏过两回,觉得手感甚好。

    “我走啦,拜拜。”开口就剩下一个缝,陈昼发出了最后的道别,正准备收拾收拾离开,小猫兔突然又转过身来,踮起脚往那个缝隙靠,陈昼不清楚她要做什么,怕她做什么过激的行动,便凑上前去,试图用眼神安抚她。

    小猫兔挣扎着够上了那个没有一指宽的小缝,嘴里叼着一根绿色的三叶小草往缝里塞。

    陈昼看着那只小草从缝里探出头来,怕被关上的开口斩断,眼疾手快地接了下来。

    “给我的?”陈昼看着那个三叶小草,茎上的牙印明显,看起来是小猫兔刚摘的。

    小猫兔不会说话,她绕着隔间跑了一个小圈。

    陈昼笑了,心里柔软得不行,“再见小猫兔,下次来找你。”

    小猫兔又跑了一圈。

    幸而多读了书,陈昼认出来那三叶小草是苜蓿草,如果没记错,是小兔子很喜欢的一种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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