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熊闹出的动静越发明显,完全不似刚刚那般有几分理智的模样。沈延这边的问话已经结束,便吩咐其他人处理后续,往陈昼的方向走去。

    “我还没说什么——”陈昼有些茫然,“好像是他想到了什么东西。”

    “刚刚有受害者坦白,目前怀疑这里所有的狂化症患者都是人为催化的,或许他是想到了自己还是正常人时的经历。”

    “他好像想出来。”陈昼看了眼撞击牢笼的北极熊,不知为何清晰地感受到他想要去什么地方。

    “他口中的静静或许一起遇难了——徐越,严格控制他的颈圈,待会把他放出来——”沈延下意识把陈昼又划到了身后,呈现保护的姿态,“一部分人留下转移其他受害者,剩下的人跟我走。”

    “收到,”徐越接收了部分控制程序——剩下的几人已经开始通过颈圈自带的麻痹剂,来扼制受害者的嘶吼,一个个将其传送出去——这多亏了王金英女士的情报,她说这是拍卖行的改良手段,为的是减少商品损害,比起他们自带的药剂,伤害小了许多。

    牢笼的禁制解除后,北极熊厚重的熊掌很快就破开了牢门,随后往人群中冲去——北极熊的爆发力很强,奔跑的时速最快能达到60公里一小时,纵使在几人严防死守的情形下,他也很快冲入了人群。

    沈延正打算暴力安抚这头与野兽无异的患者,却发现对方的行动相当有目的——横冲直撞却没撞到一个人,刚一愣神,就发现北极熊嘴里叼着个什么东西便扭头跑去——

    “?不是哥们??”陈昼大叫道,“我的衣服要碎了!”

    沈延一眼就认出了熊嘴里飘荡的是可怜的陈昼——该死,他心里暗骂自己疏忽,因为一点点同情他是受害者而忽略了他对陈昼莫名其妙的感兴趣。

    北极熊很快跑出了百米,“追,把人救下来——除了人质不能受伤,手段不限。”

    你有感受过被熊叼在嘴里百米冲刺的感觉吗?

    陈昼有过。

    譬如此刻,她像个鸡仔一样被叼在这位北极熊大哥的嘴里,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那长长的獠牙刺破肌肤,然后光荣牺牲。

    “大哥……大哥?大哥你听得到我讲话吗?我们要不坐下来聊一聊——”陈昼惊慌失措道,“我们像刚刚那样聊一聊静静吧!!你想静静吗?我也想静静,我们去找静静吧——草——”

    陈昼的衣服并不特殊——穿惯了棉布的身体对其它复合材料的衣服极其不适应,怎么穿都不得劲,所以她的衣服很不耐造,在北极熊强大的咬合力下,她的兜帽终于不堪重负,“撕拉”一声碎了。

    她能感觉自己突然被惯性甩了出去——那一刻她的脑子是空白的,突然的失重感让她急切地想要抱住什么东西,但一切发生得太快,北极熊还保持着高速的奔跑,这让陈昼连根毛也抓不到。

    下坠的几秒钟像几个世纪那般漫长,陈昼紧急护住了自己的脑袋——当她的胯骨和侧腰与地面亲密接触时,她才觉得时间的流速回归正常,她就像一个破布娃娃,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最后被摩擦力强制叫停。

    太你吗痛了。陈昼躺在地上扭曲着尝试爬起来——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被撞麻了,手掌上火辣辣的疼。也不知道这几圈下来身上会有多少淤青,她又一个鲤鱼打挺,尝试站起来——但伴随着被雷劈了一样的疼痛,她起到一半又轰然倒下。

    想要立正中道崩殂,这一摔把好久没动静的医疗舱小AI都炸了出来,“主人主人,你怎么了呜呜呜呜呜呜,你不要死啊主人——”

    “呜呜呜呜呜呜这附近怎么没有医疗舱——主人为什么没有随身带着——”

    “太……”

    “主人你说什么?”

    “太……太重了。”陈昼安详的躺在地上,小AI孩子一样的声线正在哭天喊地,这让陈昼有一种被哭丧的错觉。

    刚想打起精神先安慰一下要哭死机的小AI,陈昼的余光就发现那位北极熊大哥又折返回来了。

    大哥所以你是真的有点馋我身子吗?陈昼想不明白,他是真想把自己当小零嘴啃了吗?

    但她此刻已无力挣扎,只能安静躺在地上装死——听说棕熊不吃死人,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希望北极熊也这样。

    陈昼闭上了眼睛。

    黑暗敏锐了她的感官,她能感觉到北极熊俯在她头上,热热的呼气洒在陈昼脸上,那独属于猛兽的超大声呼吸,像引擎一样想听不见都难。

    陈昼感觉到北极熊又往下俯身,似乎在嗅她,痒痒的。她还在努力憋气中,直到北极熊又推搡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陈昼现在脆弱得像个瓷娃娃,总之碰哪痛哪,熊的力道又不轻,直接痛得她抽搐了一下。

    好吧,暴露了。

    陈昼坦然地睁开眼睛,和北极熊大眼瞪小眼。

    “……静静……”

    他说。

    陈昼心想刚刚我踏马和你聊静静你不理我,你现在和我聊有什么用——你有病吧。

    哦,他真有病。

    陈昼一时间又说不出话来。

    北极熊见陈昼没反应,又有些焦急起来,围着陈昼打转,最后又衔起陈昼破碎的衣领。但陈昼这次必然不会如他所愿,即使自己的力气比北极熊小得不止一星半点,陈昼依旧卯足了劲挣扎。

    北极熊显然被陈昼不要命的扭动吓到了。他松开嘴,迟缓的脑子似乎意识到陈昼的不愿意,于是又走到陈昼身前,回头看了眼陈昼确认她还在后,便趴了下来。

    ?陈昼前一秒还坐在地上撒泼挣扎,后一秒又重获了自由。眼下看着北极熊异常乖巧地匐在地上,不免有些奇怪。

    长时间没有动静,北极熊又扭头看了眼陈昼,耸了耸背——陈昼总算是看明白了。

    北极熊让她上去。

    这下更是完全想不明白北极熊想干什么了。陈昼左右自己也逃不出去,便配合地爬了上去——起码看起来不是想吃我,不然早就把我啃的惨不忍睹了。

    陈昼想着,稳当地坐在熊背上——这很新奇,继第一次被熊叼在嘴里之后,这又是她第一次骑熊。

    北极熊白色的毛总给人一种特别柔软的错觉,陈昼坐上去才发现不对,他的毛似乎有两种组成,外面的一层略硬,坐的不太舒服,但越往里便是记忆中那种柔软的绒毛了。

    陈昼想起之前看的科普——什么北极熊其实是黑色的,但毛是透明的。中空的毛发起到很好的防水隔热作用,总之很是神奇。

    见陈昼坐了上来,北极熊又撒开腿往前跑去。

    骤然加速吓得陈昼不得不趴着在他的身上,顺便死死揪着他的毛发。

    熊之大,一只手抱不下。

    趴在熊背上可比被叼在嘴里悠闲得多,陈昼于是乎忙里偷闲,给沈延发去了消息:“我很好,目前很安全——他好像想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

    趴了这么久,陈昼可算想明白北极熊的意图——虽然无法百分百确定,但她还是把自己的实时定位发给了沈延,“不用担心,回见。”

    陈昼前脚骑着北极熊跑了,后脚沈延便追到了刚刚陈昼落地的地方。闻着空气中弥漫的一丝血腥味,沈延的心一下慢了半拍——不好的预感像乌云笼罩着他的脑子。

    在这里就动手了吗?可恶,晚了一步——不对,血液的味道很淡,陈昼那么聪明,说不定跑了呢?万一没跑掉……

    沈延焦急地想着,在继续前进和在此处调查中挣扎。直到陈昼的消息突突突传来,沈延都差点以为是天外来信。

    看到陈昼安然无恙的消息,沈延高悬的心终于回落,“我们稍后就到,不要触怒北极熊。”他回道,“注意安全。”

    北极熊跑的很快,在这弯弯绕绕的商品区,他仿佛不需要思考般,毫不犹豫地在各大货架中绕来绕去。

    很快,他在一个隔间前停了下来,焦急地刨了刨大门。

    陈昼顺势从他的身上爬下来,巧合的是,这个隔间上方也有救援点的标识。她把坐标发给沈延后,顺便问他这个门怎么打开。

    “稍等。”沈延回的很快,“我让技术员远程解锁一下。”

    “好的。”陈昼于是乎就站在门口,等待着大门的开启。

    “好了。”

    话音刚落,隔间的大门便缓缓升起,身旁的北极熊似乎等不及了,无暇带上陈昼,很快便冲进了一片黑暗。

    为了不丢失线索,陈昼莽足了劲跟着往前冲。但人熊殊途,陈昼跑得都快岔气了都没能追上,只能看着北极熊的背影越来越小,离自己越来越远。

    陈昼放弃了,她选择等待沈延到来,同时观察一下环境。

    隔间里很黑,要不是大门打开从外面透出光来,里面估计是一点光都没有的。

    陈昼通过夜视能力,摸索着找到了开关——一瞬间,这片区域亮起来了。不同于其他的救援点,这里似乎更先进些。

    到处都是巨大的生态管,绿色的液体里浸泡着形形色色的人——陈昼叫不上来他们融合了什么基因,只看到有的像胚胎一样蜷缩着,有的仿佛游戏里的人物一般待机立在那里。

    但无一例外,他们都静悄悄的,仿佛是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

    这不会是停尸间吧?想到这里。陈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北极熊来这里或许是找那什么静静——难道静静也变成了这样吗?

    陈昼揣着好奇继续往前走,终于,在房间的尽头,她看到了北极熊的身影——以及碎裂一地的生态管碎片。绿色的液体从缺口中涌出,流了一地,和红色的血液诡异地交融。

    而北极熊对此毫不在意,似乎用力抱着什么——不用思考,陈昼便知道这傻大个打破了生态管,眼下抱着的估计就是从管里救出来的人了——

    他心心念念的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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