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你怎么泡水里啊?”赵磊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嗓门把众人拽回了现实。

    “呃......”陈昼踌躇地泡在水里,一时也不好意思爬上岸,这怎么解释?谁家好人凌晨穿着一套战斗服还拿着刀下水?!

    “先别问了,陈昼你先上岸,水里怪冷的。”苏念念走到岸边伸出了手,“有毛巾吗,拿一条过来给她裹裹。”

    陈昼脑子里一片空白,顺势就抓上了眼前白皙的手,借力爬了上来,离开水后,浸泡在冷水里的冰凉身体开始迅速回温,甚至有点发烫,像贯穿筋脉的暖流,叫陈昼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但那股暖意很快就被一阵风吹得七零八落,陈昼抱着胳膊直哆嗦。

    其他小组里的女生拿来了自己的毛巾,火急火燎地赶来,把毛巾披在陈昼的身上。

    “谢谢。”陈昼哆嗦着把毛巾裹紧了些,在水里游了半天,此刻也没什么力气,只能坐在地上。

    “不用客气。”那女生回道,又关切地问:“要喝点热水吗?”

    陈昼摇摇头,稍稍暼了一眼周围的,其他人都带着要么疑惑要么关怀的神情,围在她的身边,倒也隔绝了一些夜里的寒风。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在水里。”缓了一会,感受到身上的训练服在快速变干,陈昼干涩着嗓子开口。

    撒谎并不是自己的强项,硬编大概率骗不过这群聪明的脑袋瓜,而且神色不自然,很容易露出马脚。虽然他们也不一定会追究,但终归会影响组内和谐。在快速编个小故事和沉默之间,陈昼选择了装傻充愣。

    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纯朴的状态!

    “怎么说?”曾烨祺蹲在旁边问。

    “我好像看到了水里有什么东西,潜意识告诉我我是消灭它的天选之子......”陈昼懵懂又茫然地开口,搭配着她落汤鸡一样狼狈的身影,和苍白的小脸,看起来格外可怜。

    “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曾烨祺又问,“我之前没有在水里见过什么。”

    “......不知道。”陈昼思考了片刻才回答——

    太牛了,奥斯卡应该颁给我!瞧瞧我这天衣无缝的迟钝与木讷表演!简直惟妙惟肖!

    “可能是梦游。”苏念念又拿着一块毛巾走来,擦了擦陈昼湿漉漉的头发,她刚刚去自己的帐篷拿毛巾和取暖的东西,对陈昼的话只听到了叶少鸿的转述。

    一股脑把手上简易的发热包塞进陈昼的怀里,苏念念开口道,“可能是今天白天的突发情况让你太紧张了,或者压力太大,引发了梦游什么的。你以前有梦游的经历吗?”

    总之,虽然白天陈昼抱薮猫得心应手,从容不迫,但苏念念心里还是觉得这很有可能是她的故作镇静——根据自己对她性格的理解,陈昼属于习惯性向别人展现自己的乐观面的那类人。所以她白天一定压力山大吧!不然晚上怎么会梦游啊!

    想着想着,苏念念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多贴心的人啊!

    “......好像听别人说过,我晚上会突然坐起来什么的......”陈昼故作犹豫道,实际上内心在狂笑——不愧是聪明狐狸,一下子就找好了理由!桀桀桀桀桀!那我就不客气啦!

    顺着杆子往上爬的陈昼几乎是用模棱两可的话坐实了她有梦游的毛病。

    没有人起疑心,一瞬间所有人都如释重负的模样,还有人关切道,“梦游说不定是没睡好,陈昼同学你要好好休息啊!”

    就连话不多的周承明都忍不住开口:“可以让赵磊给你做点好吃的好好调养一下。”

    “没错,包在我身上!”赵磊豪迈道。

    只有曾烨祺的语气似乎有些遗憾,“原来是梦游吗?”

    他颇为悲伤地托着腮,黄绿色的眼睛看着水面,“我还以为陈昼你也喜欢夜游呢。”

    “不要难过,大晚上发神经下水的其实真的只有你。”贺知衍自然地呛道。

    “陈昼你......是怎么醒的?”孟良的嗓音轻柔,好在离得近,陈昼倒也听得清楚,孟捷也跟在后面开口:“不是总说不要叫醒梦游的人吗?”

    “emmm大概是听到了那声爆炸——你们有听到吗,就那个很大声的‘轰隆’声。”

    三分真七分假的故事向来难以分辨真伪,陈昼几乎是胡诌得顺理成章。

    依旧没有人对她的话产生质疑,众人的注意再次重回到那声爆炸。

    “不会是有人在山上发现了一大片半成虫,决定用炸弹肃清吧?”

    “不可能,我们之前检查过,山上大概率没有半成虫。”贺知衍道。

    “或者是有人的炸弹走火了?”

    “谁的炸弹能随便走火啊?这常识都不懂?”

    “说不定是有人带了劣质炸弹?”叶少鸿的一口台湾腔有些拖沓,“毕竟这里的气候谈不上好,差一点的炸弹爆炸倒也正常。”

    “......”

    唯一知道炸弹爆炸真相的陈昼龟缩在地上,装作柔弱无依地扒着毛巾发呆。

    那几分钟可谓是生死时速,是陈昼这辈子目前为止做的最大的一个赌注。

    在温度攀升的地下监狱里,陈昼看着地上那株干瘪的花,不知道是走马灯还是什么别的,她就像透过花看到了过去,看到曾烨祺乐呵呵地掏出了一小朵从水里找到的阿拉伯婆婆纳。

    当时的自己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山那边找到的同种小花,两次的巧合几乎把自己的灵感打通了个彻底,让她有了第一个大胆的猜测——对沈延位置的定位。

    没想到时至今日,这朵小花依旧派上了用场,滚烫的地底,陈昼有了第二个猜测。

    地下监狱必然不会只有一个通风管道,不然供氧完全不够,或许这朵小花本身就是先前发现的两朵的本体,顺着不同的通风管道飞向了相隔千里的两个地方。

    危急时刻,陈昼的行动明显快于思维,在得到大概的猜测后,她就开始举起砍刀在天花板和墙壁上敲敲打打。

    好在这一次幸运女神也同样眷顾她,她第一下就敲中了空心的通风管道。

    陈昼决定赌一把,反正就在这里也是一个死,不如相信自己的猜测,于是直接钻进了管道里。

    这个管道比之前那个更宽敞一点,似乎是双管道并行,极速爬行到分岔口,可以很明显感受到空气的流向不同。

    陈昼毅然决然地爬向了更像“排气管”的那一条管道。管道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陈昼手脚并用的爬行下,几乎一分钟就快到了头,水腥味越发明显。

    没赌错!前面确实是水。陈昼有些振奋,看了看时间,爆炸大抵还有六十多秒。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单向合页,大抵是为了防止河水倒灌。陈昼用手推了推,确保自己能够从这里出去后就开始往前冲锋。

    好消息,前面确实是水。

    坏消息,水倒灌了。

    找到了出口后水流就汹涌了起来,像是要挤破头从这狭窄的口子里冲出。

    巨大的水压成为了陈昼前行的阻力,短短的几米爬的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甚至在她努力挣扎的时候,右腿的靴子还被冲走了。

    陈昼:SOS!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但这水肯定冲击了自己快一分钟了,陈昼心下有些焦急,但裹挟在气势汹汹的水流里又着实动弹不得,保持不被冲走就几乎耗费了自己所有的体力。

    完了。通风管道本身就光滑,陈昼几乎是用全力扒拉着一些衔接处凸起的结构来保持不动,时间久了,力气却在不断流失,手指酸痛,面具也被死死焊在脸上。

    事情一下子陷入两难,进也不行退也不是,陈昼尴尬地想:可能自己就合该死在这样冰火两重天的这鬼地方。

    吗的!绑架犯真该死啊!

    忿忿不平地骂了两句,陈昼依旧固执地挂在通风管道壁上,但放弃了挣扎。

    前脚正感慨幸运女神还是不够给力,好运现在就到了头,后脚爆炸就如约而至。

    而陈昼,她飞出去了。

    对,飞、出、去。

    爆炸的冲力显然大于水流,随着水温被轰的滚烫,反涌的水流和气浪直接作用到了前方的陈昼的身上,推背感很强,陈昼就非常丝滑地流入了河流。

    飞出去的那一瞬间,陈昼忍不住庆幸——吗的,我真是幸运他妈给幸运开门,幸运到家了。

    先前见过的小花也有飘出来的,陈昼把它握在手里,这个巧合让她感受到了命运的奇妙——起码从这一刻开始,她又有点相信自己是什么命定的主角了。

    毕竟自己可是从爆炸中都能苟活逃出的人诶!

    至于这朵紫色小花,陈昼很难不对它抱有别样的情感,比较冥冥中它确实指引着自己的行动。

    或许真的像之前自己胡扯的那样,它真的是一只守护小精灵呢?陈昼十多年的唯物主义价值观在这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被反复冲击。

    或许正是在它的帮助下,陈昼才能成功把沈延救出去,才能活着逃离这里。

    感恩的心,小花精灵。

    回想起曾经常常能听到的“万物有灵”的说法,陈昼觉得自己第一次切身地感受到了,发自内心地道谢后,陈昼就开始往水面上游去。

    真好,任务圆满成功。陈昼喜滋滋地游动,水面很快就近在咫尺,她探出头。

    ?岸上乌泱泱的人让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吗的暴露了。陈昼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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