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疏墨醒来的时候,发现有点不对劲。

    她发现她躺在一座破庙里,而她昨晚睡着的时候明明在家里的床上。

    她昨天意外得知自己的亲弟弟居然喜欢自己,还喜欢了好多年,她为这事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半夜才有些睡意。

    反正李飞白九月要上大学了,慢慢疏远开应该就好了吧。

    想到这儿她就忍不住头疼。

    可是她现在是在哪?

    外面是阴沉的天,浓云压顶,看起来将有一场大雨。冷风呜呜地刮着,破旧的窗户吱呀作响,窗户纸煞有介事地挂在上面,随着风一起飘动。

    庙里有一座神像,半边已脱了漆,显得有几分滑稽。

    祭台上的几个果子还算新鲜,旁边的红烛上蒙了一层灰,烛泪厚厚地堆着。地上草草地摆放着几个蒲团,破破烂烂,但还算干净。门槛油滑光亮,显然是常有人来祭拜。

    李疏墨观察了一会,忽然,脑子里的许多记忆都纷至沓来。

    她是一个孤儿,被一对贫穷的夫妻捡到,带回阴山村,做了女儿。可惜她天生脑子不太好,像块木头似的,好像丢了魂的人。

    那对夫妇既不能生养,也可怜她的身世,只将她做亲生的。

    转眼就过了十五年,一家人虽然清贫,但安稳地过着。

    直到昨天。

    她闭上眼回想着,铺天盖地的血色刺痛了她的眼。

    昨天晚上,这个点村里人都歇了,狗也都不叫了。

    两个披着黑袍的人来到阴山村,不由分说地把所有人都带走。

    他们的手心里冒出一股颜色浑浊的气,村里的老人曾说过,那就是魔。

    那时候她正在做草鞋,一个满脸横肉的魔看到她的时候,那目光有如实质,好像腻在她身上一样,怎么甩都甩不脱。

    他提议要把她单独带走,她的爹娘哭叫着,但很快便没了声响。

    村里所有的人都被带到一个祭台上,霎那间,残阳如血,整个天地只剩下了一片红。

    随即,她因为极度悲痛失去了意识。

    李疏墨从回忆中渐渐抽离。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场面,干呕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那段记忆的悲哀情绪在她脑海中萦绕不去,让她止不住地流泪。等那吵闹的情绪安稳下来,她才得以喘息思考。

    她这是,穿越了。这是可以肯定的。

    还是一个修仙剧本。

    她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现在最紧要的问题是,怎么脱困。

    她被随便地扔在一个角落里,身上并没有绳子之类的绑缚工具。

    现在外面似乎没有人,要不要现在逃跑。

    这个想法被她很快否定,那两个魔人敢这样做,显然是认为一个凡人不可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走。

    她仔细地用目光搜索每一块地方,并没有发现有可以使用的利器。

    那该怎么办?

    李疏墨向来是越紧急的时候越冷静。她此刻已经冷静到极致,目光中显出几分平时轻易瞧不见的锐气,寒光烁烁,像一把随时准备出鞘的剑。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李疏墨闭上了眼睛。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一个低沉的男声。

    “都处理干净了?”

    “好了好了,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不成。”一个油腻的声音,光听着就让人觉得几分不适。

    “哈哈哈,这事办成了,肯定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您可得多在盛大人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一阵沉默。

    “行了行了,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这个数,怎么样。”

    “成交。”

    “欸,最近君上那儿,怎么回事……”

    “君上的事,也是你这种人可以问的吗?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是。我就是一时好奇。”

    “那小美人呢。”那声音多了几分猥琐。

    “里面。”

    “没想到来一趟还能遇到这种货色,那皮肤,那小腰,啧啧,主城里也碰不见这么好的,我可是好久没玩过了。”

    那油腻的声音说着,便往里走,停在了李疏墨面前。

    他仔细瞧着眼前的美人。

    李疏墨很白,白得像光洁的瓷器,纤细的脖颈透明,可以窥见淡清的筋脉,似乎让人轻轻一捏就断了。

    他的目光不断逡巡流离,李疏墨虽然没睁开眼,却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兄弟,你先还是我先,还是……一起?”那声音猥琐地笑起来。

    那低沉的男声没说话,转过了身去,望向门口,显然是让他先。

    “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双肥大的手慢慢贴近了李疏墨,下一秒就要撕开她的衣服。

    霎时,李疏墨猛然睁开了眼,身下一滚,从他手下溜走。

    她的身体比她想象的要轻,这让她有点惊喜。

    那身横肉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惊讶,狞笑起来,面容越发邪佞:“别跑啊,小美人儿,让爷好好疼疼你。”

    说着,他好像跟李疏墨逗着玩,猫捉老鼠似的,李疏墨逃到哪,他就正好截到哪儿,还故意留一点空隙让她有机会逃走。

    李疏墨的衣服渐渐破烂,大腿和胸口都露出一片莹白。

    那身横肉眼睛都红了,没了兴致和她继续逗乐。

    “美人儿,乖乖的,爷会让你少吃点苦头的。”

    肥肉压住了李疏墨,把她压在蒲团上。

    李疏墨忍住恶心,深吸一口气,使出浑身的劲死死咬住了那横肉的脖子,嘴里顿时涌出一股血腥味,那魔生生被他咬下一块肉来。

    “噗——”

    一块鲜血淋漓的肉掉在了大殿上。

    那横肉显是没想到被一个凡人咬伤了,怒火噌得一下窜起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

    李疏墨此时嘴角一片猩红,让她苍白的面容多了几分艳色。

    她眼看着那身横肉的巴掌要上来,浑身气得发抖,身体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好像有什么压抑住的东西解开了禁制,像烧开了的滚水,督督地要把盖子掀开。

    一股气息在她的四肢百骸中游走,让她浑身有了力气,她气随意动,手掌中带出一阵浊气,一掌把那横肉掀翻在地。

    那横肉一碰到那浊气,一下被砸飞出去,咣的一下摔到门上,木门一下被撞得四分五裂。

    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搅烂了,身体一阵剧痛,蓦地吐出一口血。

    那身横肉睁着双眼,不敢置信,这熟悉的气息,让他整个人都颤起来,他指着李疏墨:“你,你究竟是谁……”

    那人还没说完,一口气没上来,就彻底没了气息,临死还睁着眼睛不肯瞑目。

    门口的那人似乎也没预料到,瞬间朝李疏墨击出一掌,但还是慢了一瞬,那浊气无比霸道地击中了他。

    很快的,他也渐渐没了气息。

    刚刚还活生生的两个人,现在已经完全失去生机。

    地上还残留着鲜血,在这灰扑扑的破庙中,显出一种诡异的凄艳。落拓的神像依旧俯视着大殿,两手合在身前,唇角带笑,不知在笑什么。

    空气里的水汽冰凉。

    要下雨了。

    李疏墨猛然清醒。

    她一寸一寸地看过自己的手,好像不认识它一样。

    她杀人了。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还杀了两个。

    李疏墨整个人都开始抖。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想到,她刚才危急时使出来的浊气,似乎和那两个魔使出来的很像……

    来不及去想她身体里的力量哪来的。她快速地把两个魔身上的东西全都搜了一遍,翻出了两个乾坤袋。

    乾坤袋因为主人灵力消散,可以完全打开。

    她试着像刚才那样注入一丝浊气,发现里面装了不少灵石,一些带着魔气的功法,法宝,还有一把刀和一柄斧头。

    她仔细地清理了现场,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便离开了破庙。

    阴山村的天都黑了,天低得好像抬手就能碰到,雨下得又急又大,剥剥滂滂,像一盆水从天上往下泼一样,地上的水积到了脚踝深。

    忽然,雷声炸响,一线天光短暂地照亮了整个大地,随即又归于沉寂。风声呜咽,如同万鬼哭号。仿佛天神高高在上地宣判着人类的恶行。

    阴山村的春天还没来得完全,李疏墨浑身都湿透了,彻骨的凉意席卷了她。

    她拖着两个沉重的身躯,浓重的血水顺着雨水丝丝蔓延,慢慢浅淡,最后消失于无迹。

    大雨隔绝了一切声响,仿佛天地间只有她一人。

    她用刀割下了二人的头颅,将那尸体就着破庙旁的一块荒地掩埋。然后,她循着记忆,来到了她生活了十五年的村子。

    她沿着村口一家一家走过去,昨日的事情仿佛并没有发生。

    村口的一棵老槐树还在,茂盛的枝叶还是从前的模样,一家一户的草房也都还在,只是里面没了活气生生的人;

    院子里的鸡还躲在鸡棚中躲雨,鸡窝里的蛋也在那儿,只是再也没人收走;

    田里的庄稼还在,还是青黄的小苗,只是田埂上已没了劳作的身影……

    她茫然地走着,来到了最边缘的一间破旧的草房。

    她推开院子的柴门。

    李疏墨慢慢走着,好像要把眼前的一切都刻在脑海里。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摆了一个小木桌。

    她记得,每个没有雨的傍晚,他们一家就会坐在这里,爹劳累了一天回家,娘和她也会放下手中的工活,张家长李家短地说些趣事,这是他们一天最愉快的时候。

    房门内。

    屋里的陈设简陋,但干干净净。桌子上还放着她和娘纳的草鞋,针线还插在上面。

    旁边一个木箱子里装着她的衣服,她很喜欢那个箱子的气味,总是把脸埋到那个箱子里,使劲嗅着。它滋长着一种长时间不见天日的陈旧气息,带着沉沉的木香,让人想起一切安稳的事物。

    她不禁重新把脸埋进去。

    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她们一家平静幸福的生活,想到了亲弟弟吐露他深藏的心思,想到了那天她决定让他远离那个家,想到了她母亲的死……

    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她的小孩呢,有没有一起来,或者没有的话,再也找不到他的姐姐,他会怎么样。

    她不敢去想,游魂一样,任凭自己来到了郊外的坟地。

    雨还在下,并没有停止的趋势。

    她四处翻找着,拖着两块沉重的石头,一块小些,一块大些。

    她浑身泥泞,四肢已经冻得没有知觉,却一声不吭,仿佛一个失去生命的木偶。

    小的那块,李疏墨用刀尖笨拙地刻下了阿爹阿娘的名字,做了一个碑。

    大的那块,她刻了下了“山阴村”。

    紧接着,从乾坤袋里找出两个头,郑重地放在了坟前。

    “爹,娘,山阴村的父老,疏墨给你们报仇了。你们在下面要好好的。”

    她无知无觉地跪在坟头,脸上不知是泪还是水。

    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收了。

    云间撕开一缕阳光,流离在这片哀戚的土地上。

    她不能再耽搁,魔界那边的人很快便会找回来,她要尽快离开这个村子。

    李疏墨抹了抹脸,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往北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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