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末日前8小时】

    六月。

    燥热的夏风吹来。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一道铃声响起后骤停,转瞬热闹无比。

    高考结束。

    很快,陆陆续续的学生从各个学校中走出。伴随着哀嚎,沉默,鼓励,以及心底的叹息。

    最后只能听天由命。

    林袂央正好走出校门口,眯着眼向外看去,感受热风吹拂。她抬头看向太阳的方向。

    被阳光刺了刺眼,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热啊。她想。

    因为考生人数之多,校外的人群拥拥挤挤,不少家长因为太过拥挤而吵闹起来。

    “别挤过来!”“别挤别挤!”

    林袂央皱了皱眉,从身侧的一个小空隙中挤了出去。

    【末日前7小时】

    终于远离校门口拥挤的人群,林袂央在大街上走着。

    从手机中传来的信息阵阵,林袂央低头看了眼,回了几条信息,继续平稳走着路。

    她穿过笑语连声的人群,逆着人流而上。阳光亮的怪异,照在林袂央的肩头,有点火辣辣的疼。

    “啊!”

    尖叫声传来。

    林袂央回头看去,只见人群中夹杂着一个男人的影子。他的手捂住自己的肩膀,不住的颤抖,腿软的跪了下来,却在下一秒因地面的滚烫而又一次尖叫出声。

    众人看向他的肩膀上,有着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大洞旁冒起细密密的水泡。与他的衣服相接,无比诡异。

    人群中不少人看向这个男人,议论声此即彼伏。胆子小的也惊呼出声的同时,快步离开他的身边。

    林袂央有些冷淡的看着,感受自己呼吸变得急促,她快步拐到一处巷子口停下,再次看向太阳光,将自己引入黑暗之中。

    她加快回家的脚步,不知为何,莫名的紧张涌上心头。终于,小巷的尽头,露出了隐没在之中的小屋。巷子口其他几栋房屋屹立,安静的有些可怕。未被大树遮挡的阳光下,几只虫子爬动,突然冒出热烟。林袂央凝神看去,却发现虫子已经死透。

    寂静的夏日里,热风滚滚袭来,林袂央脚步一转,急匆匆的推门进去,喊道“外婆外婆!我回来了!”

    空旷的小屋里,没有人回应。

    【末日前6小时】

    空荡荡的房子中,林袂央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外婆是不是在家中,只是觉得高考过后给她带来的那一丝丝的奇怪,而却没有那种如释重负给她带来的开心感。

    她抿了抿唇,抬脚向内走去。

    “别叫,别叫,外婆在这呢。”

    林袂央抬头,老人佝偻的背从房间里走出,笑着说:“考得怎么样?我这一把年纪,没办法去看孙女走出考场,可惜啦!”

    她说完,咳了几下。林袂央无故的又松了一口气,上前帮老人顺了顺背,打趣道“考的那肯定是好的,你孙女的水平你还不知道吗,那必然有清大咯。”

    老人哈哈一笑,在林袂央的扶持下,走到了沙发出坐下。

    林袂央讲述着回家路上发生的事,觉得怪异离奇的同时也惊讶于当时自己没有多大的反应。

    她回想起那时候的场景,有些后怕。

    外婆细细的听着,转头看了看林袂央。

    少女的脸在昏暗的小屋里看不清模样,但从窗外射进的阳光下,照亮了林袂央的眼眸。耳边的鬓发被汗水浸湿,白皙的手还放在她的背上。

    外婆看着,感叹“真是长大了啊”

    林袂央有些懵,转过头去回看外婆。

    手机的消息适时地响了起来,林袂央低头看去,是吴宣雅的电话。

    “接吧”外婆说“刚考完,不放松一下怎么行?”

    林袂央抬手接起,外婆的反应不对劲…有点不像普通人的反应。转身往屋内走去的同时,她在心里想。

    外婆凝望了她的背影许久。

    她走向窗边,滚烫的热风席卷像没有关窗的窗口,外婆被刺眼的阳光照耀,佝偻的身影踮起脚,关上窗,拉上窗帘,动作一气呵成。

    **

    林袂央拿着手机走进房间。

    她边走边扫视屋内景象,边听吴宣雅的吵吵闹闹。

    “央子你知道吗!高考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连班长都没做出来哈哈哈,我当时看着这些题目我都傻眼了,就在心里默念你的名字。刚刚校对的时候你知道吗!我!做!对!了!”吴宣雅激动的大喊。

    林袂央有点无耐,笑叹“那可不是托了我的福吗,记得请我吃大餐。”

    “好啊!”吴宣雅语气微顿,又道“不过今天晚上有聚餐,你可别逃。我们班的大忙人就属你一个。”

    林袂央“…知道了,我会去的。”

    “不过…听说,嘿嘿嘿”吴宣雅轻笑起来,林袂央没反应过来,又听她飞快的说道“反正今天你一定要来!不能再爽约了拜拜!”

    说完,瞬间挂断了电话。

    林袂央舔舔嘴唇,看向窗外景,现在已经是六点多了,可窗外的太阳,还迟迟不见退去。

    她其实很不想去。想一直呆在家里,和外婆。

    【末日前5小时45分】

    “去吧,这有什么,你外婆一个人呆在这里有什么关系?好不容易高考考完,不去放松一下这怎么行?”外婆坐在沙发上,依旧笑眯眯的模样。

    “不是外婆,我总感觉今天有点不太对,心里慌慌的,你不是从来都知道我的直觉很准的吗,我还是不去了,在这陪你吧。”林袂央有些急,恳切的对外婆说。

    可外婆摇摇头,“高考完的第一天,还是要放松一下的。你简单的吃完饭就去吧。”

    林袂央不说话了,安静的往餐桌走去。

    【末日前5小时20分】

    “我走了,外婆。好好呆在家里,等我回来给你带夜宵吃。”

    林袂央低头边穿着鞋别说。

    “央央,直觉不可能永远都是准的,不要太依赖它。”

    林袂央回头,外婆的身影隐在物体遮挡见,昏暗无比。

    林袂央心头一颤,下意识的向外婆的位置走出两步,想起自己已经穿好了鞋,于是站定。

    外婆在那处仍然笑着。

    手机铃声有一次响起,打断了有些安静的气氛。

    林袂央皱了皱眉,握着手机。

    “知道了,外婆。”

    “我会早点回来的。”

    **

    外头阳光正盛。

    可是隐约间,能看见月亮的影子。

    【末日前4小时30分】

    林袂央拿着手机从小巷中拐出去。

    走路的期间,陆陆续续听到很多人的对话。

    “你看今天这个太阳,真是神奇。”

    “是啊是啊,但总觉得有点奇怪,居然都没有落下去。”

    “哈哈哈是不是因为高考结束了,它也在庆祝?”

    “可是,你们不知道吗?我今天下午和他出去的时候看到好多人被这个太阳烫伤了…”

    林袂央扭头,看着那帮女孩们。

    看过去的同时,她突然感觉,这帮女孩,有危险。

    或者说,她们站的那一片区域,有危险。

    林袂央快步上前,想拉住其中一个女孩的手臂,可是显然,来不及了。

    女孩们的手臂,肩膀被烫伤起泡,冒起热烟,却没有先前男人肩膀上出现的大洞。她们一个个惊呼出声“啊啊!”

    这是什么原因?

    路人聚在一起凑热闹,对着女孩们议论着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

    “今天可真奇怪啊。”“是啊是啊”

    “或许明天就好了呢,反正受伤的不是我们,走吧走吧。”

    冷眼旁观的人很多,却也有人抽出手机拨打120。

    林袂央忽然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她或许什么都做不了。

    她也只能像那群人一样,默默注视着一切,只要危险不在自己这。

    人类真是个神奇的动物啊。

    林袂央礓在空中的手缓缓放在身侧,挤出闹事的人群,向着吴宣雅他们的所在地走去。

    【末日前4小时】

    有点讨厌。

    **

    晚八点。

    林袂央和吴宣雅他们终于碰面。

    几人在打招呼过后朝着指定的方向走去。

    吴宣雅走在她身侧,叽叽喳喳鲜活的样子让林袂央有些冰冷的心稍稍缓和。她也随之一起闹闹。

    好像时间再次回到了高考之前的三年。

    *

    三年前的她初来乍到这座城,繁华的科技让她恍惚了眼。

    然后她认识了吴宣雅。

    少女生机活力的脸总是洋溢着笑,她的身边总是围着一大帮的人。

    她并不觉得吴宣雅会和她这种人交朋友。

    **

    林袂央听着,顺势抬头看了看太阳。

    高挂于天空的太阳光芒略微有些松动,没之前的光芒盛。

    终于要去落下去了吗。林袂央想。

    傍晚的风吹拂而过,女孩们的笑脸洋溢,整条街的人们也有说有笑,但似乎总是弥漫着一丝诡异。

    热闹中,有什么东西悄悄苏醒。

    “哎呀央子,你有在听我说的话吗?”吴宣雅停顿,看着身旁的女孩。

    “啊…”林袂央回过神,又道“什么?怎么了?”

    “我就说你没听我说话!不过,刚刚说到哪了?”“哦对了,今天班长要跟你表…”吴宣雅的话没说完,被身边的女生迅速的捂住了嘴。

    林袂央没听清,满眼问号“班长要干什么?”

    女生瞪了瞪吴宣雅,连忙说“没什么没什么”

    林袂央没有多想。

    因为她发现一个男人,把饮料瓶随手扔到地板上。

    而后发现,饮料瓶迅速溶解,化成一滩水在路面上。

    林袂央心惊,仔细看,似乎每个人的鞋接触着路面,都冒起丝丝白烟。

    林袂央不动声色的弯腰系鞋带,手指接触地面,滚烫的热从她指尖流向体内子。她缩了缩手,但并没有觉得有多烫。

    为什么?为什么塑料瓶遇到地面就融化成水,而鞋子没有?为什么今天会遇到这么多起烫伤事件?这不符合常规,也不符合实际。

    而且外婆…林袂央眸光一闪,像是抓到了什么。

    站起身,往后转了几步。

    “诶!央子!你干嘛去啊?”

    吴宣雅抓住了林袂央的衣角。

    “好不容易来我们聚餐,而且高考又结束了,你想去干嘛呀?”

    林袂央看着她的眼睛有一时的缓神。

    啊…那等聚会结束了去找外婆也不迟…吧。

    吧?

    林袂央眨眨眼,低头,不再看吴宣雅的眼。

    “知道了,我今天早点回去。”

    吴宣雅撇撇嘴,有些不满地看着她。

    真是的,央子总是这样啊。

    【末日前3小时三十分】

    经过半个小时走走逛逛。

    女孩们终于走到“真美丽”酒吧。

    酒吧门口灯光亮起,在空中的太阳终于降至地平线。

    月亮也高高挂起。

    像是一切都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

    “来咯来咯,毕业快乐!”“同乐同乐哈哈哈”

    吴宣雅等人与同学交谈着,林袂央配合笑笑后独自一人找到一个酒吧的角落坐下。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高考结束,拥挤的人群,烫伤的人,冒着烟的昆虫…

    还有融化的塑料与外婆。

    今天的太阳,很不一般。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啊…奇怪。我为什么会答应来这的?这个时候,我应该呆在外婆身边才对。

    【末日前1小时30时分】

    就把包厢里的氛围热闹无比,喝酒碰杯,共同欢庆他们走向社会的第一天。感叹时光飞逝,忆往昔的吹嘘与哈哈大笑。

    好吵。好吵好吵好吵。

    真讨厌真讨厌真讨厌。

    好像有声音,从窗外来。

    终于要结束了嘻嘻。

    林袂央猛地抬头。

    充满戾气的眼对上一个羞涩,小心翼翼的、男生的眼。

    包厢内的人见林袂央抬头,也安静下来。

    她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

    男生穿的板正,戴眼镜的脸透露着浓浓的书卷气,温柔而自信。

    “那个…林袂央。毕业快乐。“

    林袂央偏了偏头,看向了在一旁兴奋的吴宣雅。

    啊,原来是这样吗。

    林袂央点了点头“嗯,班长。毕业快乐。”

    对面的班长因为林袂央的反应更局促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搓了搓衣角。用力闭了闭眼,脸庞涨红:“林袂央同学!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

    “抱歉,我目前不打算谈恋爱。对不起,但是谢谢你的喜欢。”

    班长呆楞了楞,“啊…意思是,我还有机会吗…”

    后面的话没听清,林袂央转身走远了。

    第一次被表白。有点神奇。林袂央无故的想。

    她走到包厢门口停下,看向吴宣雅。

    毫无杂质的一瞥。

    吴宣雅走到林袂央旁边,小声道“央子…不是我不告诉你的。”

    “嗯,我知道。”

    林袂央走到外面,逆着灯光看着吴宣雅。

    吴宣雅在昏暗而热闹又闷热的这一边。

    林袂央站在她的对面。

    好像,有什么事情,开始变得的不一样了。

    吴宣雅思索间一惊,又上前一步抓住林袂央的衣角。

    嗯。

    【末日前1小时10分】

    啊。出来了。

    没有多凉快。她想。

    突然间,林袂央脚底一晃。

    “哇啊啊什么鬼—”

    大地在晃。

    周围的空气停滞了一秒,紧随而来的有滚烫热烈的空气和欻欻的声响。

    怎么回事?—林袂央敏锐一想,眸光流转,乍然一显,转头快步走至一处巷子口。

    轰—

    地面从中央一处迅速裂开,冒出股股白烟。

    裂缝愈来愈大,慢慢延伸。

    人们惊叫出声,纷纷逃窜。

    一片混乱。

    而在巷子口的这一头,林袂央又近乎变态的冷静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人潮涌动,却因位裂缝的剧烈地拉开而渐渐安静。

    一块块碎石从地面落下裂缝中。

    “咯吱咯吱”

    地面,有规则的,被分成了数个“岛屿”。

    窃窃私语的声音此起彼伏。“什么东西…”“太吓人了…好臭啊。”“呜呜呜今天怎么回事啊我才刚高考毕业”

    白烟随着流动的空气不断上升,冒着恶臭的气味。

    人们低头,发现——

    裂缝的黑暗中,闪着光亮。

    *

    林袂央观察着裂至巷口的裂痕,手轻轻抚摸。

    锋利似刀般。

    再抬头看眼前一幕。

    回不了家了,林袂央皱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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