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那日林语起了个大早,前一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第二日醒来感觉心慌的厉害。上一次这么害怕纠结还是她中学放假去拿成绩单,现在没有严厉的班主任,原主的家人却是比成绩更让林语胆颤的存在。

    前两日还直愣愣说自己是穿越的,现在却感到后怕。

    一直到出发时林语仍然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上马车被绊一下,脚步一顿差点摔倒,身后的沈谦顺手扶了她一手,不小心碰到林语的指尖,粘腻冰冷的触感令他抬头,却只看到只剩轻微摇晃的车帘子。

    昨夜她就不太对劲,但沈谦没想到今日更胜,她在害怕什么?沈谦不解,也一贯沉默。

    马车穿过街道,如同前两日一般。被林语叽叽喳喳时不时骚扰了两日的沈谦却对今日的沉默有了一点点不适。

    多次侧头看林语,也并未吸引到对方的注意力。

    “咳咳。”抬手轻咳,对方也竟如木刻一样,一动不动。

    快速且微小地皱一下眉头,沈谦又加重了声音。还没演完,顿时又牵扯出病气,咳的惊天动地,马车外路人听见了都避得更远一些。

    这下如愿以偿,沈谦吸引到了林语的注意力。只是急促的喘息刚刚平息,还未等他开口,车就到了。林语径直掀开车帘子,叫了两个侍卫扶沈谦,自己提着裙摆,纵身跳了下来,略有些局促地打量着眼前的场景。

    静巷,大门口,高高挂着的牌匾,牌匾下的急切的母亲,威严的父亲,身后大大小小,高高矮矮形色不一的兄弟姐妹。

    看到林语,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拥上来,旁边下人麻利地去抬后面的礼品。

    被人潮淹没得林语紧张得直往后瞟沈谦,除了原主父母,这一群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萧母一把抓住她无处安放的手,轻愣一下,泪水就盈满眼眶,要落不落。含泪的林母与林语梦里的萧母逐渐重合。被这盈盈秋水注视,林语不可谓不僵硬,只能开口唤人:“娘。”

    娘都叫了,另一边也期期艾艾的开口喊爹。

    萧父这边刚刚同便宜女婿打了招呼,听到自己女儿的声音,又转头抚了抚胡须回应:“嗯,先进去吧。”

    萧父的话刚说完一大家子人前拥后呼推着进了大门。绕过影璧,穿过前院,才进主屋门厅。

    这里早已布置好了,一进去,萧父萧母就往高堂一坐,其他人散开。

    新娘出嫁第三日回门,新婚夫妇需在娘家感恩、致辞,最后才是吃宴。

    可能是照顾女婿虚弱的身体,简略走过感恩,致辞的流程就直接推进饭局。

    只是还没到饭点,一家人就先坐这话家常。又因为这场婚事来的匆忙,沈世子这几年也少有出席各种宴会,所以这居然是娘家人头一次看到新郎官!

    于是现场很快就变成大型认亲现场。一群人指着自己说自己是谁谁谁,沈谦只好一一喊过去。林语被包围,梦回各种过年现场被父母带着认亲戚,也盲目的跟着沈谦称呼过去。

    随即就被一少妇打趣了。

    “这成了亲的人就是不一样,我看小妹这真是夫唱妇随。”

    哈哈哈哈哈……

    周边响起了快活的笑声,只剩林语尴尬的只想满地找头。

    一群人叽叽喳喳,林语也总算弄清楚了这一大家子人都是谁。

    刚刚开口打趣她的正是萧云霁大姐,已经嫁人有了两小孩,这次回娘家也就带了孩子,小孩没呆多久就耐不住跑院子里玩去了。

    原主上面还有一哥哥,才结婚两年,有一子才岁余。

    原主排第三,也是萧母幼女。

    另外萧父也有两姨娘,下面还有几个小孩,男男女女平均也就十岁出头。

    真是庞大的家庭。林语内心默默感慨,比起她家,原主的家庭真是让她望而生畏。

    终于捱到开饭,一群人又热热闹闹的转向餐厅。

    林语也不动声色抽出自己被萧母紧握的双手。慢慢落到后面,才询问身旁的沈谦是否还好?

    沈谦淡然一笑,让林语放心。

    见对方反安慰自己,林语反倒是有些心虚,她可不是单纯真关心对方身体,只是实在不想应付原主亲人的问话,除了那个梦,其他信息她一概不知,生怕露馅。

    因是家宴就没有分坐。期间小孩吵吵闹闹,萧父脸一沉,还未开口,小孩就被下人抱开了,其母期期艾艾,还是没有离席,只是坐立不安,林语看着都累。

    她抬头看着上首的萧父,正在温和的同沈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看似温和,气质却同林语曾经在家中看到同自己父亲聊天的一个叔叔极为相似,再后面林语就只在新闻上见过那叔叔,那是一种上位者的肃气。

    吃过饭,两人就被分开。林语被萧母领着去了原主的闺房。另一边沈谦则被带到了林父书房。

    穿过垂花门,又七拐八拐,才进到原主院子。院子不大,但花木繁盛,冲淡建筑之间的局促之意。

    推开门,熟悉的格局唤醒渐渐褪色的梦境,梦里的忧愁、焦急、痛心与绝望随之扑面而来,在林语还未反应的时候,泪水一颗颗流出、滴落。

    她伸手,轻轻用手指接下一颗泪珠,不明白,然后恍然大悟,抬头还没说话就看到前面的萧母瞪着眼露出不敢置信,震惊,心痛的表情。还没问她怎么了,嘴比脑子快,就已经把刚刚嘴边的话说出口了。

    “下雨了。”

    话音刚落,萧母再也忍不住,轻轻掩面,手帕一点点被濡湿,肩膀微微耸动,只余一声一声压抑不住的呜咽。

    听到主人家伤心的声音,周围丫鬟婆子也仿佛被情绪感染,一个个红了眼眶,更感性的也在偷偷用帕子抹眼。

    林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刺激到了原主母亲,抬手擦掉脸上的“雨水”,上前安慰伤心的萧母。

    见林语有了动作,周围几个丫鬟婆子才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安慰伤心的萧母。

    等最伤心的劲儿过了,萧母也缓了过了,轻轻放下手帕,背身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

    等转过头就看到自己女儿略担心的神色小心看着她,心里一酸,又强压下去。

    提着精神,转头开始笑骂林语。

    “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林语不解,一连疑惑的望着萧母。

    只见她脸上脂粉东一道西一道,又因为主人粗暴的擦泪水方式,整个脸上就像被摩擦过的画,只能说乱七八糟。偏偏她还一无所觉,一脸茫然不解的望着你,略有弧度的眼睛都被睁得圆圆的,说不出来的稚气。

    “像个花脸猫。”萧母伸出手指指着林语脑袋。

    接过丫鬟递过来打湿的巾帕,轻轻擦拭着林语的脸。

    “你呀你,都嫁人怎么还跟小孩一样……”

    “总这样冒冒失失,你夫君若嫌你了又要怎么办啊……”

    听到关键词,林语一个激灵,口快反驳:“不是!”

    “不是什么?”林母皱眉问。

    林语才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反问:“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管他嫌不嫌弃?”

    “哪有为什么?”萧母放下手中的巾帕,转身去整理林语发型。

    “出嫁从夫,一直如此,你要讨得丈夫欢心。”

    “但你家情况不一样,云霁,你要不仅要讨好你丈夫,你还要讨好你婆母。这样,日后,你那夫君去后……你的日子才不会难过。”

    萧母轻轻握着女儿双肩,看着她迷茫的眼睛,一字一句剖开,用最直白的语言。恨不得把毕生所学全灌输到她脑中。

    这是她最小的女儿,一直娇惯,养的纯善不知世事,本想再多留几年,未成想,一道圣旨就仓皇出嫁,夫君非良配,如花似玉的年纪,以后几十年就只能……她这一月多夜夜不得眠,心中暗自气恨不已,抬头却两眼空空,不知气谁,恨谁……

    “夫人!夫人!”一个婆子慌忙进来,耳语几句。萧母听了眉眼一竖,刚刚悲切的氛围一扫而空,怒气冲冲就要往外冲。又想到什么,回头让林语且在此处等候,等会再走。

    林语摇头,说想跟她一起走。开玩笑,她又不认路,萧夫人走了,她等会离开怎么跟下人解释她在自己家还不识路。算了算了,还是一直跟着林夫人吧。

    结果等到了,林语又后悔自己这个决定时好时坏。因为萧母正在大声训斥儿媳,训斥她没照顾好孩子。林语远远看到一眼,小孩不知道怎么了,有点恹恹窝在奶娘怀里,不见上午的精气。

    另一边,沈谦和萧父赏书赏画也话不投机。沈谦一如既往发挥自己沉默的人设,萧父问一句才答一句,茶都过了三巡,才无人说话,沈谦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就向萧父提出辞行。

    林语坐立不安的看着自己大姐像个没事人一样逗弄着自己小孩,实在不知道她为什么像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大姐抬头看着林语那局促的小模样,被她逗笑了。笑着打趣:“别怕,你家婆母是全京城出了名的慈悲为怀,别跟个鹌鹑一样。”

    林语不理解她这时候为什么还能开玩笑,但是也是找不到话聊,就疑惑萧母的态度大变。

    大姐听了她疑惑,更是乐不可支。

    笑过了才轻轻嘲讽:“这女儿怎么能和儿媳妇相比。”

    “你担心这些啥,你家那个根本没几天日子活头,等他一死,你那婆母估计想都想不起你。”

    又是死。每一个人都在说沈谦短命。林语默默想。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一个下人进来通传,说三姑爷已经等着了,问小姐何时走?

    林语还没反应,大姐就先站起来,说自己也要走了。朝还在发怒的萧母只会了一声。

    萧母没出来,只是让下人送她俩。

    等出来,沈谦正一个人端坐在门厅内,低头看着桌面,不知道想什么。

    两人像大姐先告辞,就坐上马车,带着一车车回礼回去了。

    车走过静巷,转到热闹的大街,马车内如来时一样寂静。沈谦疲惫的闭眼靠着车壁养神。

    “沈谦。”

    “嗯?”一声虚弱的鼻音。

    “你还能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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