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木有枝身上一烫。

    “奴婢该死!”上菜的宫女慌忙跪倒,原来她被秦王一声历喝,吓得手抖,一盅文思豆腐全浇到木有枝衣服上。

    还好这菜从御膳房取出已经过了很久,并不算烫。

    此时,倒是歪打正着解了木有枝的尴尬。

    “下去吧。”“谢夫人,谢夫人。”宫女如蒙大赦,木有枝起身给夏太后、华阳太后、秦王禀告“臣妾失仪,请允臣妾告退!”

    三位大佬无有不应,木有枝出了大殿才算喘过气,这王宫树欲静而风不止,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宫女领着她前去更衣,走着走着路过一个水榭回廊,韩姬正盈盈独立之上。“我是闻不得酒气,夫人,怎么出来了?”韩姬柔声问。

    木有枝指了指身上的油渍,对她到“水上风大,韩良人还是早些回去吧!”木有枝主动避让,让韩姬先行。

    “我自有了身子,常觉得胸闷气短,此处敞亮透气,倒还畅快些。还是夫人先行,湿衣服久了伤身。”

    木有枝不再推辞,擦身而过时韩姬突然弯腰作呕,木有枝下意识避开,突然身后掌风袭来,她迅速闪开半步,却不想掌风冲着韩姬而去,木有枝虽然因为她怀孕而吃醋,但心里也明白这种事责任主要在男人,立刻伸手去拉,不想韩姬突然惊呼“木夫人为何推我?!”

    木有枝心知中计,欲要擒住暗算的宫女,那宫女已经扑通一声跳入池中向韩姬游去,木有枝心中一动扑通一声也跳入水中,不论救人还是避嫌先跳为敬。

    此时早已经惊动玉英殿诸人,木有枝愣愣站在原地,寒意从脚底冷上心头,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秦王闻讯赶来时,木有枝浑身湿透站在一旁脸色苍白无精打采,韩姬倒在宫女怀中无呜呜哭泣,忽然有人惊呼“啊!血”韩姬身下流出一道细细的血水“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韩姬如闻霹雳,放声大哭。

    “送韩良人进偏殿,召夏大医。”一行女眷浩浩荡荡转移到偏殿,这次寿宴全是彻底黄了。

    韩姬众星捧月般被簇拥在中间,默默垂泪。木有枝站在偏殿的角落里,身上湿衣服沾在身上,早春的冷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王宫的春天太冷了!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夏大医今日出城就诊,臣前来。”淳于仲芪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显然是一路赶来。

    他收拾药箱为韩姬诊脉,片刻后跪地“王上节哀、良人节哀!”

    韩姬面色苍白,她心念电转,那宫女不止是谁的人,如今已难寻证据,不如咬死木有枝,更何况,若论私心,她最嫉恨的也是木有枝。当即一口咬定“王上,是木夫人推了臣妾,王上,你要为成妾做主呀!”。

    之前上蹿下跳得华阳太后难得的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是夏太后开口“王上,还关韩氏一个公道。”

    秦王俯身安抚韩姬“你好生休养,朕必会查明真相还你公道。”

    “不,臣妾要亲自为腹中孩儿讨回公道。”

    秦王不置可否,有侍人躬身禀告“已将相关人员缉拿,就在院中。”

    “宣。”

    秦王一副秉公执法的样子,早有不愿卷入是非的女眷宗亲告退,偌大的偏殿之中只余两宫太后,韩姬,宗老夫人,几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眷。

    木有枝作为嫌疑人和相关宫女皆跪在殿中。

    韩姬身边的宫女添油加醋补充道“韩良人在水榭赏光,木夫人经过回廊,擦身而过时突然出手推了韩良人入水。”

    “你们呢?”

    水榭对侧值守的宫女的证词基本也是如此,也有老实的“奴婢听见韩良人惊呼,便见木夫人回收手,其他并不知情。”

    这是一个精心布置得局,出手宫女与木有枝基本同一个站位,木有枝甚至无法用出手的角度来反驳。

    可韩氏为什么要这么做?用腹中孩子陷害我,值得吗?

    “木夫人,你可有话说?”

    木有枝如梦初醒,抬眸盯着嬴政的双眼凄然道“我没有推她,你信吗?”

    信不信不重要,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局,即便嬴政信她,又有什么用?他不是色令智昏的昏君,木有枝没有证据翻案,一切都是徒劳。

    嬴政不答反问“你可有解释?”木有枝见此心中不再期待他的回护,例行公事般平静的解释了她衣服脏污到韩氏落水的经过。同一个事情,两种说词。

    “韩良人怎会拿腹中王嗣陷害你,依臣妾看你是嫉妒韩良人。”一名美人出口辩白。

    是啊,怎么会有人用王嗣和前程陷害一个徒有宠爱却无势力得女人?后宫子嗣才是立足的根本。

    “王上!事关王嗣,您要为成臣妾腹中的孩子做主!”

    韩姬面色苍白泪水滚滚而下。

    夏太后一边拉着韩姬的手安抚她,一边对秦王道“请王上秉公处理!”

    因为夏太后寿诞,终于解禁并得以入宫的妺姬公主正要落井下石,被华阳太后一个警告的眼神,定在原地。

    秦王眸光微动神色难辨喜怒“木夫人,褫夺封号幽禁关雎宫,无王召,任何人不得入内。”

    “王上,她害死了咱们的孩儿,王上!”韩姬似乎并不满意。

    “王上,既已经褫夺封号,又如何能独享一宫!伤及王嗣纵非死罪,也该打入冷宫,王上切不可色令智昏。”宗老夫人顶着一张橘子皮老脸一板一眼道。

    “求王上秉公处理!”陆续有女眷跪地,木有枝只觉得好笑,自己一直行事低调,不争不抢,竟不知何时得罪了这么多人。

    如今证据确凿,即便木有枝有冤也无处诉,殿中竟有大半女眷请命严惩木有枝。

    “呵,忠诚耿介,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秦王神情冷峻气质冷厉如同一头蛰伏的猛兽,“木摇光迁入永巷,无召任何人不得探视。韩良人擢升美人,送回玉兰苑休养,此事查明再议。”

    他说的是迁入不是打入,韩姬心中暗恨,事到如今他还护着她。心中更加确定自己没错,这木摇光不除,纵有子嗣恐怕也难入君王的眼。

    君王铁口直断金口玉言,此事便暂且告一段落。

    木有枝平静的谢恩,一身湿衣服便被带去永巷。走到一半,尺素悄悄过来,带来新衣服拉她进入路旁一个房间更衣。押送的宫人欲呵斥,被首领一把按住。木有枝更衣过后,才算舒坦了些,一路跟着宫人来到一座偏僻的院落。

    冷宫

    永巷其实是王宫西北角一座宫殿群,四周高耸的宫墙和狭长的甬道将这个宫殿群隔绝在繁华之外。

    草木萧疏宫墙斑驳,人影稀疏。

    王宫中并没有哪个宫殿叫做冷宫,君恩不至的地方就是冷宫。

    咔嚓,大门紧闭的声音响起,押送的宫人和侍卫离去,荒凉的宫殿内只剩下木有枝和尺素两人。

    “你怎么来了?”

    “王上令奴婢照顾夫人。”

    “我己不是夫人,你唤我木姑娘吧。”

    秦宫地广人稀,这座荒僻的宫殿群背靠荒山,一侧是渭水支流,唯一通往宫殿的途径就是她们来时的狭长甬道。

    越往里走,草木越是繁茂,古树参天颓垣断壁一派荒凉,偶尔有几声凄厉的嚎叫和破碎的唾骂声,不似王宫,倒像是个乱葬岗。一墙之隔两番天地。

    随着木有枝她们的到来,四周的房子中时不时有人探出头来,一名白发驼背的老妇人头簪野花原本正在捶打一名年轻美人,见了木有枝一愣,发疯似的扑上来“你个狐媚子,打死你这个狐媚子。”

    不待木有枝动作,尺素身形一闪挡在前面,抓住了疯婆子的手腕,那疯婆子挣扎撕打不过,只得悻悻而归。

    木有枝扶起地上的年轻女子“你可是窈姬?”

    “我是,我是!”地上的女子头发散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却两眼放光的盯着木有枝口中喃喃“王上还记得我,王上还记得我。”

    “啊!”她仿佛被自己的样子吓了一跳“翠萍,伺候本宫梳妆打扮,王上,王上要来接我了。”窈姬神色恍惚癫狂,又哭又笑的跑开。

    “这王宫,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木有枝两人找到了一处还算完整的房舍。

    这一日的经历可谓是跌宕起伏,等木有枝闲暇下来,已经到了傍晚,尺素不知去向,她坐在院中思考今日的事情。

    经此一事,越发坚定离开王宫,但也不愿意背着罪名灰溜溜离开,总要正大光明清清白白的离开。

    韩姬为什么会拿自己腹中的孩子陷害自己?就算自己独得恩宠,凭借她的家世和子嗣,除了妺姬公主谁能越过她去?

    因她有孕,木有枝百口莫辩,那个胎儿反而成了她撇清自己的最有利的证据,即使有人能丧心病狂拿自己的骨肉做筹码,也不会有人愿意拿后半辈子的依靠和登天梯来陷害一个无依无靠的宠姬,成年人做取舍总要物有所值才划算。

    无论是从情理还是利益的角度都说不通。这反倒是把木有枝给锤死了。

    那么,换个角度,某死神小学生说过,真相只有一个,排除所有不可能,无论结果怎样荒谬,那也是唯一的真相。

    换个角度,得益于木有枝前世看的各种宫斗小说,木有枝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原来如此!只是韩姬已经“滑胎”,如今取证太难了。

    此时,咸阳宫中嬴政正在与中车府令商议此事,若非他阴差阳错得知阿枝不愿意为他孕育子嗣,恐怕也会怀疑木有枝的动机,毕竟后宫之争离不开子嗣之争,韩姬孕育的是他的长子或长女。

    念及木有枝,嬴政心中又气又痛,如今被迫去了永巷,也不知会不会生气。她武功高强行走江湖也没少风餐露宿,他倒不担心她的生活起居,就怕她一怒之下远走高飞。

    看来得尽快查清楚此案。

    “王上,这是宴会上菜宫女的供词。”

    “这是落水宫女的供词。”

    “这是水榭四周宫女侍卫的供词。”赤影很快带来了厚厚一卷竹简。

    “果然”嬴政一目十行浏览,冷笑一声“查涉案人员近一个月的亲友关系,接触的人员,财务往来。”嬴政手指轻扣案几,一条条指令有条不紊的发出。

    “见过王上。”尺素悄没生息的入殿,低声回禀。

    “原来如此!难怪夏大医偏偏是今日出城。”

    “只是,此时棋差一招,不好取证。”

    给尺素分析了自己的推测之后,把问题丢给嬴政头疼,信不信皆由他,木有枝自己反而怡然自得的在永巷过起了田园生活。

    决定了,一个月内如果嬴政都捞不出自己,那她干脆躺平,也不要啥沉冤昭雪,直接来一出投水自尽,金蝉脱壳溜之大吉。

    被打入永巷的女人,要么扛不住落魄的生活香消玉殒,活下来的要么受不住打击疯疯癫癫,要么已经找到了生存之道。

    木有枝看到一些废旧花园中还种植了蔬菜瓜果、小麦绿绿葱葱,甚至还有个老妇人在破旧院子里搭了一个鸡窝。

    有山有水风景宜人,撇开疯婆子每日骂骂咧咧痴心女半夜哭哭啼啼,这里倒清静自在许多。

    嬴政来接木有枝那天,她正在屋脊上被一只老母鸡咯咯咯的追着啄,有一只鸡贼的老母鸡发现自己的蛋会被掏走,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借住地利对抗贪婪的人类,它把蛋下在了屋脊上!

    老妇人上不了屋顶,木有枝便帮他掏鸡蛋,这可得罪了护崽的老母鸡。她被追得上蹿下跳“掏你一个蛋,不要那么小气。”

    “我警告你,要么舍蛋,要么舍身,你别不知好歹!”她三下五除二逮住老母鸡“本姑娘给你脸了?再啄,炖了你?”转身时恰好对上一双含笑的双眸。

    木有枝从屋顶翩然跃下,将老母鸡和鸡蛋递给老妇人“阿婆,这母鸡是不是该窝崽了?要不你让她抱窝算了,满足它当母亲的心愿!”

    “啊呦,我给忘了!”老妇人恍然大悟,神色有些懊悔和怀念。

    她接过鸡蛋,抱着老母鸡“是该抱窝,阿芳嘱咐过,母鸡凶狠护窝时,便是要抱窝了!”

    木有枝没有问阿芳是谁,这永巷中生活艰苦说不得哪天就有熬不过去的人。

    木有枝来的这几天,靠着医术救了好几个染了风寒的妇人。若她没来,说不得就有人熬不住去了。

    木有枝看着面前俊朗挺拔的青年,亲政之后他身上的气质越发沉稳威严,穿上帝王冠冕他身上再也看不到阿照的影子。木有枝无比真切的意识到,这不是她的阿照。

    嬴政看着冷宫中恣意快活的木有枝,也是百感交集,入宫之后阿枝有多久不曾畅快欢笑过?两人各怀心事,一时间相顾无言。

    突然,一个喜极而泣的声音响起“王上,王上,臣妾终于见到你了。”

    窈姬从院子外面跑来,顾不得的仪态快步跑到嬴政面前跪下,抱着他的双腿哭泣“您是来接窈娘的吗?窈酿冤枉,窈娘真的不知道长信侯会叛乱。”

    她抱着嬴政的大腿,如如溺水之人抱紧浮木“王上,您信臣妾,您信臣妾呀!”

    嬴政看了看木有枝,有些手足无措低声呵斥“放手!”

    他积威甚重,窈姬瑟瑟的放开手,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木有枝不愿看这一幕,默默走出了小院,院外破旧的连廊上一个竹筐中,几只小兔子正咔嚓咔嚓啃菜叶子。

    这是木有枝逮的兔子,兔子繁衍快好养活,阿婆她们也能多些肉食。

    她抓起旁边竹篮中的菜叶子丢进去,兔子争抢着咔嚓咔嚓吃的欢。

    “抓你们的时候,跑的飞快。如今饭来张口瞧把你肥得,短短几天胖了一圈。”

    “阿枝”嬴政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你可是怨我没有护着你。”

    “证据确凿,有什么好怨你。”

    “阿枝!我,我”他有心承诺,又恐承诺太虚浮浅薄,他终是有太多无奈。只得紧握她的双手,“我信你,我一直都信你,阿枝,也信我好么?”

    木有枝打定主意离开唯恐软了心肠,避而不答“你是来接我的吗?”

    “是,此事已查明,淳于仲芪学艺不精误诊,韩氏将计就计胆大包天嫁祸于你。”他轻轻搂着木有枝“委屈你了,阿枝。”

    说罢低头亲吻她的额角,低声耳语“阿枝,不要生气,可好?”

    木有枝叹息一声“我不生气。”嬴政终于放下心中巨石,笑着拉着她的手“我带你回去。”

    木有枝任由他拉着手,乘上御撵,一路心事重重回到关雎宫。

    关雎宫中宫女太监喜笑颜开,主人荣耀而归,他们终于有了主心骨。嬴政亲自将木有枝送回关雎宫,才去处理政务。

    流水般的赏赐络绎不绝,宫女太监与有荣焉,木有枝令她们照常登记造册,自己坐在梳妆台前,对着满闸钗环珠翠怔忡不语。

    良久她换上自己入宫的衣服首饰,从满箱珠宝中挑了一根缠海棠木簪。

    时光恍惚回到山崖之上,那天看完日出,还顶着郑照身份的嬴政,突然神色郑重的递给她一根木簪。

    “给我?”

    “嗯!”他抿了抿薄唇,微微侧过脸庞,初生的朝阳照在他脸上,映出一抹薄红。

    “我,我。!”木有枝有些手足无措,一时间也不知拒绝还是接受。

    “送你,不要扔了便是!”

    他却莫名有些生气,把木簪往木有枝手中一塞,便跑不见了。

    那时候木有枝并没有做好恋爱的准备,一直没有戴那根木簪。两人还闹了不少别扭。直到回到咸阳生死之间坦白心迹,木有枝才翻出这个簪子戴了出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决定与人共度一生,没想到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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