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有枝回到秦国,秦王率百官亲迎。

    次月,成为王后。

    次年,龙凤胎儿女出生。

    自渭水重逢心意相通,秦王便空置后宫,木有枝怜惜后宫女子蹉跎一生,适龄的后宫女子放出宫一部分。

    也有无家可归,便教导读书识字,送入妇医堂和月报馆。

    朝堂之上,秦王制版邸报,传达朝廷政令。

    后宫之中,木有枝置办月报,多从法令普及、民生世情、生活技巧等方面润物细无声。

    秦国律法严苛,贩夫走卒不知法而犯法比比皆是。

    律法是秦国的基础,天下未定,暂时还未到修改律法的时机。

    木有枝只能尽可能的普及法律,避免无辜之人无意犯法,也避免贪官污吏信口雌黄,以律法之名行不法之事。

    事情忙起来,日子便如流水一般过去。

    直到,女官来报夏太后病重。

    木有枝才恍然想起,韩国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夏太后年岁虽高,但保养得宜,未必不能治愈。只是,心病总要心药医,近年来大秦国力蒸蒸日上,朝中武将早就摩拳擦掌,展望建功立业。

    六国之中,韩国最弱,首当其冲!

    夏太后因此日日忧心。

    月前,秦国大军直奔韩国,消息传到夏太后耳边,她当天便病倒了。

    木有枝来时,夏太后短短几天又瘦了一圈儿。

    夏太后枯瘦的手指抓着木有枝的手“好孩子,真到了那一日吗?”

    “是谁在祖母面前胡言乱语?”

    木有枝柔声道“您还记得我提过的公子韩非吗?陛下此次发兵,乃是爱惜韩非公子的才学,邀请韩非公子入秦国。“

    “果真?”夏太后闻言,脸色颓色少了几分。

    木有枝再接再厉“臣妾何曾骗您?韩非公子的学说如今响彻六国。他是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入秦后,若没有您的庇护,为奸人所害岂不可惜?”

    又引着太后说了许多韩非的趣事儿,磨着她老人家写了一封劝慰信。才算将她老人家安抚住。

    木有枝叹息一声,自己父母缘浅,无家国之累,尚且因卫国生身之恩险些丧命。这些后宫女子,哪个不是两难全?

    摸着胸口的劝慰信,想着即将入秦的韩非,木有枝总算有了些底气。

    姬无夜的死亡的确给韩国缓了一口气,韩国王室的力量有所提升。

    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韩国积弊太深,从上至下根子早就烂透了。

    纵然韩非有通天之志、惊世之才,奈何君臣父子伦理纲常压得死死。

    他到底做不出弑父逼宫之举,最终在秦国大军压境索要韩非时,被韩王打包快递给了秦国。

    不知是心如死灰还是破罐子破摔,韩非还是写了那封触怒秦王的信。

    木有枝闻言,恨不得把他抓起来捶一顿。

    急忙来到天牢探望。

    “拜见王后!”

    萧萧君子纵然身陷囹圄,也依旧从容优雅礼仪周全。

    “王后?”木有枝气笑了。

    “王后你妹!”棒棒几拳揍得韩非抱头鼠窜。

    天牢中猝然鬼哭狼嚎“啊!你都当王后了,怎么还动手打人?”

    “当年是怎么答应我的?”

    木有枝拳头带着劲风,砸上韩非耳边的墙壁,墙上蛛网般的痕迹扩散。

    “你这是要砸死我?!”

    “与其让你作死,还不如让我送你一程!”

    “啊!痛呀!”

    “你都不怕死了,还怕痛作甚?”

    “住手!住手!”

    韩非缩在墙角气喘吁吁,哪里还有半分贵子公子的优雅,“听你的,你先住手!”

    木有枝环视一圈,这天牢虽然简陋倒也干净。当即反客为主,下巴点了点地上的蒲团“坐!”

    然后在对面的蒲团席地而坐,斜睨着韩非,一幅我等你解释的样子。

    韩非揉了揉被揍的肩膀“多年不见,摇光一点儿也没变!”

    “某人变了。君子一诺千金,某人食言而肥!”

    “抱歉。”

    韩非眉眼低垂一声轻叹”摇光,我终究放不下。”

    “然后呢?殉国而亡?了不起呀,伯牙齐叔都不及你有忠心耿耿!”

    “你的理想呢?你的新世界呢?撒手不管了?”

    “我的理想,不是已经在践行吗?我听说了,属地成都,西南的明珠。”

    韩非看着对面气势汹汹的少女,缓缓笑了“我的理想,摇光不是一直在践行吗?”

    “你还想偷懒?你好厚的脸皮?”

    韩非一愣“摇光,你真是...”

    "你忘记当年在询翁门下力排众议,坚定的信念吗?"

    那个时候木有枝下山求学荀子,恰逢韩非也在荀子门下学习。

    那个时候,韩非的思想刚刚萌芽,草创的作品被同门痛批,茫然之时,二人相遇,是木有枝的肯定和鼓励给了他勇气。

    “当今之世,非儒即墨。法家势微,秦国是唯一重用法家的国家。你甘心明珠暗投,一生无所作为吗?”

    “不是有你吗?”

    “你好狠的心!你难道不知道我被骂做祸国妖妃,你这是嫌我的骂名还不够多吗?”木有枝气鼓鼓道。

    “摇光,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他手足无措,木有枝趁机再下猛药“我告诉你,大秦东出势在必行,不独秦国,六国都必将一统。韩国宗室皆是平庸之辈。嘿嘿,你现在作死,触怒陛下,陛下爱惜你的人才,纵然放过你,届时也会折腾在韩国宗室身上。”

    “哦,亏得宫中太后为你们这些不孝后辈忧思成疾,你倒好,要行取死之道?”

    木有枝嘿嘿冷笑,翻出夏太后的书信,迎面扔给韩非。

    这封信言辞恳切、舐犊之情、家国之思溢于言表。

    夏太后也明白大秦势不可挡,这封信便是给后辈某的退路。

    既是向秦王求情,也是劝慰后辈,保全自身。

    韩非看后果然动容,向北而拜“儿孙无能,连累姑祖母!”

    木有枝趁机火上浇油“哦,对了,就算陛下宽宏大量。韩国那些眼高手低的贵人儿,离开了皇宫大院,没了韩民供养,估计很快就要流落街头了。”

    “你,你!”

    “我说的都是实话!”

    “看来,我别无选择了。”对面青年无奈摊手。

    “你当然有!”

    木有枝微微前倾,盯着他琥珀色的眼眸“商君留下的法度,无法适用天下一统之后的局面。陛下需要你,我们需要你,一起为即将到来的新天地,创造出属于新世界的法度!”

    “法之天下,儒之教化。你,不想亲自创造它吗?”

    韩非盯着眼前明艳的女子,岁月似乎格外厚待她,她身上沉淀了从容和睿智,眼眸依旧清澈熠熠生辉,整个人还是如多年前一般,充满生机和希望。

    韩非无奈叹息“摇光,你总是,很容易让人相信奇迹!”

    木有枝起身,郑重邀请“那么,跟我,跟陛下,一起见证这个空间绝后的奇迹吧!”

    韩非怔了怔,几年前也有人这样郑重相邀,那时候他对韩国尚存希望,拒绝了他。

    这一次,他想试试。

    良久,韩非终于握上这只手“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走!”

    “去哪里?”

    “见你该见的人!”

    穿过天牢的狭长幽深的甬道,肃静的前厅,一个玄衣缅服高大挺拔的男人静静的站立着,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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