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什么也记不清了,但这样的答案好像也并没有令他多么惊讶。

    “我与兄台无冤无仇,除了那日赢下了你的场子,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别的原因。”徐景年饶有兴趣地眯了眯眼,又凑近大汉说,“若真是如此,那兄台也是干了件见不得光的事情,我更没有理由帮你们了。”

    本来这治病救人的事情他徐景年就是七窍通了六窍,可谓是一窍不通,倒不如趁此机会脱身了去,也不会落个故意见死不救的名号。

    “哥哥……”那孩童见徐景年已然一副无意救人的模样,急的不知所措,只得带着哭腔求助般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大块头。

    “圣人,我……”大汉哽住了一瞬,又继续说道,“我本靠着街头卖艺所挣得的小小收入来支撑我们一家三口,您的出现让我……无颜再去那地方。自然也断掉了唯一的生路,如今我们只能靠吃草根树皮为生。”

    见徐景年没有说话,大汉深吸一口气,连忙补充说,

    “若圣人愿意救治我娘,我甘愿以死谢罪,只要您解气就好!”

    这话一出,正琢磨着怎么离开的徐景年被惊得瞳孔一震,忙上前将一直跪在地上的大汉扶了起来说:“这又是何苦呢,生死有命,你娘的命数也许就在此了,我看她气数将尽,就算请来了这天下最厉害的医师又如何?”

    “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和月儿就不会放弃!”大汉满眼温柔地看向自己身边个子小小的孩童,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们一家三口相依为命数十载,不管多难都走过来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

    徐景年见他如此执着,也不好再劝他放弃,只是当下自己恐怕也难以名正言顺地脱身了。

    三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迟迟没人开口说话,一度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之中。

    “你叫什么名字?”徐景年深知如今医馆本就人手紧缺,定是不会放弃大局来救治一个无关紧要的老妇人,只得先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起话来,“如今多大了?”

    似乎是被徐景年这毫无营养的话给惊到了,大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说:“我叫王顺,我们一家命苦,无人跟我提过我有多大,只不过我知道我们月儿如今就要十岁了。”

    十岁……徐景年看着那孩子想了想,忽而想到一个可以正大光明离开的法子。

    “王大哥,我不过就是医馆里面一个打杂的。你看月儿也快十岁了,我这里呢还有很多药急着带回医馆,不如你就让月儿随同我去,一来呢能让月儿到时给馆内医师带路来你家,二来呢也能防止我半路跑了不是?”

    王顺也不是傻的,看徐景年这模样也不像个靠谱的,一听能请到馆内的医师来诊治,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便连声应下了。

    “月儿,要乖乖听这位哥哥的话,知道吗!”

    二人临走前,王顺还七七八八交代了一番。

    “你哥看起来那么大的块头,想不到心思跟姑娘一样细啊。”

    拐出最后一个胡同后,徐景年调侃般对王月说到。

    似乎没察觉徐景年语气中的他意,王月昂着头冲徐景年说到:“那当然!我哥哥天下第一好!要是没有他,我们早饿死在来京城的路上了。”

    “哦?”徐景年笑了笑问,“月儿此话怎讲?”

    “因为哥哥力大无穷!我们来的路上遇到好多匪寇,都被哥哥打跑了!”一提到哥哥的雄伟功绩,王月的双眼放佛都泛起了光。

    “你们是打哪来的?一路上竟遇好多匪寇?”

    “打扬州来的。”

    徐景年歪了歪头仔细回想了一番,继续问道:“扬州?从江南富庶之地到京都的路,有匪患也不奇怪,只是我记得刚入城时,瞧见公示说那什么叶…算了想不起来哪路英雄了,说他带领一众家兵剿除了江南至京都一道的匪寇,平了匪患,怎么会…”

    听到徐景年说匪寇已被剿清,王月顿时瞪大了圆圆的眼睛,激动得跳到了一边说:“怎么可能!我们一路上遇到了好多好多坏人,拿着大刀,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哥哥告诉我说那就是匪寇!”

    孩童之言应当不会有假,更何况月儿这反应也不像是装的。徐景年一把将王月拉到身边,拍了拍他的背以作安抚。

    若是这剿杀匪寇之事有假,那这告示岂不是障眼法?让有意剿匪的江湖豪士不再注意此处,莫不是这匪贼和上面的人有何见不得人的勾当?既然如此,他徐少侠的作用不就凸显出来了吗?

    “伤也差不多养好了,等帮温家忙完了这一趟,我就出发剿匪,到时候我徐少侠的名号必将响绝天下!”

    徐景年走着走着,由思考变成了幻想,嘴里念念有词不说,还莫名其妙笑了出来。

    “哥哥你没事吧!”王月担忧地看向徐景年问,“我们什么时候才到啊?”

    王月这么一问才把徐景年从江湖大梦中拉了回来,伸长脖子望了一番回答说:“就在前面了。”

    徐景年没有骗小孩,确实没走多远就到医馆了。毕竟这个时候还人满为患的地方,也独有这一处了。

    “徐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一蓝衣弟子见到徐景年便急切地跑了过来,看见他又愣了愣问,“你这是…”

    徐景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王月,马上反应过来笑说:“哦,这是王月。他母亲病重,我特意带他……”

    “徐公子,你这是何意啊?如今医馆忙于抗疫本就难以脱身,你这怎还把人给带回来了?”

    看了看身边眼巴巴望着院内的王月,徐景年这抹了油的嘴也一时不知说什么。

    “发生何事了?为何徐公子回来了还迟迟不把药带到捣药轩?”

    一身型挺拔的白衣男子及时赶到,替徐景年解了围。

    “是啊是啊,我这就去!”

    徐景年见状拔腿就要跑,白衣男子瞧见了王月,又看身边蓝衣弟子一脸愁容,也只是皱了皱眉,便随这一大一小去了。

    “大师兄,如今我们自顾不暇,哪有精力再派人手去…”

    “唉,此言差矣。见死不救才是大忌,你可知其中缘由,且与我细细道来。”

    白衣男子打断了师弟要说的话。

    “我不知,只知道这孩子的母亲病重需要救治……”蓝衣弟子抿了抿嘴如是回答道。

    白衣男子摇了摇头,攥紧了袖口,快步来到了徐景年二人跑去的捣药轩。

    “什么?你说这三味药草都已经没有了?”正在配药的女弟子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又好似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说,“也是,十余日的功夫也够耗尽药铺的存货了,如今都说这京都闹出瘟疫,其他各州都对我们退避三舍,别说药商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连粮食也要断了。”

    “那个,我能说句话吗?你先别急。”徐景年弱弱地开口打断了女弟子充满担忧的推测,见对方不再作声,继续说道,“我看京都这次,应当不是瘟疫。”

    “你怕不是也病了?说什么糊涂话呢?”

    刚踏进捣药轩便听见徐景年又在胡言乱语,温子苓默默在心里更加确定对方脑子有问题了。

    “我没说糊涂话,不信你大可自己去看。”徐景年见温子苓来了,更有兴致了,声音抬高了两个调,“我没记错的话,瘟疫是有很强的传染性吧?”

    见众人都沉默,徐景年便视作同意了,继续说道,

    “我这些时日在医馆跑上跑下打杂活,目测医馆能供给病人居住的位置不过百人,而距离瘟疫风波兴起已过近一月,若真是按照你们所说的传播速度,那恐怕十个医馆也不够装的。”

    “你难道没见到医馆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吗?!”

    正在认真清点药物的弟子听不下去了,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大声反驳了徐景年。

    “这,才是关键!”徐景年见有人一下点出了重点,露出了一个胜利的表情说,“我整日除了扫地送药也没什么忙的,无聊的时候就喜欢站在门口数数。之前没留意,一留意发现每日在外面的人都是有规律的。”

    “你不妨说说,是什么规律。”

    温子苓想着现在就耐着性子听徐景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样等他编不下去的时候就可以趁此机会再给他加点活干。

    “明日来的人,会和昨日是同一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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