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诏狱设置在地下，它的最深处，是十间完全独立的石头牢房。
牢房的内部，空旷，昏暗，无声，仿佛时间停滞，周围一切变为虚无。
郑兰珏坐靠在干草上，睁眼怔怔地看着外面油灯橘黄色的光，猜测现在外面的局面。
靠着每日送餐来计算时间，他进来已经半月有余，刚开始几日连日提审，各种方式让他签字画押，但是他都挺过来了。
现在已经连着三日都没有人过来提审他了。但郑兰珏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无人理会，可能是他无罪即将释放，但也有可能是……
已经要定下他的罪了。
狱卒们嘴严的很，他现在也不知道这次牵扯到了什么程度。
不过他那日同知荇所说的树下，实际上埋有他历年来与几位官员的来往记录，在他落难之时，应该足以作为掣肘来让那几位尽心尽力地帮他脱罪。
只要不是革职抄家，他就可以东山再起。
郑兰珏心中稍安，正闭眼准备休息，就听到空旷的走廊传来不断接近的脚步声。
来人脚步声较轻，步伐轻盈，不似狱卒，郑兰珏心神一动，不由坐起来向外看去。
沉重的锁链被一一打开，狱卒推开铁门，更多的光亮倾斜而进，郑兰珏看到来人，惊喜地站起来：“阿荇！”
知荇被郑兰珏的面上的惊喜惊了哽了一下，竟然差点忘了准备好的台词。
郑兰珏注意到她身后虽无狱卒，却有一个戴面具的男人，按捺住疑惑克制地问：“阿荇，你来这里，说明此案应该要解决了？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不。”
知荇觉得他可真是可笑，他忘了他们之间的仇怨与不愉快了吗？难道在他眼中她就是那么低贱的一个人，发生了种种事情他们已经和离的情况下还会为他尽心尽力地脱罪？
他对自己的魅力是不是太过自信了一点？
她的心里生出了一丝恶意，她想要打破他此刻的自信，看他失魂落魄、自尊碎成一地。
知荇面容冷酷，又补充：“郑兰珏，我是来告诉你，你被判处流放了，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郑兰珏闻言怔怔回不了神。
怎么会……？
郑兰珏压抑住摇住她疯狂质问的冲动，勉强露出一个笑：“你说什么？”
知荇弹了弹袖子，清嗓子道：“户部侍郎郑兰珏，结党营私、贪污舞弊、上下行贿……此上罪名数罪并罚，抄处家产，判处流放岭南。”
牢狱内陷入骇人的寂静。郑兰珏的双手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漫天的恐惧弥漫全身。他腿一软，不受控制地跌坐在身后的杂草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片刻后。
“怎么会？”郑兰珏声音沙哑喃喃问道。
“我之前和你说的别院树下……那其他官员，现在局势如何？”
“结党营私。”知荇加重重复了这四个字，“自然是自顾不暇，一起陪你流放了。”
“不过嘛……”知荇拉长语调，吊足了郑兰珏的胃口。
“也不会有人试图帮你，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帮你送书信斡旋。”
郑兰珏先是听说自己被判处流放身心已经大受打击，此刻听到自己的妻子说出这般绝情的话，身形又是一颤。
他的双眼已然通红，如索命的恶鬼，让人不寒而栗。
“虽然我们刚刚和离，但在我心里，你还是我的妻子。阿荇，你竟然恨我至此吗？”
“恨你？”
知荇觉得他问出的这个话太过荒谬，反问重复。
“你才知道吗？”
她深吸一口气，高声质问：
“当日父亲为我择婿，并不是只有你一个选择，但你立下承诺只我一人。言而无信，要誓言又有何用？女子婚外移情下猪笼处死，为何你身为男子就逃过一劫没有惩罚？”
“你暗下杀手害我好友，法律不能给你定罪，我为何不能自行申冤？”
“你确实上下勾连，行贿受贿，结党营私，难道罪名是我强安到你身上的吗？”
空旷的牢房内，过往的委屈、憋闷与恨意，随着这三句接连反问倾泻而出。当话都说出口，压抑的日子渐渐远去，在此刻才真正意义的放下。看着郑兰珏此刻颓废的表情，想到他未来流放可能会遭受的磨难，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不过，这还不够。
知荇看着郑兰珏颓然坐下，走近两步居高临下：“今天我过来，是为了来见你最后一面，也是为了让你走的明白，省的之后死在岭南仍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落到这个地步的。”
“羽林军搜查到的证据，是我联合你的心上人一起找到的。”
静静站在她身后的顾玥鸣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咳嗽声不大，沉浸在自己思绪的郑兰珏没注意到，他愕然抬头：“我的……心上人？”
他的声音尖锐地变了调：“你是说玥舒？怎么可能”
“呦，玥舒，叫的真亲热。”知荇似笑非笑地向身侧瞥了一眼。
本是担心她旧情复燃才跟进来结果接连两次被挪余的顾玥鸣无奈低头。
“此番带她进京是为了替她家人申冤，她怎么会恩将仇报于我？况且我救下冉玥舒后在当地核查身份，当日她还面圣陈述证据，怎么会是身份有假？”郑兰珏急匆匆地反驳着，根本不给知荇任何插话的机会。
“我知道阿荇你记恨我但也不必说这些话来刺激我，不过是朝堂……”
突然，他的话戛然而止，嘴还保持着前一刻说话的张着状态，有些滑稽。
他的脸唰一下变得苍白无比，回想过往种种，为自己的猜测而感到心惊。
他的嘴张了又张，怅然若失地问：“冉玥舒是……当今安排的？”
当今陛下年少继位，及冠接权后，奉行中庸之道。或许，自己刚入官途时是有一腔报复想要施展的，但很快陷于官场的物欲横流之中，在众多官员中找准了自己的站位，从此青云直上，前途平坦。
他以为陛下对于官场站队乐见其成，一心帝王平衡之术。
没想到，自己竟然是那块磨刀石、攻破点，陛下竟然早就想要清算朝臣。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不是给他下圣旨升职时，就已经暗暗谋划清算他了？
郑兰珏：“没想到我自认为英明一世，有朝一日竟然因为被美色所惑，栽在了女人身上。”
知荇冷眼瞧他的神色几番变换，愤懑，不甘，恍然，最后归为一抹苦笑。
郑兰珏道：“是我为人所惑，对不起你。”
昔日高高在上的郑大人跌坐在杂草堆里，永远挺直的脊背微微弯曲，往日清隽的眸子灰败低垂，毫无往日的光亮。
从不认为自己做错的他第一次吐露错意。
站在身后的顾玥鸣条件反射地看向知荇，见她没有继续出言嘲讽，不由心头一紧。
世人云：强悍者落难，骄傲者低头。总是令人动容。
她不会是心软了吧？
虽然他说过女子柔弱需要依靠，但他看她倒也不像是一般的柔弱女子。毕竟谁家普通的柔弱女子能够带敌人打垮自己夫君、再来地牢当面嘲讽出气的？
他看她，倒也不是必须再找一个人。
更何况是眼前的这个前夫呢？
人品低劣，满口谎言，虚情假意，简直是他所见的第一卑劣之人。
这样的人她不会心软了吧？
顾玥鸣等了两息，便实在是沉不住气，上前一步走到人前。
他道：“郑大人真是一番好计谋，发现自己罪责已定之后，竟然可以忍辱负重地承认错误。你又想让知荇帮你做什么？是为你筹备钱财流放路上过得好一些，还是给你联系你母亲，交代什么遗言？”
“可惜……”
顾玥鸣不待对方辩解，便状似可惜地叹了口气：“你母亲被羽林军发现，已经同郑府众人一同关押，等你流放再定罪责，你们怕是见不到了。”
当男子走到烛光下，郑兰珏才意识到他高大的身高以及脸上诡异的面具，他听到这人话中的嘲讽之意，脸色又青又红，忍了又忍，咬牙问：“阿荇，这个人是谁，怎么直接叫你闺名？”
顾玥鸣冷嗤一声，挑眉嘲讽：“我看郑大人你才要自重，都和离了还叫的这么亲热，以前的书都白读了吗？我们什么关系你管得着吗？”
郑兰珏气得脸色通红，他看向知荇问：“这个人和你到底什么关系？”
顾玥鸣向左走一步遮住了知荇，迎着郑兰珏愤懑的视线，突然诡异地笑了一下。郑兰珏被这笑弄得一愣，还要再说就被他接下来的举动弄得一愣。
顾玥鸣换了个站姿，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明明还是那个人，还是那般颀长身材，但整个人却奇异的好像换了个人一般……有了一股柔和的少女感。
他眨了眨纤长的睫毛，说出的话变成了充满活力的少女的声音：“你不想见见我吗？你说说，我哪里故意引诱你了？”
“你……你？！！”
郑兰珏瞪大眼睛，眼珠几乎要蹦出眼眶，手指哆嗦地指向他。
顾玥鸣看他再也保持不住仪态的吃惊模样，轻蔑地笑了笑，不再理他，侧身让出让身后的人好好看看这幅狼狈模样。
他恢复了男声对知荇道：“一个只知道看脸的好色之徒罢了，你可别可怜他。”
知荇听了有些好笑，她见到郑兰珏的狼狈模样只会觉得畅快，哪里会可怜他？不过阿玥这人一向想的古怪，她也没想着同他辨论。
加之……郑兰珏的这副模样真是让人舒爽。
她本想着阿玥身份特殊不对郑兰珏详细说明，不过他既然已经自爆，那她就不客气了！
知荇接过郑兰珏的话头，“体贴”地回答：“没错，他就是你的玥舒。”
她不顾郑兰珏快要吓得厥过去的表情，感叹道：
“夫妻几年，我才知道你有这般的分桃断袖之好。现如今我们已经和离，你以后在偏远之地，大概就不用遮掩自己的爱好了。”
郑兰珏气得快要吐出血来，他捂住剧烈喘息的胸口，吃力道：“我，我，我没有！”
对着知荇状似了解的神情，郑兰珏恨不得立刻晕过去！他平生哪里有这样狼狈，这样羞愤，这样不光彩，偏偏还有口难辩的时候？
朝堂斗争，他被判处流放，是时运不济命运弄人。他虽败了，以后也可以说自己曾经身处高位，不枉此生。
被送进监狱，幕后推手是自己的妻子和未来妾室。美人乡英雄冢，英雄难过美人关，同过往英雄一个待遇，未来也可闲时一笑，称句大雅。
可是……
可是！
被一个男人迷惑，留下了断袖的名声，这实在是可笑！可笑！
郑兰珏死死盯着顾玥鸣的面具，目眦欲裂，想要透过他的面具看到真实的模样：“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顾玥鸣以女声道：“不过半月不见，你就不记得自己心上人的声音了？”
郑兰珏本就已经是悲极怒极，听到“心上人”这一词，更是怒上加怒，只觉得胸腔如同喷了壶热酒火辣辣的痛。
他再也忍受不住，梗在喉咙的一口血喷涌而出，身子一软，再没了动静。
牢房的内部，空旷，昏暗，无声，仿佛时间停滞，周围一切变为虚无。
郑兰珏坐靠在干草上，睁眼怔怔地看着外面油灯橘黄色的光，猜测现在外面的局面。
靠着每日送餐来计算时间，他进来已经半月有余，刚开始几日连日提审，各种方式让他签字画押，但是他都挺过来了。
现在已经连着三日都没有人过来提审他了。但郑兰珏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无人理会，可能是他无罪即将释放，但也有可能是……
已经要定下他的罪了。
狱卒们嘴严的很，他现在也不知道这次牵扯到了什么程度。
不过他那日同知荇所说的树下，实际上埋有他历年来与几位官员的来往记录，在他落难之时，应该足以作为掣肘来让那几位尽心尽力地帮他脱罪。
只要不是革职抄家，他就可以东山再起。
郑兰珏心中稍安，正闭眼准备休息，就听到空旷的走廊传来不断接近的脚步声。
来人脚步声较轻，步伐轻盈，不似狱卒，郑兰珏心神一动，不由坐起来向外看去。
沉重的锁链被一一打开，狱卒推开铁门，更多的光亮倾斜而进，郑兰珏看到来人，惊喜地站起来：“阿荇！”
知荇被郑兰珏的面上的惊喜惊了哽了一下，竟然差点忘了准备好的台词。
郑兰珏注意到她身后虽无狱卒，却有一个戴面具的男人，按捺住疑惑克制地问：“阿荇，你来这里，说明此案应该要解决了？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不。”
知荇觉得他可真是可笑，他忘了他们之间的仇怨与不愉快了吗？难道在他眼中她就是那么低贱的一个人，发生了种种事情他们已经和离的情况下还会为他尽心尽力地脱罪？
他对自己的魅力是不是太过自信了一点？
她的心里生出了一丝恶意，她想要打破他此刻的自信，看他失魂落魄、自尊碎成一地。
知荇面容冷酷，又补充：“郑兰珏，我是来告诉你，你被判处流放了，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郑兰珏闻言怔怔回不了神。
怎么会……？
郑兰珏压抑住摇住她疯狂质问的冲动，勉强露出一个笑：“你说什么？”
知荇弹了弹袖子，清嗓子道：“户部侍郎郑兰珏，结党营私、贪污舞弊、上下行贿……此上罪名数罪并罚，抄处家产，判处流放岭南。”
牢狱内陷入骇人的寂静。郑兰珏的双手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漫天的恐惧弥漫全身。他腿一软，不受控制地跌坐在身后的杂草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片刻后。
“怎么会？”郑兰珏声音沙哑喃喃问道。
“我之前和你说的别院树下……那其他官员，现在局势如何？”
“结党营私。”知荇加重重复了这四个字，“自然是自顾不暇，一起陪你流放了。”
“不过嘛……”知荇拉长语调，吊足了郑兰珏的胃口。
“也不会有人试图帮你，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帮你送书信斡旋。”
郑兰珏先是听说自己被判处流放身心已经大受打击，此刻听到自己的妻子说出这般绝情的话，身形又是一颤。
他的双眼已然通红，如索命的恶鬼，让人不寒而栗。
“虽然我们刚刚和离，但在我心里，你还是我的妻子。阿荇，你竟然恨我至此吗？”
“恨你？”
知荇觉得他问出的这个话太过荒谬，反问重复。
“你才知道吗？”
她深吸一口气，高声质问：
“当日父亲为我择婿，并不是只有你一个选择，但你立下承诺只我一人。言而无信，要誓言又有何用？女子婚外移情下猪笼处死，为何你身为男子就逃过一劫没有惩罚？”
“你暗下杀手害我好友，法律不能给你定罪，我为何不能自行申冤？”
“你确实上下勾连，行贿受贿，结党营私，难道罪名是我强安到你身上的吗？”
空旷的牢房内，过往的委屈、憋闷与恨意，随着这三句接连反问倾泻而出。当话都说出口，压抑的日子渐渐远去，在此刻才真正意义的放下。看着郑兰珏此刻颓废的表情，想到他未来流放可能会遭受的磨难，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不过，这还不够。
知荇看着郑兰珏颓然坐下，走近两步居高临下：“今天我过来，是为了来见你最后一面，也是为了让你走的明白，省的之后死在岭南仍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落到这个地步的。”
“羽林军搜查到的证据，是我联合你的心上人一起找到的。”
静静站在她身后的顾玥鸣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咳嗽声不大，沉浸在自己思绪的郑兰珏没注意到，他愕然抬头：“我的……心上人？”
他的声音尖锐地变了调：“你是说玥舒？怎么可能”
“呦，玥舒，叫的真亲热。”知荇似笑非笑地向身侧瞥了一眼。
本是担心她旧情复燃才跟进来结果接连两次被挪余的顾玥鸣无奈低头。
“此番带她进京是为了替她家人申冤，她怎么会恩将仇报于我？况且我救下冉玥舒后在当地核查身份，当日她还面圣陈述证据，怎么会是身份有假？”郑兰珏急匆匆地反驳着，根本不给知荇任何插话的机会。
“我知道阿荇你记恨我但也不必说这些话来刺激我，不过是朝堂……”
突然，他的话戛然而止，嘴还保持着前一刻说话的张着状态，有些滑稽。
他的脸唰一下变得苍白无比，回想过往种种，为自己的猜测而感到心惊。
他的嘴张了又张，怅然若失地问：“冉玥舒是……当今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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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陛下对于官场站队乐见其成，一心帝王平衡之术。
没想到，自己竟然是那块磨刀石、攻破点，陛下竟然早就想要清算朝臣。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不是给他下圣旨升职时，就已经暗暗谋划清算他了？
郑兰珏：“没想到我自认为英明一世，有朝一日竟然因为被美色所惑，栽在了女人身上。”
知荇冷眼瞧他的神色几番变换，愤懑，不甘，恍然，最后归为一抹苦笑。
郑兰珏道：“是我为人所惑，对不起你。”
昔日高高在上的郑大人跌坐在杂草堆里，永远挺直的脊背微微弯曲，往日清隽的眸子灰败低垂，毫无往日的光亮。
从不认为自己做错的他第一次吐露错意。
站在身后的顾玥鸣条件反射地看向知荇，见她没有继续出言嘲讽，不由心头一紧。
世人云：强悍者落难，骄傲者低头。总是令人动容。
她不会是心软了吧？
虽然他说过女子柔弱需要依靠，但他看她倒也不像是一般的柔弱女子。毕竟谁家普通的柔弱女子能够带敌人打垮自己夫君、再来地牢当面嘲讽出气的？
他看她，倒也不是必须再找一个人。
更何况是眼前的这个前夫呢？
人品低劣，满口谎言，虚情假意，简直是他所见的第一卑劣之人。
这样的人她不会心软了吧？
顾玥鸣等了两息，便实在是沉不住气，上前一步走到人前。
他道：“郑大人真是一番好计谋，发现自己罪责已定之后，竟然可以忍辱负重地承认错误。你又想让知荇帮你做什么？是为你筹备钱财流放路上过得好一些，还是给你联系你母亲，交代什么遗言？”
“可惜……”
顾玥鸣不待对方辩解，便状似可惜地叹了口气：“你母亲被羽林军发现，已经同郑府众人一同关押，等你流放再定罪责，你们怕是见不到了。”
当男子走到烛光下，郑兰珏才意识到他高大的身高以及脸上诡异的面具，他听到这人话中的嘲讽之意，脸色又青又红，忍了又忍，咬牙问：“阿荇，这个人是谁，怎么直接叫你闺名？”
顾玥鸣冷嗤一声，挑眉嘲讽：“我看郑大人你才要自重，都和离了还叫的这么亲热，以前的书都白读了吗？我们什么关系你管得着吗？”
郑兰珏气得脸色通红，他看向知荇问：“这个人和你到底什么关系？”
顾玥鸣向左走一步遮住了知荇，迎着郑兰珏愤懑的视线，突然诡异地笑了一下。郑兰珏被这笑弄得一愣，还要再说就被他接下来的举动弄得一愣。
顾玥鸣换了个站姿，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明明还是那个人，还是那般颀长身材，但整个人却奇异的好像换了个人一般……有了一股柔和的少女感。
他眨了眨纤长的睫毛，说出的话变成了充满活力的少女的声音：“你不想见见我吗？你说说，我哪里故意引诱你了？”
“你……你？！！”
郑兰珏瞪大眼睛，眼珠几乎要蹦出眼眶，手指哆嗦地指向他。
顾玥鸣看他再也保持不住仪态的吃惊模样，轻蔑地笑了笑，不再理他，侧身让出让身后的人好好看看这幅狼狈模样。
他恢复了男声对知荇道：“一个只知道看脸的好色之徒罢了，你可别可怜他。”
知荇听了有些好笑，她见到郑兰珏的狼狈模样只会觉得畅快，哪里会可怜他？不过阿玥这人一向想的古怪，她也没想着同他辨论。
加之……郑兰珏的这副模样真是让人舒爽。
她本想着阿玥身份特殊不对郑兰珏详细说明，不过他既然已经自爆，那她就不客气了！
知荇接过郑兰珏的话头，“体贴”地回答：“没错，他就是你的玥舒。”
她不顾郑兰珏快要吓得厥过去的表情，感叹道：
“夫妻几年，我才知道你有这般的分桃断袖之好。现如今我们已经和离，你以后在偏远之地，大概就不用遮掩自己的爱好了。”
郑兰珏气得快要吐出血来，他捂住剧烈喘息的胸口，吃力道：“我，我，我没有！”
对着知荇状似了解的神情，郑兰珏恨不得立刻晕过去！他平生哪里有这样狼狈，这样羞愤，这样不光彩，偏偏还有口难辩的时候？
朝堂斗争，他被判处流放，是时运不济命运弄人。他虽败了，以后也可以说自己曾经身处高位，不枉此生。
被送进监狱，幕后推手是自己的妻子和未来妾室。美人乡英雄冢，英雄难过美人关，同过往英雄一个待遇，未来也可闲时一笑，称句大雅。
可是……
可是！
被一个男人迷惑，留下了断袖的名声，这实在是可笑！可笑！
郑兰珏死死盯着顾玥鸣的面具，目眦欲裂，想要透过他的面具看到真实的模样：“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顾玥鸣以女声道：“不过半月不见，你就不记得自己心上人的声音了？”
郑兰珏本就已经是悲极怒极，听到“心上人”这一词，更是怒上加怒，只觉得胸腔如同喷了壶热酒火辣辣的痛。
他再也忍受不住，梗在喉咙的一口血喷涌而出，身子一软，再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