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芝加哥清晨爽朗无雨，是适合野餐郊游的好天气，可惜路明非没机会享受，他一睡醒就被校长风驰电掣地装扮一番，同时获得了一个临时任务。
车灯如流。
芝加哥剧院门前不断有豪车停驻，闪烁红灯的车尾给这个下午添加了一层午夜霓虹般的色彩，使得感官也迷离起来，仿佛光阴倒带，回到纸醉金迷的镀金时代。
一辆银色的加长宾利沿着停靠带缓缓刹车，驾驶座车窗拉下不大不小的缝隙，一张暗红色的请柬从里头递出。
肩扣黑金绶带的侍者走下台阶，两手接过请帖。审查一番后，他用带着白手套的右手打开后座车门，另一只则遮在上方。
路明非叼着一支粗壮的Cohiba雪茄，全身一套阿玛尼订制正装，在车内暗自吸气，挺起胸膛走出宾利，搭在肩膀上的Burberry风衣随风而摆。*
人群回以戏谑的目光，注视那位酷似圣诞树的先生向车侧弯腰抬臂。
车内探出一只女性的手，轻轻搭上圣诞树先生的臂弯。
漆黑，苍白。
这是他们的第一印象。
那只黑蕾丝的长手套下，洁白一片，让人不禁遐想，那青色的血管是如何蜿蜒其中。
众人收回看好戏的态度，不禁整顿衣襟。
下午的太阳被鳞次栉比的剧院尖顶刺破，洒下阵阵白金色雨点，该是驱散阴影的光热却不敌一缕黑雾，倒是成为它浮粉的装饰品。
一位黑纱蒙面的黑裙女子迈出车门，肩背纤薄，充满艺术青年特有的忧郁、敏感。
“感谢赏面索斯比拍卖会，Ri. Lu先生，thia小姐。”，侍者恭恭敬敬地拉开了剧院厚重大门。
剧院内穿著华贵的男女相谈甚欢，穿梭在交织金色纹路的护壁镶板前，各色香水随着衣摆摩挲引人遐思地弥漫。路明非僵着脸，跟随侍者穿过一连串光线昏黄的走道。自以为隐晦的视线不断投来，路明非不用动脑都能想到内容，什么傍大款，什么人傻钱多。
他回想任务计划书的内容，为了拍下两件藏品，他要扮演一个新入行的买家，身份是做建筑起家的暴发户，目前正在疯狂追求一位痴迷艺术的音乐世家独女……为了保证真实性，校长还叫上这位师姐做自己的女伴。
路明非又一次把眼珠子溜达到身旁的人，他记得上次那只惊心动魄而又无声的舞，还有教堂钟楼她穿着及膝小黑裙，当她蹲身时，圆润的膝盖如山顶积雪。她似乎偏爱这种极简的款式，这次也一样，利落的剪裁将整块黑色双绉布料柔顺地从胸口垂向脚跟，仅在腰口微做收拢，没有其他任何装饰。
黑裙自然是时尚圈不败的经典。有人演绎性感，有人展示优雅，可没有人像她这样，把黑色穿的如此纯真。
是的，纯真，并非懵懂无知或是赤子的纯洁，而是纯粹的概念，黑色就是她，她就是黑色，是无法透视的深夜，一道石钟乳寒露下的阴影，连绵横贯在溶洞中。
路明非也曾在叔叔家的天台上跨大步，从铁门走向扶杆，一个军姿转体，立正收息，又从扶栏边折返铁门，幻想怀里抱着一位绝世美女，向世界中心横冲直撞。但幻想归幻想，他觉得这类事物离他的生活很远，就像烂人应该舒服地窝在破旧小网吧，而她则穿着这身衣服，去和楚子航观赏高大上的莎士比亚戏剧，或许还会低声讨论原著中的意象或隐喻。
“不用紧张，之前会有一次竞拍给你适应。”，无线耳塞内响起校长压低的嗓音，“你师姐是你最好的掩护，没人会怀疑被美人迷昏脑袋的暴发户。”
路明非苦哈哈地笑，穿过走廊，视野突然开阔，金色的漩涡饰穹顶带来光照般的错觉，使整个开放式剧场愈发宏伟。
落座后，路明非浑身不自在，硬是憋出一句万能问候，“吃了没？”
说完他就想自扇巴掌，这是什么菜市场老大爷老大妈开头，好像下一秒就要唾沫飞溅地唠家常，什么你家姑娘今年高考几分啊？我家小弟正巧能上O京大学。哪里哪里，调皮的很，没见他认真读书过，这次撞上大运了，哈哈哈。
对方却意想不到地回复，“吃了，你呢？”
路明非一紧张，各种烂话像筛豆子一样抖出，“我吃到一半，就接到任务了。五星级酒店的早餐竟然是朝天椒酱配油条，离谱不离谱。”
“豆花加辣挺不错。”
路明非一拍大腿，“师姐南方人吧。”
他有些乐呵，还以为师姐是修仙小说里至臻完善、踏破虚空的神仙，今天一相处，还是个人嘛。
虚空中隐约响起轻笑，类似有人听见冷笑话后的反应。
路明非猛地四望，白衣侍者正穿过走道，摇动串铃，他松懈了后背，以为是错觉。
铃声渐远，三排侍者隐入剧院两端的小门，周围谈话声淡了，大幕抖动，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走了出来。*
“女士们先生们，我是这次的拍卖师，欢迎来到索斯比定向拍卖会。”拍卖师单手贴胸，弯腰致谢，“那么现在，拍卖会正式开幕，请各位就绪。”
头顶灯光依次熄灭，薄暗蔓延，弧形剧场座位上同时亮起数百对金色的眼瞳，将剧场变成盘结爬行生物的洞窟。
路明非觉得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下意识看向身侧，隔着柔软的黑面纱，撞进一双纯黑的眼睛。
她没有点燃黄金瞳。
路明非松口气，却突然毛骨悚然。他发现旁边这人虽然没有点燃黄金瞳，却比在场所有人都要诡谲。昏暗让剧院失去原有的立体，平扁成一副古老的壁画图腾，覆面黑纱抹去了东方情调的面孔细节，使她毫无违和地嵌入背景，变为凝固的仕女像。如果说新认识的夏弥小师妹是山间妖怪的话，她就是一缕幽魂，走动在嶙峋、遍布艺术品的哥特式门庭。
“怎么了。”，幽幽的气流鼓起面纱，绕进路明非耳蜗。
路明非打了个激灵，“好汉啊不，师姐饶命。”
-----
一样样古董被推上舞台，拍卖师不断落锤喊出平凡人难以想象的高价，财富失去了真实感，只是一连串的数字而已。
这次拍卖会将藏品以国籍分区，过完上至唐朝下至清代的中国藏品，侍者推出由防弹玻璃罩盖的金灯盏，七個月桂枝状的分支从主灯柱顶端展开。
“接下来是来自古希腊的灯台，经历克洛伊战争后幸存的孤品，相传是卡桑德拉大祭司所用，权威宗教领域学者Galaxy认为这是摩西制作圣烛的原型。起拍价，600万美金！”
620万。
vip席，身穿蓝西服的男士举牌。
630万。
二楼有人紧跟着加价。
650万。
21号举牌。
你点了点路明非，提示道，“出价。”
“可我只有200万。”路明非小声提醒。
“不必担心，这笔钱会从你师姐户头划拨过去。”，微型耳麦里，昂热出声，“接下来的另一件东西则由学校转账，200万只是让你坐在这里的保证金而已。”
“那...710万。”，路明非举牌。
“740万。”，21号紧随而上。
“760万。”，路明非咬牙。
“800万。”，21号的声音势在必得。
“1000万。”，你对路明非说，“直接拿下。”
“师......姐。”，路明非战术后仰，“你家是有皇位可以继承吗。”
“我靠算命起家。”，你上挑的眼扬起月牙弯弧，“算一卦吗？童叟无欺。”
路明非雷达紧急响动，这语气怎么和小恶魔一样，奸商！绝对是奸商！
他没来得及念完十二字真经，一声轻令，带着钟鸣般的庄严响在耳边，“举牌。”
路明非并没有产生被制约的冒犯感，反而理应如此般，这股声音顺着奔流的血管，像配套的锁钥，使他清醒地感受到心底曳动的火焰。
“1000万。”，路明非报价。
21号放下牌子。
“1000万一次！”，拍卖师环顾四周。
“1000万两次，还有人愿意加价吗？”
落槌落定。
“1000万三次！恭喜这位先生。”
车灯如流。
芝加哥剧院门前不断有豪车停驻，闪烁红灯的车尾给这个下午添加了一层午夜霓虹般的色彩，使得感官也迷离起来，仿佛光阴倒带，回到纸醉金迷的镀金时代。
一辆银色的加长宾利沿着停靠带缓缓刹车，驾驶座车窗拉下不大不小的缝隙，一张暗红色的请柬从里头递出。
肩扣黑金绶带的侍者走下台阶，两手接过请帖。审查一番后，他用带着白手套的右手打开后座车门，另一只则遮在上方。
路明非叼着一支粗壮的Cohiba雪茄，全身一套阿玛尼订制正装，在车内暗自吸气，挺起胸膛走出宾利，搭在肩膀上的Burberry风衣随风而摆。*
人群回以戏谑的目光，注视那位酷似圣诞树的先生向车侧弯腰抬臂。
车内探出一只女性的手，轻轻搭上圣诞树先生的臂弯。
漆黑，苍白。
这是他们的第一印象。
那只黑蕾丝的长手套下，洁白一片，让人不禁遐想，那青色的血管是如何蜿蜒其中。
众人收回看好戏的态度，不禁整顿衣襟。
下午的太阳被鳞次栉比的剧院尖顶刺破，洒下阵阵白金色雨点，该是驱散阴影的光热却不敌一缕黑雾，倒是成为它浮粉的装饰品。
一位黑纱蒙面的黑裙女子迈出车门，肩背纤薄，充满艺术青年特有的忧郁、敏感。
“感谢赏面索斯比拍卖会，Ri. Lu先生，thia小姐。”，侍者恭恭敬敬地拉开了剧院厚重大门。
剧院内穿著华贵的男女相谈甚欢，穿梭在交织金色纹路的护壁镶板前，各色香水随着衣摆摩挲引人遐思地弥漫。路明非僵着脸，跟随侍者穿过一连串光线昏黄的走道。自以为隐晦的视线不断投来，路明非不用动脑都能想到内容，什么傍大款，什么人傻钱多。
他回想任务计划书的内容，为了拍下两件藏品，他要扮演一个新入行的买家，身份是做建筑起家的暴发户，目前正在疯狂追求一位痴迷艺术的音乐世家独女……为了保证真实性，校长还叫上这位师姐做自己的女伴。
路明非又一次把眼珠子溜达到身旁的人，他记得上次那只惊心动魄而又无声的舞，还有教堂钟楼她穿着及膝小黑裙，当她蹲身时，圆润的膝盖如山顶积雪。她似乎偏爱这种极简的款式，这次也一样，利落的剪裁将整块黑色双绉布料柔顺地从胸口垂向脚跟，仅在腰口微做收拢，没有其他任何装饰。
黑裙自然是时尚圈不败的经典。有人演绎性感，有人展示优雅，可没有人像她这样，把黑色穿的如此纯真。
是的，纯真，并非懵懂无知或是赤子的纯洁，而是纯粹的概念，黑色就是她，她就是黑色，是无法透视的深夜，一道石钟乳寒露下的阴影，连绵横贯在溶洞中。
路明非也曾在叔叔家的天台上跨大步，从铁门走向扶杆，一个军姿转体，立正收息，又从扶栏边折返铁门，幻想怀里抱着一位绝世美女，向世界中心横冲直撞。但幻想归幻想，他觉得这类事物离他的生活很远，就像烂人应该舒服地窝在破旧小网吧，而她则穿着这身衣服，去和楚子航观赏高大上的莎士比亚戏剧，或许还会低声讨论原著中的意象或隐喻。
“不用紧张，之前会有一次竞拍给你适应。”，无线耳塞内响起校长压低的嗓音，“你师姐是你最好的掩护，没人会怀疑被美人迷昏脑袋的暴发户。”
路明非苦哈哈地笑，穿过走廊，视野突然开阔，金色的漩涡饰穹顶带来光照般的错觉，使整个开放式剧场愈发宏伟。
落座后，路明非浑身不自在，硬是憋出一句万能问候，“吃了没？”
说完他就想自扇巴掌，这是什么菜市场老大爷老大妈开头，好像下一秒就要唾沫飞溅地唠家常，什么你家姑娘今年高考几分啊？我家小弟正巧能上O京大学。哪里哪里，调皮的很，没见他认真读书过，这次撞上大运了，哈哈哈。
对方却意想不到地回复，“吃了，你呢？”
路明非一紧张，各种烂话像筛豆子一样抖出，“我吃到一半，就接到任务了。五星级酒店的早餐竟然是朝天椒酱配油条，离谱不离谱。”
“豆花加辣挺不错。”
路明非一拍大腿，“师姐南方人吧。”
他有些乐呵，还以为师姐是修仙小说里至臻完善、踏破虚空的神仙，今天一相处，还是个人嘛。
虚空中隐约响起轻笑，类似有人听见冷笑话后的反应。
路明非猛地四望，白衣侍者正穿过走道，摇动串铃，他松懈了后背，以为是错觉。
铃声渐远，三排侍者隐入剧院两端的小门，周围谈话声淡了，大幕抖动，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走了出来。*
“女士们先生们，我是这次的拍卖师，欢迎来到索斯比定向拍卖会。”拍卖师单手贴胸，弯腰致谢，“那么现在，拍卖会正式开幕，请各位就绪。”
头顶灯光依次熄灭，薄暗蔓延，弧形剧场座位上同时亮起数百对金色的眼瞳，将剧场变成盘结爬行生物的洞窟。
路明非觉得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下意识看向身侧，隔着柔软的黑面纱，撞进一双纯黑的眼睛。
她没有点燃黄金瞳。
路明非松口气，却突然毛骨悚然。他发现旁边这人虽然没有点燃黄金瞳，却比在场所有人都要诡谲。昏暗让剧院失去原有的立体，平扁成一副古老的壁画图腾，覆面黑纱抹去了东方情调的面孔细节，使她毫无违和地嵌入背景，变为凝固的仕女像。如果说新认识的夏弥小师妹是山间妖怪的话，她就是一缕幽魂，走动在嶙峋、遍布艺术品的哥特式门庭。
“怎么了。”，幽幽的气流鼓起面纱，绕进路明非耳蜗。
路明非打了个激灵，“好汉啊不，师姐饶命。”
-----
一样样古董被推上舞台，拍卖师不断落锤喊出平凡人难以想象的高价，财富失去了真实感，只是一连串的数字而已。
这次拍卖会将藏品以国籍分区，过完上至唐朝下至清代的中国藏品，侍者推出由防弹玻璃罩盖的金灯盏，七個月桂枝状的分支从主灯柱顶端展开。
“接下来是来自古希腊的灯台，经历克洛伊战争后幸存的孤品，相传是卡桑德拉大祭司所用，权威宗教领域学者Galaxy认为这是摩西制作圣烛的原型。起拍价，600万美金！”
620万。
vip席，身穿蓝西服的男士举牌。
630万。
二楼有人紧跟着加价。
650万。
21号举牌。
你点了点路明非，提示道，“出价。”
“可我只有200万。”路明非小声提醒。
“不必担心，这笔钱会从你师姐户头划拨过去。”，微型耳麦里，昂热出声，“接下来的另一件东西则由学校转账，200万只是让你坐在这里的保证金而已。”
“那...710万。”，路明非举牌。
“740万。”，21号紧随而上。
“760万。”，路明非咬牙。
“800万。”，21号的声音势在必得。
“1000万。”，你对路明非说，“直接拿下。”
“师......姐。”，路明非战术后仰，“你家是有皇位可以继承吗。”
“我靠算命起家。”，你上挑的眼扬起月牙弯弧，“算一卦吗？童叟无欺。”
路明非雷达紧急响动，这语气怎么和小恶魔一样，奸商！绝对是奸商！
他没来得及念完十二字真经，一声轻令，带着钟鸣般的庄严响在耳边，“举牌。”
路明非并没有产生被制约的冒犯感，反而理应如此般，这股声音顺着奔流的血管，像配套的锁钥，使他清醒地感受到心底曳动的火焰。
“1000万。”，路明非报价。
21号放下牌子。
“1000万一次！”，拍卖师环顾四周。
“1000万两次，还有人愿意加价吗？”
落槌落定。
“1000万三次！恭喜这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