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巧崔氏带着孩子出来透风,吴大妈他们就开始聊起来。顾小九将板栗清洗干净,晾干,准备用菜刀给每个板栗开个小口,一会儿炒的时候就不会蹦的到处都是。

    不知怎的,吴大妈就说起这几天发生的稀罕事,提了一嘴,听说四皇子段子仪在去云渊国和亲的途中被人行刺,如今生死未卜。

    顾小九心中咯噔一下,菜刀落在案板上,蹦飞了一颗板栗,“你说什么?谁遇刺了?”

    吴大妈以为顾小九也对这个八卦感兴趣,连忙解释道,“就咱们那位四皇子,长得老漂亮,还曾被送到云渊国当质子那位。皇帝让他去和亲,在和亲路上遇到歹徒,遇刺了,听说还中了很厉害的毒。”

    顾小九心里立刻拔凉拔凉的,心头莫名有些慌乱,“他怎么会遇刺呢?什么时候的事?在哪里遇刺的?”

    吴大妈支支吾吾,有些犯难,说她也不清,她也是听别人说的。

    顾小九心中一急,丢下菜刀,撇开她们二人,急着要下山去,在寺院门口正碰见慧心,便让他给慧能带话,她有急事,先下山了,后会有期。

    慧心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看到后面追上来的崔氏,气喘吁吁的喊着,“余神医带上干粮!”结果顾小九哪里能听到。

    慧心问发生了什么事,崔氏叹了口气,说道:“余神医听到我们谈到四皇子遇刺,便着了急,或许是她的朋友吧!”

    慧心赶紧接过干粮,“贫僧去追她,山路很长,不带干粮可不行。”连忙追了上去。

    顾小九从未觉得山路如此漫长,段子仪此次伤的重不重?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不知老芋头有没有在他身边。

    顾小九额头上有汗水渗出,这里离最近的集市还有二三十里,但是都是山路,道阻且长,从一线天台阶上下来,转角迎面遇到携手而行的木君悦与简姑娘。

    顾小九目不斜视,准备直接从阶梯另一侧飞奔而下,“余姑娘!”木君悦还是拦住了她,“发生了什么事?”

    顾小九心中焦急,此时更是不愿与他们纠缠,于是冷冷说道:“让开!”

    木君悦愣了一下,却并未让开,而是柔声说道,“不知余姑娘有何难事,木……”

    一柄短剑横扫过来,顾小九怒然出手,短剑紧紧贴着木君悦的白色衣袖而过。

    顾小九没有时间与他周旋,冷然道:“我说了让开!”

    紧随其后的慧心喘着粗气赶到,刚好看到这一幕,一看形势紧张,连忙挡在顾小九身前,怕再发生什么冲突,解释道:“木宫主还请见谅,余姑娘是听到她的朋友受伤的消息才着急着下山,正所谓医者父母心。”

    慧心自然知道眼前这位木宫主的功力,一旦木君悦生气只怕是余神医的性命都不保,那他就向红叶姐没法交差了。

    “不知余姑娘这位受伤的朋友是何人?”一直没有做声的简依开口问道。

    慧心知道顾小九在生气,不会回答,可是若是不回答,恐怕又要闹僵,于是看了一眼顾小九,回道,“是四皇子。”

    不想听到慧心的话,简依关切地问道,“四皇子?是人称青衣公子的段子仪吗?”

    顾小九微皱着眉头,简依说着便上前拉住木君悦的手说,“余姑娘恐怕确有急事,就让余姑娘先行离去吧!”

    木君悦显然也动了怒气,面色凝重,薄唇紧抿,一言不发,死死盯着顾小九。

    见他如此,顾小九依然毫不退缩,瞪了回去。

    简依“呀”地一声,她突然发现木君悦左手手背已被顾小九的剑锋所伤,被划开一条一寸长的口子,不深,却往外渗着血。

    简依连忙用洁净绣着莲花的手帕为他裹伤,她低垂着头,眸中凝着冰,只是没有人看到。

    慧心将顾小九拉到一旁,将手中干粮递给顾小九,“这是崔大妈专门让贫僧给你送过来的,你莫要再置气。”

    顾小九方才看到木君悦手上的伤口,也恢复了些许平静,心里也明白此时若是与木君悦闹僵,那就绝对不可能轻易离开此地,于是努力摁下心中怒火,低眉说道,“余某今日确有急事,还请木宫主放行。今日若有得罪之处,余某向您赔罪。”

    木君悦冷着脸,“如何赔?”

    顾小九没有接慧心手中的干粮,双手捧出手中短剑,剑柄向外,“我刺您一剑,您还我一剑也行,若是不解气,两剑也行。”

    木君悦目光盯着顾小九手中的剑,剑身精铁所制,只是锻造技术差了一点,刀锋暗淡偏钝,并不算什么好剑,剑柄还镶了一颗红色宝石,有些俗气。他似乎研究了很久,研究伤顾小九哪里?结果只见他长袖一挥,短剑从顾小九手中滑脱,坠入旁边万丈悬崖,然后他从顾小九身边拂袖而过。

    这是毁了她的剑,顾小九气得想去理论,却被慧心拉住,不生气,不生气,顾小九接过慧心递过来的干粮,道过谢后,赶紧下山。

    静室,茶香。

    花梨木桌上放着两柄短剑,做工不同,可剑柄却分别各镶了一颗宝石,只是一红一蓝。阳光静静穿过雕花窗棂,在桌子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龙铭引刚踏进房间,便看到这两把短剑,心中咯噔一下,其中一柄明明便是当初宫主生日宴会上那位“小姐”送的礼物,还记得当时宫主可是不屑一顾,如今却和另外一柄摆在这里,不知是否宫主还是放不下。

    听说血祭当晚,木宫主下令封了寒湖,出动云落宫所有人去搜索寒湖,他没有说要搜索什么,结果得到的答案是没有发现任何人的尸首,不管是他龙铭引的,还是那位“小姐”的,那天都没有搜到。当晚龙铭引坠落寒湖,被暗流冲到下游,机缘巧合下被人所救,却还是被寒湖的寒气所伤,休养了两年才能回到宫主身边。

    木君悦目光清冷,将手中棋子落下,“雪族的事查的如何?”

    龙铭引立刻收回视线,恭敬回道:“启禀宫主,大夏各地只有些零散的传说,说雪族之人不老不死,容颜倾国倾城,却没有实证。后来多被证实只是些子虚乌有的传言。”

    “再查。那么可有沈长老的消息?”

    龙铭引摇摇头,“沈长老一年前突然失了踪影,云渊国各地均没有收到有关她的讯息,也没有收到她的求救信号,就如同凭空消失一样。”

    木君悦捻起一枚白色棋子,回道,“那就派人在大夏国国内搜查一下,还有朱雀堂的银莲有没有什么异样?”

    龙铭引回道:“属下并未发现银莲有什么异常。”停顿片刻,开口说道,“属下不明白宫主为何会对银莲如此在意?”

    木君悦饮了一口清茶,放下杯子,缓缓说道,“先父的藏书中也曾对‘血莲满月’有所记载,却也只是寥寥几笔,只是提到需要满月、王莲,还有沐春之术,却没提过具体的血祭之法。可小莲从高人手中得到的那本书里面却对血祭有如此详细地记载?我这两年云游期间,无意间从一江湖游侠那里得知,大夏国西南边陲之地的雪族有类似的祭祀之术。所以想让你留意一下莲长老是否与雪族有什么关联。”

    龙铭引疑惑道:“恕属下直言,既然宫主早就对血莲满月之术有所怀疑,那为何还要实施?”

    木君悦手中杯子一紧,眼神有些黯淡,苦笑一下,“它确实可以救人,不是吗?”

    空气中一片静寂,龙铭引低下头,不敢看木君悦的脸色。

    不知过了多久,木君悦面色恢复正常,“云渊皇室那边可有什么情况?”

    “云渊太子纳兰明海被寇氏扶上位,新主的同胞妹妹纳兰明珠提出与大夏和亲的提议,寇氏虽抗议却最终还是妥协。云渊多骑兵,与大夏国边境多有摩擦,现如今云渊国朝堂刚稳定,提出和亲,大夏自然欣然同意。”

    “此次和亲的是哪位皇子?”木君悦问道。

    龙铭引低首答道:“是四皇子段子仪。”

    木君悦眉峰微蹙,“果然是他,这是怎么回事?”

    龙铭引回道,“是大夏国国主下的旨意。七夕节刚过,京都南宁便传出旨意,下令四皇子段子仪即刻与云渊国使者一起启程去云渊国,无需回京都面圣,只是听说使队途中遇刺。”

    木君悦沉吟片刻,点点头,“云渊国此次派来的和亲使者是谁?”

    龙铭引回道,“是姚烈姚长老,三年前宫主派他去云渊国皇室执行任务,因保护公主有功,被封为大将军。此次便还是姚长老护送云渊公主来大夏,随行的还有平遥。”

    当年云落宫的那场血祭,云落宫受到重创,白虎玄武两堂乘机叛乱,虽然被青龙朱雀二堂压制住,可这两堂究竟受了重创,唐镜被囚禁,高严自杀于狱中。朱雀一堂沈紫嫣重伤,甚至在一年后失踪,作为青龙堂长老的他,血祭之时不慎坠水,有幸被人所救,修养了整整两年才回到云落宫。而原本一直在云渊皇室执行任务的堂下弟子姚烈因救护有功被封为玄武堂长老。

    正当所有人都准备看云落宫笑话的时候,木君悦用一个月时间解决那持着十面金牌的人的十个请求,有搬倒云渊首富沈氏,有找出遗失多年瑰宝的,有医好大夏国主长年固疾……这才让云落宫重新在江湖上立足,只是木君悦下了命令:收回十面金牌,不再有十条请求一说。所有人均无异议。

    木君悦问道,“姚烈对四皇子遇刺之事怎么说?”毕竟人是在他姚烈眼皮子低下受的伤。

    “姚长老说怕是大夏那边下的手,抓到的刺客已经自戕,还说此次四皇子受伤极重。”

    木君悦沉吟片刻,“四皇子,段子仪,青衣公子……。引,当年段子仪能走出修罗场,确实出人意料,你给我查查这个人,我总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龙铭引回道,“是。”

    木君悦开口道,“还有,有机会,转告姚烈,好好辅佐纳兰明珠,必要时可以动用云落宫的力量。纳兰皇族的气术还没尽,寇郢就算野心再大,也要做出让步。虽说云渊国的新王纳兰明海不过是寇氏的傀儡,可星象却也显示紫薇星就在纳兰明海和纳兰明珠之间。此时云渊国与大夏的和亲,俨然已经预示纳兰明珠和寇氏闹翻,或许紫薇星就会在短时间内定下来。这个期间云渊国与大夏不能开战,所以要确定和亲之事可以正常进行。”

    龙铭引领命,迟疑一下,问道,“宫主还是打算不回云渊国吗?新任国主,不,纳兰明海似乎得到您不在云落宫的消息,现在私下里派人到处寻找宫主的踪迹。”

    木君悦冷漠道,“云落宫的事情轮不到他来置喙,放出我在大夏国的消息,看他能玩什么花样。”

    龙铭引点头领命,却面露难色,木君悦问道,“还有何事?”

    龙铭引踟蹰道,“日前收到姚烈的书信,信上说四皇子伤势极重,还中了毒,问是否可以借用一下云落宫的秘药。”

    木君悦冷哼一声,“皇家御医众多,云落宫的东西他们用不上,直接回话,‘没了’。”

    龙铭引从不知自家宫主是小气的人,于是生生摁下那份惊讶。

    “还有何事?”木君悦见龙铭引还未离开,开口问道。

    龙铭引又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两柄短剑,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这两柄短剑是……?”

    木君悦眸色黯淡下来,许久才开口道,“你把它们拿走,随便丢到我不知道的地方去!不要让我在看到它们!”

    龙铭引迟疑一下,领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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