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脚步停留在三月底,上学的日子即便是起床早,放学晚,但每天总是充实而愉快。

    “老福,他今天既然没有布置课间作业?”罗雅惊讶道。

    这是纪承靳的兄弟过来找他了,聊的有说有笑的。谨咛请了半天假,说是家里有事。

    乏味的解题步骤,还有读了无数遍的英语课文和英语单词,跑不完的操场,日子过得很慢,像是时间流沙被堵住了。

    “14号病人。”谨咛进去了,她被赖咛拖过来重新检查了,专门找了她上次预约的医生。

    “医生,就没有别的治疗办法了吗?”赖咛看着医生。

    只见医生抬头揉了揉太阳穴,“治疗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说难听点,就是只能等死了。”

    医生给了些药,说可以维持生命体质,赖咛无神的走出办公室。

    看看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抛下女儿,不顾一切,以为自己什么都有了,可是马上自己就什么都没了。

    “谨咛,你想不想吃点什么?想不想吃蛋糕?我记得你小时候就特别爱吃甜的。”赖咛装作无事。

    “我要回家。”

    “也好,那你把这些药拿上,别扔,记得吃。”

    “我不吃。”谨咛手揣着兜,都不正眼看赖咛一眼。

    “但吃了才能....”后面赖咛没有说,立马停嘴。

    “才能什么?才能多活几天,几个月?你没听到医生说吗?我的身体只会越来越脆弱,最后走路都不能了。”

    “既然我要死了,我为什么还要吃这些药?生活不能自理,比死更痛苦,你知道吗?我活那久干吗?”

    谨咛的身体只会越来越脆弱,变得靠轮椅生活,渐渐的开始没胃口,身体乏力,最后的结果无论怎么样都是死去。

    断绝母女关系,可能是赖咛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当时的她眼里只有钱,她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小小的待在爷爷家,嘴里喊着,“妈妈,你一定要来看我。”

    不是“带我走”是“来看我”,谨咛知道自己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其他小孩子有黑黑的头发,而自己就像个异类一样,顶着一头白发,她知道自己是妈妈的累赘,但她从前没有觉得自己的母亲会抛下自己,甚至跟自己断绝关系。

    赖咛的眼泪流了出来,无声的看着谨咛,哽咽了好一会儿,“我知道,这些年你不好过,我知道错了,咛咛,我对不起你。”

    谨咛平静的淡淡地说,“你用你的钱养着别人的女儿,姓良的知道吗?”她看着赖咛。

    “什么别人的女儿,你也是我的女儿....”

    “现在不是了!”她放下这一句,大步走出医院。

    她上午检查完,下午迟到了一节课,她又变冷了。

    “谨咛,给你。”罗雅把一瓶汽水放在她面前。

    “今晚,有比赛。”

    “你不是说,不会再去卡丁车比赛了嘛。”

    “最近手头紧,没办法。”

    “谨叔叔留给你的,你又不舍得用,赖阿姨给你你又不要,靠自己,谨咛,只是你不要太累就行。”罗雅叹了口气。

    纪承靳走过来,“有卡丁车比赛啊,我也去。”

    “不用。”谨咛的语气很冷。

    她又怎么了?性子怎么又变冷了。

    ——

    晚上放学了,纪承靳和谨咛走着,两人没有什么话,安静的气氛,今天有些不同。

    “你怎么了?”

    谨咛没有说话,她站着,没有向前走,转身,面对纪承靳,“如果我说,我的瞳孔不是美瞳,我的头发不是染的,我的眉毛是纹出来的,我的皮肤其实是因为遗传病,而且马上就要死去了,你会怎么办?”

    对于这个问题,纪承靳觉得很突然。

    谨咛的瞳孔放大,眼眶有些湿润,她抱住纪承靳,“我....”想一直出现在你的世界里,但我可能做不到了。

    “emmm,算了,明天见。”

    她走了,纪承靳一个人站在那儿,定住了一般。

    回想刚刚,她的每一句话。

    他应该,应该怎么办?他会怎么办。

    谨咛今天的赛车记录依旧创新,状态最佳,十五万的输赢赌注,豪门子弟都看这自己下赌注的卡丁车比赛选手,大部分人都赌了谨咛。

    比赛结束了,十五万在账户里了,她进了更衣室,把赛车服收起来,穿上衣服,而后在那边的长椅上久坐。

    手里捏着药单,吃这些药只是为了维持生命,既然要死了,那多活几天,少活几天,到也无所谓了。

    她的性子可能因为这次的检查而彻底改变,如果自己没有错过治疗时间,那么自己也可以像其他的人一样,重新长出一头乌黑的长发,会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她这么想。

    “妈的,我考虑了那么多。”她自顾自的说。

    晚上又去抽烟打架了,生活就像没有纪承靳的时候一样,照样闹事。

    她摇摇晃晃走到单元门口,门口站着纪承靳。

    “你走吧,我要去,要去睡觉了。”谨咛推开他。

    纪承靳把帽子取下来,他染了头发。

    头发和谨咛的一样,是白色的。

    “你的头发?”谨咛看了看他。

    “你今天问我,如果你那样,我会怎么办,我现在告诉你,很抱歉我迟钝了。”

    “我也染了和你一样的颜色,我什么都做不了,但我可以陪你。”

    谨咛听到这一句,没有再说,当初是因为无聊才谈的,自己也动过心,虽然是喜欢,但也不能浪费人家的时间啊。

    “纪承靳。”她沉重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不需要。”

    这句话像是某个恋爱结束的台词,可能会用很大的勇气说出口。

    谨咛的心是冰的,说出口的话,如山似海的平静。

    但山也会崩塌,水也会有波动。

    她进到家,手机来了短信。

    纪承靳:[明天见。]

    明天在学校,明天见。

    纪承靳像是一个大火苗,突然出现在谨咛的生活里,突然喜欢上她,突然和她在一起,突然频繁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那个咖啡馆,再到学校,还有一切的一切,半年已经过去了。

    还有不到六个月的时间了。

    电话铃声响了,谨咛没看,直接接了。

    “咛咛。”赖咛的声音输出来。

    “不要叫我的小名,叫我全名。”

    “谨咛,你要不要考虑去国外看看啊。”

    “怎么,让我去国外,好让你独吞遗产?”

    “不是,就是想让你出去转转。”

    谨咛没接话,过了好久,“我困了。”

    电话挂断了。

    门外有敲门声,这时候已经很晚了。

    门打开,是罗雅和马志。

    “你们....”谨咛有些意外。

    “半年,身体只会越来越虚弱,还要去国外,赖阿姨不让我们劝你,你是不是就死了才写信告诉我们。”

    “谨咛,罗雅她都快哭了,我们是你的好朋友,我们不会嫌弃你,你死了我们都不嫌你丑,头发掉光了也没事儿,大不了,我们也剃了。”

    谨咛笑着点了下头,他们两个还是这么幼稚。

    “没有,我没想去国外。”

    罗雅抱了一下她,突然说,“你走了,全校男生,包括纪承靳也会失恋的。”

    “纪承靳?为什么要单独包括,这事儿关他什么事啊。”

    “你没看出来,纪承靳他喜欢谨咛吗?”罗雅吃了个坚果。

    谨咛给他们拿了冰啤酒。

    “操,你怎么看出来的。”

    马志一直都很八卦。

    “你的八卦程度。简直比你的那两个龙须还长。跟你说,纪承靳看谨咛时,眼睛都冒星星的。”

    “啊?”

    谨咛这时,走过来,“谁的瞳孔都会因为光线,而闪亮亮的。”

    “但上学期,他拿着一个热拿铁贴到你脸上,我都看到了,还不够对你.....”罗雅连续发出嗯嗯嗯嗯嘚瑟声。

    “那冬天的时候,我也可以啊,这是朋友的基本好吧,别恋爱脑了,母胎solo。”马志敲敲她的脑袋。

    “如果你拿热拿铁过来,别说是贴脸了,你会为了让我全身都暖和,会把拿铁倒在我身上吧。”

    “虽然你猜测的对,但是你可以这么贬低你的竹马吗?”

    “滚。”

    两个人还在吵,谨咛录了几个视频。

    从初中到现在,他们还在吵,谨咛都有几千个视频可以证明他俩幼稚了。

    罗雅已经开始不理马志了,看谨咛坐过来,马志突然就说,“我现在都不敢碰她,不一视同仁就算了,还恋爱脑,我就怕我不小心碰到她,她脑子里粉色的恋爱脑浆全喷我脸上,然后我也变成恋爱脑。”

    “我的脑浆,要是碰到你了,那就是极大的耻辱。”

    他们两个从关心谨咛,到互骂对方,还人身攻击,只需要一步。

    她看他们俩,也没什么,就到阳台,主动给赖咛打了电话。

    “喂?谨咛你还没睡啊。”

    “三个月,三个月后,我就去国外。”

    “怎么了,刚才不是还....”赖咛话还没说完。

    “可能,你说得对,我应该去转转,总之不能留遗憾吧。”

    “行,那到时候说。”

    “订两张吧,你.....”

    这些日子,赖咛真的很照顾谨咛,她好像又回到了母亲的怀里一般,她的心不大,但已经在默默原谅赖咛了。

    “你陪我一起去,去看看吧。”她说完,心颤了一下似的。

    赖咛听到这句话,特别高兴,“好,好好好,所以,所以你是接受妈妈了吗?”

    谨咛说了句,你早睡,没有给出答案。

    半夜,马志和罗雅已经喝死了,睡的沉重,谨咛把马志拖到沙发上,有把罗雅抱到床上和自己躺着。

    电话已经静音了,纪承靳的电话一通又一通的打过来。

    没人接听。

    纪承靳给她发消息,她也不回,可能是开了消息免打扰。

    谨咛一直靠在床头想着今天跟他说的话,还有他的话,再想想他。

    她再怎么样,都不能耽误一个风华正茂的人。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纪承靳电话。

    “喂?”她小声说。

    “谨咛....”他的声音有些哑。

    “你怎么了?”谨咛问。

    “我在你家楼下,出来抱抱我吧。然后,我就走。”

    谨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下去了。

    “纪承靳。”

    一个庞大的身躯靠近她,抱住了她,纪承靳抱她时护住她的头,想宝贝一样紧紧抱着。

    “抱完了,你回去吧。”谨咛想挣脱开。

    “再,再抱一会儿。”

    这时,他捧起她的脸,亲了一下,“我,不分手。”

    谨咛以为他喝醉了,但他的确在这里等了她一晚上。

    他为谨咛染了头发,戒了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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