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一动也不能动。

    死而复生,就像是失而复得。可任谁都知道,那并非“复得”,而只是出现在错位命运的缝隙中,偶能窥见,只在瞬间存在的极度不真实的幻想。

    渴望而不可得的幻想。

    她明明已经彻彻底底失去了。

    骤红的眼眶,颤抖的唇,原来再见还是会如此。

    只是那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即使他的内心和思维也许正在经历着狂风骤雨,可表情和眼神,一如死去般的平静。

    他是鼬,却不过只是秽土转生的宇智波鼬。

    他们四目相对,彼此都脉脉无言。

    “没想到竟又要与你们姐弟俩战斗了。”身躯羸弱虽一如当时在树洞一般,看上去风吹即倒,但此时的长门已不会再像那时查克拉枯竭时而奄奄一息,秽土转生的人本就不死不灭。

    “你们俩也要和我们交手吗?”鸣人见小葵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意,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

    “我们都被人控制了,身体行动不由自己。”

    长门话音刚落,大脑神经在此时传来了进攻的指令,身边人行动更快一步,一个豪火球携着高温火浪直面而来,被奇拉比用鲛肌硬生生的给劈开。

    火光映照着她白皙的肤色澄红一片,气浪掀天,长发凌乱而飞舞,那双透明的冰蓝眸子充斥又压抑着浓厚的情绪,整个人萦绕着一种摇摇欲坠的破碎感。

    鸣人抢先小葵一步迎战,与鼬进行体术上的交手,虽然战况激烈,但两人水平相当,尚能保持僵局。鸣人知道他身体虽被控制,但思维感情却没有,在近身时,他实在忍不住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没有什么想对我姐姐说的吗?”

    鼬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鸣人:“佐助回木叶了吗?”

    鸣人皱了皱眉,毫不掩饰心里的失望,闷闷的答道:“他知道了你的机密任务,决意为你向木叶报仇。”

    “……”

    “我从斑那里听说了你的真相,你是因为这个才……”

    话音未落,彼此都被对方的力度震飞了,鸣人落地后稳住了身形,往他望去时,却见他还是低垂着视线,难以窥探他此时的内心和情绪。

    与此同时,长门也被操控着被迫使用万象天引对准鸣人,猝不及防之间,他整个人被吸了过去。

    奇拉比看着身边毫无反应,看上去情绪似乎还有些低沉的小葵,奇怪问道:“你不去帮忙吗?”

    她没有说话,她一动也不动,她只是在望着那个方向。

    摇摇头,难以理解,见身边人实在没有反应,奇拉比自己冲上前去,替鸣人击碎了袭向他的巨石。

    “鸣人,佐助就拜托你了。”

    “不必你说,从一开始我就是这个打算,”鸣人知道这是鼬的托付,可他还是有些生气,“除了佐助,你就没有别的要说的吗?!”

    他再次沉默。

    长门此时召唤出通灵兽地狱犬和八咫鸟,场面瞬间变成了二打多,拥有数个头和几双眼睛可以共享视野的地狱犬,而八咫鸟攻击速度极快,还会投放□□。

    被操控的长门和鼬继续对鸣人和奇拉比发动攻击,分而袭之。

    螺旋手里剑虽威力不小,但打在地狱犬身上不但对它产生不了一丝伤害,反而令它越分裂越多,鸣人顿感棘手。

    几枚手里剑从看不见的角度飞来,准确无误的刺瞎了地狱犬的所有眼睛,被刺瞎了眼睛的地狱犬并未吸收到任何查克拉,所以并不能再继续分裂,只能胡乱的无差别攻击,但暂时已经没有了威胁。

    他的身边眨眼间站着一个人。

    “小葵姐姐!”

    “不要用忍术对付它,它会吸收查克拉,从而分裂出更多的身体,想要消灭它就得先打倒长门。”小葵冷静的分析,但语气还是依旧低沉。

    “她说的没错,得先打倒我。”

    他们共同面对着曾经的对手长门,与当时相比,现在两人似乎沉稳多了,那时都能赢,现在更不可能会输。

    战局一旦陷入僵持,背后之人就会进一步加强操控,当鼬回到长门身边,与小葵和鸣人对立的时候,写轮眼发生了变化。

    “如果是万花筒写轮眼的话……”鸣人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将小葵紧紧的护在自己身后,挡住了她不由自主望向他的视线,大声提醒,“不要直视他的眼睛,小葵姐姐,一旦中了天照或者月读就死定了!”

    鸣人料想的没错,鼬的万花筒写轮眼的确出现了,可他没想到的是,在自己看向那双写轮眼的同时,体内却仿佛有异物要从口中钻出来。

    “怎么了?”小葵眼睁睁的看着一只乌鸦从他的嘴里跑了出来,飞到了鼬的肩上。

    与此同时,鼬反过来对着八咫鸟和长门施加天照,无尽的黑色炎火灼烧着长门,使得他暂时的失去了行动能力,鸣人和奇拉比都不明所以,只有小葵看出了反常。

    就在鸣人还想让她躲在安全的地方时,却听见她说:“不用了,他已经摆脱了控制。”

    “怎么可能?秽土转生的人只会受施术者的控制呀!”

    只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那不会骗人。

    鸣人不敢相信,在看见鼬朝着他们走来时,还想着保护小葵,对他异常防备。

    “我已经摆脱了控制,”鼬看着她,“敌人的忍术已经被新的幻术覆盖了。”

    小葵神色凄然的问道:“是别天神吗?”

    他轻轻地点头:“我对止水的眼睛施加了‘守护木叶’的忍术,在对上我的万花筒写轮眼时发生效果,它抵消了秽土转生术的控制。”

    “你原本想让它来控制谁?”

    “为了得到真正的力量,永恒的万花筒写轮眼,佐助会移植我的眼睛,到那时,鸣人体内的乌鸦就会呼应我的眼睛而现身,对佐助施以别天神,让他‘守护木叶’。”

    “原来你什么都安排好了。”她挤出笑容,却是说不出的苦涩滋味。

    什么都安排好了,除了……鸣人转头瞥了一眼小葵,那凄然的神色让他却不敢再细看,心里一阵酸楚,他对着鼬开口道:“你已经为木叶牺牲了太多,剩下的交给我吧,如果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说着,他主动后退几步,给两人让出了空间。

    现在能好好说上几句话了吗?如果他恢复了自己的意志。

    在他离世后,只有自己见过小葵的精神状态,只有自己知道,她是怎样的伤心欲绝,而“罪魁祸首”却无从所知。

    此时此刻,经由秽土转生的再遇是最好的机会。

    即使不能根除痛苦,如果能稍解她的遗憾,也是值得的。

    他只是希望姐姐开心而已。

    鼬看着她,良久,终于开了口:“小葵……”

    她的眼眶因此又红了起来。

    可就在这一声呼唤之后,长门用神罗天征驱逐了天照之火,身体复原后,再次向他们发动袭击,他们之间暗流涌动的情感氛围被打破,被动转移了注意力。

    长门瞬间施展了大范围的神罗天征,没有防备的四人全部被震飞四散。

    小葵一时不察,失了重心,在半空中飞出几十米外,眼看着就要重重摔落在地时,却被一物稳稳托住,她睁开眼,是鼬的须佐能乎接住了自己。

    “我没事。”

    哪怕在这个时候,他还是尽全力保护了自己。

    危机之下,个人的情感意愿只会在选择的最末端。

    鼬确定了她的安全后,两人一起赶去支援,在长门地狱道的威胁之下,救下了险些被抽出灵魂的鸣人和奇拉比,四人合力对抗,鼬用十拳剑封印了长门,一切尘埃落定。

    “你很强嘛!”奇拉比对着鼬赞叹道,他知道小葵的强大,也了解鸣人的能力,却在今天第一次见识到他的实力,心里忍不住庆幸是友非敌。

    “你现在要跟着我们一起前往主战场吗?”鸣人开口问道,却是替另一个人问的。

    鼬摇了摇头:“我要去找幕后之人解除秽土转生之术。”

    “什么?”小葵一惊。

    “秽土转生之人是消灭不尽的,此术的存在,会造成我们越来越难以对抗,所以,必须尽快解除秽土转生之术,而我是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鼬耐着心向他们解释道。

    “解除秽土转生,连你也会消失的!”

    “我本来就已经死了,小葵。”

    她眼眶又红了,脸颊却变得苍白起来,咬紧牙关,隐忍着濒临崩溃的情绪。

    “已经死去的人,还存在于这世间,只是个错误。”

    她知道,她都知道……

    鸣人见状,主动拽着奇拉比跑到了十米开外的地方,远离僵持沉默的两人。

    如果是注定的分别,就给他们留下足够的告别时间。

    他们注视着彼此,终究是小葵落下泪来,伴随着难以抑制的悲痛,她投入他的怀里,紧紧抱着这具没有体温的身体哀伤恸哭起来。

    原本就什么都不必说。

    只靠眼神和眼泪就足以让对方清楚了解到自己的心声。

    或许,连心声也不必感知,他们实在过于了解彼此,所有的一切不过感同身受,所有的悲伤和痛苦本就是双向对等的。

    她一哭,鸣人眼眶也跟着酸涩了。

    奇拉比看着这幅场景,虽说知道不该打扰,但难掩好奇:“这宇智波鼬和你姐姐是什么关系?”

    怎么一见面就哭成那样?

    鸣人哽咽一声。

    “……他是姐姐最重要的人。”

    还是没有改变,什么都没有改变。

    “失去”的痛苦,“分别”的痛苦,“没有未来”的痛苦,贯穿一生之久的煎熬。

    宇智波鼬是天竺葵永远难言的痛和遗憾。

    想要挽留却无法挽留,想要对抗命运却无能为力的时候,能做的只是落泪。

    小葵在这一刻忽然想起了在真实瀑布里看见的那个蜷缩一团埋进膝盖里伤心哭泣的小女孩。

    那究竟的她的另外一面,还是她的唯一一面呢?

    她看不清了,只是单纯宣泄着她内心的悲楚,她无法宣之于口的悔恨,独自的痛不欲生。

    独自……自始至终,只是她一个人的崩溃。

    鼬没有出声安慰她,亦没有回拥住她,他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静静的听着她哭哑的声音。

    秽土转生的人不能哭,也没有流泪的资格。

    已经逝去的人,无法拥有任何事物,哪怕只是情感表达的能力。

    鼬没有再主动向她表露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温柔慰藉,虽然他很清楚只要这么做了,带给她的会是留恋的缱绻,和短暂的幸福。

    可那在之后,是更加难舍的悲伤。

    所以,他选择不给她留有任何幻想。

    一点都没有。

    生与死,本就是世间最遥远的距离。

    他看透了,她却没有。

    要是能放手就好了。

    放手之后,所有人都能往前走。

    她明明都知道。

    可为何她无论如何都放不开呢?甚至是,越攥越紧。

    “我该走了。”

    低沉的声音,注定的选择,敲响了世纪末的挽钟。

    这句话所承载的,是此时发生在战争各地无数流血牺牲惨剧的唯一希望,是个人与群体的情感冲突,是迫使她不得不放手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她在最后一声哽咽之后,松开了双手,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了一眼湛蓝平静的天空,再面对他时,满面泪痕的凄惨,却扬起天真烂漫的笑颜。

    “我们都有各自要去做的事情,我不会拦你,放手是我的宿命,”她深吸一口气,长长的吁出,声线也逐渐平和,“我也知道此经一别,应是再也无法相见了,现在应该要好好和你告别……但是鼬,所有的一切我不会忘记,只要我记得,你就会存在于我的心里,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对吗?”

    她会用一辈子的漫长时间向眷恋的一切告别。

    却也不见得能真正的转身离开。

    死亡不是终点。

    放手不代表放下。

    我绝对不会忘记你。

    鼬冷静的表情直到此刻才出现轻微的瓦解,他张了张嘴,胸腔似有千言万语欲喷薄而出。

    但那些都已经没有倾诉的必要了,所有的欲求,在死去的那一天起都丧失了存在的意义。

    终是无言,连再见也不必说。

    他伸出手摸上了她的发顶,嘴角费力的弯起,想用这具秽土转生的身体留给她笑容,定格两人最后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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