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会改变人的想法,过去,他想的是亲自变成风,去带动风车转动,可现在,他体会到了等候风起的乐趣。

    做等风起的人,等待,未必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在第四次忍界大战结束后,大蛇丸被带回木叶关押。

    即使他于战争有功,但他过去在木叶做人体实验,而后叛逃出村,又入侵木叶带来的浩劫,害死三代目火影和无数忍者平民,罪大恶极,功不抵过,所以他仍是木叶的罪人,挟持回木叶,被捕入狱。

    该如何定罪责和处罚,上面似乎意见不一,所以迟迟没能做决定下最终审判,他也便迟迟就这么关押着。

    与被关押了几个月就被放出的佐助不同,他的牢狱之罪看上去更遥遥无期一点。

    他自己对此颇有自觉的认知。

    只是在暗无天日的监狱里的日子实在过于乏味了,与世隔绝,不能做实验,也无法跟人讲话,无聊到时间流逝都失去了意义,让他觉得永恒的生命都变得空洞了起来。

    每天唯一能带来一点新鲜感的便是听监狱的看守人闲聊着村里发生了哪些事,有些算得上是大事,有些又很鸡毛蒜皮,偏偏鸡毛蒜皮的事占了绝大多数,唉,聊以度日吧。

    直到某一天,他听监狱看守人语气焦急的说到六代目火影突然消失,四战中伤重在医院昏迷一年的那个女忍者也消失了,吓坏了木叶上下。

    而第二天两人双双出现,并当众宣布了他们的婚事。

    可这件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因为这个人在宣布婚事的后一天就出现在狱中,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大蛇丸,我们做个交易吧……”

    在光线昏暗的监狱中,女生皮肤白皙的像在发光,然而真正明亮的是她的双眸,像是在深海里熠熠闪烁的蔚蓝宝石。

    “什么交易?”

    “按照你当年对木叶发动袭击造成的损失,以及害死了一位火影的所为,原本是死罪难逃的,现在……我可以赦免你。”

    大蛇丸看着她,露出轻蔑的笑。

    她也笑了:“也许你觉得我低估了你的再生之术,忘了你本就是死不掉的,可你大概也低估了我,我的封印术可以封印掉你留在别人身上所有的咒印,让你无法借机复活。”

    他的笑容消失了,良久之后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找一个人的尸骨。”

    “谁?”

    “宇智波鼬。”

    大蛇丸看她的眼神变了,注视了她许久,似乎想要把她看透,但她始终挂着浅浅微笑,给自己套上了一层无懈可击的伪装。

    “如今的你体会到了重要之人失去的痛苦了吗?”

    他意味深长的说道,果不其然见她神情冷了几许。

    “……”

    “痛苦,流尽了眼泪,然后麻木的滋味。”

    “大蛇丸。”

    “为已逝之人做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如果说死亡有意义,那只存在于可以利用的时候,”他轻笑一声,“十几年过去了,你还是什么都没能看明白。”

    “这些就与你无关了,”她转身前淡淡的说出最后一句话,“你只需记住,我们这是交易。”

    “……成交。”

    实在是划算的买卖,他当然知道宇智波鼬的尸身被药师兜收集,四战中用来秽土转生,药师兜在战争结束后便消失了,只有自己能找得到他。

    不怎么费力的工作就能换回自由,为什么不同意呢?

    只不过,事情的发展,或者说她的想法,出乎他的预料。

    大蛇丸原本猜想的是她打算悄悄的将宇智波鼬的尸身运回木叶,毕竟是穷凶极恶的叛忍之身。却没想到回木叶之时,听到她利用职务之便提出议案,竟强行要求抹去他的叛忍罪名。

    疯了吗?

    她竟然是怀着让他能光明正大的回木叶下葬的心思?

    “幸不辱命,你委托我的事情,已经办妥……”

    宇智波鼬的尸身被大蛇丸从药师兜手中带离,因为“叛忍”身份的抹除,所以棺木可以光明正大的运回木叶,无需顾忌任何人的眼光。

    只是宇智波一族已经覆灭,距离真正的落叶归根总还存在一些遗憾。

    大蛇丸带着找寻回来的棺木来见小葵,里面正躺着宇智波鼬遗失在外许久的尸身,无需打开验证,他不可能在这件事上糊弄她。

    她也没有怀疑,好像只是靠近就已能产生确信无疑的灵魂感应,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抚摸着棺身,双眸在一瞬间已蒙上一层氤氲的雾气。

    “我说过要带你回木叶,鼬,我说到做到了……”

    从那时到现在,天竺葵的心愿就没有变过,她最渴望的梦想,她最想完成的事情,无时无刻不牵绕在心头的只有这一件事情,那就是带他回来。

    带他回木叶,让他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

    即使人已故去,也要让他魂归故里。

    因为他是“木叶的宇智波鼬”。

    许久未曾踏入的南贺之川,风景依旧,看上去与记忆中并无区别。

    悬崖之上的一片平原,承载了他们三人那几年无数的美好回忆,无忧无虑,肆意轻松,四季常绿的香樟树下,切磋训练结束后彼此依靠休憩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恍然惊觉,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树下的土坑已经挖出了一深近一米的矩形坑,没有假借于人,连鸣人想帮忙都制止了,偌大的土坑,是她两只手一点一点挖出来的。

    棺木就在身边,只差将它下放其中。

    小葵靠在棺身,脸轻轻贴了过去,手掌抚摸着棺木,眼眸波动,轻声道:“在这里可以和止水作伴,比村里的陵园好一些,对吗,鼬?”

    止水自杀一事没有任何人向她透露过细节,除了宇智波少数族人,连木叶高层都知之甚少,但其实她很早的时候就猜到了。

    他就是在这片土地跳崖身亡的。

    当着挚友的面,将理想和写轮眼一并托付,从南贺之川的悬崖上一跃而下,绝望的告别人世间。

    她为什么会知道呢?

    ……因为在那之后,鼬再也没有带她来过这里。

    猜到,却装作不知道,软弱无能的应对方式。

    在那之后,两个人的心中多了一道永恒的难言之痛。

    往事如风,已不可追。

    如今,就让他们在这里永远为伴吧。

    她独自将棺木拖进土坑之中,再次拒绝了别人的帮助,大蛇丸和鸣人只是旁观着一切,也许在笑她偏执,也许只是叹惋,但她从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她注视的方向,她在意的人,从来都很固定。

    现在,就差埋土了,距离真正的“魂归故里”只差最后一步。

    她的苦心经营,她的数年的心血,终于要在此划上一个句号。

    眼看着她就要将棺木打开,大蛇丸快步上前,按住了她的手,提醒道:“虽说兜将宇智波鼬用药水保存了很长时间,但他毕竟已经死了一年多了,而且……他的身体被毁坏的厉害。”

    被剜去双眼,还被药师兜取去部分□□,早已并非完整的尸身。

    若是想在下葬前再见他一面,未免是个过于愚蠢且矫情的念头。

    他不理解。

    “没关系。”

    “你……?”

    “大蛇丸,”她抬起头望向他,面色冷清道,“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你随时可以离开木叶。”

    “……哼。”

    好心劝说不听便算了,大蛇丸冷笑一声,当即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此处。

    鸣人就在她身后,即使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也并没有像大蛇丸一样冲上去,他只是微皱着眉,有些控制不住内心的波动,却也不过是选择沉默。

    他听见棺盖被慢慢移开的声音,可他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只能眼见着她陡然间剧烈颤抖的背影,随后……她伸手解下了自己的护额,小心翼翼的缓缓置于棺木之中,一抹随风飞舞的蓝色渐渐柔柔的坠落了下去,消失于泥土之下。

    每个忍者只有一个护额,成为叛忍后,那道永远不会消失的划痕也会伴随人的一生,除非抛却忍者身份。

    在将自己的护额放进去的时候,她在想些什么呢?鸣人情不自禁想去探知,可怎么也猜不透她的想法,只是为了还他一个“木叶忍者”的身份吗?还是……

    他忽然间想起她对秽土转生的那个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只要我记得,你就会永远存在于我的心里,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对吗?”

    她渴望的……到底是什么呢?

    无法言说的,寄托在护额之上的隐蔽心思。

    一抔又一抔的土沙沙的覆盖其上,和着不尽的眼泪。将鸣人从沉重的思绪中拉离出来的,是她咬紧牙关不溢之于口的抽泣声,他默默上前,无声的来到她的身边,也帮着她一起浇土掩埋,最后,扶着墓碑立起固定。

    结束了吗?尘埃落定了吗?可以放下了吗?

    “小葵姐姐……”

    “鸣人你先回去吧,”小葵没有回头看他,“我想再待一会儿。”

    “好。”他垂下目光,轻轻点头答道。

    太阳西沉,天空灿金,温暖的色调,和清晰的暖意,却不知为何在当下场景中,竟生出一些凄凉之感。

    离去已有一定距离时,鸣人才听到身后人不再压抑伪装的呜咽声,他闻声回头,看着她伏在碑上悲伤欲绝的身影。

    无论她在人前如何冷静强势,在面对那人的时候总是流泪不止,姐姐这辈子的眼泪,好像大半都是为了他而流。

    不知道命运是什么,才知道什么是命运。

    天色完全黯淡之前,刮起了一阵晚风,肆意掀起银白的长发,随风起舞,让这静止的世间能显示出一点无情的骚动。小葵坐在南贺之川上的悬崖边,眺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前辈。”

    小葵循声抬头,佐井已经来到身侧,他笑着,丝毫没犹豫就大大方方坐在了她的身边。

    “佐井,你怎么来了?”

    因为听闻了一些事情,出于好奇……但佐井不可能说出来。

    “没什么,今日无任务,下班较早,便想着来找前辈,路上遇到鸣人,他告诉我说你在这里。”

    “噢。”

    “这里风景不错。”

    “……”

    “前辈过去常来吗?”

    “嗯。”

    ……

    佐井看着她的侧脸,她仍是一副沉寂失神的模样,自己没事找话聊终究是没能让她心情好转。

    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树下新建的墓碑上的名字,与那时所见叛忍手册上的名字如出一辙。他过去并不知道这个人和她的关系,直至这几天才从旁人口中或多或少了解到一点他们过去的事情,可那太单薄,无法解他心中困惑,他还是希望听她亲口诉说。

    “这个人和前辈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问出口的那瞬间,见她眼睑垂下,遮住了眼眸。

    小葵沉默了很久,却不是在思考。

    过去出自于自己之口的很多话语涌上心头,但她没有重复说出口。

    因为没有再强调的必要。

    现在,她只是微微勾起唇角。

    “他是宇智波鼬,而我是天竺葵。”

    这样便够了。

    这句话就已经说明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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