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孟蔚磊再醒来时,他已经住进了病房,而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回忆回忆自己的状况,而是去搜寻华怡的身影。

    孟蔚磊的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他有些着急了,挣扎着就要起身坐起,但突然大幅度的动作让刚经历手术的身体提出严重反抗,他被迫弯腰倚在床边,以缓解疼痛,但剧烈的疼痛还是让他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孟蔚磊忍耐不适的同时,大脑也活动了起来,他对于手术前的事情还是记得住的,华怡一直都陪着他,那她去哪儿了呢,是又像以前一样不辞而别了吗,仅仅是想到这儿,他都觉得心沉了一半。

    孟蔚磊只知道,现在,他很想能看见华怡。

    手机铃声适时地响起,引得正在隔间里倒水的华怡转身就准备往孟蔚磊床边走去,她担心过大的声响会影响他的休息。

    可华怡没想到的是,她刚出了隔间,孟蔚磊佝偻着身子强忍痛苦的模样直撞进眼帘,而他在看到自己后,竟轻呼出一口气,瞬间露出无比安心的笑容。

    华怡心下更急,小跑到病床边,侧身坐下,好让眼瞅着马上就快支撑不住,要从床上滚下来的孟蔚磊可以靠着自己,同时右手抚上此刻正被他强力按压着的胃部,轻轻打转。

    华怡所有动作流畅自然,迅速有效,孟蔚磊紧蹙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偏头看着她在身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铃声还执着地一直响着,华怡用空着的那只手越过孟蔚磊去拿放在柜子上的手机,然后放在孟蔚磊面前,上面显示着王辉寒的名字。

    孟蔚磊估计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不太能支持长时间说话的,就看向华怡,轻轻扬了扬下巴。

    华怡心领神会,点点头,接通了电话。

    还没等华怡张口解释,王辉寒就着急的先说了话。

    “磊子,虽说追妻路漫漫,但你也该到了取得突破性进展的时刻了,怎么这几天跟失联了一样?”王辉寒哈哈哈地挖苦道。

    华怡闻言,脸上闪过尴尬,与此同时,心里对孟蔚磊的内疚更深了,她下意识地像他身边靠近,手上的力道也更加小心注意。

    “可不能再让你受伤了啊!”华怡抬头看了孟蔚磊一眼,心里默念道。

    孟蔚磊听到后则是咧嘴一笑,说实话,要搁几分钟前,就是他刚醒来那会儿,他都没把握自己这到底算追妻成功了没。

    也许是因为孟蔚磊向来都以“冷漠”回应王辉寒“不太厚道”的“关心”,所以即使没有得到回应,王辉寒也没发觉异常,继续“站着说话不腰疼”地侃侃而谈。

    “以我这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我认为,你这次应该是万事俱备,而且可能连东风都不怎么需要!”兴奋的王辉寒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以更高昂的情绪和语调继续说,“首先,咱们攻坚克难地拿下了陈董的项目;然后,你父母的那一关你也好不容易说通了;最后,旭倩,人家也潇洒地表了态,准备追求新生活。所以,你说,你是不是早就该有胜利的好消息了,怎么现在还没信儿呢,我可跟你说,我和萱雅准备马上就要要办礼了,你们俩也麻溜回来,我们可等着伴郎伴娘呢!”

    华怡听到王辉寒这一连三个的惊天好消息地“轰炸”后,举电话的手瞬间僵持在了半空中,她慢慢地转过头,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地看向身边的孟蔚磊。

    王辉寒说的是真的吗,他的事业、他的父母,甚至包括旭倩,真的,都不再成为所谓的障碍了吗?

    华怡心中那颗叫做希望的种子,刹那间茁壮成长,直奔参天之树而去。

    这时,孟蔚磊微微蹙眉,有些吃力地移动身子到手机前,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语调如常,且不得不简洁迅速,“好,我们很快回去。”

    “好嘞,”王辉寒朗声大笑道,“就知道你们俩肯定在一起了,那就赶快回来吧!”也许是为好哥们感到开心,王辉寒还在电话那头乐着。

    “好,定了机票后告你。”孟蔚磊的回答依旧简短。

    “行,那就先这样,”王辉寒正打算挂电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着急说道“对了,注意你的胃,上次胃镜提示胃溃疡,你还没治疗完疗程就非得出院,急着去M国,别忘了及时复查,小心出事儿。”

    王辉寒说的一鼓作气,连个停顿即让孟蔚磊能及时制止的机会都没给,眼瞅着就被他这没把门的嘴给全突突出来了,华怡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孟蔚磊感受到此刻华怡的目光正如数十道带着丝丝愠怒的火线朝自己射过来,让他只想以光速挂断这通电话,立即回应道,“好,知道了。”

    “行,那我挂了!”王辉寒终于不紧不慢地笑呵呵地挂断了电话。

    而孟蔚磊这边却还鸦雀无声。

    华怡把手机重新放了回去,右手继续轻揉打转的动作,似乎突然没有了说话的打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实际上,一切都已经发生了,现在照顾孟蔚磊康复,对来她说,才是头等大事。

    华怡又看了孟蔚磊一眼,他觉得她的眼神复杂又澄澈,她像是有很多问题要问,但好像又都不需要问了。

    孟蔚磊正好也依着华怡,不主动说话打破这难得的安静,两人间的肢体接触和华怡对自己的关心他现在很是珍惜和享受。

    孟蔚磊靠在华怡身上,闭眼假寐。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华怡扶着孟蔚磊又躺回到了病床上,自己就搬了把椅子坐在床旁,才略显犹豫地开口,“孟蔚磊,你要不要说点什么?”

    华怡手肘撑在病床上,耸了耸肩,歪头看着他。

    孟蔚磊也望着华怡,眼角嘴角始终挂着笑意,他伸手去找华怡放在床上的另一只手,暖暖握住,然后慢慢回答道,“嗯,我这次来就是要接你回家,回我们的家。”

    孟蔚磊说话声音很低,却很深沉而笃定,让人感觉很安心。

    华怡的心脏还是在意料之中狠狠一震,百感交集,不自知地感到由衷的幸运和喜悦,感谢上苍,他还安好,感谢所有,他们都还在彼此身边。

    但华怡的下一个问题,却很不在孟蔚磊的预想范围内。

    “好,另一个事,你虽然发现得了胃溃疡,”华怡顿了顿,“但竟然没处理?”此刻语调上扬,很像是正压着火儿。

    “咳,”孟蔚磊又一次被他宝儿在当下你侬我侬、柔情脉脉,正是维系亲密关系绝佳时刻时,与众不同的关注重点所折服,只能跟着迅速思维调频,然后含含糊糊、陪着笑说道“之前,之前不是太着急没顾上吗。”

    “我一直都在这里,早几天晚几天都没关系,身体才是第一”华怡低头偏向孟蔚磊,语气温柔太多。

    “不行啊,我已经迟来了好几天了,再迟,我怕你就真的不信我了”孟蔚磊望着华怡轻轻说着,似乎都能想象到,她按照两人之前的约定,在机场等自己却没等到时,失望又无可奈何的伤心模样。

    但其实,孟蔚磊说的每个字都重重地、狠狠地砸进了华怡的心坎上,让她更加内疚自己之前推开他的种种决定。

    “哦。”华怡顿了几秒后才应了一句,已然无可避免地带上了重重的鼻音。

    孟蔚磊闻声,眉宇轻蹙,又重新坐了起来,去抱华怡。

    华怡感觉到孟蔚磊凑了过来,急忙偏头,却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华怡的眼眶早已变红,眼泪起初还能顺着脸颊徐徐滑落,但很快就不受控制,串珠似的毫无间歇地砸下,在孟蔚磊的病号服上绽开朵朵小花。

    就如同华怡看到孟蔚磊落泪时震惊一样,孟蔚磊此刻也惊了一下,他也很久没见过她在自己面前哭的这么伤心,他觉得心疼却也温暖。

    “怎么了,”孟蔚磊笑着抬起挂吊瓶的手去擦华怡的眼泪,没正形道“关心我了?”

    “嗯,”华怡再也不想逞强,再不想掩饰,她觉得她的伪装就像带刺的枷锁,套牢了自己,扎伤了他。

    华怡抬头望着孟蔚磊,看着他瘦削的脸庞,惨白的脸色,她眼里盛满了痛苦,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一寸寸滑过他温热的肌肤,伤心地低声说道,“蔚磊,太危险了,你也太受罪了,”然后似是鼓了鼓勇气,“我,我也第一次感到这么害怕,害怕失去你”

    孟蔚磊看着华怡,听着她的话,心如潮水般涌动,他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而灿烂的微笑,他径直低下头去,去找她的唇。

    华怡眼帘落下,任泪水肆意,感受着唇上的温暖和热烈,自己也顺着心意小心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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