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天寒地冻,皇宫里来来往往的宫人都步履匆匆,生怕在这冰天雪地里多呆一秒。然而一个少年却单薄的站在宫门前。

    “献城王殿下,咱们马上启程了,您快回马车上待着吧。”

    被称为献城王的少年闻言,抬步向马车走去。说话的老仆长得很是面善,他盯着少年小小的身影,眼里满是疼惜。

    “唉,不过是个孩子。”

    少年只有十几岁,正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好年纪,他却被迫成为了弃子,冠上屈辱的封号,远离家乡,送往别国以换取短暂的和平。

    上了马车,微生悰不知道为什么几日前他刚刚被父亲接回家,就又被送走。恭肃帝派人找到他时,他正在一户富商家里做苦役,来的人告诉他,他是当今皇帝的十二皇子,恭肃帝得知骨肉流落在外,特地将他接回。

    微生悰素日里不少被那富商人家欺负,如今得知他竟是皇室血脉,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然而皇子被驱使做苦役有辱皇家名声,当夜这户富商便遭匪寇屠戮满门,无一人生还。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恭肃帝时的场景,他站在宽阔壮观的大殿上,虽然强装镇定但是略微急促的呼吸仍旧出卖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

    恭肃帝虽然身心俱疲,却仍勉强向他笑笑。

    “悰,娘亲为我取的,乳名阿枕。”少年的声音有些的颤抖。

    提及他的母亲,恭肃帝似乎有些愣住,似乎回忆起了当年那个明眸皓齿的姑娘。

    “你姓微生,从今往后,你就是微生悰,”恭肃帝说完,垂眸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你娘亲她……”似是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昭然若揭,恭肃帝顿住,后半句话终究没问出口。

    微生悰却直接回道:“我娘亲离世已有五年。”

    恭肃帝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一句话,只挥挥手让人把微生悰带下去好生安置。

    在皇宫的十几日,微生悰只见过恭肃帝这一回,临走时竟也没来送别。

    前往南塬国的路程遥远,微生悰始终沉默,身旁伺候的面善老仆总是摇摇头叹口气,但也无能为力。

    南塬国,阳城。

    “支祺国献城王不日便抵达阳城,陛下,可要为他择一处宫殿?”

    明弘帝忙着批奏折子,闻言只是稍一思索,便随便指了处许久没人住的宫殿,显然并不看重支祺国送来的人质。

    “支祺国割让的十二座城,可选好交接的人选了?”明弘帝显然对那十二座城池更感兴趣。

    “回禀父皇,儿臣已安排好了。”说话的是南塬国大皇子姜梧,已回完话,却不见他起身退下,“父皇,献城王虽为质子,可如此草率置之,会否——”

    “无妨,若非那小儿,支祺割让的就不止十二座城池了,别让那小儿伤了病了,被支祺国找出错来就是。”

    明弘帝很是不在乎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只恨不得多换几座城池。

    “是,儿臣告退。”

    姜梧说罢便要退下,明弘帝止住了他:“先去看看你母后和阿琼,多日不见,她们很是想你。”

    “是!”

    接了口谕的姜梧很是高兴,立即兴冲冲奔去云岚殿。

    “哥哥!”

    门口的姜玭一眼便看见了风尘仆仆的姜梧,兴奋的朝姜梧挥了挥手。

    这南塬国最受宠爱的昭德帝姬姜玭,与大皇子姜梧都是静慧皇后所出,然而皇子姜梧生的与静慧皇后很是相似,将那精致眉眼继承了个十足;姜玭却是与静慧皇后不大相似,年纪虽小,却也看得出眉眼英气,不似寻常美人精致,倒是有些飒爽女将军的风范。

    此时见了哥哥,姜玭很是欢喜,却也没忘记身为帝姬该有的规矩仪态,她竭力控制住因为激动而有些许颤抖的手臂,向姜梧小幅度挥了挥手。

    姜梧倒是个没规矩的,顾不上什么皇家礼仪、贵族风范,直接撒开丫子冲着妹妹跑过去。

    “阿琼!怎的不去屋里暖和着,外面天寒地冻,怕是要受寒。”

    姜梧看着妹妹红扑扑的脸满是疼惜,心里愧疚怎就回来的这么晚,赶紧牵过她的手便走进里屋。

    “还不是阿琼心里念着哥哥,”姜玭倒是不觉得冷,只笑嘻嘻看着哥哥,“谁让哥哥去了那样久,我与母后心里挂念的很。”

    提到静慧皇后,姜梧心里的愧疚更是深重,脚上速度加快了几分。

    “母后,阿榳回来了!”

    姜梧说罢便直接跪下,重重地向静慧皇后磕了个头。

    静慧皇后急忙上前,将自己儿子扶起,眼见着姜梧比之前更加挺拔,静慧皇后欣喜又有些心酸,眼眶这就蓄了些晶莹泪花。

    “快些起来,我们自是一家人,何须如此多礼。”

    姜玭在一旁一同将哥哥扶起,心里也有些泛酸,此前与支祺国开战,姜梧作为大皇子需常常前往前线替明弘帝坐镇,而这奉城一战,姜梧更是去了数月之久,战场刀剑无眼,所幸姜梧平安归来,战事暂歇,便可在阳城多呆些时日。

    阳城上下皆是一派喜气,他们国家打了胜仗,人人脸上都是自豪骄傲,唯有支祺国一行人,面色沉重。

    打了败仗被当作人质送往敌国,尤如丧家之犬,过街之老鼠。

    微生悰却不觉得如何,虽然他没能得到父亲的爱,但至少不用再有性命之忧,也无需担心挨打挨饿,至少,他现在可以像样的活着。

    阳城的冬天很冷,寒风吹的人脸生痛,微生悰一行人伫立在城外已有一炷香时间,南塬却仍未将他们放行。新年将至,阳城的官兵都因着双喜临门前去庆祝,自是无人关心门外的一群人。可怜天寒地冻,他们却敢怒不敢言,望着紧闭的城门,只能是悲上心头。

    待到使臣赶到将支祺一行人接回宫时,微生悰的嘴唇已冻得青紫,双手通红,关节已不能活动。他没有怨言,只跟着使臣僵硬的一步步走向皇宫。

    安置他的宫殿是最角落的承晖宫,因多年无人居住,墙边杂草丛生,唯有中间清理了一条勉强下脚的小路。虽然院子有些破败,但殿内设施还是较为齐全且干净整洁。微生悰对此已很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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