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分,絮雨纷纷扬扬,一座似乎已无人居住的边陲小镇被笼罩其中。

    青泥石墙早已被接连不断的雨水洗刷干净,高耸的烟囱隐在了浓厚的雾中,放眼所视之处一片混沌。

    “滴答……”

    浓稠的液体似藤蔓般蜿蜒落地,又在青泥石板上的积水中缓缓散开。

    顺着血迹望去是满地的残肢断臂,痛苦的表情深深凝固在倒地的人脸上,仿佛他们死前经历了莫大的痛苦。

    看着一群人的服饰,应该就是这里的村民。

    空气中弥漫的臭味令人作呕,但如果细细去闻,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便滋生鼻尖。

    香味虽淡,久觅不着,却直达灵台,洗去一切尘念,让人灵魂变得宁静,仿佛在香味主人的面前,连罪恶都是慈悲。

    碎尸铺了一路,看着如同婀娜地狱一般的村庄,本应该无人生还,没想到还有一道人影立于路的尽头。

    那人颅顶光洁,周身气质柔和,让人一靠近便忍不住放松下来,应当是一位佛修。

    单单只是往他面上看一眼,便再难移开目光。

    只见这位佛修丰神如玉,俊美绝伦,皎如玉树,眉目间神情悲悯,眸中似有青松明月,碧石清泉,皎皎流光相映其中。

    此刻万物寂静,他双唇微启,吟诵的大悲咒在这片充满悲剧的土地上悠悠飘荡,顷刻之间,亡灵俱出,皆飘入了泛着暖光的苍穹。

    内外兼修,不愧是天门佛子。

    不过此时他的袈裟已成了褐色,只有腰间挂着白玉雕刻未染尘埃,是一片菩提叶的形状。

    短暂的宁静,被一道邪性的声音打破。

    “天门的秃驴,竟然你还要赶来送死,那我便成全你!”

    刀身刮过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若修为不低,便可看到那萦绕周围的丝丝黑烟,是浓厚的魔气。

    被称作秃驴的男人神色未动,身后光芒大盛,一时间金光熠熠,只见化出一尊三丈之高的法相,面似菩提,不怒自威。

    “莫要再造杀孽。”

    语似梵音,檀礼单手成诀,降魔掌从天而降,直直压向魔修,一时间地动山摇,在地上出现了十几米的深坑。

    那魔秀祭出法宝,勉强抵挡下来,却还是忍不住闷哼一声,嘴角溢出浓黑的鲜血。

    落掌后灰尘弥漫,一道剑光破尘而出,直冲檀礼而去。

    此剑虽快,却快不过以体修入道的他。

    剑身刚刚擦过耳旁,持剑那人收力急退,可拳出得狠绝,闪退的身躯还是挨了一记。

    那人站稳,神色自若,看来那一拳并未用力,不然哪能让他如此好受。

    沈沉舟清秀的眉头一挑,也不顾在场的魔修,解下腰间挂的酒葫芦仰头闷了一口,

    “跟你交手就是爽快!”

    不远处的檀礼没有说话,反倒是被打入坑中的魔修听到声音后有些愤怒。

    “又是你这个猥琐小儿!”

    “咦?这还有人?”

    沈沉舟挠挠头,语气很是疑惑,但是手中的剑确实毫不犹豫地往坑中掷去。

    坑底的人猝不及防,那剑硬生生在他腹中捅了个大骷髅。

    “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果然剑门的人都有病!”

    “哦?那便让我看看你能不能接住我下一剑!”

    无风自啸,剑身被一股锐不可当的意念围绕,隐隐让这一片天地都为之变色。

    剑出无痕,刀剑相交带起一片片血雾,痛苦的闷哼声从魔修嘴里不断溢出,眼见剑突至眼前,魔修大喝一声,喷出一口血淋在了刀上,在禁咒加持下,堪堪躲过这一击。

    “你们今日屠我障中满门,必有被血洗之日!”

    眼见没甚逃跑希望,魔修闪身靠近沈沉舟,咬断了舌根。

    这是魔修要自爆的前兆。

    “唉……”

    与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一同出现的是檀礼腰旁变大数寸的菩提叶,他只手轻轻一挥,叶子便盖在了沈沉舟身上。

    此魔修已达金丹圆满,若不是鏖战许久,断不然被如此轻易解决,此时自爆威力巨大。

    “轰!”

    强大的魔气在一片血肉模糊中爆炸开来。

    然而菩提叶只是一震,护得沈沉舟完好无损,倒是远处的檀礼旧伤未愈,此时又被爆炸波及,不由得闷哼一声。

    “秃驴!接着!”

    玉瓶被沈沉舟抛了过去,落在檀礼手中。

    那是出行时掌门只给了一颗的续命丹

    面对檀礼望来的目光,沈沉舟撇了撇嘴,

    “别看我,不想欠你人情罢了。”

    檀礼咽下口中的残血,慢慢抚平被气流掀乱的枷锁,默默把菩提叶收回腰间,语气平静。

    “你今日不该来。”

    “怎么?小看我的实力?要知道我们剑门中人从无打了一半就开跑的!”

    “大师姐重伤未愈,我这个做师弟的当然得扛起责任,哪能让魔修如此苍狂。”

    檀礼点了点头,眼眸低垂,

    “如此,那我便不再多说,不过还是有一句话给你。”

    “大道难行,以杀入道,到最后往往难以自持。”

    葫芦微转,上好的佳酿倾泻而出,洋洋洒洒,不少顺着昂起的脖颈沾湿了衣襟。

    “哈哈哈哈!到是劳烦你为我担心。”

    沈沉舟话音一转,

    “不过我剑门中人从无一人走邪魔外道,哪怕是有,也会自己清理门户,从无例外!”

    檀礼不语,只是微微颔首,

    “那便不多打扰了。”

    话音落,一朵莲花凭空而出,檀礼立于其上,渐入云层。

    “嘿……着秃驴,一天比一天话少,聊都没聊几句,这就走了?”

    沈沉舟也不顾周围的碎尸,找了片还算干净的席地而坐,解开了上衣,露出肌肉匀称的腹部,只见上面的伤口已经重新变得鲜血淋漓。

    别看他把灵药像不怕痛似的一股脑洒在伤口上,其实不然,因为一些原因,他身体敏感,最是怕痛。

    不过那腰上的葫芦,里面装的酒被他混了点止痛药,保住了他堂堂剑门亲传弟子的颜面的同时还可以止痛,简直是一举两得。

    “我去,真的痛啊!”

    看来这次受的伤比较重,就连酒也压不下去。

    “还在流血,完蛋,这次回去又要被许师妹追着叽叽咋咋,我可受不了。”

    剑门落英台

    凭剑俯瞰,眼前豁然开朗,巍峨高耸的楼阁在群山四处隐入云中,玛瑙琉璃瓦,浸透着金碧辉煌。

    自上次论剑课以后,顾欢东倒西歪的思想建设仿佛被扶正了一点,从前在屋中连剑都不碰的人,也变得剑不离身。

    经过她的不懈努力,基本的剑术招式已经流畅,隐隐间足以窥见从前的影子。

    不过也仅仅够凭着一身强悍的修为战胜金丹期以下的修士罢。

    小师妹的声音从传音符中出现。

    “师姐!三师兄回来了!”

    顾欢脚下剑身一转,朝着青云峰飞去。

    虽说此时过去容易暴露身份,不过既是她的师弟,便没有不去的道理。

    “沈师弟。”

    推开房门,便看见师妹跪坐在床边,榻上正躺着撑起腰看来的沈沉舟。

    “师姐!你来了!”

    顾欢走进屋内,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鼻尖,腹部太过狰狞的伤口让她神色一震。

    她也算是活了两辈子,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严重的伤口,要放以前,绝对已经icu常驻人了吧!

    练剑的决心从此更加坚定!

    “师弟你……”

    顾沉舟讪讪一笑,神色间莫名有些恐惧。

    “不不不,师姐你听我说,这次是我不小心剑走偏锋,被那小小魔修伤到了,绝不是酒的问题。”

    顾欢早听闻三师弟是个不折不扣的酒痴,从来酒不离身,就连上阵杀敌都要喝上一两口才算满意。

    眼见着她没有说话,顾沉舟嚎得更加大声,

    “别收我酒啊师姐!我真的错了,下次一定不会再喝了!”

    顾欢莫名感觉头痛,只好说道。

    “下不为例。”

    响彻全峰的哀号声戛然而止,刚才还一脸菜色的沉舟嘿嘿一笑。

    许何辞却摇摇头,一脸焦急地看着顾欢,

    “不行呀师姐,二师兄他次次喝酒干仗,还喜欢单独行动,这也太危险了!”

    “诶,师妹你不带这样的。”

    “师兄……”

    “好了。”

    两个叽叽喳喳的人顿时闭上了嘴,缩着脖子装鹌鹑。

    “葫芦给我,此事便这样了。”

    沈沉舟张了张嘴,却没说一个字,诺诺地取下身侧的葫芦递给了她。

    顾欢看着师弟身上那一片鲜血淋漓,终是不忍,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从系统那顺来的丹药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他看着顾欢递来的玉瓶,有些疑惑。

    “明檀散。”

    这是此界最好的的止痛药,非常珍贵,能把修士灵敏的痛觉完全屏蔽,且不会降低反应速度,可谓是一丹难求。

    “师姐我不……”

    沈沉舟抬头正要狡辩几句,但才刚刚说了开头,便跌进了一双暗藏怜惜的眸中,一时间喏喏无言。

    他微微仰着头眨了眨眼,随后接过瓶子,珍重地放在了身侧。

    “多谢师姐。”

    顾欢不再多说,推门而出。

    呼……

    活生生的人被伤成这样,还能一声不吭,真不愧是是剑门狠人啊!

    “系统系统!”

    “何事?”

    “嘿嘿,那明檀散还有不?”

    “做梦,没有。”

    顾欢无语望天,开始有些心痛刚才一时顺手给出去的丹药。

    啊!

    去他的修真界!

    快还我幸福鱼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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