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慢慢爬上树梢。天上还有几颗扑朔迷离的星星,不时闪着微弱的光芒。小村子里静谧地只能听到屋里传来几阵呼呼作响的鼾声。

    突然,一阵尖锐的警笛响彻云霄。惊响起在树上停靠的乌鸦。从远处看来回盘旋的它们,就似一团浓墨洒在空中。

    一支乌黑的尾羽从树端悄然滑落,打着旋慢慢飞舞至手心里。

    “处长,查出来了,没有伤员,只是财产损失较多。说是玉米地被拱了,来年收成无望。”

    钟庸凑过身来,小心贴在周怀瑾耳前报备。

    “嗯?只是农作物有所损坏,这很明显就是山上野猪拱的,”周怀瑾吹走手心里的鸦羽,转身提出疑惑。

    “走吧,先去问问受害人。”

    田野小路上,两人并排前行,脚印在泥泞中拓出的痕迹清晰可见。

    “诶呦,警察同志,一定得帮帮我啊。你看,我们劳累一整年种的包芦全没了。”

    老大爷脸上皱纹拧成炫,仿佛千年老树皮。说罢,他长长地吁了口气,随即深深吸一口自己卷的烟草。

    白色烟雾如浪花般涌来,呛地锦棉直咳嗽。她一边擦干横流的鼻涕眼泪,一边提出疑惑:“大爷,您可以再说一遍吗?包芦……是什么东西?而且这就是普通的野猪拱玉米,应该上报林业局,让他们报销损失。为什么让我们来呢?!”

    “包芦就是玉米的乡下叫法,”周怀瑾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根玉米穗,杆上的叶子稀碎,依稀可见惨烈程度:“现在凶手疑似野猪,请问您看见凶手身长、体重、外貌特点和品种了吗?”

    老大爷浅浅打量领头的周怀瑾,随手从破旧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根弯曲干瘪的香烟。他轻轻一投,香烟打着旋飞进周怀瑾的手里。

    周怀瑾似指尖着火般感觉滚烫,还有一丝黄泥巴带来的触觉。他连忙将香烟还回去:“我不抽烟,谢谢您的好意。”

    老人尴尬一笑,脸上皱纹又笑成一朵菊花:“昨天晚上,俺的酒喝多了,就出去在茅坑里解手。结果刚开完屁股后,隐约看见有一团黑漆麻乌的影子在偷吃包芦。”

    “俺呢,当时就酒壮怂人胆。随手捡起根木头,想赶跑它……”

    “结果我咧个亲娘了,那东西长得跟山一样,嘴里的尖牙就跟包芦杆子一样,有好几尺长。像猪,但比猪丑多了。”

    大爷一边讲述,一边用手比划:“那畜生一声吼,俺的耳朵像沾了辣椒一样疼,身体也软绵绵的。不怕警察同志笑话,俺眼前一黑晕过去了。醒来时,田里连根狗尾巴草都没。”

    带着浓厚的乡间口音,老大爷的断句语调也十分奇特。

    三人竖起耳朵听辩许久,才努力听出大概。

    钟庸在旁边写写画画许久,才将笔录都记下来。

    此时,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屋舍里一声嘹亮的鸡鸣陡然响起,预告黎明曙光即将到来。

    “行,时间不早了,大爷您先睡觉吧。明晚我们会派人专门来蹲点,一定调查个明明白白,水落石出。”

    周怀瑾示意工作可以暂时结束。三人转身先行告退。

    背后,还传来一阵苍老又突兀的声响。

    “警察同志,俺家还有点土鸡蛋,你们都带走吧——”

    “不需要了,这就是我们的本职工作。该办好的一定会帮您办好——”

    第二天,虽是清晨,大街上的人海也如潮水般,无处不是车水马龙、摩肩接踵。

    黑色迈巴赫在红绿灯旁缓缓停下。

    因为拥挤的人潮,车内的周怀瑾感觉空气略有些闷热。他随手降下车窗。

    突然,一阵哀怨的女声戛然响起:“不是吧,这才上班第一天就要迟到了。”

    车船外一步之远,就是公交车站台。一名女子颓废地瘫在椅上,十分懊悔地用力拍打脑袋,怀里似乎还揣着部游戏机:“居然一不小心坐过站,哎……”

    “嘟——嘟嘟嘟——”

    此时绿灯已然亮起,司机们不厌其烦狂摁喇叭。

    周怀瑾扭过头来不再看她,摁下油门继续赶路。

    几分钟过后,迈巴赫准时停在特调处门口。周怀瑾刚踏进大门,锦棉就抱着摞文件夹冲过来。她眼睛酸胀通红地就像玛瑙,走路时也一瘸一拐。

    “处长,这些都是阿庸调查出来的资料。”

    “嗯,知道了,我马上就去看。另外通知下,一刻钟后在会议室集合。我们商量一下今晚的对策。”

    “好的,处长。啊——”锦棉勉强张开起睡眼惺忪的双眼,哈欠连连,“余音绕梁”。

    一刻钟之后,会议室里人头攒动。

    周怀瑾来回翻动资料,神色表情越来越凝重。一张张白纸奏响起悦耳的协奏曲。

    一旁的钟庸打开投影仪,几张赫然出现在白板上。

    “处长,您看,这就是遇害现场,但我今早和锦棉翻遍资料室,都没发现有关特征的神兽精怪。经济部中的国运处和海关部也沟通过,最近确实没有类似外国妖灵来此。”

    白板上映着一道彩影。照片中,被践踏的玉米杆横七八落,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零落的玉米穗好似眼泪。田野中,有七八个巨大的蹄印,甚至与象足也不遑多让。

    顷刻间,会议室外,大厅内,戛然响起一阵惊慌的女声。“抱歉抱歉,路上耽误点急事。没想到第一天上班就迟到。”

    说完,她将腰弯到最底部,恨不得和大地母亲来一场亲密接触,似乎这样才能抵消心中的愧疚悔意。

    “哦——对了,本来上面通知今早会来位新人,结果不好意思我给忘了。嘿嘿嘿——”锦棉突然想起事,清脆地笑声中充满尴尬。

    周怀瑾猛然从一堆文件夹中探出头来。记忆中,这张脸有些眼熟,却又转瞬即逝。他开始默不作声地回忆将近半分钟。

    其他人见领导如此,也不敢发话。尴氛如浪潮汹涌咆哮,将大家团团围住。一切都陷入诡异的沉默。

    周怀瑾想起还有急事,点头示意新员工找位置入座会议室。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临近坐下时还略微点头弯腰。

    小插曲结束,会议又继续步入正轨。但是僵局还没有打破,案件切入点至今未发现。

    小锦棉脸皱成苦瓜,向来成熟稳重的钟庸也感觉略微痛苦。只有特调处处长还依然还形不喜于色。

    新员工试图弄清楚案件后,渐渐理清楚思路出来。她小心翼翼举起手:“那个……我好像大概知道那玩意是什么……”

    周怀瑾不做声响,示意继续说下去。

    她见没有被打断的一瞬,刹那间想起还未自我介绍:“我叫林樾,‘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的林樾。”

    “据我猜测,它是当康。见《山海经·东次四经》,‘钦山,有兽焉。其状如豚而有牙,其名曰当康,其鸣自叫,见则天下大穰’。古书上记载它长着尖牙利齿,极似豚猪,你看……”

    林樾拿起桌上一只签字笔,伸手指着白板上证据“正好对应证词中的,像猪非猪,口中含有獠牙,目测数尺。面目可憎,硕大无比。”

    “这不可能,”听完,钟庸第一个反对。他低头看向问卷,随后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拒绝:“它,绝、对、不、可、能、是——当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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