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每日听着壶中的奶茶不断地发出咕噜声，转眼米芽在草原上已经待了两年多了。这些日子里，她天天都会拉着乔里潘星练口语，现在已经可以熟练地使用部落语言同大家交流了。除此之外，她也熟知了各种部落的习俗，还有草原周边的情况。
和米芽之前待过的位面不一样，这里的大部分部族是按照母系构建家庭关系的。
女人是家庭的中心和根脉，她们在初潮后都会拥有自己的毡房，按照自己的心愿和情人走婚，又或是保持单身。孕育的孩子只属于女人所在的母系家族，姐妹兄弟一起长大，抚养彼此共同的孩子，赡养彼此共同的阿木。这里没有父亲和丈夫，男人作为他们阿木的孩子，作为他们阿乐的兄弟，以及作为家族孩子的舅舅而存在。
耶勒家所在的北方部落处在广袤的草原上，靠游牧而生。穆喜阿木耶是她们这个小氏族的酋长，负责维护氏族上下整体的利益，对氏族的资源进行调配，对氏族的关键大事进行裁决。
而东南边的平原上有一个富庶的南国。南国由十二个氏族组成，这十二个氏族也被称作十二月部，按照十二地支排序。南国也是母系社会，和以年长和品德为酋长选举标准的北方部族不同，她们以才能和身体素质作为女王的推选标准。
女王采取终生制，上一任女王去世后，十二月部会各自推选出十二名青年女子作为候选人。各月部的长老会和祭司都会对十二名候选人进行细致的考察，最终进行公示表决，票数最高且过半的候选人将成为新一任女王。
若是女王在任期表现不佳，有失公允或是损害国家利益，十二月部的长老会将会举行废除女王公示表决。要是票数过半，女王即日退位，并需对全体国民致歉。
女王和长老会互相制衡，共同维护整个国家的长治久安与繁荣富强。南国从前的女王大多终生勤恳有为，这使得南国成为富甲一方的存在。但两年前，也就是阿木耶她们发现米芽的那时候，南国因为女王选举发生了一场动乱。
据说是亥月部出了败类蒙耶。
蒙耶是亥月部推选的女王候选人，她为了打败其余11个候选人，在自己阿哈的唆使下，勾结了西边崖山部落的人。
崖山部落在这个位面是一个异数，那里并非遵循母系的传承。
崖山部落里大多是壮年的男子，他们占有女人，将女人关在崖洞中照顾孩子和家庭。崖山土地贫瘠，植被稀疏，他们也放牧，但大部分时候更倾向于直接对东边的氏族进行劫掠。他们几度东侵，抢走米面、牛羊和女人，像蝗虫和苍蝇一般让人不堪其扰。
南国的女王和北方部落的酋长们都以之为心头大患，团结起来几度西征，打得崖山部落溃不成军。她们除了救出自己部族的女人，也带走了愿意离开的其余孱弱的女人。
然而，当那些出自崖山部落的女人们发现南国是无父无夫的国度之后，就大骂着她们“不知礼义廉耻”，又头也不回地跑回西边去了。少部分留了下来，女王则安排她们在收容了丧亲的老幼的娘屋中工作。
跑回去的女人中有人画出了南国的布防图。自此，南国遭受了崖山部落的多次骚扰，每届女王都为此感到头疼，不得不修建起西边的城墙，用来抵御敌人的入侵。
而这次，蒙耶更是引狼入室，纠结了崖山部落的人，对反对自己的长老和另外11个候选人都进行了追杀。这样的恶行在南国前所未有，不少人都在不设防的情况下被人开了瓢，当场毙命。草市的人说那时候南国的中央街道上满是血污，异族的男人杀完人还要扯出那家的女儿……
“那，那后来呢？”
米芽放下手中的针线，不由探身去问。她的眉毛难过得纠结在了一起。
穆喜阿木耶长出了一口气，咬断了手中的线，又悠悠说起来。
“那11个候选人中有一个人逃了出来，那就是巳月部的图佳塞。图佳塞投奔了东北森林里的诺温部族，诺温的酋长给了图佳塞食物和武器，派出精兵帮助她回到南国，肃清了国内的叛乱。我这次去草市，见到了不少来自南国的商贩。她们说不久前图佳塞正式成为女王，立即恢复了南国对外的商路。”
“那就好……那是不是说，我也可以去草市了！”
米芽兴奋地睁圆了眼睛，殷切地看向了穆喜阿木耶。
穆喜和蔼地点了点头，摸了摸米芽毛绒绒的头。养了两年，米芽的头发早就不像刚来时那么稀疏了，脸颊也健康丰润起来。
“对。现在应该没有人会再找你的麻烦了。如果你要是想回南国，阿木耶和阿哈就送你回去。如果你想回来，草原上永远有你的毡房在。”
米芽抱住阿木耶，把脸埋在她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袍子上。她说话闷闷的。
“阿木耶，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明明我给你们添了那么多的麻烦……”
穆喜回搂住米芽，轻轻拍她的背。
“因为你是草原的女儿，是部族毡房中的家人。家人之间不必说麻烦。”
米芽把脸埋得更深了一些，贪婪地嗅她身上温暖的气味，想要一直沉溺于此，不愿意松开。
－
七天后，天还没亮，但耶勒家的毡房灯火通明，房门外停着五辆牛车。部族中不少主事的女人都聚集在毡房外，帮忙将部族的毛皮捆上车。穆喜阿木耶通观全局，不时指出一些小纰漏。
毡房内，平日里一起玩闹的半大孩子们也没闲着。她们听了米芽的话，纷纷将自己扎得最好的几个羊毛毡娃娃拿了出来。米芽将这些作品都仔细收进自己编的红柳大篮子里，其中还有她和伏尔勘的作品。
米芽原先的打算是借着穆喜阿木耶的好手艺，现在部族内部开展裁缝铺的生意，但遭到了穆喜阿木耶的明确拒绝。对她来说，替部族的小孩子缝制满月衣是一种祝福，可以接受别人的饭食宴请，但绝不可以借机收取财物。
在被拒绝之后，米芽反思了自己的问题。她同阿木耶郑重道了歉，后面的两年都在仔细了解部族的习俗传统，还有就是练自己的缝纫手艺。阿木耶说除了祝福意味的物件之外，其余缝纫相关的作品是可以用于买卖的。米芽便多多尝试，最终选定了可爱精致的羊毛毡物件。
“如果能卖出去，我回来把钱分给你们。如果没卖出去，这些还是原封不动带回来。”
米芽挎着篮子，先给几个合伙人打预防针。
她说想去草市卖羊毛毡娃娃，大家的热情都相当高涨。不过事实上米芽也不确定销路如何。在草原上，大家虽然都称道伏尔勘的羊毛毡娃娃做得生动传神，但也不会把那当作正儿八经的装饰物来购买。
要想卖出去，她们还是得在其他部族那里入手。今日是两年来难得的大集，据说这次会有不少南国的商人过来，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不过米芽不敢把话说得太死，先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排出来，让大家冷静一下。
“米芽，我想吃南国的糕点！”
乔里潘星的热情丝毫未减，心心念念着之前苏台从草市上带回来的一小盒糕点。每个孩子都分到了小半块，乔里潘星一口就没了，至今仍在回味着那个味道。
其余人也纷纷躁动起来，都说不要钱，让米芽在草市上换成别的小玩意儿带回来。一时间糕点、糖果、小玩具等等词儿都在往米芽的耳朵眼里蹦。米芽只得应下。
大家这下欢天喜地地帮着收拾起要卖的羊毛毡小玩意儿起来。她们除了做各种人物，还扎了草原上的牛羊马。
除了立体的羊毛毡娃娃，还有一张张生动的花毡垫子。草原上的牧民都会做花毡，但多是自家用或者互相赠送，少有拿出去交换买卖的。在做花毡的季节，米芽便拿了压扁的素毡，跟伏尔勘一起在上面扎出草原的风景，这样的毡画别有一番风味，穿了绳子可以挂在墙上当装饰画。
在给各家都送了一张毡画之后，米芽和伏尔勘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了。二人能用一方毡画表现出草原的四时风光，幅幅生动精致。
伏尔勘将毡画都叠在一起，用布包好后放上了牛车。米芽回头冲着大家使劲儿挥手。跟在牛车边的鲁西西大叫了一声，米芽爬上车，伏尔勘驾着牛车缓缓向前。
天不亮就出发，一路颠簸，路过毡房的时候，她们停下来修整。
毡房的主人瞧见她们，便拿着奶茶迎了出来。在草原上，每个毡房的主人都有义务向过路人提供奶茶，每个不带恶意的旅人都可以进毡房讨要奶茶，一定会受到主人的欢迎。这就是草原的待客之道。
米芽她们都从车上下来，在草地上铺开餐布，就着热奶茶啃冷硬的干馕。
填饱肚子之后，她们告别了热情的毡房主人，继续赶路。在日头正盛的时候，她们终于到达了热闹的草市。
每日听着壶中的奶茶不断地发出咕噜声，转眼米芽在草原上已经待了两年多了。这些日子里，她天天都会拉着乔里潘星练口语，现在已经可以熟练地使用部落语言同大家交流了。除此之外，她也熟知了各种部落的习俗，还有草原周边的情况。
和米芽之前待过的位面不一样，这里的大部分部族是按照母系构建家庭关系的。
女人是家庭的中心和根脉，她们在初潮后都会拥有自己的毡房，按照自己的心愿和情人走婚，又或是保持单身。孕育的孩子只属于女人所在的母系家族，姐妹兄弟一起长大，抚养彼此共同的孩子，赡养彼此共同的阿木。这里没有父亲和丈夫，男人作为他们阿木的孩子，作为他们阿乐的兄弟，以及作为家族孩子的舅舅而存在。
耶勒家所在的北方部落处在广袤的草原上，靠游牧而生。穆喜阿木耶是她们这个小氏族的酋长，负责维护氏族上下整体的利益，对氏族的资源进行调配，对氏族的关键大事进行裁决。
而东南边的平原上有一个富庶的南国。南国由十二个氏族组成，这十二个氏族也被称作十二月部，按照十二地支排序。南国也是母系社会，和以年长和品德为酋长选举标准的北方部族不同，她们以才能和身体素质作为女王的推选标准。
女王采取终生制，上一任女王去世后，十二月部会各自推选出十二名青年女子作为候选人。各月部的长老会和祭司都会对十二名候选人进行细致的考察，最终进行公示表决，票数最高且过半的候选人将成为新一任女王。
若是女王在任期表现不佳，有失公允或是损害国家利益，十二月部的长老会将会举行废除女王公示表决。要是票数过半，女王即日退位，并需对全体国民致歉。
女王和长老会互相制衡，共同维护整个国家的长治久安与繁荣富强。南国从前的女王大多终生勤恳有为，这使得南国成为富甲一方的存在。但两年前，也就是阿木耶她们发现米芽的那时候，南国因为女王选举发生了一场动乱。
据说是亥月部出了败类蒙耶。
蒙耶是亥月部推选的女王候选人，她为了打败其余11个候选人，在自己阿哈的唆使下，勾结了西边崖山部落的人。
崖山部落在这个位面是一个异数，那里并非遵循母系的传承。
崖山部落里大多是壮年的男子，他们占有女人，将女人关在崖洞中照顾孩子和家庭。崖山土地贫瘠，植被稀疏，他们也放牧，但大部分时候更倾向于直接对东边的氏族进行劫掠。他们几度东侵，抢走米面、牛羊和女人，像蝗虫和苍蝇一般让人不堪其扰。
南国的女王和北方部落的酋长们都以之为心头大患，团结起来几度西征，打得崖山部落溃不成军。她们除了救出自己部族的女人，也带走了愿意离开的其余孱弱的女人。
然而，当那些出自崖山部落的女人们发现南国是无父无夫的国度之后，就大骂着她们“不知礼义廉耻”，又头也不回地跑回西边去了。少部分留了下来，女王则安排她们在收容了丧亲的老幼的娘屋中工作。
跑回去的女人中有人画出了南国的布防图。自此，南国遭受了崖山部落的多次骚扰，每届女王都为此感到头疼，不得不修建起西边的城墙，用来抵御敌人的入侵。
而这次，蒙耶更是引狼入室，纠结了崖山部落的人，对反对自己的长老和另外11个候选人都进行了追杀。这样的恶行在南国前所未有，不少人都在不设防的情况下被人开了瓢，当场毙命。草市的人说那时候南国的中央街道上满是血污，异族的男人杀完人还要扯出那家的女儿……
“那，那后来呢？”
米芽放下手中的针线，不由探身去问。她的眉毛难过得纠结在了一起。
穆喜阿木耶长出了一口气，咬断了手中的线，又悠悠说起来。
“那11个候选人中有一个人逃了出来，那就是巳月部的图佳塞。图佳塞投奔了东北森林里的诺温部族，诺温的酋长给了图佳塞食物和武器，派出精兵帮助她回到南国，肃清了国内的叛乱。我这次去草市，见到了不少来自南国的商贩。她们说不久前图佳塞正式成为女王，立即恢复了南国对外的商路。”
“那就好……那是不是说，我也可以去草市了！”
米芽兴奋地睁圆了眼睛，殷切地看向了穆喜阿木耶。
穆喜和蔼地点了点头，摸了摸米芽毛绒绒的头。养了两年，米芽的头发早就不像刚来时那么稀疏了，脸颊也健康丰润起来。
“对。现在应该没有人会再找你的麻烦了。如果你要是想回南国，阿木耶和阿哈就送你回去。如果你想回来，草原上永远有你的毡房在。”
米芽抱住阿木耶，把脸埋在她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袍子上。她说话闷闷的。
“阿木耶，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明明我给你们添了那么多的麻烦……”
穆喜回搂住米芽，轻轻拍她的背。
“因为你是草原的女儿，是部族毡房中的家人。家人之间不必说麻烦。”
米芽把脸埋得更深了一些，贪婪地嗅她身上温暖的气味，想要一直沉溺于此，不愿意松开。
－
七天后，天还没亮，但耶勒家的毡房灯火通明，房门外停着五辆牛车。部族中不少主事的女人都聚集在毡房外，帮忙将部族的毛皮捆上车。穆喜阿木耶通观全局，不时指出一些小纰漏。
毡房内，平日里一起玩闹的半大孩子们也没闲着。她们听了米芽的话，纷纷将自己扎得最好的几个羊毛毡娃娃拿了出来。米芽将这些作品都仔细收进自己编的红柳大篮子里，其中还有她和伏尔勘的作品。
米芽原先的打算是借着穆喜阿木耶的好手艺，现在部族内部开展裁缝铺的生意，但遭到了穆喜阿木耶的明确拒绝。对她来说，替部族的小孩子缝制满月衣是一种祝福，可以接受别人的饭食宴请，但绝不可以借机收取财物。
在被拒绝之后，米芽反思了自己的问题。她同阿木耶郑重道了歉，后面的两年都在仔细了解部族的习俗传统，还有就是练自己的缝纫手艺。阿木耶说除了祝福意味的物件之外，其余缝纫相关的作品是可以用于买卖的。米芽便多多尝试，最终选定了可爱精致的羊毛毡物件。
“如果能卖出去，我回来把钱分给你们。如果没卖出去，这些还是原封不动带回来。”
米芽挎着篮子，先给几个合伙人打预防针。
她说想去草市卖羊毛毡娃娃，大家的热情都相当高涨。不过事实上米芽也不确定销路如何。在草原上，大家虽然都称道伏尔勘的羊毛毡娃娃做得生动传神，但也不会把那当作正儿八经的装饰物来购买。
要想卖出去，她们还是得在其他部族那里入手。今日是两年来难得的大集，据说这次会有不少南国的商人过来，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不过米芽不敢把话说得太死，先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排出来，让大家冷静一下。
“米芽，我想吃南国的糕点！”
乔里潘星的热情丝毫未减，心心念念着之前苏台从草市上带回来的一小盒糕点。每个孩子都分到了小半块，乔里潘星一口就没了，至今仍在回味着那个味道。
其余人也纷纷躁动起来，都说不要钱，让米芽在草市上换成别的小玩意儿带回来。一时间糕点、糖果、小玩具等等词儿都在往米芽的耳朵眼里蹦。米芽只得应下。
大家这下欢天喜地地帮着收拾起要卖的羊毛毡小玩意儿起来。她们除了做各种人物，还扎了草原上的牛羊马。
除了立体的羊毛毡娃娃，还有一张张生动的花毡垫子。草原上的牧民都会做花毡，但多是自家用或者互相赠送，少有拿出去交换买卖的。在做花毡的季节，米芽便拿了压扁的素毡，跟伏尔勘一起在上面扎出草原的风景，这样的毡画别有一番风味，穿了绳子可以挂在墙上当装饰画。
在给各家都送了一张毡画之后，米芽和伏尔勘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了。二人能用一方毡画表现出草原的四时风光，幅幅生动精致。
伏尔勘将毡画都叠在一起，用布包好后放上了牛车。米芽回头冲着大家使劲儿挥手。跟在牛车边的鲁西西大叫了一声，米芽爬上车，伏尔勘驾着牛车缓缓向前。
天不亮就出发，一路颠簸，路过毡房的时候，她们停下来修整。
毡房的主人瞧见她们，便拿着奶茶迎了出来。在草原上，每个毡房的主人都有义务向过路人提供奶茶，每个不带恶意的旅人都可以进毡房讨要奶茶，一定会受到主人的欢迎。这就是草原的待客之道。
米芽她们都从车上下来，在草地上铺开餐布，就着热奶茶啃冷硬的干馕。
填饱肚子之后，她们告别了热情的毡房主人，继续赶路。在日头正盛的时候，她们终于到达了热闹的草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