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库里的水清凌凌的，在阳光下显出青绿色来。
米芽浮在水面上，感受着水流缓缓的推涌，忽然很想大睡一场。
然而娘屋的孩子们身上绑着浮漂，跟下饺子似的一个个蹦下来。巨大的水花溅了米芽一脸，她顿时抛下睡意，跟着孩子们在岸边尽情畅游起来。
娘屋的生活老师们穿着救生服站在岸边，警惕地盯着孩子们的情况。
米芽一回头，瞧见一个生活老师半蹲下来，在同一个瘦小但四肢健全的女孩说些什么。这里几乎人人都是一身泳衣，唯独那个女孩穿着娘屋里统一发放的白色长直筒裙，手捏着裙边，一脸倔强。
“……是不喜欢吗？老师给你换一件吧。你喜欢什么样的泳衣呢？”
生活老师折起一件朱红色的上下两片的泳衣，打开随身携带的防水挎包，扯出备用的新泳衣，让女孩选。
女孩甚至看都不看泳衣，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
所有的孩子都光脚换上了凉拖鞋，只有她坚持穿上袜子。她时不时将裙子的下摆往下扯，似乎是想把自己的脚也给遮住。但裙摆下还是露出来了一条长长的疤痕，就爬在她光洁的腿肚子上。
生活老师也拿她没办法，只好将她安置在巨大的遮阳伞下面，让她休息。
女孩很乖，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远远看着游泳的同龄人，竟像是隐隐有些向往和羡慕的模样。
米芽有点渴，便爬上岸，找生活老师要了个西瓜。
“那个孩子怎么了？”她趁机问。
生活老师头疼地摇了摇头。
“她是崖山来的，平日里几乎不说话，总是习惯用衣物把自己包裹起来。今天让她换泳衣还是有点太难为她了。”
米芽走到遮阳伞下，将西瓜放在桌子上，拿着水果刀，没几下就将其切成了均匀的一牙牙。
米芽收好刀，先给了女孩一牙西瓜。
女孩怯怯地接下，轻轻地说了句什么。米芽猜是谢谢。
米芽一笑，去生活老师那里还刀，顺便又切了两个瓜。她走回遮阳伞下的时候，发现女孩一直盯着自己的腿看。
米芽的右腿外侧有一条长长的疤，应该是几年前逃亡草原的时候落下的。除此之外，她的额头上方其实也有道疤，只不过被头发遮住了。时间久了，米芽自己都给忘了。
在草原上的时候，一年四季都穿的是长袍子，不怎么看得出来。但身上因为和野兽搏斗而落疤的人不在少数，大家并不会觉得奇怪。
到了南国就更不用说了，歧视伤残的人是被人唾弃的行为。身上有疤痕也不过是比旁人稍微特别一点罢了。
但这是习惯了这边社会风气才会有的坦荡态度。不说星际位面，就算是在西幻位面，疤痕也是足以让人侧目的存在。要不然当初禁忌之地怎么会被妖魔化成那样呢？
米芽低头看了看自己腿上的疤，忽然能理解女孩不愿穿泳衣的原因了。
她在女孩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安静地吃瓜。女孩这会儿又不敢看她了。
“如果没有你喜欢的泳衣，其实也可以找我定制泳衣，比如潜水服什么的。费用的话，娘屋有女王支持，可以直接找京畿报销，所以也不用担心。”
米芽吃了三片瓜，才斟酌着开口。
女孩惊疑地看着她，大眼睛里还是有些怯懦。她的声音细若蚊蝇。
“……什，什么样都可以吗？”
“当然！”米芽脱口而出，仔细想想觉得不大严谨，又加了一句，“在不违背公序良俗的基础上。”
女孩涨红了脸，鼓起勇气说，“我，我想要能把腿完全遮住的泳衣。可以吗？”
米芽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当然没问题！”
米芽答应下来，当即设计了一套青蓝色的全覆盖泳衣。不过交给工厂做好过后，米芽却没能亲手交给女孩，因为她病倒了。
连续三天反复高烧，喉咙痛得咽不下水。米芽跟只通红的蒸虾一般，蜷在床榻上。
她昏昏沉沉地想，这场病终于来了。倒是有种奇妙的踏实感。
米芽在这个位面的身体底子不好，一直以来都小病不断。遭逢了高强度的打击，她一直凭着气力撑到了夏天。刚放松下来，她就一病不起。
“……泳，泳衣……”
米芽哑着嗓子，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早就送过去啦！我亲自放到她手上的，她很喜欢，专门叫我谢谢你。”
乔里潘星拿着湿毛巾给米芽擦脸，絮絮叨叨起来。
“阿乐也是，开发泳衣虽然要紧，但也不用一直亲自去水库试吧？在水里泡到晚上才出来，冷风一吹，不感冒才怪嘞！”
一股药味弥漫开来，艾依端着汤药进来了。
“药熬好了，阿乐趁热喝吧。”
米芽皱着眉头，把药喝下去。她闭上眼睛，窝在床榻上。耳边是乔里潘星和艾依的絮语。她们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消失。
一只温暖的手摸上米芽的额头，让她心神安定下来。
好像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好好休息吧。
米芽听话地沉沉睡去了。
时间在她时梦时醒中溜过去了。不发烧之后，米芽擦着长鼻涕，拖着一身发虚的骨肉，坐起来处理店里的事情。等她的力气重新回到身体，天气已经凉下来了。
“也就是说不能游泳了？”
“阿乐你该不会是还想大病一场吧？”
乔里潘星夸张地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米芽只好收起了自己的游泳装备，搁进柜子里。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穿上它们游泳。
每次想到了离开的事情多少都会有些惆怅。
米芽关上了柜门。
既然没法去游泳，米芽决定大白天去澡堂搓个大澡。大病初愈，得让自己重获新生才行。
米芽喜滋滋地拿上了自己的搓澡巾，直奔澡堂。
身体还发虚的时候，米芽就想搓澡了。但是怕病情加重，就一直忍着。但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多次想要做搓澡巾，就当即画了手套型搓澡巾的设计图，传到潮汐工厂开始生产。
工厂一开工，乔里潘星就拉拢了京畿各大澡堂的管事，要下了她们的订单。
现在除了潮汐裁缝铺，各大澡堂里也有各种颜色的搓澡巾售卖。前去搓澡的人都会带上一块搓澡巾。
鲁西西很喜欢洗澡，不用叫就跟着米芽去了。
米芽蹲在花洒下，先给鲁西西顺毛。鲁西西舒服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门帘一撩开，走进来一群热热闹闹的女性，为首的是两位青年女子。米芽认出她们是娘屋的生活老师，双方还热情地打了招呼。
米芽眼尖，还瞧见当时的那个女孩羞涩地朝着自己挥手。她用尽全力回应了对方。
在公益资金的补助下，娘屋每个月都有免费的搓澡券。生活老师今日正好是带大家来搓澡的。
有些身体不大方便的女孩没法给自己搓背，旁边的同伴就会帮忙。米芽发现那个女孩也在大家中间，正和旁边的人互相搓澡，看来和朋友们相处得不错。
澡堂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很是和乐。
米芽忽然非常想念穆喜阿木耶。
明明有那么多的时间，怎么都没有帮阿木耶好好搓一次背呢？
米芽盯着手上的搓澡巾，眼睛湿润。但澡堂里雾气缭绕，大家并不觉得奇怪。
鲁西西却安静了下来，她走到米芽旁边，安抚性地蹭了蹭她的腿。
“我没事，别担心。”
米芽笑起来，摸了摸鲁西西的头。
秋叶满地的时候，乔里潘星和艾依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北上。
诺温族分店的店长家中阿木去世，紧急回来奔丧。乔里潘星和艾依主动请缨，去那边的分店工作。
“我早就想看看驯鹿和白桦林了！”
乔里潘星说个不停，兴奋得像个要被带去集市买糖吃的小孩子。一旁的艾依收拾着厚衣服，看着她抿嘴偷笑。
“羽绒被子也带上吧，又薄又暖和！”
米芽拿起一包新羽绒被，要往行李袋里塞。
“阿乐你忘了分店也卖这个吧……”
乔里潘星赶紧制止了她。
“对哦，去那边直接拿存货就好了！”
米芽抠了抠脸颊，哈哈大笑起来。
行李琐碎，但没过两天就收完了。天都还没亮，米芽就起来送二人上路。
米芽裹紧夹袄，站在秋风里，看着马车在昏蓝色的天幕边驶远了，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从前，阿木耶和伏尔勘每次送她离开，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吗？
米芽的疑问散落在秋风里，无人能回答。
敲定好了行军羽绒被的生产细节，隐藏任务的进度终于被拉满了。店铺的营业额也冲到了87万铜板。米芽只带了一身衣服，就坐着马车回了草原。
到达阿木古楞氏族的那一天，下起了今年的初雪。
精灵般的雪花慢慢坠落，吻在米芽的脸颊上。
耶勒家的毡房已经不存在了，米芽一个人也没办法支应起家里所有的活计。大家帮米芽在苏台家附近扎了个小毡房，米芽整个冬天都住在那里。
每天早上都是被奶茶的香气唤醒的。喝过苏台煮的奶茶，肚子里暖呼呼的，一天才算是真正开始了。
米芽帮着大家干活，有时是砸冰打水，有时是放羊修羊圈，更多的时候是做饭。还有的时候，米芽睡完午觉醒来，会一个人安静地在火塘边扎起羊毛毡。她现在的手艺和伏尔勘不分仲伯了。
米芽做得很慢，但很仔细，每个细节都有认真打磨。隆冬的时候，她还原了伏尔勘阿木的那幅毡画，还把小时候的伏尔勘也画了上去。除此之外，她还做了每个人的羊毛毡娃娃：穆喜阿木耶、伏尔勘和他的阿木、鲁西西、米芽还有苏台……
米芽将这些都摆在了小毡房的橱柜上，每天晚上都要和她们道“晚安”。
风雪肆虐的时候，苏台家有了好消息。大阿乐和胡恰阿乐都有了身孕。她们满怀希翼地期待新生命的到来，挑选起各种柔软的布料。米芽每日都认真刺绣，用尽心力做了两套娃娃衣出来。现在轮到她给予下一代美好的祝愿了。
翡桑顶着风雪，去草市的驿站取了乔里潘星和艾依寄来的包裹。
包裹里塞着满满的人参和灵芝，信里记录着她们在诺温族度过的开心日常。除了这些还有一张画，画里艾依和乔里潘星依靠着一匹高大的驯鹿，两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苏台摩挲着画上两个她珍爱的孩子的脸，最后十分珍惜地将这张画挂在了毡房里。
孩子们在信里说好，春天的时候会回家来。她已经开始期待那个时候了。
风雪停歇的那个早上，米芽是被久违的系统提示音闹醒的。听到那个即将圆满的数字，她急匆匆地披上厚衣服，挎上黑马就出了门。
鲁西西大叫着跟着她跑，米芽怎么催她回去她都不听。
米芽没法，只好下马将她也抱上来。
时间要来不及了。
米芽纵马疾驰，整张脸被风刮得麻木了。她在坡下停住，下马朝着前面奔去。
坡下白茫茫一片。原先灿烂的风雀花已经凋谢了，要等到来年温暖的时候才能重新生根发芽。
“还好贡献点还够用……”
话音刚落，她的手上就多了一捧风雀花。她直接坐在雪地上，将花放在自己面前。
“阿木耶，伏尔勘，看来今年的春天咱们也没法一起过了。”
米芽狂跳的心平复了一些，她笑起来。
“再见了阿木耶。”
“再见了伏尔勘。”
米芽轻轻说着，将鲁西西抱在了怀里。她最后一次眷恋地摸起了她的头。
“再见了，鲁西西……”
米芽听见了久违的铜钱声。
她闭上了眼睛。
米芽浮在水面上，感受着水流缓缓的推涌，忽然很想大睡一场。
然而娘屋的孩子们身上绑着浮漂，跟下饺子似的一个个蹦下来。巨大的水花溅了米芽一脸，她顿时抛下睡意，跟着孩子们在岸边尽情畅游起来。
娘屋的生活老师们穿着救生服站在岸边，警惕地盯着孩子们的情况。
米芽一回头，瞧见一个生活老师半蹲下来，在同一个瘦小但四肢健全的女孩说些什么。这里几乎人人都是一身泳衣，唯独那个女孩穿着娘屋里统一发放的白色长直筒裙，手捏着裙边，一脸倔强。
“……是不喜欢吗？老师给你换一件吧。你喜欢什么样的泳衣呢？”
生活老师折起一件朱红色的上下两片的泳衣，打开随身携带的防水挎包，扯出备用的新泳衣，让女孩选。
女孩甚至看都不看泳衣，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
所有的孩子都光脚换上了凉拖鞋，只有她坚持穿上袜子。她时不时将裙子的下摆往下扯，似乎是想把自己的脚也给遮住。但裙摆下还是露出来了一条长长的疤痕，就爬在她光洁的腿肚子上。
生活老师也拿她没办法，只好将她安置在巨大的遮阳伞下面，让她休息。
女孩很乖，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远远看着游泳的同龄人，竟像是隐隐有些向往和羡慕的模样。
米芽有点渴，便爬上岸，找生活老师要了个西瓜。
“那个孩子怎么了？”她趁机问。
生活老师头疼地摇了摇头。
“她是崖山来的，平日里几乎不说话，总是习惯用衣物把自己包裹起来。今天让她换泳衣还是有点太难为她了。”
米芽走到遮阳伞下，将西瓜放在桌子上，拿着水果刀，没几下就将其切成了均匀的一牙牙。
米芽收好刀，先给了女孩一牙西瓜。
女孩怯怯地接下，轻轻地说了句什么。米芽猜是谢谢。
米芽一笑，去生活老师那里还刀，顺便又切了两个瓜。她走回遮阳伞下的时候，发现女孩一直盯着自己的腿看。
米芽的右腿外侧有一条长长的疤，应该是几年前逃亡草原的时候落下的。除此之外，她的额头上方其实也有道疤，只不过被头发遮住了。时间久了，米芽自己都给忘了。
在草原上的时候，一年四季都穿的是长袍子，不怎么看得出来。但身上因为和野兽搏斗而落疤的人不在少数，大家并不会觉得奇怪。
到了南国就更不用说了，歧视伤残的人是被人唾弃的行为。身上有疤痕也不过是比旁人稍微特别一点罢了。
但这是习惯了这边社会风气才会有的坦荡态度。不说星际位面，就算是在西幻位面，疤痕也是足以让人侧目的存在。要不然当初禁忌之地怎么会被妖魔化成那样呢？
米芽低头看了看自己腿上的疤，忽然能理解女孩不愿穿泳衣的原因了。
她在女孩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安静地吃瓜。女孩这会儿又不敢看她了。
“如果没有你喜欢的泳衣，其实也可以找我定制泳衣，比如潜水服什么的。费用的话，娘屋有女王支持，可以直接找京畿报销，所以也不用担心。”
米芽吃了三片瓜，才斟酌着开口。
女孩惊疑地看着她，大眼睛里还是有些怯懦。她的声音细若蚊蝇。
“……什，什么样都可以吗？”
“当然！”米芽脱口而出，仔细想想觉得不大严谨，又加了一句，“在不违背公序良俗的基础上。”
女孩涨红了脸，鼓起勇气说，“我，我想要能把腿完全遮住的泳衣。可以吗？”
米芽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当然没问题！”
米芽答应下来，当即设计了一套青蓝色的全覆盖泳衣。不过交给工厂做好过后，米芽却没能亲手交给女孩，因为她病倒了。
连续三天反复高烧，喉咙痛得咽不下水。米芽跟只通红的蒸虾一般，蜷在床榻上。
她昏昏沉沉地想，这场病终于来了。倒是有种奇妙的踏实感。
米芽在这个位面的身体底子不好，一直以来都小病不断。遭逢了高强度的打击，她一直凭着气力撑到了夏天。刚放松下来，她就一病不起。
“……泳，泳衣……”
米芽哑着嗓子，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早就送过去啦！我亲自放到她手上的，她很喜欢，专门叫我谢谢你。”
乔里潘星拿着湿毛巾给米芽擦脸，絮絮叨叨起来。
“阿乐也是，开发泳衣虽然要紧，但也不用一直亲自去水库试吧？在水里泡到晚上才出来，冷风一吹，不感冒才怪嘞！”
一股药味弥漫开来，艾依端着汤药进来了。
“药熬好了，阿乐趁热喝吧。”
米芽皱着眉头，把药喝下去。她闭上眼睛，窝在床榻上。耳边是乔里潘星和艾依的絮语。她们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消失。
一只温暖的手摸上米芽的额头，让她心神安定下来。
好像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好好休息吧。
米芽听话地沉沉睡去了。
时间在她时梦时醒中溜过去了。不发烧之后，米芽擦着长鼻涕，拖着一身发虚的骨肉，坐起来处理店里的事情。等她的力气重新回到身体，天气已经凉下来了。
“也就是说不能游泳了？”
“阿乐你该不会是还想大病一场吧？”
乔里潘星夸张地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米芽只好收起了自己的游泳装备，搁进柜子里。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穿上它们游泳。
每次想到了离开的事情多少都会有些惆怅。
米芽关上了柜门。
既然没法去游泳，米芽决定大白天去澡堂搓个大澡。大病初愈，得让自己重获新生才行。
米芽喜滋滋地拿上了自己的搓澡巾，直奔澡堂。
身体还发虚的时候，米芽就想搓澡了。但是怕病情加重，就一直忍着。但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多次想要做搓澡巾，就当即画了手套型搓澡巾的设计图，传到潮汐工厂开始生产。
工厂一开工，乔里潘星就拉拢了京畿各大澡堂的管事，要下了她们的订单。
现在除了潮汐裁缝铺，各大澡堂里也有各种颜色的搓澡巾售卖。前去搓澡的人都会带上一块搓澡巾。
鲁西西很喜欢洗澡，不用叫就跟着米芽去了。
米芽蹲在花洒下，先给鲁西西顺毛。鲁西西舒服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门帘一撩开，走进来一群热热闹闹的女性，为首的是两位青年女子。米芽认出她们是娘屋的生活老师，双方还热情地打了招呼。
米芽眼尖，还瞧见当时的那个女孩羞涩地朝着自己挥手。她用尽全力回应了对方。
在公益资金的补助下，娘屋每个月都有免费的搓澡券。生活老师今日正好是带大家来搓澡的。
有些身体不大方便的女孩没法给自己搓背，旁边的同伴就会帮忙。米芽发现那个女孩也在大家中间，正和旁边的人互相搓澡，看来和朋友们相处得不错。
澡堂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很是和乐。
米芽忽然非常想念穆喜阿木耶。
明明有那么多的时间，怎么都没有帮阿木耶好好搓一次背呢？
米芽盯着手上的搓澡巾，眼睛湿润。但澡堂里雾气缭绕，大家并不觉得奇怪。
鲁西西却安静了下来，她走到米芽旁边，安抚性地蹭了蹭她的腿。
“我没事，别担心。”
米芽笑起来，摸了摸鲁西西的头。
秋叶满地的时候，乔里潘星和艾依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北上。
诺温族分店的店长家中阿木去世，紧急回来奔丧。乔里潘星和艾依主动请缨，去那边的分店工作。
“我早就想看看驯鹿和白桦林了！”
乔里潘星说个不停，兴奋得像个要被带去集市买糖吃的小孩子。一旁的艾依收拾着厚衣服，看着她抿嘴偷笑。
“羽绒被子也带上吧，又薄又暖和！”
米芽拿起一包新羽绒被，要往行李袋里塞。
“阿乐你忘了分店也卖这个吧……”
乔里潘星赶紧制止了她。
“对哦，去那边直接拿存货就好了！”
米芽抠了抠脸颊，哈哈大笑起来。
行李琐碎，但没过两天就收完了。天都还没亮，米芽就起来送二人上路。
米芽裹紧夹袄，站在秋风里，看着马车在昏蓝色的天幕边驶远了，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从前，阿木耶和伏尔勘每次送她离开，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吗？
米芽的疑问散落在秋风里，无人能回答。
敲定好了行军羽绒被的生产细节，隐藏任务的进度终于被拉满了。店铺的营业额也冲到了87万铜板。米芽只带了一身衣服，就坐着马车回了草原。
到达阿木古楞氏族的那一天，下起了今年的初雪。
精灵般的雪花慢慢坠落，吻在米芽的脸颊上。
耶勒家的毡房已经不存在了，米芽一个人也没办法支应起家里所有的活计。大家帮米芽在苏台家附近扎了个小毡房，米芽整个冬天都住在那里。
每天早上都是被奶茶的香气唤醒的。喝过苏台煮的奶茶，肚子里暖呼呼的，一天才算是真正开始了。
米芽帮着大家干活，有时是砸冰打水，有时是放羊修羊圈，更多的时候是做饭。还有的时候，米芽睡完午觉醒来，会一个人安静地在火塘边扎起羊毛毡。她现在的手艺和伏尔勘不分仲伯了。
米芽做得很慢，但很仔细，每个细节都有认真打磨。隆冬的时候，她还原了伏尔勘阿木的那幅毡画，还把小时候的伏尔勘也画了上去。除此之外，她还做了每个人的羊毛毡娃娃：穆喜阿木耶、伏尔勘和他的阿木、鲁西西、米芽还有苏台……
米芽将这些都摆在了小毡房的橱柜上，每天晚上都要和她们道“晚安”。
风雪肆虐的时候，苏台家有了好消息。大阿乐和胡恰阿乐都有了身孕。她们满怀希翼地期待新生命的到来，挑选起各种柔软的布料。米芽每日都认真刺绣，用尽心力做了两套娃娃衣出来。现在轮到她给予下一代美好的祝愿了。
翡桑顶着风雪，去草市的驿站取了乔里潘星和艾依寄来的包裹。
包裹里塞着满满的人参和灵芝，信里记录着她们在诺温族度过的开心日常。除了这些还有一张画，画里艾依和乔里潘星依靠着一匹高大的驯鹿，两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苏台摩挲着画上两个她珍爱的孩子的脸，最后十分珍惜地将这张画挂在了毡房里。
孩子们在信里说好，春天的时候会回家来。她已经开始期待那个时候了。
风雪停歇的那个早上，米芽是被久违的系统提示音闹醒的。听到那个即将圆满的数字，她急匆匆地披上厚衣服，挎上黑马就出了门。
鲁西西大叫着跟着她跑，米芽怎么催她回去她都不听。
米芽没法，只好下马将她也抱上来。
时间要来不及了。
米芽纵马疾驰，整张脸被风刮得麻木了。她在坡下停住，下马朝着前面奔去。
坡下白茫茫一片。原先灿烂的风雀花已经凋谢了，要等到来年温暖的时候才能重新生根发芽。
“还好贡献点还够用……”
话音刚落，她的手上就多了一捧风雀花。她直接坐在雪地上，将花放在自己面前。
“阿木耶，伏尔勘，看来今年的春天咱们也没法一起过了。”
米芽狂跳的心平复了一些，她笑起来。
“再见了阿木耶。”
“再见了伏尔勘。”
米芽轻轻说着，将鲁西西抱在了怀里。她最后一次眷恋地摸起了她的头。
“再见了，鲁西西……”
米芽听见了久违的铜钱声。
她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