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昭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

    她真傻,真的。她单知道人是可能穿越的,却没想到她一没有在马路上飞身救即将被汽车撞到的小朋友,二没有身患绝症时日无多,三没有看过什么与她名字一样的小说,也不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什么不好需要改变的,日子过得平淡却安心,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大事,怎么也会穿越了呢?

    穿越也就罢了,但是为什么要让她一穿过来,就看到一个老头被一把剑捅穿这种根本没法过审的血腥场面啊?!

    没错,辛昭来到这个名为云洲的异世大陆,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幅画面,就是一个身着褐衣,须发皆白的老人家。他的唇边不断溢出深红色的血液,嘴里发出“嗬嗬”的仿佛生锈风箱吃力转动一样的声音,已经说不出话了,但是一双浑浊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她。

    救命!要知道她在现代世界不过二十五六,是一个刚工作没两年的普通社畜,长这么大连杀鸡都没有见过,这种简直就像凶杀现场一样的场景会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怎样不可磨灭的阴影啊?

    ……不,不是像凶杀现场,这根本就是一个凶杀现场。

    试问,有比一睁眼就见到一个被剑捅穿,吐血不止的将死之人更可怕的事情吗?

    有的,当这柄剑就捏在你自己手里的时候。

    当辛昭反应过来好像就是自己捅穿了面前这个人,被害者的血正顺着剑身流了自己一手的时候,整个人都麻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赶快放开手里的凶器,手忙脚乱就要找手机报警。哪知甫一松手,那剑失了承托的力量,往下一坠,老人胸前的血流得更欢了。

    辛昭慌了神,颤抖着手在身上一顿乱翻,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自己的手机;正想向人求救,往四边一望,居然一面是白茫茫的云海,另一面是一望无尽的山林。很明显,这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山顶,而此时这山顶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眼前人面色愈发灰白,似乎有出气没进气,眼看就要没救了。

    完了,毁灭吧,辛昭绝望地想。她下半辈子怕是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她一时心如死灰地自暴自弃着,却见那老头忽然向前几步,一下就抓住了她的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辛昭被这恐怖片一样的场景刺激到了,疯狂挣扎起来,“老人家,冤有头债有主,你就算变成鬼,也要去找害你的人报仇啊!”

    老人盯住她的右手,那只持剑的手已经被染成鲜红。

    辛昭凌乱了,“……这个,凶手虽然看起来好像是我,但是请您相信我,其实真的不是我啊啊啊啊啊!!”

    这边杀人凶手在慌乱挣扎,那边被害者虽然一副马上就要咽气了的样子,情绪却显得异常平稳。

    那双握住辛昭右手的枯瘦手掌居然很有力。老人好像根本没有听见辛昭的哭叫,他只是依旧死死盯着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字一顿地说话了:

    “……跟我念,快……”

    辛昭已经吓哭了。在这样的刺激下,大脑显然已然罢工。

    “念、念什么……”

    老人的声音忽得尖锐起来,“我在此立下心魔誓……念!”

    一股奇妙的感觉袭来,辛昭忽然觉得自己胸腔里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扯着她的喉咙,让她不由自主地竟真的重复起来老人的话。

    “我在此立下心魔誓……”

    “大道无名,众必则之。有此一身,依道不悖。地鉴天听,受命其上。”

    “我辛昭,今以天地之名,以我之身、之神起誓:此生必以重振宗门为任,若不从誓,致天之罚,受戮无尤!”

    话音刚落,两人正中忽而亮起一阵朦胧金光,一眨眼钻进辛昭额心。

    那老人似是终于了了最后的心事,干枯开裂的嘴唇扯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终于……”他不再看着辛昭,垂下眼低声说:“……你……不……”

    辛昭没听清他究竟说了什么,因为她又一次震惊了。

    她眼睁睁看着老人在她眼前,慢慢地、一点点地,化成一股气消散无踪,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留下。

    所以,她到底穿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啊?!

    *

    之后,辛昭在地上呆坐许久,终于把自己的理智找了回来。

    如今她一个人身处一座不知名的大山之中,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活下去,之后或许能找到回家去的办法。

    她强打精神,四处搜索。很快发现山林中有一小道,沿着小道行走不久,竟真被她找到一间石洞。

    洞内正中一张石桌,桌上摆着壶和碗,桌旁有一只小凳。右边另有一个房间,里面摆放着一张床,床边一个小衣柜,衣柜里还有几套粗布衣衫,样式不出所料,不是她所常见的现代款式。

    辛昭平静地接受了。她早就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这一套衣服,也并不是她记忆中的短袖短裤,而是有些像影视剧中古代妇人所穿的上衫下裙。不幸中的万幸,她在洞外小溪中净手的时候,发现她并没有穿到别人的身体中去。

    这好歹算是一点微末的安慰了。

    此外还有一个好消息:洞外有干净水源,屋内还存有一些干粮,有吃有喝,足够她存活一段时日了。

    基本生存得到保障,辛昭渐渐平静下来。躺在床上,回想她“行凶”事件的经过,总觉得很有些蹊跷。

    首先,那被刺的老人虽然始终神色阴郁地盯着她,但是面上并无愤恨幽怨,连惊讶也无,甚至带着一份沉静和坦然,就像早就预料到这一刻一样。更别说在她跟着念完那一套不知什么诡异的话以后,甚至还表现出明显的如释重负。

    再者,这间石洞距离她来时的路并不远,里面有基本的能够保障一个人生存大概半个月的物资,就连换洗衣物也有那么两三套。而且这些衣物她比划过,是她的尺寸,并没有合适那老人的衣物,可见这屋子就是给她准备的。

    还是说,这间石洞本来就是“她”的呢?虽然脸和身体都一样,但又有谁规定,不可能存在另一个生理上完全一样,但是拥有不同灵魂的人呢?

    想到这里,辛昭打了个冷颤,强迫自己把脑海中那些可怕的想法赶走。

    总之,种种线索都表明,她绝非无意间误入了一个凶杀现场,“她”自己本身就是这场事件中一个重要的参与者。

    那么,破局的关键就只可能是自己跟着那老人立的什么劳什子誓了,毕竟他们从头到尾也没有说过什么其他的话。

    可是那誓是什么内容来着?她当时受惊太过,几乎一个字也没记住。好像有什么天、地之类的字,整得还挺玄乎……

    辛昭苦思冥想一阵,脑海里始终一片空白,一时又郁闷又委屈,将头重重往枕头里一埋。

    “诶?”

    一丝异样的感觉袭来,辛昭坐起身,拿开枕头,用手在床上摸索。终于在翻开的床单下,发现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看来颇有些年头,纸张都已经有些发脆。

    封页上书七个大字:《太清法源灵宝诀》。

    小心地翻开书册,辛昭念道: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诸天日月星宿,璇玑玉衡,神风静默,山海藏云。四气朗清,众真侍座。”

    “高尊大圣,在空玄之中,浮空而至,普得济度。”

    “侍真者一,万剑设礼,独步玉京。”

    “侍真者二,召制十方,魂神澄正。”

    “侍真者三,群魔束形,百灵隐名……”(1)

    等等等等,这都是什么玩意儿?辛昭心底烦躁,每个字她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怎么就让人摸不着头脑呢!

    她飞快地把书册翻看一遍,终于在末页看到一段手书。起手四个字:吾徒辛昭。

    这是我的名字!辛昭心下一惊,名字和身体都完全一样,难不成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她赶忙往下读去:

    “吾徒辛昭,

    天道常行,人各有命。为师毕生所愿,在重振我宗,传其福泽。此亦为汝之大任,万不可轻怠,宗门之盛衰,亦汝生灭之机也。心魔誓既立,如无所成,必殃及性命。切记,切记。

    出此屋西行十里,有一小周天阵,出入徂徕山之净符亦在此处,汝可自行取用。

    徂徕子留。”

    辛昭面无表情地读完。短短一段话,槽点太多,简直不知从何说起。

    让她来进行一下阅读理解:那个老人,也就是徂徕子,毕生心愿是重振宗门,为了达成这个愿望,不知道为什么被他徒弟给捅了个对穿。

    不管徂徕子笔下的“辛昭”指的是谁,现在这个倒霉徒弟就是她。而她被徂徕子阴了一把,在不知所措的惊惶中立下了心魔誓,发誓一定要以复兴宗门为己任,不然就可能会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然后,为了让她更好地完成这项任务,徂徕山里有一个阵法,净符应该就是出入的钥匙。

    辛昭痛苦地扶住额头,心想自己好惨一人啊!在家的时候给资本家打工。现在被扔到这破地方,居然还要继续当社畜?

    给资本家打工,干得不好大不了丢工作;给这便宜师父打工,不仅不给工资,搞砸了还要命!

    还有,这甲方需求也太不明确了!说是重振宗门,她连这宗门叫什么都还不知道呢。更关键的是,到底要怎样才算是重振成功?总不会是要她把这鸟不拉屎的地儿打造成世界最强吧?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连小领导都没有做过,当大BOSS什么的她是真的达咩。

    辛昭一脸生无可恋地重新躺下。反正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决定先睡一觉,第二天去小周天阵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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