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洋洋也凑过来问周舟的约会和她的约会对象,但喻思涵点到为止,多的都不肯再说了。他自然地将话题引到喻思涵的近况上,又想直接问,却又藏着掖着,吞吞吐吐,喻思涵不痛不痒地便给绕过去了。

    被问得实在烦了,喻思涵淡淡道:“姚诚啊,我跟他挺好。”

    中途趁着师洋洋不在的短暂时候,喻思涵看了一会手机屏幕,便向大家提前告辞。她出了门,穿过走廊,下楼梯,在旋转的小平台之上,被陈楚郅叫住。

    喻思涵回头,看见陈楚郅急匆匆地从楼梯上下来,背着挎包,一手稳稳地扶着他身侧的包。

    “那个。”他突然有点语无伦次,“能不能请你,帮我转交一样东西。”不用说明是谁,他虽然说着能不能的话,但动作却没有请求的含蓄。

    喻思涵静静望着他。

    陈楚郅从包里拿出一只盒子,看着精致美丽,喻思涵有点犹豫:“这是?”她来的时候没有预料到有这一出啊。

    陈楚郅很坚决:“这本来就是舟舟的,物归原主。”

    周舟的名字本就是叠词,但此刻被眼前的男人熟稔地说出口,喻思涵觉得有些刺耳。她不是很相信这话,但在他顽固倔强的目光中,她迟疑之后,还是接了过来。

    “谢谢。”陈楚郅卸掉心上一只大石头,仍立在台阶上岿然不动,他像一尊雕像,目送着喻思涵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下一个拐角。

    ……

    “所以,你就替他做事了?”

    喻思涵往沙发深处挪了挪,“话怎么能这样说,我这是物归原主。”

    “你怎么也信。”那盒子喻思涵不知道,周舟却眼熟得很,她若干日之前才毫不留情地当着陈楚郅的面拒绝了它,这兜兜转转,竟然又借了喻思涵的手递到她眼前。

    “看着像是过家家的小玩意,什么也看不出。你知道是什么?”

    “不知道。”周舟一下卧倒在喻思涵身边,向落地窗的方向伸了伸脚丫。

    “不好奇。”

    “不。”

    喻思涵拿起来左看右看,最外面的淡粉色盒子稍大一圈,她听到里面的东西的晃动声,但她的好奇也只能到这一步了。

    “所以,现在……”

    “打住。”周舟指了指茶几上一张合照,她才打出来,裱进了相框里。

    喻思涵轻哼一声,“不说现在,那之前呢,那天……慕斯会?”

    周舟扒拉上好友的臂膀,“你知道的太多了。不许说。”

    “呵。哦。不说,还让我替你做这样的事。”

    “反正以后不会再见了。”

    喻思涵指了指茶几上的东西,不太相信:“他未必是这个想法。陈——什么的。”说这话的时候,喻思涵的眼前浮现起他马驹一般的倨傲又受伤的面孔。

    “哦,没事的。”她摆弄那个相框,似乎是在安慰自己,“很快就要到秦敛生日了。”

    秦敛的生日,她这两天忽然从和心怡的对话里开窍,预备做一点准备。不过在此之前,是梁明恒的定下的庆功宴,这周五下午和晚上。

    “欸,你,算了。”

    “别说我了,你跟姚诚呢?”

    喻思涵战术性地捧起杯子,优雅地举在手上,“挺好啊。”她有点难以表达自己复杂的心态,从前她想结婚,现在也想,但想法有诸多不同,婚姻和爱情一样飘渺。

    “欸,你,算了。”她肤浅幼稚,因此闭嘴。

    等喻思涵走了,周舟的视线又转到那烫手山芋上。她不好奇盒子里的什么,也没有勇气打开它。客厅里一片寂静,她的目光沉默无声。但也不能就这样放在这里。

    周舟拿它到衣帽间去,那里有若干抽屉,有许多小空间可以挤用。但就在她要塞进某个小角落的时候,略略有点变形的盒子,露出一张小小的明信片,起初是一角,变形的那条缝越大,整张都掉了出来。

    是若干行手写的字,一排一排,有一种龙飞凤舞的肃正感,周舟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被吸引,她从地上捡起来:

    “在六月那些无风的晚上

    当簇簇树叶将形影收敛

    不复白天活力

    我的脚趾尖

    正对着新升的月亮。”

    真是讨厌,她忽地觉得烫手,慌张地将它塞了回去,把整个盒子卡到抽屉最里面,她才舒一口气。这里算得上是她一个人的地带,秦敛永远不会窥探。

    店已经关了,秦敛也将离职,陈楚郅,这个人,很快就再也不见了。

    在那之前还有一场躲不开的会面。

    周五下午,整个公司都提前下班,梁明恒在一间酒店定下了三楼某个宴会厅,大家结队出发。

    秦敛则是在中午的时候便回到了家,周舟为了庆功宴,大幅度缩减了午休时间,翻箱倒柜地换衣服,既想隆重地打扮一番挎上他的臂膀亮相,可又有些彷徨,一是她本就对这样的场合犯怵,二是那有一个人让她心烦。

    挑来挑去,一向颇有耐心欣赏的秦敛都忍不住扶额,看到最后,都是:“好看的。”

    周舟从书桌前拽他起身,到衣帽间把这难题交给他,“秦敛,帮我决定吧。”

    他配合地抬手,又一一拿到她面前看,在最后的几个候选上犹豫,“这个。”

    “好。”

    周舟换完又在镜子前转了几圈,她有点紧张,拍自己的脸,“秦敛,可以吗?”

    秦敛在她身后收拾衣帽间的残余,许多试过的衣服堆在一起,衣架扔在地上,他弯腰一件一件地整理好,重新挂好。

    “好看的。”

    眼角一转,秦敛瞥到旁边一件白色连衣裙的下摆,沾了一片暗暗的紫红色,很浅,但仍能看出来单独拎出来,“洗衣机啊有点没洗干净。”

    周舟的思绪一飘,她回头:“忘记沾了什么,别管它了。”

    秦敛问她:“不穿了?”

    周舟感觉如果这时候说不要了倒显得可疑,便道:“穿的。”

    秦敛并未多想,点了点头,在她坐在化妆桌前的这阵功夫,拿着白裙子出去了。等周舟收拾得差不多,她出来经过小居室时,看到那个晾衣服的小阳台上,白色的连衣裙正静静地垂着。

    秦敛听到动静,从书房走出来,周舟随意问:“能洗掉吗?”

    “手搓的,可以,一点都看不出来。”

    “哦。”她心中更多思绪。

    天色有点暗淡,云朵有时厚一些,有时飘走一些,周舟看手机天气,“家里还有伞吗?”

    “我刚找了,没看到。”

    周舟傲娇道:“我的头发和鞋子都不能沾水的。”

    秦敛笑:“有地下停车场。”

    时间差不多了,梁明恒在群里喊大家出发。

    也许是日子不错,酒店有诸多酒宴,地下车库和地上停车位都满了,保安指挥车辆往对面的一个小型停车场疏通,天色还是暗的,但好在无雨。

    周舟拥着秦敛走进去,从前公司聚会或者是年会,她从来都没有去过,但这一次理所当然地她和秦敛都默认她要来。

    察觉到身旁的人手心冒汗,秦敛揉了揉她的指头:“没事,就吃个饭。”

    确也如此。梁明恒和几个社牛活跃气氛,其余人在他们的调动下社交寒暄,周舟贴着秦敛,跟着他起身,微笑每一个过来打招呼的人。

    进行到一半,梁明恒向大家举杯,向众人表示感谢云云,最近效益不错,甲方满意,口碑向上,前景光明。众人欢呼,一阵推杯换盏,但随即,他又话音一转,道:“我们的秦总,很快就要离开公司了。”

    公司的同事并不知道这一出,虽然发现秦敛有和从前不一样了,但是没有往这方面上想,听到梁明恒的话多少都有些惊讶。

    周舟感觉那些眼神都顺着秦敛蔓延到她身上来。

    梁明恒浑然不知,还在台上发表他的演讲,言辞恳切,情深意重。

    秦敛配合地在台下望着他,报以微笑。

    周舟凑在一边,小声道:“你紧张吗?”

    “不。”秦敛侧头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我紧张。”

    秦敛笑笑,摸了摸她的头发,手要放下来的时候,看见她脖颈前的瓢虫项链许是因为走路步态,稍稍被绕住,瓢虫被吊在链子上,他手轻轻一拨,项链便松开。

    周舟没在意,犹自紧张:“好像要到你了。”

    果然一阵掌声,随即,秦敛便起身,走向梁明恒的位置,从他的手里接过话筒。比起梁明恒有些亢奋激动的发言,秦敛冷静地多,以至于周舟怀疑他感谢的那些人是否会腹诽他太冷漠,嘴上功夫都懒得敷衍。

    但秦敛说着说着,说到她身上。

    “我最要感谢的人是我的太太。”秦敛的语调平平,但她突然一窒,隔着若干米的距离,他们对视。席间一阵暗暗的欢呼声,周舟在这一刻忘记了紧张,秦敛大方地在台上对她微笑,她只能回以更热烈的心意。

    余光中都是人,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满满空空。眼眶里有一些到道不明的情绪,爱?感动?高兴?周舟对秦敛无声道:“爱你。”

    秦敛说完话下来,梁明恒先过来一阵玩笑加叹惋,接着公司里的人成群结对地来说两句话,周舟这时候也从容了许多,只是脸笑得有些僵硬。

    陈楚郅来的时候,周舟的嘴角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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