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帘渐渐变得浓密，雨声越来越大，陈涵依的目光仍然没有离开，林砚先败下阵来，尴尬地别过头，冲进雨幕里，只留下一个慌张的背影。
林砚跑到一半的时候雨就停了，但他全身上下还是湿透了，湿漉漉的棉质校服贴在身上，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林砚家就住在这条街上，从奶茶店旁边拐进一条小胡同，可以看到一片老式居民楼。朱红色的墙漆斑驳，水泥砌成的楼梯边贴满了小广告。楼层略低，楼道里灯光微弱，好像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林砚住在三楼的最后一户，他拿出钥匙，打开门，爷爷已经睡了。
林砚站在门口开了灯，客厅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头，餐桌摆在门口，往里有一张红色的木制旧茶几，旁边的沙发上放着两个洗得发白的抱枕。
林砚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简单洗漱后便回到卧室做卷子。
说是卧室，其实就是客厅隔出来的一个小房间。房间不大，除了衣柜和床以外，还勉强能放下一张书桌。
林砚住的这个老小区隔音很差，楼下的一对年轻夫妻正在激烈地争吵：“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婚。”
男人也不甘示弱：“离就离，没了你老子就不能活？”
伴着他们的吵架声，林砚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寒冬。
女人的哭喊声，男人的打骂声，家具被砸在地上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他耳边反复播放。
那年，他才刚上小学，父母整日吵架，能摔的东西都被摔在地上，他一个人躲在床边哭泣，不敢出来。
后来，父母离了婚，母亲改嫁，去了另一个城市，临走时给林砚和他爷爷留下了一笔钱。
林砚被判给了林华兵，但他并没有起到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常年和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赌博。
没钱了就来找林老爷子要，他要是不给，林华兵就对他大打出手。看在是自己的亲骨肉上，林老爷子也只好向他妥协，拿出自己的退休金。
没办法，为了躲避林华兵，林老爷子便带着林砚从城南搬进了这片老小区。
十月过半，气温一天一天降了下来，校园里的银杏树逐渐被染上了黄色，随着秋风飘落下来。
附中也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运动会，林砚几乎每天都是全班第一个到校的，一坐下便拿出卷子来做。
八点，运动会准时召开，首先是入场式，高一高二共十八个班依次入场并表演节目。
等到高二九班入场的时候，林砚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涵依今天扎了一个低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耳边，显得格外乖巧。
林砚不禁看着迷了。
陈涵依一出场，旁边一班的几个男生十分激动：“快看，是陈涵依，附中公认的校花。”
另一个男生说道：“不过听高二的学长说，陈涵依换男朋友比翻书还快，每一任都是颜值高，又有钱的大帅哥，但是谈的时间最长都不超过三个月。”
“能和这样的大美女谈三个月也不亏好吧”
林砚就在台下痴痴望着陈涵依，脑海里浮现出一段往事。
初二那年艺术节，陈涵依一袭黑色短裤迷倒台下一大片观众。
开幕式和短跑比赛结束已经是中午了，林砚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拉着宋智云就往食堂飞奔过去。
两人打了饭，刚一坐下，林砚就发现陈涵依就坐在他们右前方，周逸伟也坐在她对面，但两人并没有说话。陈涵依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只顾着埋头吃饭。
林砚只是酸涩地看着陈涵依。
陈涵依正埋头吐骨头，一抬头便注意到了林砚，二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停留了几秒。林砚反应过来，赶紧将目光从陈涵依身上挪开。
林砚的脸“蹭”一下地红了，望着盘子里的饭不知所措。
因为中午发生的事情，林砚整个下午的心情都非常不错。自习课的时候，他趁着写完卷子的功夫发了个呆，想起中午和陈涵依对视，嘴角就没出息的往上扬。
怕别人发现自己的异常，他把头埋得很低，胳膊撑在两旁挡住脸，在草稿纸上一遍又一遍地瞎画。
林砚把草稿纸收好，目光回到卷子上，笔尖不自觉地在上面写下一个“chy”，怔了几秒钟后，又重重划掉，生怕别人发现。
很重要的人，总是以缩写的形式出现在各种地方。
放学后，林砚便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老子现在在你们学校门口，你等会儿给老子取两千块钱。”电话那头，林华兵嚣张地说。
当年林华兵和邓晓兰离婚后，邓晓兰去了另一个城市，没过多久便再婚了。也许是心有忏悔，半年后她悄悄回到江北，给林砚塞了张银行卡，里面存了到林砚成年前的抚养费。
“爸。”林砚呼了口气，“这钱是妈妈留给我上学用的，我是不会给你拿去挥霍的。”
“好，有种你就躲在学校里别出来，不然老子弄死你。”林华兵气急败坏道。
或许是怕别同学看到自己和林华兵的事，林砚放学后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独自在教室里做作业。
他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黑板上的抛物线还没有被擦去，桌上的卷子粘在他的胳膊上。
林砚停下笔，觉得教室里实在是闷得厉害，起身将窗户打开，晚风灌进他的校服里，周围的燥热依然不减。
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好累，所有应该属于这个年纪的活力都被人抽空。
窗外月色如水，整个校园里安静极了，只有几树金桂用花香回应着林砚。
林砚收拾好书包后出了教室，他觉得脸有些发烫，转脚去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在脸上拍了点水。
烫意仍然没褪。
林砚用纸将水擦掉，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
十几阶楼梯之下，手机的光亮在楼梯间里显得格外显眼，顺着那白光向上看，手指修长，皮肤白皙。
女人穿着一件白色外套，侧对着林砚面向走廊，透过漆黑的楼道，林砚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女人的半边脸。
但是林砚很确定，眼前的人就是陈涵依。
他没有出声，在原地站了几秒，楼道里的风拂在脸上，终于将他身上的燥意吹散。
“涵依。”
静谧的空间里突然传来一道男声，林砚弯了弯腰，才发现，陈涵依对面还站了个男生。
林砚直起身子，向后退了几步，后背贴在楼道的墙上，凉意从棉质校服透进来，顺着脊背蔓延至全身。
林砚怔了几秒，对自己的做法很是不解。
按照常理，他现在应该背着书包回家，而不是像做贼一般在这里偷听。
楼梯下面。
“涵依。”周逸伟有些撒娇的语气，“你一定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
陈涵依有些无情：“开没开玩笑你自己心里清楚。”
林砚站在墙边，在心里猜测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没忍住往旁边挪了几步，看见陈涵依面无表情地靠着墙。
就在此时，林砚校服上的拉链正好碰到楼梯上的金属栏杆，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林砚头顶的声控灯亮起。突如其来的光亮有些刺眼，林砚被吓了一大跳，赶忙退回墙角，不自觉屏住呼吸，手指紧紧抓着校服，什么动作都不敢有。
但光亮还是引起了陈涵依的注意，她抬起头向这边扫了一眼。
周逸伟拉了拉陈涵依的衣角：“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我就是谈着玩玩而已。”陈涵依冷漠地将人推开，有些不耐烦，“周逸伟，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太粘人的男生，所以请你不要再粘着我了。”
“……”
周逸伟心中满是不甘，但看着陈涵依那绝情的样子，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声控灯已经熄灭，整个楼道又变得漆黑且安静。
林砚不知道陈涵依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他站在原地等了很久，直到楼下彻底没有动静，才小心翼翼地探头向楼下望去。
林砚长舒一口气，紧绷的心终于放下了，将书包带子向上提了提，朝楼下走去。
林砚走到一楼，拐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林砚本能的僵了一下，见陈涵依没有动作，慢吞吞的向前移动着脚步。
林砚的心也越发慌乱。
陈涵依收起手机，看向林砚，然后是一阵意味不明的坏笑。
“装不认识啊，林同学。”
—
林砚跑到一半的时候雨就停了，但他全身上下还是湿透了，湿漉漉的棉质校服贴在身上，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林砚家就住在这条街上，从奶茶店旁边拐进一条小胡同，可以看到一片老式居民楼。朱红色的墙漆斑驳，水泥砌成的楼梯边贴满了小广告。楼层略低，楼道里灯光微弱，好像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林砚住在三楼的最后一户，他拿出钥匙，打开门，爷爷已经睡了。
林砚站在门口开了灯，客厅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头，餐桌摆在门口，往里有一张红色的木制旧茶几，旁边的沙发上放着两个洗得发白的抱枕。
林砚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简单洗漱后便回到卧室做卷子。
说是卧室，其实就是客厅隔出来的一个小房间。房间不大，除了衣柜和床以外，还勉强能放下一张书桌。
林砚住的这个老小区隔音很差，楼下的一对年轻夫妻正在激烈地争吵：“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婚。”
男人也不甘示弱：“离就离，没了你老子就不能活？”
伴着他们的吵架声，林砚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寒冬。
女人的哭喊声，男人的打骂声，家具被砸在地上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他耳边反复播放。
那年，他才刚上小学，父母整日吵架，能摔的东西都被摔在地上，他一个人躲在床边哭泣，不敢出来。
后来，父母离了婚，母亲改嫁，去了另一个城市，临走时给林砚和他爷爷留下了一笔钱。
林砚被判给了林华兵，但他并没有起到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常年和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赌博。
没钱了就来找林老爷子要，他要是不给，林华兵就对他大打出手。看在是自己的亲骨肉上，林老爷子也只好向他妥协，拿出自己的退休金。
没办法，为了躲避林华兵，林老爷子便带着林砚从城南搬进了这片老小区。
十月过半，气温一天一天降了下来，校园里的银杏树逐渐被染上了黄色，随着秋风飘落下来。
附中也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运动会，林砚几乎每天都是全班第一个到校的，一坐下便拿出卷子来做。
八点，运动会准时召开，首先是入场式，高一高二共十八个班依次入场并表演节目。
等到高二九班入场的时候，林砚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涵依今天扎了一个低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耳边，显得格外乖巧。
林砚不禁看着迷了。
陈涵依一出场，旁边一班的几个男生十分激动：“快看，是陈涵依，附中公认的校花。”
另一个男生说道：“不过听高二的学长说，陈涵依换男朋友比翻书还快，每一任都是颜值高，又有钱的大帅哥，但是谈的时间最长都不超过三个月。”
“能和这样的大美女谈三个月也不亏好吧”
林砚就在台下痴痴望着陈涵依，脑海里浮现出一段往事。
初二那年艺术节，陈涵依一袭黑色短裤迷倒台下一大片观众。
开幕式和短跑比赛结束已经是中午了，林砚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拉着宋智云就往食堂飞奔过去。
两人打了饭，刚一坐下，林砚就发现陈涵依就坐在他们右前方，周逸伟也坐在她对面，但两人并没有说话。陈涵依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只顾着埋头吃饭。
林砚只是酸涩地看着陈涵依。
陈涵依正埋头吐骨头，一抬头便注意到了林砚，二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停留了几秒。林砚反应过来，赶紧将目光从陈涵依身上挪开。
林砚的脸“蹭”一下地红了，望着盘子里的饭不知所措。
因为中午发生的事情，林砚整个下午的心情都非常不错。自习课的时候，他趁着写完卷子的功夫发了个呆，想起中午和陈涵依对视，嘴角就没出息的往上扬。
怕别人发现自己的异常，他把头埋得很低，胳膊撑在两旁挡住脸，在草稿纸上一遍又一遍地瞎画。
林砚把草稿纸收好，目光回到卷子上，笔尖不自觉地在上面写下一个“chy”，怔了几秒钟后，又重重划掉，生怕别人发现。
很重要的人，总是以缩写的形式出现在各种地方。
放学后，林砚便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老子现在在你们学校门口，你等会儿给老子取两千块钱。”电话那头，林华兵嚣张地说。
当年林华兵和邓晓兰离婚后，邓晓兰去了另一个城市，没过多久便再婚了。也许是心有忏悔，半年后她悄悄回到江北，给林砚塞了张银行卡，里面存了到林砚成年前的抚养费。
“爸。”林砚呼了口气，“这钱是妈妈留给我上学用的，我是不会给你拿去挥霍的。”
“好，有种你就躲在学校里别出来，不然老子弄死你。”林华兵气急败坏道。
或许是怕别同学看到自己和林华兵的事，林砚放学后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独自在教室里做作业。
他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黑板上的抛物线还没有被擦去，桌上的卷子粘在他的胳膊上。
林砚停下笔，觉得教室里实在是闷得厉害，起身将窗户打开，晚风灌进他的校服里，周围的燥热依然不减。
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好累，所有应该属于这个年纪的活力都被人抽空。
窗外月色如水，整个校园里安静极了，只有几树金桂用花香回应着林砚。
林砚收拾好书包后出了教室，他觉得脸有些发烫，转脚去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在脸上拍了点水。
烫意仍然没褪。
林砚用纸将水擦掉，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
十几阶楼梯之下，手机的光亮在楼梯间里显得格外显眼，顺着那白光向上看，手指修长，皮肤白皙。
女人穿着一件白色外套，侧对着林砚面向走廊，透过漆黑的楼道，林砚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女人的半边脸。
但是林砚很确定，眼前的人就是陈涵依。
他没有出声，在原地站了几秒，楼道里的风拂在脸上，终于将他身上的燥意吹散。
“涵依。”
静谧的空间里突然传来一道男声，林砚弯了弯腰，才发现，陈涵依对面还站了个男生。
林砚直起身子，向后退了几步，后背贴在楼道的墙上，凉意从棉质校服透进来，顺着脊背蔓延至全身。
林砚怔了几秒，对自己的做法很是不解。
按照常理，他现在应该背着书包回家，而不是像做贼一般在这里偷听。
楼梯下面。
“涵依。”周逸伟有些撒娇的语气，“你一定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
陈涵依有些无情：“开没开玩笑你自己心里清楚。”
林砚站在墙边，在心里猜测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没忍住往旁边挪了几步，看见陈涵依面无表情地靠着墙。
就在此时，林砚校服上的拉链正好碰到楼梯上的金属栏杆，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林砚头顶的声控灯亮起。突如其来的光亮有些刺眼，林砚被吓了一大跳，赶忙退回墙角，不自觉屏住呼吸，手指紧紧抓着校服，什么动作都不敢有。
但光亮还是引起了陈涵依的注意，她抬起头向这边扫了一眼。
周逸伟拉了拉陈涵依的衣角：“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我就是谈着玩玩而已。”陈涵依冷漠地将人推开，有些不耐烦，“周逸伟，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太粘人的男生，所以请你不要再粘着我了。”
“……”
周逸伟心中满是不甘，但看着陈涵依那绝情的样子，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声控灯已经熄灭，整个楼道又变得漆黑且安静。
林砚不知道陈涵依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他站在原地等了很久，直到楼下彻底没有动静，才小心翼翼地探头向楼下望去。
林砚长舒一口气，紧绷的心终于放下了，将书包带子向上提了提，朝楼下走去。
林砚走到一楼，拐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林砚本能的僵了一下，见陈涵依没有动作，慢吞吞的向前移动着脚步。
林砚的心也越发慌乱。
陈涵依收起手机，看向林砚，然后是一阵意味不明的坏笑。
“装不认识啊，林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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