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有些零散。任冬冬安静地坐在画布前，大脑里激荡着那天最后的画面。
山风，暴雨，天空，洪流，还有……希小嘉。
头很痛。
猫咪跳上一边的台子，蹭蹭任冬冬的手。好看的手指，松节油的气味，猫咪打了个喷嚏，悄悄走出画室。刚捡来的猫咪，野性难驯，来去无踪。出院不久，还是有些虚弱。最近很是奇怪，正是雨季，天气却慢慢转了脾气，一连七天，一片晴好。
保温盒还放在画室的一角。手机屏幕亮了，是木云树的消息：“冬冬，你保重身体。不要再添乱了。”
任冬冬大抵能猜到几分木云树的不耐烦。直来直去的性格，冷面热心。
手起笔落，任冬冬勾勒出那天看到的一切，抹上色彩。在画面中心的位置，描出两个模糊的身影。背后是呼之欲出的巨大水流。极具冲击力。
任冬冬拨通宋老师电话，“宋老师，是，我恢复的还好，这些都不重要，我刚才画出我想要的东西了。”
航空五所的大厅里，工程师们紧张有序地工作。最近雷暴天气不再出现，每个人都松了口气，但是仍暗暗地在心中绷着一根弦，预防意外情况发生。
希小嘉的位置还是空的。木云树知道他快回来了。凭着七千年的默契，以及转好的天气，和减少的气象灾害。
木云树所到之处，被雷暴天气毁坏的草木植物，在泥土里悄悄伸展根茎，以不经意地方式绽放出生命。街上车水马龙，人们生活作息，没有人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变化。如此这样，木云树忠诚地跟随希小嘉，直至这个时代。
“听说你遇到意外了，现在恢复的怎么样？”
咖啡馆里放着小野丽莎，沙哑的声音婉转诉说，浪漫的气氛反而显得当下的一幕有些滑稽。
任冬冬听到这没头没脑，例行公事的问候，竟然有些好笑：“希工程师，我已经好很多了，非常非常好，谢谢你让木云树来探望。”
希小嘉对任冬冬的反应竟然不意外，也没有任何解释，只是点点头：“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我头很痛！希小嘉，你真是一个冷淡的人！”
讶异地挑挑眉毛，希小嘉凝视着任冬冬，沉默。
恍然间任冬冬仿佛看见了四年前书法大赛初遇的小嘉，只是情况大不一样。那时喜欢的静气与风度，此刻变为了不合时宜的漠然。
任冬冬拿起手提包。对着一块木头发脾气只显得很搞笑。
希小嘉突然语调中有了些温情：“冬冬，你想不想，散散心，我陪你。发火对身体恢复不好。”
“好。”
任冬冬出人意料地重新坐回椅子。
“你陪我散心，到我开心为止。另外，我心眼很小，请你不要带上木云树。谢谢。”
希小嘉没忍住笑了出声。
“好，笑，吗？！”
杨老师对于希小嘉“临阵脱逃”还是很有意见，“希小嘉，我不管你有什么事情，请假都是在推诿塞责，极为不妥！”
希小嘉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会让老师生气。只是在工作中，更加勤勉努力。
周末。希小嘉带着任冬冬来郊外野炊露营。
天很蓝，草很绿，大人们架起烧烤架，拿出啤酒。有小孩子们跑来跑去放风筝，顽皮打闹。时不时碰到小嘉和冬冬。
“木鸟飞天，鲁班的故事。”希小嘉笑道。
“嗯？怎么想起说这个。”任冬冬在一边扎好帐篷一角。
“人类会羡慕鸟儿有翅膀。孩子们喜欢风筝。对于天空，人有无尽的向往。”希小嘉道，可是人不是神，神会飞，人不会。所以飞上天空是几千年来很多很多人的梦想。”
“这就是你选择航空的原因？”
希小嘉笑笑，“我给你做好吃的吧。你想吃什么？”
星空很美，露营地外，可以看到城市的灯光。像天上的星座倒映在了地面上。有人在放民谣，歌声忽远忽近。
小嘉和冬冬躺在草地上。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虽然早有预感，小嘉突然坏笑道，“你这可是荒郊野岭，孤男寡女跟我在一起。”
“你可别想歪”，冬冬正色道，“几年没见了，谁知道你是什么样子。”
“那，你想看看吗？”
“……”
一点点陌生，很多的熟悉。坚硬与柔软缠绕。缱绻和热烈。星星明暗，帐篷温暖。
三年分别的时光，仿佛不再存在。
清晨的阳光很柔和，任冬冬和希小嘉收拾炊具。夏天的早上已经有些炎热，雾气升腾起来。
“如果一直都是春天就好了，像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就是春天。”任冬冬没头没脑地说道。一阵微微的风刮走冬冬的帽子。连忙去拾。
“那是春神的事情。”希小嘉轻轻说道，被风掩去了声音，“各司其职。”
航空五所的设计大厅灯火通明。已经是凌晨，工程师们还在埋头苦干，仿佛忘记了时间。希小嘉聚精会神地绘图，一毫米的差错都不能出现。
终于完成了，明天小组讨论，修改审定。同事们已经三三两两地下班离开。
希小嘉站起身来，走到大厅南边，看着窗外。月亮已经快要升入中天，是深夜了。木云树走到小嘉身边，轻轻问，“在想她么？”
“是。”
木云树有些无奈，转移话题，“春夏之交已经过去，我的职责尽到了。你最近还得多注意调整。夏季天气不是很好掌控。我不该问，但是你打算在任冬冬身边多久？”
“此生此世。”希小嘉顿了顿，“这是我能给她的一切。”
宋老师此刻心情甚好。
任冬冬最近的画作，宋老师在沙龙上展示出来，同行们纷纷围拢来看。画面的张力与丰富的色彩，冲击着每个人的视觉神经。当即就有人开出高价收藏。宋老师对自己的学生，有些得意，又有几分心疼。这个娇滴滴的孩子，对追求的东西，执着到可怕。
“老师，自然的力量，本身就是美术的根源。”任冬冬若有所思。
“这个观点很好，可是并不新颖，你还需要深入挖掘。”宋老师道，“上次的事情非常危险，老师不希望你再这样，但老师对你的精神很是欣赏。” 宋老师一定很后悔说出这句话。
因为这一次，任冬冬真的有些过分。
羚羊，戈壁滩，山顶的老鹰。高海拔的湖泊下是怎样的景色？
潜水服有些紧，冬冬不太适应。五米，十米，二十米……水温急剧下降，脚突然开始抽筋。
能见度很低，看得到深浅不一的绿。有什么东西缠绕了脚踝。任冬冬拿出□□，却蜷缩不了身体。好痛。够不到水草。任冬冬并非没有潜水经验，只是湖泊比开阔的水域更为复杂。同来的潜伴没下几米就回到了岸上。幽绿的水中，只有冬冬一个人。
氧气足够，体温却越来越低。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恐惧。头顶上有光，那么近却那么远。恍惚之间，冬冬感觉到有非常巨大的鱼游来。不，不是鱼，是人……可是长着蛇的尾巴……巨蛇？
挣扎，拼命挣扎，那个半人半蛇的怪物却牢牢抱住任冬冬，向上托举。极度的惊恐，任冬冬的意识有些模糊，头顶的光越来越近……
哗啦……几双胳膊一起将任冬冬拉出水面。任冬冬摘下氧气罩，大口呼吸。
“你可吓死我们了！”几位潜伴大声道，“小姐，你能不能不要一个人下那么深？不会水就别逞能啊！”“你要不自己上来，我们谁都没有胆儿下去拉你！”众人七嘴八舌，强烈地表达不满。任冬冬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刚才救我上来的是谁？
顾不得那么多，任冬冬颤抖着手，按下希小嘉的号码，传来关机的忙音。
躺在休息室，任冬冬惊魂未定。手机叮咚一声，希小嘉的简讯。任冬冬急忙点开，只有一句话：“宋老师说你采风去了，注意安全。嘉。”
“我在湖下看到人蛇了。”任冬冬编辑完这句话，按下发送键。
豆浆花生粥温度刚刚好，冒着热气。任冬冬躺在床上，额头上盖着毛巾。
希小嘉脱下围裙，一副家庭煮夫的打扮。任冬冬扑哧笑出声。
“精神好多了。”小嘉摸摸冬冬的头。“要不要喝粥，我的手艺你是知道的。”
温润甜蜜的口感。冬冬撒娇一般在小嘉的衣袖上擦擦嘴。从背后揽住小嘉，下巴枕在小嘉肩上。
“我要出差了，三个月，你好好照顾自己。”
“去哪里？”
“秘密。”希小嘉笑笑，“你知道我的工作。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你……你想一直和我在一起么？”希小嘉握住冬冬的手。“我知道你喜欢自由，我们为此分别过。如果你想和我永远在一起，从此以后，你不能再出国了，也许还会受到一些限制。”
任冬冬安静半晌，拥住小嘉：“我爱自由，我更爱你。我愿意。”
小嘉紧紧抱住眼前的女孩子。我的冬冬，从此，属于我一个人。
木云树打开工位上的便条，希小嘉刚劲的字迹：“云树，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看好冬冬。谢谢你。”如此郑重其事，木云树心中默然。小嘉，我们的交情，不必说这些。
这一次是真的需要我来照顾冬冬。小嘉出差，必然不能无时无刻陪在冬冬身边。木云树还是拨通了小嘉的电话。
“喂。”
“便条我看到了，小嘉，我想多问一句，人蛇的事情……”
“她已经看到了，她不知道是我，仅此而已。”
木云树摇摇头，挂了电话。普通人的一生比起七千多年实在太短暂，若是希小嘉执意和任冬冬过这一世，我无话可说。
宋老师站在任冬冬身边，看冬冬在画布上抹上深浅不一的绿。混沌的绿色，清澈的绿色，幽深的绿色，最后的最后，前景一个半人半蛇的形象紧紧拥抱着落水的女孩。宋老师大为惊奇。
“冬冬，你是在画你上次潜水想到的什么？”
“老师，我不是想到了什么，而是看到。对，我看到了。”任冬冬放下画刷，一脸的严肃认真，没有半分玩笑的神色。
宋老师没有搭腔，而是仔细凝视眼前的画作。“冬冬，我总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眼熟。你了解中国创世神话，这个场景是……”任冬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打开画室的电脑。在网页搜索中，输入两个字。
伏羲。
人首蛇身。
任冬冬只觉得四周的一切都变成了静音的世界。那天救我的，半人半蛇的，他，究竟，是谁。
木云树对待任冬冬，惯有的不远不近。即使坐在冬冬对面，还是第一次见面那样，细细的看，眼里却没有几分热情。
“小嘉出差去了，你有事随时找我，但是我也很忙。这几个月，你尽可能呆在这座城市，不要乱跑，可以么？”木云树客气而疏离。
“好，我答应你。”任冬冬有些好笑，“我并不是小孩子。”
“可是你总是做一些让人不能理解的事情，让小嘉，让周围人为你担心。”木云树有些不忿。空气中尴尬的分子。
“我先走了。谢谢你。”任冬冬站起身。并非不感谢木云树的好心，只是，自己也有女生的醋意。就算只是小嘉的好友，毕竟，木云树是个英气潇洒，漂亮得像猫咪的女孩子。
木云树独自在卡座坐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叹口气。今晚还得回单位加班。近期项目研制工作非常紧张。
而这是宝贵的午休时间。
山风，暴雨，天空，洪流，还有……希小嘉。
头很痛。
猫咪跳上一边的台子，蹭蹭任冬冬的手。好看的手指，松节油的气味，猫咪打了个喷嚏，悄悄走出画室。刚捡来的猫咪，野性难驯，来去无踪。出院不久，还是有些虚弱。最近很是奇怪，正是雨季，天气却慢慢转了脾气，一连七天，一片晴好。
保温盒还放在画室的一角。手机屏幕亮了，是木云树的消息：“冬冬，你保重身体。不要再添乱了。”
任冬冬大抵能猜到几分木云树的不耐烦。直来直去的性格，冷面热心。
手起笔落，任冬冬勾勒出那天看到的一切，抹上色彩。在画面中心的位置，描出两个模糊的身影。背后是呼之欲出的巨大水流。极具冲击力。
任冬冬拨通宋老师电话，“宋老师，是，我恢复的还好，这些都不重要，我刚才画出我想要的东西了。”
航空五所的大厅里，工程师们紧张有序地工作。最近雷暴天气不再出现，每个人都松了口气，但是仍暗暗地在心中绷着一根弦，预防意外情况发生。
希小嘉的位置还是空的。木云树知道他快回来了。凭着七千年的默契，以及转好的天气，和减少的气象灾害。
木云树所到之处，被雷暴天气毁坏的草木植物，在泥土里悄悄伸展根茎，以不经意地方式绽放出生命。街上车水马龙，人们生活作息，没有人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变化。如此这样，木云树忠诚地跟随希小嘉，直至这个时代。
“听说你遇到意外了，现在恢复的怎么样？”
咖啡馆里放着小野丽莎，沙哑的声音婉转诉说，浪漫的气氛反而显得当下的一幕有些滑稽。
任冬冬听到这没头没脑，例行公事的问候，竟然有些好笑：“希工程师，我已经好很多了，非常非常好，谢谢你让木云树来探望。”
希小嘉对任冬冬的反应竟然不意外，也没有任何解释，只是点点头：“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我头很痛！希小嘉，你真是一个冷淡的人！”
讶异地挑挑眉毛，希小嘉凝视着任冬冬，沉默。
恍然间任冬冬仿佛看见了四年前书法大赛初遇的小嘉，只是情况大不一样。那时喜欢的静气与风度，此刻变为了不合时宜的漠然。
任冬冬拿起手提包。对着一块木头发脾气只显得很搞笑。
希小嘉突然语调中有了些温情：“冬冬，你想不想，散散心，我陪你。发火对身体恢复不好。”
“好。”
任冬冬出人意料地重新坐回椅子。
“你陪我散心，到我开心为止。另外，我心眼很小，请你不要带上木云树。谢谢。”
希小嘉没忍住笑了出声。
“好，笑，吗？！”
杨老师对于希小嘉“临阵脱逃”还是很有意见，“希小嘉，我不管你有什么事情，请假都是在推诿塞责，极为不妥！”
希小嘉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会让老师生气。只是在工作中，更加勤勉努力。
周末。希小嘉带着任冬冬来郊外野炊露营。
天很蓝，草很绿，大人们架起烧烤架，拿出啤酒。有小孩子们跑来跑去放风筝，顽皮打闹。时不时碰到小嘉和冬冬。
“木鸟飞天，鲁班的故事。”希小嘉笑道。
“嗯？怎么想起说这个。”任冬冬在一边扎好帐篷一角。
“人类会羡慕鸟儿有翅膀。孩子们喜欢风筝。对于天空，人有无尽的向往。”希小嘉道，可是人不是神，神会飞，人不会。所以飞上天空是几千年来很多很多人的梦想。”
“这就是你选择航空的原因？”
希小嘉笑笑，“我给你做好吃的吧。你想吃什么？”
星空很美，露营地外，可以看到城市的灯光。像天上的星座倒映在了地面上。有人在放民谣，歌声忽远忽近。
小嘉和冬冬躺在草地上。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虽然早有预感，小嘉突然坏笑道，“你这可是荒郊野岭，孤男寡女跟我在一起。”
“你可别想歪”，冬冬正色道，“几年没见了，谁知道你是什么样子。”
“那，你想看看吗？”
“……”
一点点陌生，很多的熟悉。坚硬与柔软缠绕。缱绻和热烈。星星明暗，帐篷温暖。
三年分别的时光，仿佛不再存在。
清晨的阳光很柔和，任冬冬和希小嘉收拾炊具。夏天的早上已经有些炎热，雾气升腾起来。
“如果一直都是春天就好了，像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就是春天。”任冬冬没头没脑地说道。一阵微微的风刮走冬冬的帽子。连忙去拾。
“那是春神的事情。”希小嘉轻轻说道，被风掩去了声音，“各司其职。”
航空五所的设计大厅灯火通明。已经是凌晨，工程师们还在埋头苦干，仿佛忘记了时间。希小嘉聚精会神地绘图，一毫米的差错都不能出现。
终于完成了，明天小组讨论，修改审定。同事们已经三三两两地下班离开。
希小嘉站起身来，走到大厅南边，看着窗外。月亮已经快要升入中天，是深夜了。木云树走到小嘉身边，轻轻问，“在想她么？”
“是。”
木云树有些无奈，转移话题，“春夏之交已经过去，我的职责尽到了。你最近还得多注意调整。夏季天气不是很好掌控。我不该问，但是你打算在任冬冬身边多久？”
“此生此世。”希小嘉顿了顿，“这是我能给她的一切。”
宋老师此刻心情甚好。
任冬冬最近的画作，宋老师在沙龙上展示出来，同行们纷纷围拢来看。画面的张力与丰富的色彩，冲击着每个人的视觉神经。当即就有人开出高价收藏。宋老师对自己的学生，有些得意，又有几分心疼。这个娇滴滴的孩子，对追求的东西，执着到可怕。
“老师，自然的力量，本身就是美术的根源。”任冬冬若有所思。
“这个观点很好，可是并不新颖，你还需要深入挖掘。”宋老师道，“上次的事情非常危险，老师不希望你再这样，但老师对你的精神很是欣赏。” 宋老师一定很后悔说出这句话。
因为这一次，任冬冬真的有些过分。
羚羊，戈壁滩，山顶的老鹰。高海拔的湖泊下是怎样的景色？
潜水服有些紧，冬冬不太适应。五米，十米，二十米……水温急剧下降，脚突然开始抽筋。
能见度很低，看得到深浅不一的绿。有什么东西缠绕了脚踝。任冬冬拿出□□，却蜷缩不了身体。好痛。够不到水草。任冬冬并非没有潜水经验，只是湖泊比开阔的水域更为复杂。同来的潜伴没下几米就回到了岸上。幽绿的水中，只有冬冬一个人。
氧气足够，体温却越来越低。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恐惧。头顶上有光，那么近却那么远。恍惚之间，冬冬感觉到有非常巨大的鱼游来。不，不是鱼，是人……可是长着蛇的尾巴……巨蛇？
挣扎，拼命挣扎，那个半人半蛇的怪物却牢牢抱住任冬冬，向上托举。极度的惊恐，任冬冬的意识有些模糊，头顶的光越来越近……
哗啦……几双胳膊一起将任冬冬拉出水面。任冬冬摘下氧气罩，大口呼吸。
“你可吓死我们了！”几位潜伴大声道，“小姐，你能不能不要一个人下那么深？不会水就别逞能啊！”“你要不自己上来，我们谁都没有胆儿下去拉你！”众人七嘴八舌，强烈地表达不满。任冬冬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刚才救我上来的是谁？
顾不得那么多，任冬冬颤抖着手，按下希小嘉的号码，传来关机的忙音。
躺在休息室，任冬冬惊魂未定。手机叮咚一声，希小嘉的简讯。任冬冬急忙点开，只有一句话：“宋老师说你采风去了，注意安全。嘉。”
“我在湖下看到人蛇了。”任冬冬编辑完这句话，按下发送键。
豆浆花生粥温度刚刚好，冒着热气。任冬冬躺在床上，额头上盖着毛巾。
希小嘉脱下围裙，一副家庭煮夫的打扮。任冬冬扑哧笑出声。
“精神好多了。”小嘉摸摸冬冬的头。“要不要喝粥，我的手艺你是知道的。”
温润甜蜜的口感。冬冬撒娇一般在小嘉的衣袖上擦擦嘴。从背后揽住小嘉，下巴枕在小嘉肩上。
“我要出差了，三个月，你好好照顾自己。”
“去哪里？”
“秘密。”希小嘉笑笑，“你知道我的工作。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你……你想一直和我在一起么？”希小嘉握住冬冬的手。“我知道你喜欢自由，我们为此分别过。如果你想和我永远在一起，从此以后，你不能再出国了，也许还会受到一些限制。”
任冬冬安静半晌，拥住小嘉：“我爱自由，我更爱你。我愿意。”
小嘉紧紧抱住眼前的女孩子。我的冬冬，从此，属于我一个人。
木云树打开工位上的便条，希小嘉刚劲的字迹：“云树，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看好冬冬。谢谢你。”如此郑重其事，木云树心中默然。小嘉，我们的交情，不必说这些。
这一次是真的需要我来照顾冬冬。小嘉出差，必然不能无时无刻陪在冬冬身边。木云树还是拨通了小嘉的电话。
“喂。”
“便条我看到了，小嘉，我想多问一句，人蛇的事情……”
“她已经看到了，她不知道是我，仅此而已。”
木云树摇摇头，挂了电话。普通人的一生比起七千多年实在太短暂，若是希小嘉执意和任冬冬过这一世，我无话可说。
宋老师站在任冬冬身边，看冬冬在画布上抹上深浅不一的绿。混沌的绿色，清澈的绿色，幽深的绿色，最后的最后，前景一个半人半蛇的形象紧紧拥抱着落水的女孩。宋老师大为惊奇。
“冬冬，你是在画你上次潜水想到的什么？”
“老师，我不是想到了什么，而是看到。对，我看到了。”任冬冬放下画刷，一脸的严肃认真，没有半分玩笑的神色。
宋老师没有搭腔，而是仔细凝视眼前的画作。“冬冬，我总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眼熟。你了解中国创世神话，这个场景是……”任冬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打开画室的电脑。在网页搜索中，输入两个字。
伏羲。
人首蛇身。
任冬冬只觉得四周的一切都变成了静音的世界。那天救我的，半人半蛇的，他，究竟，是谁。
木云树对待任冬冬，惯有的不远不近。即使坐在冬冬对面，还是第一次见面那样，细细的看，眼里却没有几分热情。
“小嘉出差去了，你有事随时找我，但是我也很忙。这几个月，你尽可能呆在这座城市，不要乱跑，可以么？”木云树客气而疏离。
“好，我答应你。”任冬冬有些好笑，“我并不是小孩子。”
“可是你总是做一些让人不能理解的事情，让小嘉，让周围人为你担心。”木云树有些不忿。空气中尴尬的分子。
“我先走了。谢谢你。”任冬冬站起身。并非不感谢木云树的好心，只是，自己也有女生的醋意。就算只是小嘉的好友，毕竟，木云树是个英气潇洒，漂亮得像猫咪的女孩子。
木云树独自在卡座坐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叹口气。今晚还得回单位加班。近期项目研制工作非常紧张。
而这是宝贵的午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