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饭店距离国贸大厦很近,于是一群人便也确定好了下午的行程。吃过午饭正好消食,离得又近,干脆就走过去了。

    钟泽晟目光依旧淡淡的看着前面,他余光里瞥见安文玉嘴唇的嗫嚅,以及他反复上抬偷偷瞟向自己的眼神。

    他似乎有话要说。

    钟泽晟耐心的又等了一会儿,安文玉还是没有说。于是他主动提出来了。

    “你想说什么?”

    安文玉肉眼可见的有些忐忑不安。但他极力平衡着这种失态。

    他说的断断续续:“我……那、那次他们找我要钱的那一次,你你打架好厉害。”

    钟泽晟轻轻笑了声,并未做出过多回应。

    安文玉眼眸望着钟泽晟,鼓足了勇气,才又说:“我……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这倒让钟泽晟有些诧异,他挑了挑眉,这才看向安文玉,漆黑的眼眸里藏着的情绪无法看清。

    他说:“我是什么样的人?”

    “……”安文玉没办法形容出这一点,但钟泽晟给他的感觉,那一种肆意,张扬,强大……在他那次打架时被展现得更加明显。

    那一刻,安文玉似乎看到的是原野的王,狼的撕咬;他笑得恣意而阳光,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也是那一刻,安文玉对他生出了一股浓烈的崇拜感,他想要向他靠近。

    他憋了半天,道:“……很厉害的人。”

    安文玉偷偷看了看钟泽晟的反应,见他神色平和,才又小心翼翼提出:“你……可以教我打架吗?”

    钟泽晟顿了顿,点头道:“好。”

    这时也到了国贸大厦,贺东他们就停了下来,等钟泽晟和安文玉一起。

    贺东看了安文玉一眼,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他印象里就没见过安文玉这么开心。

    安文玉笑了笑,喜色分明,“好事!”

    “和打游戏比起来呢?”

    “更好!”

    “我不信。”

    看他俩又开始话术推拉,一行人就乘上了电梯,还是去了上次的游戏厅。

    这次说好先玩篮球机,于是就到篮球机那边去了。但一过去,人是意外的多——一台空机都没有。

    蒋云阳看了看游戏机上面的倒计时,说道:“等等吧,有几台马上要结束了。”

    他们就停在了篮球机后面空出来的沙发椅子那儿,等待别人游戏的结束。

    贺东眸光转了转,突然伸手把安文玉的头发揉了一把。

    “还是这样舒服。”

    安文玉莫名其妙的,他也没顺一顺被贺东弄乱的头发,问道:“哪样?”

    贺东又看他的头发。

    和上次来这儿相比,刘海剪短了,露出了明明很好看的眼睛。说道:“这个发型比上次来的发型要帅。”

    安文玉抿了抿唇,还有些不好意思。“……我也觉得。”

    蒋云阳也看他,安文玉的发色偏浅,刘海和眉毛差不多齐平,虽然还是很长,但比他之前来说,还是很大的跨步了。他的眉眼也长得秀气,露出来确实要好看许多,给人的感觉也没那么阴郁了。

    “帅。”蒋云阳朝他笑了笑,还伸手比了一个拇指。

    “有位置了。”贺东看着有个人正在收东西,现在正准备离开,他又问道:“谁去?”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

    “陆宴?”贺东看向她,问道。

    陆宴摇了摇头,道:“今天我不玩了,我看你们玩。”

    “都不去是吧?那我去了。”贺东一边说一边起身,两步过去接替了别人的位置。

    投币,开始游戏,游戏结束。下午在游戏厅的时间过得很快,再看时间时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六点左右。

    他们打算去吃饭,陆宴则打算直接回家了,她得赶紧回去把原本在下午却推迟到晚上的安排给完成,于是和他们道了别。

    她上了下楼的电梯,电梯门正缓缓合上,却又打开了——紧接着钟泽晟便进来了。

    电梯里很安静,他站在她身旁,垂眸轻声说明来意:“我送你。”

    陆宴到唇边的,诸如“谢谢”“不用”“太麻烦你了”之类,在这静如流水的环境下,又咽了回去。

    背包又再次回到了钟泽晟肩上。

    他们刚坐上车,钟泽晟的电话便响了起来。他坐在后排的右侧,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显示着“郭风”。

    他滑了接听键,“怎么了?”

    陆宴坐在左侧,时不时看看窗外,转回来时目光若有似无的停留在钟泽晟身上。

    “我们在国贸。”

    “他应该没看手机。”

    “你现在给他们打电话,他们刚去吃饭……我现在有点事,待会再过去。”

    “行。”

    “还没安排好,你来了再商量吧。”

    钟泽晟唇角勾了勾,听着对方说话,对方说完后,他才道:“好。”随之通话就结束了,他拿着手机搭在了腿上。

    “今天开心吗?”钟泽晟微微侧头,看向陆宴问道。

    陆宴点头,说:“开心。”她是由衷地喜欢这些朋友。每个人都有独特的特点,叫人喜欢。和他们相处起来也很有趣。

    钟泽晟弯了弯唇,随意道:“怎么开心?”他想陆宴能说详细些。

    陆宴想了想,一一说道:“中午的餐厅味道很好,下午的游戏很好玩,现在……唔,反正很开心。”她说着说着还把自己脸说红了,便匆匆作结了。

    味道很棒的餐厅,服务态度也一流,还收获到了额外的八卦——关于钟泽晟的童年往事。

    下午在游戏厅里她又玩了一次赛车,找到技巧之后,这次凭借自己跑到了第二名。现在……钟泽晟还送她回家。

    钟泽晟看她陡然结束的语句,心觉好笑。

    他们下了车,在路口时钟泽晟便停下了,他把包递给陆宴,“路上小心。”

    陆宴把包背好,对他说道:“好,你也是。”

    “到家了给我发信息。”

    她点了点头,“好。”便转身往家里的方向走了。在拐弯处她回了一次头,钟泽晟还在那看着她,她朝他抬手挥了挥,身影就彻底消失在了钟泽晟的可视范围中。

    陆宴开了门,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把背包挂在门旁边,换好了鞋子,再把包背到身上上了楼。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她把书包放在书桌椅子上,去江莉的房间拿了手机,给钟泽晟发了到家的信息,便顺便把手机拿了过来。

    她坐在桌前,把包里的作业和课本都放在了桌子上,找出上午在学校写的便签——上面写着原定于下午的作业安排。

    陆宴把便签贴在桌角,按照原计划把要写的作业另外分了出来。

    整理好这一切后,开始拿笔书写。

    “陆宴,你吃了吗?”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把陆宴惊了一下。她回头看,发现是她的妈妈江莉。

    “还没有。”她答道,看了一眼桌上的钟,已经九点了。

    “你想吃什么?我去做一点。”江莉站到了她桌边,目光扫视了一圈她桌面上的作业。

    陆宴答道:“中午吃的有点多,我还不饿。”

    “好,我不打扰你学习了,我下楼做点吃的,你想吃就下来。”江莉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下了楼。

    陆宴看着她的背影渐渐下去,这才转了回去。思绪从作业中抽离出来,这时她的作业已经完成了一半。

    桌子左边堆着她做完的作业,最上面放着一张试卷,试卷下放着手机。因而刚才没被江莉看到。她把手臂下做完的那几本放过去,把试卷下面的手机抽了出来。

    听着楼下厨房传来的声音,她打开了手机屏幕。

    钟泽晟在一小时之前给她发过信息。

    “你晚上可以出来么?”

    厨房的声音很大,锅铲和锅相撞击的响声。

    陆宴叹了口气,回复他:不能。

    如果江莉不在,她还能偷偷溜出去,但江莉现在已经回来了。

    钟泽晟:好。

    陆宴:你们还在外面吗?

    钟泽晟:嗯。他们说要去江边放烟花。

    陆宴:!

    陆宴:想想就很不错。

    钟泽晟:来不来?

    钟泽晟:你来的话我们去接你。

    陆宴:我看看有没有办法溜出去。

    钟泽晟:好。

    陆宴就开始盘算着怎么出去了。

    江莉一般情况下不会熬夜,她睡得早。所以自己可以趁她睡着了再溜出去。但是开门有声音,她不能保证完全不被江莉发现。

    “陆宴!”

    正想着江莉,她的声音就在楼下响起了。

    “你下来吃点吧!”

    “啊——好,我来了!”陆宴应了一声,放下了手机下楼去了。

    江莉热了一个菜,炒了两碗蛋炒饭,陆宴下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到了餐桌前。

    江莉看见陆宴下楼,看了她一眼,道:“饭在锅里面,你要吃多少自己盛。”

    “好。”陆宴去厨房拿了碗,盛了一点后就端着碗坐到了桌前。

    江莉见她坐下,问道:“你们元旦放几天假?”

    陆宴吃了一口饭,道:“三天。”

    “三天,假期挺长的。少在外面乱跑,知道吗?”

    “嗯。”陆宴点了点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本来她就只盛了一点,再加上一直只专心吃饭,话也不说,很快就吃完了。

    “我吃完了。”她说完便起了身,准备拿着碗去厨房洗了,被江莉出声拦住了。

    “你放这儿吧,我吃完一起洗。你上去做你的作业。”

    “嗯。”陆宴把碗放下,上了楼去。

    她站在书桌前看手机,钟泽晟给她发了信息。

    钟泽晟:想到没?

    陆宴:……没有。

    他没回复了,陆宴又等了一会儿,对话框里也没有新消息。耳边传来了江莉上楼的脚步声,她便匆忙地把手机放进了抽屉。

    江莉没有来她的房间。

    陆宴便又坐下了,她做了一会儿作业,去洗漱了一趟,又回来继续做。

    钟泽晟没有新消息。

    再看时间已是十一点了,江莉房间的灯还亮着。看来本就难以实现的“偷溜”计划是更加不可能了。

    陆宴有些遗憾,她眼睛看着作业本,心里却想着他们在江边放烟火的情景。

    她依旧在写,写到了江莉房间里的灯熄灭,她看了一眼,确认江莉已经睡下后,她才拿出了手机。

    23:46。

    而消息栏那一列,和钟泽晟的最后一条还是她的“没有”。

    她在那个界面停了一会儿便退了出来,锁上了屏幕。

    再写二十分钟就睡觉。她想。

    想完就又提起了笔开始写了。

    抽屉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陆宴拿出来看,页面上显示有一条新消息。

    钟泽晟:睡了没。

    陆宴:还没有,在写作业。

    钟泽晟:真乖。

    钟泽晟:你看窗外。

    陆宴不知道他要自己看什么,天空或者是月亮,她是这样想的,想着想着便拉开了窗帘。

    夜幕漆黑一片,月亮也不见踪影。

    她就想给钟泽晟回信息,问他让自己看什么。

    陆宴的视线从无边天空上收回,垂下时被路面上的光芒吸引——在她家门口的小路上,正在放小型无声烟花。

    烟花无声,颜色缤纷,从小小的塔尖里绽放,在夜色里作为她视线之内唯一的光源,明亮耀眼,恒久盛放在她的世界。

    陆宴想看得更清晰些,她弯身凑近了窗子,拉开了窗户。

    在烟火不远处的阴影里,她找到了钟泽晟的身影。

    新消息。

    陆宴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拿起了手机。

    钟泽晟:新年快乐。

    钟泽晟:元旦快乐。

    陆宴:新年快乐!元旦快乐。

    钟泽晟:跨年烟火秀结束,快睡觉吧,乖女孩。

    陆宴仍然在窗子那儿,倚着窗沿没动,她有很多话想和钟泽晟说。

    比如他为什么这个点会在这里,比如他和贺东他们玩的怎么样了,比如他现在要去哪。

    她知道钟泽晟看得见她,她也有一种感觉,钟泽晟正看着她,因为她也回望着阴影里的他。

    夜色里的无声胜有声。

    钟泽晟:晚安。

    然后陆宴就看不到钟泽晟的身影了,她等了会儿,才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

    她把桌上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回了床上。

    陆宴:你现在去哪?

    钟泽晟:找贺东他们,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陆宴:你们路上小心。

    陆宴:你

    钟泽晟:想说什么?

    陆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开心啊。

    钟泽晟:好,只要你开心。

    钟泽晟:想说的话留在明天。

    钟泽晟:不早了,快点睡觉吧。

    陆宴:好,你注意安全。

    钟泽晟:嗯。

    钟泽晟:晚安。

    陆宴放下手机后,眼眸注视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今天发生的事情在她的脑海里像电影一样又播放了一遍,那些生动有趣的记忆画面再度重现。

    她闭上眼,无声而精致的烟花又绽放了一遍。

    她缓缓入眠,梦里缤纷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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