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谷幸香被基安蒂粗暴地拎着,仿佛一只四脚离地的小狗崽,刚出生还不会走路,被主人推一下踉跄一步,满脸生无可恋,甚至有点惹人怜爱。

    但她身边站的是毫不怜香惜玉的赤井秀一,他板着脸跟在后面,丝毫没有把前辈解救出来的意思。

    反而内心还在算计她。

    夏布利的心理性失明,再结合她肢体一阵阵的轻微抽搐,状况有点类似癔症发作。根据基安蒂刚才嘲讽的那句“精神脆弱”,以及组织内针对她的种种传闻,可以推断出她确实是典型的癔症性格,或许还受过某些精神创伤。

    神经衰弱、自我中心、爱臆想、多疑而谨慎……细想起来的话,夏布利确实具有此类的病发特征。

    平常的积极乐观其实是表演也说不定,代号成员可都不简单。

    在一片漆黑中前行的芳谷幸香,并不知道自己被后辈臆造成什么样了,她艰难地挪动脚步,内心开始后悔把车停那么远。正在心里哀嚎着,她突然感觉手臂一松,一直紧紧抓住她的女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撒手了。

    “……怎么了。”她疑惑地问。

    莱伊似乎隐隐发出某个音节,但很快被打断了。

    她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干脆不管他们,自己往前走两步。

    【侦查D100=27/10 失败】

    【你因双目失明,一脚踩空楼梯跌落。】

    芳谷幸香没来得及反应,只觉身体骤然向前倾去,一股沉重的力量促使她不受控制地跌倒下去。她微微睁大眼睛,眼看就要惨烈着地,一只冰冷的手及时将她拉住。

    她维持着脚底踩空的姿势,被牢牢抓在半空,心有余悸地抬起头:“基安蒂……”

    “嗯哼。”头顶传来红棕发女人心情不错的应声。

    “快点拉我上去啦。”

    基安蒂却不吭声,慢慢后退了几步,左手依旧结实地将她抓在掌心里,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芳谷幸香悬空的模样。那副神经质的脸因双脚离地而浮起焦躁的青筋,似乎十分无奈,一脸任凭她处置的表情,看着颇为可怜。

    维系如此的姿态不久,她感到被抓紧的手臂微微发麻,纵容般叹了口气,脑袋歪了歪,露出示弱的狗狗眼:“基安蒂,回去后你想干嘛都行,这样好累哦。”

    “这种承诺可不能随便给。”对方冷哼一声,“你还记得自己说出过多少次吗?”

    芳谷幸香大喊冤枉:“我才没有啊,只对你一个人说过。”

    抓住她手臂的手松了一下。

    “我是说,只有你和琴酒。”她很有求生欲地补充道,气势弱了不少,“以及伏特加、科恩、卡尔瓦多斯、龙舌兰、波本,或许,还有贝尔摩德——”

    她越说越觉得基安蒂握着的那只手愈发不稳了,默默计算一会儿摔下去要扣多少生命值。

    莱伊在旁边听得陷入沉默。

    夏布利,这女人的风流程度有点超乎他的想象。他原以为琴酒和基安蒂两脚踩已经足够极限,却没想到她的战绩如此震撼人心,看来得重新思考一下策略了。

    不怪他误会,实在是她们的对话太有歧义,导致卧底先生的思想偏移了一点点。

    另一边,基安蒂也深陷缄默,快被气笑了。虽然知道夏布利那个白痴不是那种意思,和他们也没有不正当关系,但就是浑身不爽,很想当场杀几个人。

    她粗鲁地把芳谷幸香拉回来,对方因为看不见,只能再次扶住她的腰,脸色可怜得发白。

    基安蒂盯着她看了一阵,忽然情绪变好了些,哼笑道:“你还是这副模样看着顺眼些。”

    “……你这是在诅咒我瞎一辈子吗,恶毒的女人。”芳谷幸香愤愤不平地抗议。

    “不想摔得头破血流就闭嘴。”

    最后是搭档莱伊开车,送她回临时安全屋,基安蒂不和他们住一起,而且任务比较繁忙,所以没上车,但临走前还是狠狠掐了掐她的后颈,留下一道深深的指印。

    她当时凶猛的力道,芳谷幸香差点怀疑要被掐掉生命值了,刚坐稳就给自己过了个急救。

    【急救D100=88/60 失败】

    【急救D100=65/60 失败(惩罚骰)】

    【你双目失明,加上车内颠簸剧烈,没能成功处理伤势。】

    很好,倒霉骰运稳定发挥。

    开车的赤井秀一透过后视镜,看着她拿起急救箱,又意义不明地把绷带缠在没受伤的地方,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体贴地开口:“需要我帮你吗?”

    “不必,你好好开车。”她勉强维持着作为前辈最后的尊严。

    殊不知,她眼中的优秀成员正心怀鬼胎。

    毕竟夏布利现在虚弱的癔症状态难得一遇,失明又肢体乏力,正是将她捉捕的好时期。但莱伊压下了这个诱人的念头,他目前根基不稳,还不到出手的时候,更何况刚才的任务是和基安蒂一起做的,她是个危险因素。

    那女人是咬定谁就不松口的偏执疯子,他暂时还不想被她咬上,给传输情报增添难度。

    不能在车内下手,但回到安全屋就不一定了,要是不趁机在她的东西或房间里做些手脚、偷看一些平时不敢碰的文件,那简直是白瞎天赐良机。

    经过一段搭档时日,莱伊承认她本身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混身都充满秘密和矛盾的人,亦真亦幻,天生具有一种吸引猎手靠近的危险。

    面对这个神经不稳定、却堪称英明果敢的敌手,哪怕他也不得不谨慎起来。毕竟精神病有时比心理健全的人更难对付,根本无法预测她接下来会怎么出牌。

    夏布利是传统的Mafia式人物,冷酷但讲义气,作为上司和同僚而言,她强悍、宽和、风趣、重情重义,甚至会为死去的下属报仇;但在关键时刻,例如处决井上悠这样涉及组织利益的情况时,能够做出毫不犹豫的决断。

    她礼貌地俯下身,倾听昔日好友的遗言,哪怕只是语无伦次的哽咽,认真地给予他一场正式的死亡,并且直到对男人开枪的那一刻,依然认同井上是她优秀的同僚。

    简而言之,有人情味儿,但不多。

    这种纯粹的黑.道领袖处事方式,在由独行侠构成的组织里十分少见,也格外受到瞩目。

    有人对此表示轻蔑,同样有人心向往之,这正是她在组织里绯闻那么多的原因。

    不过莱伊内心的算盘还是落空了,因为他刚停下车,就看见房屋前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银发男人大步流星地走到车前,来势汹汹,身材魁梧的壮汉则跟在后面。

    琴酒一脸不耐地敲敲车窗,窗户摇下去后,他看都没看一眼莱伊,径直冲着副驾驶的芳谷幸香,一脸杀意地说:“夏布利,你的脑子是扔在任务现场了吗!”

    “为什么不看邮件?”

    芳谷幸香想到之前手机嗡嗡一声响,有点心虚地咳嗽着:“我这不是失明了吗。”

    他闻言蹙起眉头,问道:“你又怎么回事?”

    “双目暂时性失明,以前也发作过,没看邮件是因为看不见。”她理直气壮地解释,一嘴不提邮件发送的时间在失明以前,“还是莱伊送我回来的。”

    琴酒直起身体,显然还是很不满,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手握方向盘的莱伊:“你倒是胆大。”

    在场的都能听懂他是什么意思。

    莱伊通过考核了没错,但无论如何,他都是新人,进入组织的方式又疑点重重,履历存疑,万一他存有什么心思,芳谷幸香大概就要含恨九泉了。

    以琴酒坐车都必须坐后座的多疑慎重,也难怪看不惯她这种找死行为。

    赤井秀一熟练地装作听不懂,扯了扯针织帽。

    “我有自己的考量。”并没有,但不当命悬一线的赌徒那还是跑团玩家吗。芳谷幸香睁着无神的眼睛,欠揍地扑朔一下睫毛,张嘴发出作死的声音:“而且,我现在是个柔弱的盲人,阿琴可以随便对我做那种卑鄙事情哦——”

    “下车。”琴酒熟练忽略她的满嘴跑火车,冷冷地说出一句。

    她惊恐地往后缩了缩,仿佛被调戏的黄花闺女,语无伦次道:“你来真的啊!”

    莱伊发誓他看到琴酒帽檐里的皮肤冒出硕大的青筋。

    银发男人的手指搭上腰间的枪,指腹重重摩擦着枪柄,隐忍地重复道:“你、给、我、下、车。”

    芳谷幸香不敢继续拖延了,赶紧麻溜地打开车门,她觉得自己再发癫一会儿,这个暴躁前搭档是真会开枪。伏特加主动走上前,宽厚的手掌扶起她的胳膊。

    她感动地啜泣着:“阿伏,我就知道你是我的贴心小棉袄,比那个更年期的少白头强一百倍。”

    “夏布利,你歇歇吧,大哥的杀气要漫出来了。”伏特加绝望地说。

    说起来,她和琴酒还是某种意义上的幼驯染。

    虽然他们认识时已经不是稚童了,青春时代也有点过于精彩(指血溅训练场),少年时期的日常活动就是拽着对方的头发砸墙(近身格斗练习)、用枪指着太阳穴进行胁迫,但再怎么说,变成现在这样也太悲叹了。

    芳谷幸香泪眼婆娑地被押进保时捷里,她感觉这个姿势像要把她送上绞刑架。

    琴酒照例往后排一座,声音冷得要掉冰碴:“你坐那里。”

    干什么,你以为你是boss吗。

    她逆反心理起来了,就不去副驾驶,一屁股坐到他身边。

    “……幼稚。”他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也没强求她坐到前面,示意伏特加开车。

    车在平坦的路面上行驶一阵,芳谷幸香看不到路线,表情奇怪地问:“你要带我去哪?先说好,我是正经人,不会和你们俩玩多人运动那种伤风败俗的东西。”

    话音刚落,她明显感到保时捷猛地偏移了一下轨道,伏特加剧烈咳嗽了起来啊。

    “你贫瘠的大脑里除这种事以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是吗?”琴酒咬着后槽牙说。

    “但凶恶犯罪强掳失明少女,不干这种事,难不成还把我卖去盲人按摩店打黑工吗。”芳谷幸香身体靠着车窗,两手摸索起椅背,可怜兮兮地叫喊,“你要体谅一下我没有安全感的脆弱心灵啊,我现在好害怕的!”

    一旁的男人已经锻炼出充分的发癫抗体,挪开目光根本不看她,久而久之,她就慢慢消停下来了。

    其实她不全是在胡言乱语,剥夺视觉、损失理智的状态确实缺少安全感,尤其对于她从事的死亡率极高的职业而言。和熟悉的朋友说说话,能够缓解紧张的心情。

    但狠心的前搭档冷漠寡言,至于伏特加,根本不敢在大哥面前造次,她也只好多讲点骚话了。

    座椅那边难得沉默起来,琴酒挪动视线看向她。

    芳谷幸香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手抓住椅背的皮革,另一只手焦躁地摩挲着嘴唇,呼吸频率比往常急促许多,发出细微的磨牙声,明显是心绪不宁的表现。

    她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倒是稀奇得很。

    强悍的动物陷入濒死时,总是充满幻灭的美丽。

    犹如蜷缩着的病恹恹的猎豹,奄奄一息地抬起眼皮,环视着四周,呲牙咧嘴,却不复往日危险的威慑力。曾经警惕而抵触的凶狠,在毫无威胁的状况下,似乎异化成了某种奇异的存在。他忽然向她伸出手去。

    芳谷幸香莫名其妙地抬起头,她的一缕头发被抓在手里,配合着黑乎乎的视线,发根轻微牵扯着头皮的触感格外明晰,在感官中不安地游动着。

    她想往旁边挪一挪,试图让头发挣脱出来,却被更用力地拽了一拽。

    “你是小学男生吗。”她无语吐槽道。

    谁料琴酒似乎上瘾了,一个劲儿地掰扯她的头发,发丝抖落在脖颈间,弄得她又痛又痒。终于,被再次揪住呆毛的芳谷幸香,忍无可忍地一口咬过去。

    【敏捷D100=22/60 困难成功】

    【琴酒  敏捷D100=71/80 普通成功】

    【你趁其不备,猛地咬住他的手指,对方虽然即时反应过来,速度却略逊一筹。】

    琴酒看着被叼在牙齿间的手,沉默片刻:“放开。”

    “不放。”她含糊不清地挑衅道,说话时舌头不停轻触着他的皮肤,“我告诉你,我今天就要咬掉你的手指。”

    “夏布利,你是狗吗。”

    “混蛋你看不起小狗是吧!”

    “……”

    他默默质问自己为什么和这个疯子扯头花,看着芳谷幸香恶狠狠的模样,眼神变了变,迎着她震惊的表情,突然将手指伸进口腔里,使劲地一顶。

    舌头和唾液蠕.动混杂的声音回荡在车内。

    她被憋得脸微微发红,挣开他的手,先是盯着琴酒的方向看了两眼,然后深陷一阵诡异的缄默。

    “果然。”反常地一声不吭许久,芳谷幸香神情凝重,看向正在拿纸巾擦手的琴酒。

    “我早该想到的。”她继续语调浮夸的讲话。

    “你——”话说到一半,她的眉毛抽了抽,啰啰嗦嗦地欲言又止,“对,就是这样。”

    “其实还挺明显的,但是,也不能全盘否定,有时候需要一些鼓励,虽然不太有希望。”

    琴酒听得想杀人:“你能不能有屁快放。”

    芳谷幸香郑重地闭上眼睛,用奇妙的朗诵腔开口。

    “琴酒,十多年来一直没看出你隐藏的少女怀春之心,是我的错,没想到你深更半夜砸开门、莫名把我拉出去暴揍是出于这个原因,而不是单纯地看不惯我。但你放弃吧,我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青春的暗恋往往短暂而易逝……”

    伏特加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是个聋子,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渐渐发颤。

    咔嚓。

    枪上膛的声音。

    芳谷幸香的深情咏唱戛然而止,不满地偏过头:“这就是你暗恋别人的态度吗。”

    琴酒第二次说出那句台词,用一种咬牙切齿的语气。

    他说:“别逼我吐,夏布利。”

    “真是爱害羞的男人啊。”她叹气,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别再狡辩了,你刚刚把手伸进来搅的动作,我可不是两岁小孩,那分明是在模拟○○对吧。”

    “你其实一边嫌弃我,一边心里却想上我。不愧是心理变态,连性癖都表现得如此迂回。”

    琴酒想起五分钟前,那个居然对夏布利产生欲.望的自己,抑制不住地面容扭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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