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面,许乔木就追着修思打岔,弄得她忘了提醒他戴上后箱里的头盔。

    为了配合想象中的迎风驰骋,许乔木还特地在刘海儿上喷了点干发喷雾。粉色小电驴座位很窄,再加上后座一个少年人的重量,本就不快的速度真雪上加霜。

    修思不得不一次次去拧油门,可惜粉色小电驴的马力实在不足,一股一股的,连带着车上一人一鼠的身体也被惯性折磨得快哕出来。

    干发喷雾是组里女同事极力推荐加进来的,效果确实很好十分飘逸,小风一吹全糊在眼睛上,视线一片模糊。

    上道大约两个路口后,小电驴被系统强制停止,自动提示:请玩家按交通规则行驶,佩戴头盔。

    贝塔转过头来,脸颊肉被头盔挤出两小撮,气急败坏,“你!太高了加大我风阻,去给我换皮肤!现在!”

    樱木花道向上吹了吹刘海儿,“我不换,你约的我吹风,现在嫌弃我,不帅气毋宁死。”

    贝塔柔韧性奇好,收起小短腿屁股为圆心转圈面对他,两条腿抬起就蹬,边蹬边命令,“现在!立刻!去!”

    伴随着贝塔声嘶力竭的“换个小点的”背景音,樱木花道龇牙咧嘴闪退出游戏。

    贝塔坐在座位上长舒一口浊气,感觉自己脑仁一阵阵跳疼。

    十几秒后,舒克精准弹回落座,两鼠距离极近,面对面小眼瞪小眼。

    “……”

    “……”

    修思很久没和异性距离过这么近了,哪怕知道自己身处游戏中,正和她对视着的,只是一堆代码拼出来的虚拟人物,他甚至……披的都不是个人皮……

    但只要一想到,这堆代码后面的人是许乔木,她胸腔里那颗心脏便不受控制地乱跳。

    痒意从脚底的神经末梢一路向上,到两人距离最近的粉红色鼻尖,火树银花,噼里啪啦。

    贝塔不自在地向后仰仰头,移开了视线,“这套还不错,好多了。”

    转回去前不忘又踹他,“后箱里头盔戴上。”

    舒克像还没从屁墩里回过神,一令一动,戴上同款亮粉色头盔都没意见。

    两人重新上路,最开始都没缓过神来,相安无事。直到前边一条下坡减速带,贝塔精力不集中,全速冲了上去。

    突来一阵剧烈的失重颠簸,舒克脚够不到踏板,颠来倒去,惊恐下一把抱住前鼠腰部。手臂太短不能汇合,一个用力穿过毛皮十指到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害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肉疼!

    修思腰部神经极度敏感,哪怕虚拟人物感触不明显,也还是汗毛竖起为自己惋惜,同时想掐死后座这只耗子。

    舒克头贴着她的脖子,惨叫透过头盔和骨骼传进她耳朵,3D环绕。

    贝塔闭眼,心如死灰不过如此。

    怕自己贸然退出游戏无人驾驶把他吓死,贝塔克制脾气撑着骑过了下坡。

    车到平地后果断停下,丝滑无比地转过身来,终于抑制不住怒气,整个人像只喷火龙一通输出,“你没有驾照吗?没开过车你没骑过电动车吗?没骑过电动车你没骑过自行车吗?你吼什么!一个游戏能把你摔死不成!”

    头盔设计得很有趣,两只耳朵没被困在里面,舒克被一顿训斥后耳朵都耷拉下来,“我怕啊!脚不落地我没安全感啊!我还看不见路。”

    贝塔气得,“谁没让你脚落地!”

    “……你不也是吗……”

    贝塔顺着他手指,看到两人悬空的腿,为了避免颜色混淆,让她看的更直观,舒克特意张开脚趾晃晃以便精准定位。

    “……”

    “看见没,连电瓶都没到,不怪人害怕吧……”

    贝塔挺身下车蹿到他后面,推他,空出座位挤了上去,“那你来开,慢点开。”

    骑行大约五公里路程外的荷花山日落美景久负盛名,她很久没看见过了。

    后面的路程一片平坦,前面鼠虽不高,但毕竟和她也差不多大,还是很挡视线的。

    贝塔侧面观察前面暂时还没有车辆,双腿火速收到座位上,半跪着挺起身,视线直接高了一个头。

    舒克头上多出一片阴影,扫了扫问,“干嘛呢你?上天啊?”

    “话那么多呢,我起来看看前边的风景。”

    贝壳大的两扇耳朵很挡视线,修思一手抓住一个向两边匹开,冲左边耳朵说道,“你耳朵太碍事了,我给你听声儿,你耳朵先别要了。”

    舒克腹诽:你听听,你说的,这叫啥话!

    许乔木此时的精力已经不能支撑他去反驳什么。虽然鼠的构造和人不太一样,但那确实是他实实在在的耳朵。

    从修思刚才冲他说出的第一个字开始,他整个身子都是麻的,一股热流从耳朵流遍全身。

    不敢动,一点都不敢动。

    偏偏头上的人还不自知,下巴顶在他头盔上,兴致勃勃在观光。

    有失风度,实在有失风度。

    许乔木确定自己对修思感情不单纯的时机,和现在差不多。

    那是高一的秋季运动会,日期选的不好,一周之后就是物理竞赛,班里几乎没什么人愿意报名分心在这上面。

    许乔木和修思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并且许乔木一直坚持到了最后。

    修思平时在班里还算好说话,体育委员一直没放弃做她的思想工作,修思一直没松口。

    但某天,因为某些许乔木现在也无从得知的原因,修思突然改口,主动去报了名,而且是最不受待见的四百米。

    许乔木问过一次,但修思讳莫如深。

    许乔木那时候性格很怪,虽然现在也没多好就是了。

    他很不喜欢体育委员看修思的眼神,不需要任何理由,尤其这种眼神在修思报名之后越来越不加掩饰。

    修思向来有很多选择,许乔木很荣幸地成为了被她选择时间最长的一个,他为此感到得意,但不满足于此。

    他总是试图用修思的行为去向旁人,尤其是自己,证明他是最佳选择。

    修思现在做了一个他意料之外的选择,并且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那段时间许乔木像是一只处在应激状态的刺猬,他不愿意去说出自己的不满,而是希望修思主动发现,哄他翻身去揉揉他柔软的肚皮。

    换季的时候天气不定,修思很不巧地皮肤过敏起红疹,连带着心情一起变得脆弱。

    比赛前的几天,他们上下学时总是沉默,许乔木直觉他忽略了什么,但他不擅长发现情感上的疏漏,也不擅长求和。

    当天的四百米比赛,据许乔木回忆,是很热闹的。

    隔壁班级几乎全班出动为选手加油,自己班级也不甘示弱,两班直接在场外打起了擂台。

    许乔木对那位穿着鲜艳妆容精致的隔壁班女同学有一些印象。初中参加竞赛时遇见过几次,对方有主动过来打招呼并请他解答问题。

    许乔木遍寻记忆也找不到她的名字,只记得她的思维逻辑不太好,不适合竞赛,比起修思差远了。

    修思被分到了最里面的跑道,在起跑时步伐调节不当,一脚踩进了边上的排水孔摔倒在地,校服裤子都被蹭破,露出渗血丝的膝盖。

    同学一股脑涌上去围了个水泄不通,许乔木在最前面一排,表情是自己未发现的急迫。

    修思拒绝了别人伸过来的手,抬眼看他,只说了一个字,“疼。”

    这就够了,许乔木郁在胸口几天的气就这么顺了,转身蹲在她面前背她去了医务室。

    晚班公交人很多,许乔木怕她被挤到伤口,直接打了辆出租车,尽职尽责送人到家门口。

    很少见许乔木运动,但他的背已经很有安全感了。修思趴得稳稳当当,连上六楼也没听他喘大气。

    他们之间总有奇怪的默契,运动会结束,这场由换季带来的敏感也随之偃旗息鼓。

    胸膛贴着后背,修思埋在他颈窝,能感受到他心脏跳动的节奏,让她觉得安心。

    别人都不能以这种方式听到许乔木的心跳,只有她可以。

    她额前碎发扎得许乔木有点痒,但也没躲。全程也没谁说话,只安静享受两个人的时间。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修思在他背上挺了挺身,凑到他耳边轻声说,“谢谢。”

    很多。

    很小很小的,传进耳朵的一阵风,把许乔木钉得全身僵硬,随之而来的,是背上再无法忽视的柔软触感。

    许乔木仿佛卷进了一场狂风,除了修思,什么也看不见。

    他看见她细腻的皮肤,触摸上去,奶油一般的质感,再向下,蓝白色校服被风卷起,锁骨大片的肌肤清晰可见。

    锁骨向下又是什么?

    梦中惊醒,身下的黏腻和急促的呼吸提醒许乔木发生了什么。

    他慌忙地起身奔向浴室。尽管已经很轻,还是收获了隔壁许文斌的脏话问候。

    冷水熏得洗漱间的镜子一层雾气,许乔木抬手抹上一把,镜子里满脸水珠的人脸颊潮红。

    许乔木一瞬间明白,自己为何忌惮体育委员的眼神,那与此刻镜中的自己如出一辙。

    “要不咱快点吧,风景挺好看,但一会儿真赶不上了。”修思说。

    许乔木双膝猛地一收紧,气急败坏,“你老实坐回去!危险知不知道!”

    “……”

    许乔木猛加油门,赶在日落之前到达了山顶。

    其实大可一键定位在山顶,省下许多麻烦,但人们好像总喜欢浪费时间去做一些名为浪漫的事。

    许乔木不懂什么叫浪漫,但他愿意和修思一起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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