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郑，是你！？
这几名登山队员对雪山上的每一条规则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他们推说是听说来的，可刚才经历铃铛声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一定是超自然现象，他们却显得很冷静，绝对不可能只是“听说过”而已。
听到南芽的话，其他人多少也意识到一些不对，纷纷将目光投向海峰。
海峰愣了一下，笑道：“我们登山这么久了，多多少少都会遇到一些怪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说来不怕你笑话，最初登山的时候，有点风吹草动我们就被吓得不敢走了，胆子还是后来才渐渐磨练出来的。”
“有时候走在山中，放眼望去见不到一个人，总会不由自主地想，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路，意外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山就是会让人这样胡思乱想，对吧？”海峰展开睡袋，“习惯就好了。大家快睡吧，晚安。”
山就是会让人这样胡思乱想。
南芽总觉得这话听起来很奇怪，明明是人自己在胡思乱想，这听着却像是山在给人灌注思想似的。
虽然有些怀疑，但南芽不得不承认，迄今为止，这些登山队员们都在帮自己，至少还算是可信的。
南芽和其他人交流了一下眼神，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只好先钻进睡袋，安静地准备睡觉。
洛珏坐在轮椅上，艰难地将睡袋撑开，又用手臂撑在轮椅的扶手上，打算将自己慢慢挪过去。
洛桐不声不响地走到他身后，两只手从他腋下穿过去，想帮他一把。
他却猛然被惊了一跳似的，一巴掌打开了她的手，“笨手笨脚的，别碰我！”
洛桐担心地看着他，“我只是想帮你。”
洛珏几乎是爬下轮椅的，他勉强将睡袋套在自己身上，狼狈得衣裳都散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漠然地看着洛桐，“不必了，我不需要你。”
洛桐不再说话了，默默撑开睡袋，钻了进去。
南芽睡的地方距离他们很近，她无心听人家的私事，那说话声却往她耳朵里钻。她只好默默往下挪了挪，用睡袋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假装自己不存在，然后酝酿睡意。
她一向习惯右侧睡，可她右边睡着陈枯，一睁眼就能看见那张蝙蝠般的阴险丑脸，有时还会不小心对视上，她只好默默地转向了左边。
背后传来陈枯的一声冷哼。
南芽的左边睡着洛桐。
洛桐的眼睛紧闭着，可南芽分明看见，她的眼角有泪水不断淌下来，间或有一声小小的吸鼻涕的声音。
南芽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这样好像窥探到了人家的隐私，只好再默默转身，仰面向上躺平了。
她想起在上个世界时，她即将被海怪扑向水下，只能匆匆向别人要刀，后来不知是谁丢了一把小刀进水里，才救了她一命。
当时她看洛珏衣服上和刀鞘上都有莲花纹饰，就以为是他出手相助，可他却否认了。
所以帮她的应该是洛桐吧？
这明明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啊……
南芽在心里愤愤地想着：就是不应该靠近男人，否则一定会变得不幸！
深夜的雪山更冷，也更寂静了。天地间只剩下风呼啸的声音。
屋里的人似乎都睡着了，又或许是像南芽一样，只是在睁着眼睛发呆，总之屋里很安静。
一静，南芽就更睡不着了。
睡袋似乎根本就起不到作用，她依然觉得寒意从四面八方嗖嗖往身体里钻，像毒蛇一样顺着血管游走。
身处于这种静悄悄又冷冰冰的环境，南芽总会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无人之境。
她从口袋里摸出小螃蟹，捧在手心里，又将鼻子凑过去，嗅到淡淡的海腥味，才觉得安心一点。
傍晚时她曾私下找过海峰，向他打听老宋的消息，可听过她的形容后，海峰及其他几名登山队员都说，没有见过这样长相的人。
而她在那些死去的攀登者身边也找过，没有任何属于老宋的东西。
或许，没有消息就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吧？
她心里有点焦灼，就伸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螃蟹腿。
拨着拨着，她突然就有那么点理解莉莉丝的怪异行为了——在这条危机四伏的路上，如果不想办法给自己找点乐子纾解压力，人迟早是会疯掉的。
她用气声对着螃蟹说话，“还好有你陪我。你妈妈叫阿满，要不就叫你小满吧。”
希望我们今后都能平安。
小满蜷着腿沉沉睡着，仿佛之前从未醒来过，压根不搭理南芽。
南芽无奈地笑笑，把小满收回口袋。
算了算了，螃蟹都睡了，她也该睡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屋里渐渐起了鼾声，或是重重的呼吸声，大家逐渐睡去了，睡意在屋子里散开。
南芽也阖上眼睛，努力放松自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南芽做了很多细碎的梦，一会儿是有鬼在追她，一会儿是她坐在考场里面考试，眨眼间她又回到了渔村，老宋倚在家门口对她招手。她惊喜地跑过去，可才迈出一步，整个人就直直地坠了下去，好像掉进一个冰窟里，铺天卷地的寒气。
南芽一惊，醒了。
她感觉自己手脚冰凉，整个身体没有半点暖和的感觉，只能悄悄在睡袋里面动了动手脚，翻个身，防止血液也被冻僵。
外面的月色应该很亮，因为有很明亮的光从缝隙间透进来。
木门下有一条缝，月光从那里偷偷溜进来，在门前投下了短短一片亮色。
南芽不敢再睡了，怕自己在睡梦中被冻死都不知道。她盯着那片月光发呆。突然，门下的月光被两条阴影切成了三段，原本是一个长长的“一”字形，中间突然多了两条横着的阴影，像两个“一”将它分隔开，亮暗来回交替着。
那是什么？
她正在迷糊地思索，门突然被推开了。
她看清了，原来那是一双脚站在门前，将月光割开了。
南芽侧躺着不敢动，她看到那双脚走进来了，还伴随着抽泣声。在那之后，又走进来几双脚，有男有女，都在低声地哭泣着。他们一言不发，在屋里摇摇晃晃地踱着步。
逆着光，南芽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努力睁大眼睛分辨着。
脚步声突然少了一个。
其中一个男人停了下来，他的脚就停在南芽的睡袋边。他缓缓地弯下腰，躲在阴影中的黑漆漆的脸向南芽的慢慢凑过来。
越来越近。
他的抽泣声近在耳边了。
南芽屏住呼吸，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潜意识里觉得装睡着就可以躲过一劫。
南芽能感觉到，那张脸真的慢慢离开了。她刚松了口气，突然感到有人在自己的背后躺下了。那抽泣声很近，仿佛就贴着她的后脑勺哭。
南芽悄悄睁开眼，看到那几个人影寻找着空隙，都躺下了，就躺在众人之间。而显然，其中一个就在她身后。
寒意慢慢从脊背攀上来，南芽感觉后脑勺有点发麻。
安全屋很小，容纳他们这么多人有点勉强，所以每个睡袋都挨得很近，几乎也就是够侧躺着一个人的距离。南芽的背后是陈枯，如果有人躺在了他们之间，那……
南芽假装还睡着，梦呓了几句，眯着眼睛翻了个身，打算偷偷看看来人到底是谁。
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正好和她的目光对上。
她呼吸骤停。
南芽和那人的脸隔了大约只有一指长的距离。
门没有关，月光照进来，照在这张脸上，映出了满脸泪痕，晶亮亮的。
她认出来，是郑顺康。
南芽一骨碌翻身坐起来，“老郑，是你！？”
兴许是她的声音吵醒了别人，又或许是大家早就醒了，只是出于谨慎，迟迟没有作声，总之在南芽这一嗓子过后，陆陆续续有人翻身起来。
大家这才看清，进屋的人是先前在暴风雪中失踪的娜娜、郑顺康和十一。
娜娜蜷缩成一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郑顺康也是抽抽噎噎，泪流满面；就连机器人十一都是满脸泪痕。
他们一直在哭，始终没说话。
众人警惕地交换着目光，陈枯向昆使了个眼色，昆迟疑半晌，才起身拿了个睡袋递给娜娜，“天色这么晚了，你们……奔波一天应该也累坏了吧，先在睡袋里面暖和暖和吧。”
娜娜头都不抬，根本不理昆，只是抽噎着断断续续道：“什么睡袋……风雪好大，我好冷……”
南芽有点害怕，心里又有点内疚于当时没去救他们，心虚地问郑顺康，“当时在暴风雪里，是什么把你们拖走了？你们是怎么逃回来的？”
郑顺康的眼神有些愣，想了半天，“我们就……走着走着，就走回来了。”
“从哪里走回来的？”
“从，从……我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了……”
听到南芽的话，其他人多少也意识到一些不对，纷纷将目光投向海峰。
海峰愣了一下，笑道：“我们登山这么久了，多多少少都会遇到一些怪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说来不怕你笑话，最初登山的时候，有点风吹草动我们就被吓得不敢走了，胆子还是后来才渐渐磨练出来的。”
“有时候走在山中，放眼望去见不到一个人，总会不由自主地想，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路，意外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山就是会让人这样胡思乱想，对吧？”海峰展开睡袋，“习惯就好了。大家快睡吧，晚安。”
山就是会让人这样胡思乱想。
南芽总觉得这话听起来很奇怪，明明是人自己在胡思乱想，这听着却像是山在给人灌注思想似的。
虽然有些怀疑，但南芽不得不承认，迄今为止，这些登山队员们都在帮自己，至少还算是可信的。
南芽和其他人交流了一下眼神，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只好先钻进睡袋，安静地准备睡觉。
洛珏坐在轮椅上，艰难地将睡袋撑开，又用手臂撑在轮椅的扶手上，打算将自己慢慢挪过去。
洛桐不声不响地走到他身后，两只手从他腋下穿过去，想帮他一把。
他却猛然被惊了一跳似的，一巴掌打开了她的手，“笨手笨脚的，别碰我！”
洛桐担心地看着他，“我只是想帮你。”
洛珏几乎是爬下轮椅的，他勉强将睡袋套在自己身上，狼狈得衣裳都散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漠然地看着洛桐，“不必了，我不需要你。”
洛桐不再说话了，默默撑开睡袋，钻了进去。
南芽睡的地方距离他们很近，她无心听人家的私事，那说话声却往她耳朵里钻。她只好默默往下挪了挪，用睡袋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假装自己不存在，然后酝酿睡意。
她一向习惯右侧睡，可她右边睡着陈枯，一睁眼就能看见那张蝙蝠般的阴险丑脸，有时还会不小心对视上，她只好默默地转向了左边。
背后传来陈枯的一声冷哼。
南芽的左边睡着洛桐。
洛桐的眼睛紧闭着，可南芽分明看见，她的眼角有泪水不断淌下来，间或有一声小小的吸鼻涕的声音。
南芽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这样好像窥探到了人家的隐私，只好再默默转身，仰面向上躺平了。
她想起在上个世界时，她即将被海怪扑向水下，只能匆匆向别人要刀，后来不知是谁丢了一把小刀进水里，才救了她一命。
当时她看洛珏衣服上和刀鞘上都有莲花纹饰，就以为是他出手相助，可他却否认了。
所以帮她的应该是洛桐吧？
这明明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啊……
南芽在心里愤愤地想着：就是不应该靠近男人，否则一定会变得不幸！
深夜的雪山更冷，也更寂静了。天地间只剩下风呼啸的声音。
屋里的人似乎都睡着了，又或许是像南芽一样，只是在睁着眼睛发呆，总之屋里很安静。
一静，南芽就更睡不着了。
睡袋似乎根本就起不到作用，她依然觉得寒意从四面八方嗖嗖往身体里钻，像毒蛇一样顺着血管游走。
身处于这种静悄悄又冷冰冰的环境，南芽总会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无人之境。
她从口袋里摸出小螃蟹，捧在手心里，又将鼻子凑过去，嗅到淡淡的海腥味，才觉得安心一点。
傍晚时她曾私下找过海峰，向他打听老宋的消息，可听过她的形容后，海峰及其他几名登山队员都说，没有见过这样长相的人。
而她在那些死去的攀登者身边也找过，没有任何属于老宋的东西。
或许，没有消息就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吧？
她心里有点焦灼，就伸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螃蟹腿。
拨着拨着，她突然就有那么点理解莉莉丝的怪异行为了——在这条危机四伏的路上，如果不想办法给自己找点乐子纾解压力，人迟早是会疯掉的。
她用气声对着螃蟹说话，“还好有你陪我。你妈妈叫阿满，要不就叫你小满吧。”
希望我们今后都能平安。
小满蜷着腿沉沉睡着，仿佛之前从未醒来过，压根不搭理南芽。
南芽无奈地笑笑，把小满收回口袋。
算了算了，螃蟹都睡了，她也该睡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屋里渐渐起了鼾声，或是重重的呼吸声，大家逐渐睡去了，睡意在屋子里散开。
南芽也阖上眼睛，努力放松自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南芽做了很多细碎的梦，一会儿是有鬼在追她，一会儿是她坐在考场里面考试，眨眼间她又回到了渔村，老宋倚在家门口对她招手。她惊喜地跑过去，可才迈出一步，整个人就直直地坠了下去，好像掉进一个冰窟里，铺天卷地的寒气。
南芽一惊，醒了。
她感觉自己手脚冰凉，整个身体没有半点暖和的感觉，只能悄悄在睡袋里面动了动手脚，翻个身，防止血液也被冻僵。
外面的月色应该很亮，因为有很明亮的光从缝隙间透进来。
木门下有一条缝，月光从那里偷偷溜进来，在门前投下了短短一片亮色。
南芽不敢再睡了，怕自己在睡梦中被冻死都不知道。她盯着那片月光发呆。突然，门下的月光被两条阴影切成了三段，原本是一个长长的“一”字形，中间突然多了两条横着的阴影，像两个“一”将它分隔开，亮暗来回交替着。
那是什么？
她正在迷糊地思索，门突然被推开了。
她看清了，原来那是一双脚站在门前，将月光割开了。
南芽侧躺着不敢动，她看到那双脚走进来了，还伴随着抽泣声。在那之后，又走进来几双脚，有男有女，都在低声地哭泣着。他们一言不发，在屋里摇摇晃晃地踱着步。
逆着光，南芽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努力睁大眼睛分辨着。
脚步声突然少了一个。
其中一个男人停了下来，他的脚就停在南芽的睡袋边。他缓缓地弯下腰，躲在阴影中的黑漆漆的脸向南芽的慢慢凑过来。
越来越近。
他的抽泣声近在耳边了。
南芽屏住呼吸，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潜意识里觉得装睡着就可以躲过一劫。
南芽能感觉到，那张脸真的慢慢离开了。她刚松了口气，突然感到有人在自己的背后躺下了。那抽泣声很近，仿佛就贴着她的后脑勺哭。
南芽悄悄睁开眼，看到那几个人影寻找着空隙，都躺下了，就躺在众人之间。而显然，其中一个就在她身后。
寒意慢慢从脊背攀上来，南芽感觉后脑勺有点发麻。
安全屋很小，容纳他们这么多人有点勉强，所以每个睡袋都挨得很近，几乎也就是够侧躺着一个人的距离。南芽的背后是陈枯，如果有人躺在了他们之间，那……
南芽假装还睡着，梦呓了几句，眯着眼睛翻了个身，打算偷偷看看来人到底是谁。
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正好和她的目光对上。
她呼吸骤停。
南芽和那人的脸隔了大约只有一指长的距离。
门没有关，月光照进来，照在这张脸上，映出了满脸泪痕，晶亮亮的。
她认出来，是郑顺康。
南芽一骨碌翻身坐起来，“老郑，是你！？”
兴许是她的声音吵醒了别人，又或许是大家早就醒了，只是出于谨慎，迟迟没有作声，总之在南芽这一嗓子过后，陆陆续续有人翻身起来。
大家这才看清，进屋的人是先前在暴风雪中失踪的娜娜、郑顺康和十一。
娜娜蜷缩成一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郑顺康也是抽抽噎噎，泪流满面；就连机器人十一都是满脸泪痕。
他们一直在哭，始终没说话。
众人警惕地交换着目光，陈枯向昆使了个眼色，昆迟疑半晌，才起身拿了个睡袋递给娜娜，“天色这么晚了，你们……奔波一天应该也累坏了吧，先在睡袋里面暖和暖和吧。”
娜娜头都不抬，根本不理昆，只是抽噎着断断续续道：“什么睡袋……风雪好大，我好冷……”
南芽有点害怕，心里又有点内疚于当时没去救他们，心虚地问郑顺康，“当时在暴风雪里，是什么把你们拖走了？你们是怎么逃回来的？”
郑顺康的眼神有些愣，想了半天，“我们就……走着走着，就走回来了。”
“从哪里走回来的？”
“从，从……我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