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绮又陪朱语瑶出门买红豆冰。

    今天人不多,她跟着进了店里,站在旁边等朱语瑶向店员点单。店面不大,支开了三张塑料餐桌供客人堂食。孟绮好奇地转头到处看,紧靠空调那桌坐满了吵嚷的客人,全是大汗淋漓的年轻男孩。

    空调送过来阵阵凉风,其中夹杂着刺鼻的汗臭味,她不由屏住呼吸,侧头躲避。

    “臭死了。”朱语瑶用手在面前扇着风,小声抱怨。

    两个气质清新的女孩子并排站在店里,很快吸引了那帮男生的注意。其中一个叼着牙签的高个子边打游戏边时不时往这边瞥,瞥了几眼,突然吐掉牙签:“喂,朱语瑶?”

    朱语瑶侧过身看他一眼,才发现是熟人:“有事?”

    “哎呦,姑奶奶,没事还不能叫你名字了。”高个子跟她说着话,目光却牢牢黏在孟绮的背影上,收起手机吊儿郎当地走过来:“这是哪个妹妹?以前好像见过的。”

    闻言,孟绮转过身警觉地瞪着他。高个子眼睛一下亮了,嬉笑着招招手,跟她打招呼:“美女你好啊。”

    朱语瑶做欲呕状:“好个屁,滚蛋吧你。”

    她的火辣脾气在学校早出了名,高个子挨了句呛也没生气,眼睛仍在上下扫视孟绮:“想认识一下,你给介绍介绍呗。请你俩吃冰。”

    不等孟绮出声,朱语瑶跨步半挡在她身前,扬起下巴:“别没脸没皮了啊陈敬阳,她跟你之前交的那些对象可不一样。你敢动一下试试。”

    “怎么着,准备让你那个残废表弟来撬我?”陈敬阳摸着下巴上瘙痒的青春痘,半边眉毛高高挑起,一副混不吝的态度。

    朱语瑶冷笑:“你知道就好。”

    “笑死,说得跟谁怕他似的。”陈敬阳又走近一步,脸上浮现不耐:“赶紧让开。老子又没找你,挡什么道。”

    朱语瑶冷冷地睨着他。

    “操,给你脸——”

    话没说完,他右肩突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攥住,难以忍受的剧痛瞬间袭来,迅速蔓延了半边身体。陈敬阳张开嘴,表情扭曲地惨叫出声,整个人都止不住地向下蜷缩。

    他颤抖着转过头去看来人,望见那双自上而下俯视过来的黑眼睛,胃部就开始抽搐,心脏疯狂地乱跳着,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你……”

    说曹操曹操到。司见星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只用一只手,就让他痛得毫无反抗能力。

    “让他、让他松开,我肩膀要是废了你们赔得起吗?!”陈敬阳边挣扎边红着眼睛朝朱语瑶吼道。

    “笑死,说得跟谁怕他似的。”朱语瑶学着他先前不屑的语气慢悠悠出声,唇角一撇:“这点疼都受不了啊,大少爷?”

    司见星看看她,又看向孟绮,用目光询问是否受到骚扰。见孟绮摇头,他紧绷的表情才稍稍缓和,手里卸了些力道轻轻一推,陈敬阳顿时站立不稳,狼狈地扑到旁边的餐桌上才没摔跤。

    “你们就他妈光知道在那看?”他肚子在桌角撞得生疼,恼怒不已,转头斥骂自己的同伴:“死人吗你们是!”

    那帮跟他一起打球的跟班僵坐在桌边,噤若寒蝉,竟无一人敢过来解围。

    这可是司见星啊!虽说是个闷不吭声的哑巴,但打架时狠起来连命都不要,下手极黑,他们都是老实的普通高中生,哪里敢跟这种人结梁子。

    还记得高一刚入学那会儿,朱语瑶曾被高二的学生看上,结果纠缠没几天,那人就在某晚下自习后被拖到野地里遭了黑手,从此只能顶着漏风的门牙招摇过市。

    虽然至今没确定到底是谁收拾了他,但只要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心里基本都有答案。

    在众人围观中,司见星面无表情地对朱语瑶和孟绮做了个手势。

    走吧。

    朱语瑶双臂环胸,气势汹汹地走在最前面。孟绮呆呆地举着两杯红豆冰走出半步,又放回柜台,空出手来问他:你要不要吃?

    司见星摇头,伸手轻轻推了她一把,示意她快走。指尖很小心地落在挎包背带上,没触碰到皮肤。

    三人前后走出店门,马路边,骑着电动车的丁格笑嘻嘻地看了过来:“怎么样,没事儿吧?幸好我俩路过,我眼尖,认出来了城里妹妹的脸,不然可就糟啦。”

    朱语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问:“你这是又带他上哪搞破坏?”

    “什么叫搞破坏,我跟你弟这不是巡游全镇,见义勇为到处做好事么。”丁格油嘴滑舌,朱语瑶懒得再搭腔,转而看向跟在孟绮身后的表弟:准备干嘛去?

    司见星老实答了:找你们。

    找我们?朱语瑶张嘴让孟绮喂了口红豆冰,假笑着继续问:我看是专门为了找妹妹吧。

    司见星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

    “别把我想得跟色鬼一样成不成。”丁格从裤兜里拿出两张皱巴巴的纸票,朝朱语瑶伸出手:

    “听说您老想找个清净地方避暑,正好最近我爸一朋友送了他十来张苍翠山庄的门票,暑假前过期,放家里也是浪费。我这不是给您贡献过来了嘛,去不去?”

    朱语瑶没急着接门票,看看孟绮,在她耳边低声问:“怎么样小桃子,想不想去玩几天。”

    苍翠山庄在小镇西南边的山里,是近些年新建设起来的景区,来回方便,环境确实也清幽僻静,入口就在观山郡别墅区附近。不过,门票平日里卖得挺贵,近千元一张,以至于距离虽然不远,但朱语瑶还从没去过。

    虽说心痒,但丁格的目的显然是在孟绮身上,朱语瑶得先问问她的意见。

    丁格见她一副不信任自己的样子,讪笑:“不用担心我打歪主意,真的就是怕浪费,所以拿给你们玩。这趟于斯然也去,我哪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放心好吧。”

    朱语瑶跟司见星没搭理他,都等着孟绮考虑清楚给出回答。

    孟绮用手语问:那里好玩吗?

    我俩都没去过。朱语瑶抢答:不过我同学去过,说很放松。

    司见星默默点头认同。

    那就去吧。孟绮表完态,朱语瑶才用指尖夹住门票,对丁格扬扬下巴:“谢咯,丁掌柜。”

    “我这白白送票搞得比卖票还不容易。”丁格无奈地说罢,看了眼电表,对司见星做手势:电不够了,你们仨走着回去吧。

    还有那事儿,别忘了,尽快啊。他最后冲司见星挤挤眼,便骑着车一溜烟消失在街道尽头。

    司见星看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脸上没什么表情。

    正中午太阳很晒,朱语瑶左手遮在额前遮挡阳光,右手抓着门票,边走边看上面的字。孟绮捧着红豆冰落在她身后半步,而司见星两手插兜,慢慢地跟在最后面。

    走出一段路,他发觉属于孟绮的那双淡绿色低跟凉鞋停下脚步,而后向自己转了过来。

    脚腕纤细,莹白泛粉的趾甲涂了层很薄的甲油,司见星说不清那是什么颜色,但很好看,像黄昏时淡淡的霞光。

    他意识到自己看得太久了,耳朵嗡地一声烧起来。

    慌忙抬头,还好孟绮并未察觉他无意中的失神。她被太阳晒得眯起眼睛,猫咪一样皱着微红的脸,将自己那杯还没动过的红豆冰递到他面前,做口型慢慢地说:“请你吃。”

    那你呢?他问。

    孟绮说:“太凉,吃不了。”

    司见星会意,红着脸接过她手里的纸杯,在红豆冰表面浅浅舀下半勺含进嘴里。牛奶冰沙清凉浓郁的滋味混合着红豆的香甜,很快在口腔中融化,滑进喉咙。

    孟绮仰脸等着看他的反应,颊边柔软鬓发被热风拂起几缕,她轻盈地用小指将它们勾回耳后。她的娃娃脸始终挂着点笑意,眼角弯弯,长睫毛颤动如蝶翼,又像羽毛,在人心上挠痒。

    味道怎么样?孟绮认真地问。

    像一个甜蜜得不真实的梦。他脑子里莫名冒出个极其抒情的描述。

    司见星咬住勺子,狼狈地错开视线,竭力控制住表情,反应平淡地回她:好吃。

    我也觉得。孟绮信任地对他微笑,兔牙半露,乖得不像话。

    这个从大城市里来的女孩,似乎总知道说什么话会让他心跳变乱。某刻,司见星甚至怀疑她的眼睛能看透别人心思,而他没有任何应对办法,目光躲躲闪闪,蹙了蹙眉才压下笑意。

    都怪天气太热,叫他无端发起高烧。

    *

    中午,孟绮被朱语瑶拉去家里吃饭。

    两个大人留在单位不回来,但菜肉都备好了放在冰箱里。朱语瑶提出要亲自下厨,让孟绮见识一下她的手艺。

    上回孟绮来这里做客是王冰秀做饭招待,味道远胜餐馆小炒。见朱语瑶这么主动,她以为母女俩的厨艺会一脉相承,不由多了几分期待。

    孟绮系上围裙跟进厨房:“我来给你打下手吧朱朱。”

    “不用,你在旁边看着就行!”朱语瑶握着铲子,气势很足地把手一挥,拧开煤气灶,倒了油就扔鱼下锅。油花瞬间炸开,劈里啪啦声不绝于耳,几颗滚烫的油星子迸到手臂上,痛得她手舞足蹈:“啊啊啊不行不行,这鱼要刺杀我!”

    话音方落,锅里突然噌地一下窜起半米高的火焰,映得厨房墙壁发红。朱语瑶左右看看,抄起装水的碗就要倒进锅里灭火,被孟绮拉住手臂:“等等,不能用水!”

    她快速关掉煤气灶,拿锅盖将火苗压回锅内,十秒后再拿开,火焰彻底熄灭,鱼也烧糊了。

    “其实今天是我第一次做饭。”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后,朱语瑶垂头丧气地承认。

    孟绮叹口气:“还是我来吧。”

    “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下厨。”朱语瑶抓着铲子跑出厨房。几分钟后,她拽来了独自躲在卧室,专心一点一点品尝红豆冰的倒霉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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