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陆 暮夜之辰
「暮夜之辰」
夜空无星，松林无风，平添了一分幽静，却消不去半点孤寂。
铃欢有事告假出宫，流觞小筑便只剩暮辰、元介二人值守。
暮辰之于我是个特别的存在。
他在我大约六七岁的时候便做了我的侍寝小厮，那时他也不过十五岁。因他双耳能听到百步之内任何风吹草动，甚至是绣花针落地之声，警觉性极强，因此母亲便遣他伴在我身边，有个头疼脑热也可及时通传。
那时候我可喜欢暮辰哥哥哄我睡觉了。但是暮辰从那以后便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双耳永远在捕捉动静，而心也永远不能睡死，有时候虽然闭着眼睛，实际上也是醒着的。
小时候我一直觉得他是我的守护神。我永远忘不掉他为我杀人的样子。
那年秋天，梧桐叶密密匝匝落满了轱辘街。一个雨夜，父王和母亲因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紧急出宫，也带走了哥哥。
半夜，殿外的雷声把我惊醒。
我第一次觉得黑夜是那样可怕，可是我依然忍住了眼泪。因为父王告诉我：男子汉大丈夫，宁可流血不流泪。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晚，父王的妹妹——我的姑姑韩千映被他的丈夫休了。她心情抑郁，投河自尽。所幸的被游船上的一位富家公子所救，但是她的情绪依旧很不稳定，疯着闹着非要见父王。
父王得到消息，就带着母亲与哥哥去城南看望她。
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因为他们的离开，夙雷宫潜进了一帮盗匪。这帮歹徒一定是在周围摸索了很久，所以才会趁着大人外出而只剩我这个基本可以被视如敝屣的六岁半的小孩单独在家的夜晚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当那个蜂目豺声的盗匪头目挥舞着一把不知是什么兵器的大家伙站在我的床前，我吓得浑身发抖，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我面前的坏人，我还只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小孩。
这个时候，也只有我能保护自己了。
我紧紧抓住绣满了锦鲤的枕头，想着等一下我可以把它丢出去当做我的“暗器”。假如我能击中他的眼睛，就可以趁着这个空隙翻身下床躲到屏风后面的衣柜里。
很不幸，我失败了。我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抡起那个枕头并将它按照我的想象投掷出去。
因此，那贼头龇牙咧嘴地用他形似剪刀的大家伙瞬间将它裁成齑粉……
他冲我阴冷地笑道，“小娃娃，叔叔不会伤害你，你乖乖地听话……”边说，他的眼睛边不停地四处扫视——整个房间里都是值钱的东西，等一下全部带走！
这时，他的那帮蟊贼同伙都满载而归地聚拢而来。
“大哥……”我清楚地看到那个酒渣鼻的男人对着他自己的脖子做了一个“杀”的动作，对，他想杀人灭口。
“杀了他还不如卖了他，大哥，交给我，贱内姹婆专做这买卖。”龅牙瘦子居心叵测。
我清楚地看到那个贼头点了点头，接着就有几个人陆续上来把我拖到了地上。
急中生智，我抓住一条毛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小畜生！找死！”那个胳膊被我咬出了血的黑高个儿瞋目切齿，他用力将我一推，像甩开一只挠人的猫。
天哪，他居然这样对待一个孩子。
我诅咒他断子绝孙！我爬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冲了过去，一头顶在他的小腹下侧。那人顿时疼得嚎啕大叫。
可我忘了，我的以卵击石一定会遭来鸡飞蛋打。
我被一个力壮如牛的男人单手举到肩上，仿佛只是扛起了一袋米。
“哈哈哈哈，我们走！”
即便是到了这样的时刻，我还是没有哭。我从来没有在这样高的地方看过整个寝宫，而当我被带出宫门的时候，看到陈尸地上被他们杀死的家仆。
突然，我看到从假山后面走出一个小哥哥，他手中拿着一把柳叶刀。
他长得真好看。
“站住！”他的声音沙沙的。
那帮匪贼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来一个不速之客。去他妈的，见神杀神，见佛杀佛！
“兄弟们，一起上！”
然后我看到他们像一群野狼似的围向了“柳叶刀”。
“柳叶刀”以一敌十，挥刀如飞，将他们一一击败。
刀剑珠宝零落了一地。
最后，他向我走来，对着准备拖着我逾墙而走的那个人说：“放手，我就饶你一命！”
那个力壮如牛的男人虽然双腿发软，手中的暗器却呼之欲出。
“小心！”我刚说完，一大把毒镖如箭雨一般射了过去，我看到小哥哥飞快地挥舞着柳叶刀，在他身前撑出屏障——毫发无伤。
接着我感到我身后的人瘫倒了下去。
“暮辰护驾来迟，少主恕罪。”他跪在我的面前，右手扶在左肩。
我差点哭出声来，可是我听到了身后一串脚步声——父王、母亲、哥哥带着姑姑回家了。
后来，母亲告诉我，那次他们深夜出宫除了把姑姑带回宫，还有一个原因是故意让宫中无人，为了测试暮辰的武功和忠心。
而我如今想来，当时那些盗匪的拳脚功夫可能连刑司的大胡子和国字脸都不如，印象中暮辰之所以所向无敌，也只是因为当时我太过弱小。
“等廷儿长大了，要保护的人一定会有很多……”舅舅的话漾在耳畔，我看着眼前的暮辰，如今已近而立之年。尽管样子仍然好看，眼神中已没有少年时的光彩。
成长有如经历一个又一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季。风雪呼啸而过，凛冽中挟带刺骨。人在苦痛与隐忍中翘首企盼明丽的春光。
然而世间最漫长的日子便是等待，谁都无法预料明日将会发生什么。
飞雪等烟柳，桃花等雨声。长河等荒漠，羌笛等古筝。烈酒等香醇，马蹄等归程。
日落月升，也不过看似永恒。
夜空无星，松林无风，平添了一分幽静，却消不去半点孤寂。
铃欢有事告假出宫，流觞小筑便只剩暮辰、元介二人值守。
暮辰之于我是个特别的存在。
他在我大约六七岁的时候便做了我的侍寝小厮，那时他也不过十五岁。因他双耳能听到百步之内任何风吹草动，甚至是绣花针落地之声，警觉性极强，因此母亲便遣他伴在我身边，有个头疼脑热也可及时通传。
那时候我可喜欢暮辰哥哥哄我睡觉了。但是暮辰从那以后便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双耳永远在捕捉动静，而心也永远不能睡死，有时候虽然闭着眼睛，实际上也是醒着的。
小时候我一直觉得他是我的守护神。我永远忘不掉他为我杀人的样子。
那年秋天，梧桐叶密密匝匝落满了轱辘街。一个雨夜，父王和母亲因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紧急出宫，也带走了哥哥。
半夜，殿外的雷声把我惊醒。
我第一次觉得黑夜是那样可怕，可是我依然忍住了眼泪。因为父王告诉我：男子汉大丈夫，宁可流血不流泪。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晚，父王的妹妹——我的姑姑韩千映被他的丈夫休了。她心情抑郁，投河自尽。所幸的被游船上的一位富家公子所救，但是她的情绪依旧很不稳定，疯着闹着非要见父王。
父王得到消息，就带着母亲与哥哥去城南看望她。
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因为他们的离开，夙雷宫潜进了一帮盗匪。这帮歹徒一定是在周围摸索了很久，所以才会趁着大人外出而只剩我这个基本可以被视如敝屣的六岁半的小孩单独在家的夜晚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当那个蜂目豺声的盗匪头目挥舞着一把不知是什么兵器的大家伙站在我的床前，我吓得浑身发抖，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我面前的坏人，我还只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小孩。
这个时候，也只有我能保护自己了。
我紧紧抓住绣满了锦鲤的枕头，想着等一下我可以把它丢出去当做我的“暗器”。假如我能击中他的眼睛，就可以趁着这个空隙翻身下床躲到屏风后面的衣柜里。
很不幸，我失败了。我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抡起那个枕头并将它按照我的想象投掷出去。
因此，那贼头龇牙咧嘴地用他形似剪刀的大家伙瞬间将它裁成齑粉……
他冲我阴冷地笑道，“小娃娃，叔叔不会伤害你，你乖乖地听话……”边说，他的眼睛边不停地四处扫视——整个房间里都是值钱的东西，等一下全部带走！
这时，他的那帮蟊贼同伙都满载而归地聚拢而来。
“大哥……”我清楚地看到那个酒渣鼻的男人对着他自己的脖子做了一个“杀”的动作，对，他想杀人灭口。
“杀了他还不如卖了他，大哥，交给我，贱内姹婆专做这买卖。”龅牙瘦子居心叵测。
我清楚地看到那个贼头点了点头，接着就有几个人陆续上来把我拖到了地上。
急中生智，我抓住一条毛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小畜生！找死！”那个胳膊被我咬出了血的黑高个儿瞋目切齿，他用力将我一推，像甩开一只挠人的猫。
天哪，他居然这样对待一个孩子。
我诅咒他断子绝孙！我爬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冲了过去，一头顶在他的小腹下侧。那人顿时疼得嚎啕大叫。
可我忘了，我的以卵击石一定会遭来鸡飞蛋打。
我被一个力壮如牛的男人单手举到肩上，仿佛只是扛起了一袋米。
“哈哈哈哈，我们走！”
即便是到了这样的时刻，我还是没有哭。我从来没有在这样高的地方看过整个寝宫，而当我被带出宫门的时候，看到陈尸地上被他们杀死的家仆。
突然，我看到从假山后面走出一个小哥哥，他手中拿着一把柳叶刀。
他长得真好看。
“站住！”他的声音沙沙的。
那帮匪贼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来一个不速之客。去他妈的，见神杀神，见佛杀佛！
“兄弟们，一起上！”
然后我看到他们像一群野狼似的围向了“柳叶刀”。
“柳叶刀”以一敌十，挥刀如飞，将他们一一击败。
刀剑珠宝零落了一地。
最后，他向我走来，对着准备拖着我逾墙而走的那个人说：“放手，我就饶你一命！”
那个力壮如牛的男人虽然双腿发软，手中的暗器却呼之欲出。
“小心！”我刚说完，一大把毒镖如箭雨一般射了过去，我看到小哥哥飞快地挥舞着柳叶刀，在他身前撑出屏障——毫发无伤。
接着我感到我身后的人瘫倒了下去。
“暮辰护驾来迟，少主恕罪。”他跪在我的面前，右手扶在左肩。
我差点哭出声来，可是我听到了身后一串脚步声——父王、母亲、哥哥带着姑姑回家了。
后来，母亲告诉我，那次他们深夜出宫除了把姑姑带回宫，还有一个原因是故意让宫中无人，为了测试暮辰的武功和忠心。
而我如今想来，当时那些盗匪的拳脚功夫可能连刑司的大胡子和国字脸都不如，印象中暮辰之所以所向无敌，也只是因为当时我太过弱小。
“等廷儿长大了，要保护的人一定会有很多……”舅舅的话漾在耳畔，我看着眼前的暮辰，如今已近而立之年。尽管样子仍然好看，眼神中已没有少年时的光彩。
成长有如经历一个又一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季。风雪呼啸而过，凛冽中挟带刺骨。人在苦痛与隐忍中翘首企盼明丽的春光。
然而世间最漫长的日子便是等待，谁都无法预料明日将会发生什么。
飞雪等烟柳，桃花等雨声。长河等荒漠，羌笛等古筝。烈酒等香醇，马蹄等归程。
日落月升，也不过看似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