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定风堂主
“宋姑娘，你来解释一下！”“紫袍”——乌科剌转过身，对着站在瀚棋阁帘栊边上的“宋姑娘”道，眼神里充满了狐疑。
怜衣本来不想凑这个热闹，她原打算趁人多溜回润笔阁，但是思思又是和自己一起进红船的姐妹。虽说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傻乎乎的小丫头了，甚至有时候碰到自己会佯装视而不见，不过好歹也曾一同受罚，一起欢乐地放过纸鸢，嗯，还是去看看吧。
于是，她便随着人流挤到了这里。刚刚李青囊趾高气扬地走进来的时候，她隐约看到这女人嘴角微露轻蔑的笑。
当然，她也看到了那个白衣少年，头发用金色络子系起来。可能因为在思考，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似乎……正望向自己。
“宋姑娘！”乌科剌一只大手在她眼前挥了又挥。
怜衣这才回过神，看来假扮别人就是不习惯。
“这铃铛可是你的随身之物？”乌科剌追问道。
怜衣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腕，七颗铃铛——少了一颗！自己方才真的没有留意。可是，怎么会掉在这里呢？
点了点头，有种认罪的感觉。
人群中耳语不断。
国字脸像只猴子一样窜了过来：“宋姑娘的铃铛为何会掉在虞美人的闺床之下呢？”
怜衣不知所措地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心虚的感觉。她发现那个白衣少年正望着自己，还有殷二哥、李青囊他们。她甚至看到孔二姨眼中流闪着极其复杂的神情。
如果说“雪上加霜”需要一个注解的话，这个时候她脸上的面纱很合时机地掉了下来就是答案。
“她是？”
“她不是宋姑娘！”
“她是冒牌货！”
“孔二姨，怎么回事儿啊！坑我们呢？”
“还我银子！”
“对，还我们银子！！！”
……
就是这样，世人总是对自己的切身利益更加关注而忽略了现在刑部的人正在调查一个毒杀案。这一点乌科剌特别能理解，譬如上次皇宫一起嫔妃之间的投毒事件，那碗红豆羹被瑜妃娘娘的雪貂撂翻以后，瑜妃娘娘居然只顾着责备雪貂把王送给她的雪瓷碗打破根本忘了那羹汤里面的毒差点害死自己。
怜衣此时百口莫辩——冒充宋凝烟欺绐客人在先；再者凝烟姑娘的铃铛确确实实也掉在了这里。她知道自己确实没有来过，可是其他人呢，会相信吗？他们会相信一个冒名顶替之人说的话吗？
她觉得自己突然成了众矢之的，四周仿佛霍然被黑幕笼罩了，所有的人都成了黑色的影子……她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她也不想看清——因为，他们的眼神里必定充满了鄙夷、嘲笑、冷漠甚至咒骂……她不想去看清楚。
“你最好是给大家一个解释，否则就跟我回刑府问话！”乌科剌恍然觉得此时自己才是这个红船之上的焦点，因为所有人都等着自己断案量刑。真是一个大显身手的好机会！
“我……我也不知道……”怜衣突觉心悸发冷，背后已经湿透。她告诉自己其实不用那么担心，因为王公子的死和自己万万没有关系。只是，在这样的场合被人看到自己窘迫无助的样子，这种感觉——就好像当众被扒光了衣服……
“我认识她，她是宋凝烟的侍婢！”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一个臭丫头也配穿着这样的衣服！”落井下石。
只听“刺啦”一声，怜衣还没反应过来，胸前一阵冰凉……
“哈哈哈哈哈！”
“哟哟，白嫩哦！”
泪水“唰”地落了下来。
那晚的羞辱，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最后，是白衣少年结束了那个黑暗的场面。
一阵玄风袭来，□□的身体被他的风阵包裹起来，不知从何处扯来一匹绫罗将怜衣保护了起来，仿佛一只蚕蛹。
“这样欺负一个女孩子，羞不羞？”白衣少年语言中透露着鄙夷，对那个手持苗刀胡子拉碴的瘦高男人说道。
“多管闲事！”那人不屑道。话刚说完，身上衣服如裂帛一般、炸成粉碎，急得他满地找洞钻。
“臭小子，找死！”他的同伙刀疤脸也来势汹汹冲了上来。
白衣少年轻轻勾了勾手，一旁的花鼓凳子自己长了腿似的追了上来，绊住那人摔了个狗吃屎。
“够了！！！”孔二姨站了出来，“今晚算红船做东请大家了！你们要是再闹摔破的砸破的我可要细细跟你们算！”不知是否是因为身后站着独孤暄妍与陌兰兮，孔二姨显得特别理直气壮。
“还没完呢！王公子的死因……”乌科剌意犹未尽。
李青囊借题发挥：“你还看不出来么，宋凝烟与她的贱婢联手投毒！”
“我没有！”“蚕蛹”眼带泪花，试图为自己辩白。
“我猜，宋凝烟一定是与王公子有什么恩怨，所以才会想出用‘依人堇’杀了他。据我所知，依人堇还有一个骇人之处。如若中毒之人是在欢爱之时暴毙，他的魂魄会永远游荡而没有归所……”李青囊斜睨着众人，宛如一只鸾鸟。
忽然，鸾鸟一阵愕然——凤凰来了！
宋凝烟在步琼霜的搀扶下出现在瀚棋阁前。
“李青囊，光凭我的铃铛，你就能冤枉我杀人。那我便拿着这支唇脂来为因我而死的‘甜甜’讨个公道！”伸手拖出一方粉色锦帕，一只画眉安静地躺在上面，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李青囊脸色一下子变了：“你的鸟死了，与我有何相干！”
怜衣忍了泪，鼓起勇气说道：“你原本想用唇脂毒死凝烟姑娘……”
“含血喷人，你有何证据？”李青囊得意洋洋。
“那你说凝烟姑娘下毒又有何证据？莫非你亲眼所见？”殷少钦当起了护花使者，渐渐走向宋凝烟。
李青囊强敛醋意，殷二哥这分明是厚彼薄此！
“二弟，你护着宋姑娘也不必针对我的青儿么！”孟少钧站到李青囊身边，衬得李青囊愈加妩媚。
就在唇枪舌剑之际，虞思思倒了下去。
无双城外，星空下的绝美花田。
“柳少爷……”一开始她还是这样叫他的。
“我叫柳柒风，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风’。”他口中的“他们”显然是指他在银月宫的另外三个兄弟——沛雨堂堂主欧允霖、惊雷堂堂主万俟聪和掣电堂堂主西门光。而他，是最年轻的定风堂堂主。
“风……”她轻轻嘤咛，不知为何心跳得好厉害。
“你叫涟漪？是‘风吹水面，泛起涟漪’的涟漪？”
摇摇头，显然不是。可她也不想承认自己是“楚楚可怜”的怜，“衣不蔽体”的衣。她真的不愿再去回想刚才发生的事，那简直是一场闹剧，更像是一个噩梦。此刻，她只愿记得是眼前这个白衣少年保护了自己最后的尊严。他正笑着看着自己，眼神格外纯净，仿如一缕春风。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涟漪’。那种地方，就不要再回去了，我带你走，好吗？”柳柒风见她这般羞怯，心中愈加添生一股占有之欲。今夜在红船之内、百花丛中，唯有眼前这姑娘天生一股清冽之气，终未淹没在那庸脂俗粉堆里。
怜衣一时不知所措，本以为风救自己只是见义勇为，想不到竟是想要为自己赎身。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应对。
“你愿意吗？”
怜衣似乎还有些犹豫，柳柒风的右手已经掠过她的香肩绕在她的玉颈上。
“为什么是我？”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因为我想要保护你，不想看到你被人欺负。从今以后，有我在你身边，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
怜衣第一次尝到了甜蜜的感觉，她永远忘不了柳柒风一边深深地吻着自己一边流下了眼泪。
“小时候，我生过一种病。一开心一激动就会流眼泪……”一边解释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红起脸来。其实，这是他第一次和女子亲密拥吻。
怜衣仔细地看着眼前的他，一张英俊瘦削的脸庞，薄薄的嘴唇上还残留着自己的唇红，此刻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干净而无辜的孩子。
二人彼此沉默着，仿佛任何言语都会打扰这宁谧的良夜。
唯有风声，把天空中的明月招惹得摇摇欲坠。
怜衣本来不想凑这个热闹，她原打算趁人多溜回润笔阁，但是思思又是和自己一起进红船的姐妹。虽说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傻乎乎的小丫头了，甚至有时候碰到自己会佯装视而不见，不过好歹也曾一同受罚，一起欢乐地放过纸鸢，嗯，还是去看看吧。
于是，她便随着人流挤到了这里。刚刚李青囊趾高气扬地走进来的时候，她隐约看到这女人嘴角微露轻蔑的笑。
当然，她也看到了那个白衣少年，头发用金色络子系起来。可能因为在思考，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似乎……正望向自己。
“宋姑娘！”乌科剌一只大手在她眼前挥了又挥。
怜衣这才回过神，看来假扮别人就是不习惯。
“这铃铛可是你的随身之物？”乌科剌追问道。
怜衣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腕，七颗铃铛——少了一颗！自己方才真的没有留意。可是，怎么会掉在这里呢？
点了点头，有种认罪的感觉。
人群中耳语不断。
国字脸像只猴子一样窜了过来：“宋姑娘的铃铛为何会掉在虞美人的闺床之下呢？”
怜衣不知所措地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心虚的感觉。她发现那个白衣少年正望着自己，还有殷二哥、李青囊他们。她甚至看到孔二姨眼中流闪着极其复杂的神情。
如果说“雪上加霜”需要一个注解的话，这个时候她脸上的面纱很合时机地掉了下来就是答案。
“她是？”
“她不是宋姑娘！”
“她是冒牌货！”
“孔二姨，怎么回事儿啊！坑我们呢？”
“还我银子！”
“对，还我们银子！！！”
……
就是这样，世人总是对自己的切身利益更加关注而忽略了现在刑部的人正在调查一个毒杀案。这一点乌科剌特别能理解，譬如上次皇宫一起嫔妃之间的投毒事件，那碗红豆羹被瑜妃娘娘的雪貂撂翻以后，瑜妃娘娘居然只顾着责备雪貂把王送给她的雪瓷碗打破根本忘了那羹汤里面的毒差点害死自己。
怜衣此时百口莫辩——冒充宋凝烟欺绐客人在先；再者凝烟姑娘的铃铛确确实实也掉在了这里。她知道自己确实没有来过，可是其他人呢，会相信吗？他们会相信一个冒名顶替之人说的话吗？
她觉得自己突然成了众矢之的，四周仿佛霍然被黑幕笼罩了，所有的人都成了黑色的影子……她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她也不想看清——因为，他们的眼神里必定充满了鄙夷、嘲笑、冷漠甚至咒骂……她不想去看清楚。
“你最好是给大家一个解释，否则就跟我回刑府问话！”乌科剌恍然觉得此时自己才是这个红船之上的焦点，因为所有人都等着自己断案量刑。真是一个大显身手的好机会！
“我……我也不知道……”怜衣突觉心悸发冷，背后已经湿透。她告诉自己其实不用那么担心，因为王公子的死和自己万万没有关系。只是，在这样的场合被人看到自己窘迫无助的样子，这种感觉——就好像当众被扒光了衣服……
“我认识她，她是宋凝烟的侍婢！”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一个臭丫头也配穿着这样的衣服！”落井下石。
只听“刺啦”一声，怜衣还没反应过来，胸前一阵冰凉……
“哈哈哈哈哈！”
“哟哟，白嫩哦！”
泪水“唰”地落了下来。
那晚的羞辱，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最后，是白衣少年结束了那个黑暗的场面。
一阵玄风袭来，□□的身体被他的风阵包裹起来，不知从何处扯来一匹绫罗将怜衣保护了起来，仿佛一只蚕蛹。
“这样欺负一个女孩子，羞不羞？”白衣少年语言中透露着鄙夷，对那个手持苗刀胡子拉碴的瘦高男人说道。
“多管闲事！”那人不屑道。话刚说完，身上衣服如裂帛一般、炸成粉碎，急得他满地找洞钻。
“臭小子，找死！”他的同伙刀疤脸也来势汹汹冲了上来。
白衣少年轻轻勾了勾手，一旁的花鼓凳子自己长了腿似的追了上来，绊住那人摔了个狗吃屎。
“够了！！！”孔二姨站了出来，“今晚算红船做东请大家了！你们要是再闹摔破的砸破的我可要细细跟你们算！”不知是否是因为身后站着独孤暄妍与陌兰兮，孔二姨显得特别理直气壮。
“还没完呢！王公子的死因……”乌科剌意犹未尽。
李青囊借题发挥：“你还看不出来么，宋凝烟与她的贱婢联手投毒！”
“我没有！”“蚕蛹”眼带泪花，试图为自己辩白。
“我猜，宋凝烟一定是与王公子有什么恩怨，所以才会想出用‘依人堇’杀了他。据我所知，依人堇还有一个骇人之处。如若中毒之人是在欢爱之时暴毙，他的魂魄会永远游荡而没有归所……”李青囊斜睨着众人，宛如一只鸾鸟。
忽然，鸾鸟一阵愕然——凤凰来了！
宋凝烟在步琼霜的搀扶下出现在瀚棋阁前。
“李青囊，光凭我的铃铛，你就能冤枉我杀人。那我便拿着这支唇脂来为因我而死的‘甜甜’讨个公道！”伸手拖出一方粉色锦帕，一只画眉安静地躺在上面，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李青囊脸色一下子变了：“你的鸟死了，与我有何相干！”
怜衣忍了泪，鼓起勇气说道：“你原本想用唇脂毒死凝烟姑娘……”
“含血喷人，你有何证据？”李青囊得意洋洋。
“那你说凝烟姑娘下毒又有何证据？莫非你亲眼所见？”殷少钦当起了护花使者，渐渐走向宋凝烟。
李青囊强敛醋意，殷二哥这分明是厚彼薄此！
“二弟，你护着宋姑娘也不必针对我的青儿么！”孟少钧站到李青囊身边，衬得李青囊愈加妩媚。
就在唇枪舌剑之际，虞思思倒了下去。
无双城外，星空下的绝美花田。
“柳少爷……”一开始她还是这样叫他的。
“我叫柳柒风，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风’。”他口中的“他们”显然是指他在银月宫的另外三个兄弟——沛雨堂堂主欧允霖、惊雷堂堂主万俟聪和掣电堂堂主西门光。而他，是最年轻的定风堂堂主。
“风……”她轻轻嘤咛，不知为何心跳得好厉害。
“你叫涟漪？是‘风吹水面，泛起涟漪’的涟漪？”
摇摇头，显然不是。可她也不想承认自己是“楚楚可怜”的怜，“衣不蔽体”的衣。她真的不愿再去回想刚才发生的事，那简直是一场闹剧，更像是一个噩梦。此刻，她只愿记得是眼前这个白衣少年保护了自己最后的尊严。他正笑着看着自己，眼神格外纯净，仿如一缕春风。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涟漪’。那种地方，就不要再回去了，我带你走，好吗？”柳柒风见她这般羞怯，心中愈加添生一股占有之欲。今夜在红船之内、百花丛中，唯有眼前这姑娘天生一股清冽之气，终未淹没在那庸脂俗粉堆里。
怜衣一时不知所措，本以为风救自己只是见义勇为，想不到竟是想要为自己赎身。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应对。
“你愿意吗？”
怜衣似乎还有些犹豫，柳柒风的右手已经掠过她的香肩绕在她的玉颈上。
“为什么是我？”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因为我想要保护你，不想看到你被人欺负。从今以后，有我在你身边，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
怜衣第一次尝到了甜蜜的感觉，她永远忘不了柳柒风一边深深地吻着自己一边流下了眼泪。
“小时候，我生过一种病。一开心一激动就会流眼泪……”一边解释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红起脸来。其实，这是他第一次和女子亲密拥吻。
怜衣仔细地看着眼前的他，一张英俊瘦削的脸庞，薄薄的嘴唇上还残留着自己的唇红，此刻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干净而无辜的孩子。
二人彼此沉默着，仿佛任何言语都会打扰这宁谧的良夜。
唯有风声，把天空中的明月招惹得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