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号擂台之上,此时呈现出一种比较焦灼的状态。

    黑衣少年在不停地游走,尝试寻找进攻的机会,因为他的对手用了一种非常简单粗暴的应对方式——用土行法术死死护住了自己的主要要害。

    显然是针对他短剑爆发而制定的战术,确实是有那么点麻烦。没想到小姑娘一个,土行法术能用得这样好,在保证防御力的前提下,灵力利用效率也非常的高。

    当然,破解的方法也很简单,等对方灵力不支,或者干脆不攻击那些要害,在其他部位制造出足够的伤口乃至大出血,效果是相同的。

    保护要害,确实可以拖延一段时间,但她显然无法全副武装,只能优先保护重点部位,放弃其他部分。这很难说是好是坏,因为这种取舍的确让少部分的防御变得固若金汤,在拖时间方面卓有成效。

    但她身上的伤口也确实在增加,这样下去,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两个人都很认真。

    在迟星文看来,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是一个值得正视的对手。虽然剑术方面还没看出什么,可如此稳健的风格和土行法术的应用,在这个年纪看来并不容易。除此之外,受伤似乎也不能让她动摇,的确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在陆昭昭的角度,迟星文是个难缠的对手。他的速度和爆发力都极高,偏偏又很有耐性。意识到不可能一击必杀,便迅速转变思路,通过不断的骚扰和制造伤害来寻找突破口。

    其实是很狡猾的。

    多次的攻击,有虚有实,目的是让她分心。一旦她有疏忽,必杀想必随时降临;可哪怕她死守要害,其他地方的伤势堆叠起来,落败也是必然结果。

    像一头奸诈的狼,很有耐心地等待着猎物露出弱点。而她的劣势甚至很明显:由于使用的是木剑,她几乎不可能和他造成同等的伤害。

    但这不意味着她要认输。

    他在等,她也在等。迟星文在等一个足以一击制胜的机会,她也是。

    因为陆昭昭也很清楚自己的优势。

    从上台以来,她只使用了土行法术,连剑术都因害怕暴露弱点而十分克制,况且她的剑一看杀伤力就不大,土法也不是以杀伤力闻名的。

    那么迟星文就绝不会想到,她并非单纯的土灵根,而是五灵根。

    金木水火土,每一系的法术,她都能用。虽然威力都有限,可将合适法术附着在剑身上,即使是木剑也有打出致命一击的机会。

    现在,就看谁先等到那一个机会了。

    “不哭嘛……不哭,你已经很厉害了,真的,师父为你骄傲。”

    房间里,秦令雪有点手忙脚乱地给小姑娘擦着眼泪,而陆昭昭难过极了,哽咽着大声道:

    “他打我脸!”

    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可以打我脸!”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陆昭昭长得漂亮不说,还是个爱美小姑娘,一下子破防,比输了还难过。

    或者说,输了又被打脸,打脸而且输了,本身就是双重打击,她难过死了。

    “不要哭嘛,”秦令雪抹抹她眼角的泪花儿:“不会留疤的。”

    “可是好丑!好丑!”

    陆昭昭无法接受:“我不好看了……”

    爱美小姑娘大受打击,秦令雪安慰了一会儿无效,只好说:“一会儿师父帮你打他,也打他脸。”

    陆昭昭反而噗嗤笑了,顿了顿说:“……不要。”

    她郁闷地摸了摸脸蛋:“……人家堂堂正正赢的,又没做错,不要你以大欺小。”

    秦令雪见她冷静,才松一口气:“好好好,你先别动,我给你上药。”

    将时间往前倒一点。

    因为是限时半柱香的短擂,擂台上短暂的僵持后,很快爆发了激烈的冲突。迟星文先攻,而陆昭昭瞅准了他的破绽,以金行法术加持木剑,直击其肋下,这一招猝不及防,但没想到这本是迟星文卖出的假破绽,因此反应极快地回斩,陆昭昭虽及时避让,短兵交接中却被划伤了脸蛋。

    当时人就傻了。

    说傻了有点偏颇,但确实一瞬间的动摇,而这一瞬间,就被迟星文抓住机会,打出GG。

    比赛结束,陆昭昭不仅没了脸,还没了脸。

    她真失落。秦令雪带她去处理伤口,她都闷闷不乐,非常恍惚。反应过来,第一件事是拿手镜看一看,一看不得了,啪嗒啪嗒掉金豆子,吓秦令雪一跳。

    说来真怪,陆昭昭身上受那么多伤都无动于衷,脸上一道浅浅的伤痕就破防了。但也不怪,因为她就是臭美,而且从来都没有被打过脸。

    其实疼不疼是其次,爱美不爱美也是其次,陆昭昭是难以接受:怎么有人忍心打她脸的呢?

    这也太不讲武德了!

    但她冷静下来想想,输得其实也算服气。自己闷着头在脑海里复盘,等秦令雪处理了伤势,就看到一个陆昭昭版本的沉思者。

    他一下子又有点好笑,又十分心疼,摸摸她柔软的发:“还难过呢?”

    陆昭昭摇摇头,刚才的难过已经慢慢褪去了,反而转成一种认真。

    “我要谢谢他。”

    “嗯?”

    “他是第一个打我脸的人,可是……也许不是最后一个。”

    陆昭昭说:“擂台赛也罢,如果今后在生死关头我露出这样的破绽,结果是很严重的。”

    “所以我要谢谢他,现在就让我看到自己的弱点。”

    她不太有精神,但很认真:“我会克服的。对不起,师父,我太幼稚了。”

    秦令雪:“……”

    真的,时不时他就难免感慨,世界上怎就会有这样好的小孩呢?

    从决定养好陆昭昭起,他就做了不少功课。找了很多熟人问,也亲自去看过其他小孩。可没有一个小孩,能像她一样,机灵又懂事,可人又乖巧。

    比方说过去,他折腾她,她从来不记仇;比方说现在,他什么都还没说,她自己就反思起来,叫他有点欣慰,又有点寂寞。

    “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你第一场擂台,经验不足,已经很努力。”

    秦令雪轻轻顺着她的头发:“过会儿我帮你复盘,再看几场擂台。等回去客栈,再陪你模拟演练一下……争取下次打赢他。”

    陆昭昭点点头,自己揉了把眼睛:“我下次帮你把灵石挣回来。”

    一大一小达成一致,不好多占人家地方,秦令雪牵着她走出房间。一出门口,便见走廊尽头,黑衣少年站在那里等待。

    他应该也才处理好伤势,但站在那里,一看就在等人。而他抬眼看向陆昭昭,陆昭昭就知道他在等她。

    她眨了眨眼:“有什么事吗?”

    少年冷着张脸,却抿了抿唇,迟疑片刻,才低声说:“……对不住。”

    开了这个口,剩下的话好似也不再难说:“不该伤你脸……我并非有意。”

    其实他本来也没觉得什么,自由战斗,打哪里不是打呢?可她太好看,他就是审美不敏感也觉得好看,在那张脸上制造伤口,就好像亲手摔碎了一块美玉。

    观众们不乐意,买他赢了都要喝倒彩,迟星文自己心里也不太好受,思来想去,还是来道个歉。

    ……她之前看起来都快哭了。

    陆昭昭呆呆地看着他,过了那么两秒钟,忽然噗嗤一笑。

    “你……你干嘛呀,你又没做错。”她说:“你很厉害,我输得服气!你一会儿还打擂台吗?”

    迟星文点了点头:“这几天都会在。”

    陆昭昭就更高兴:“好哦。我剑不合适,就先不打了,但我会看你比赛的……勉之!”

    知己知彼,下次打败他!哼哼!

    她挥挥手,和秦令雪一起先走了。迟星文看了片刻她的背影,收回目光,向擂台走去。

    她果然看了他的比赛。

    迟星文之后又守擂了几场,有的轻松,有的艰辛,但都赢了。每次胜利,抬头一看,便能看到二楼雅座蓝衣女孩的身影,她会冲他挥挥手,露出一个带酒窝的笑,用口型说:

    “真厉害!”

    她身边的少年会敲敲她的脑袋,而她诶嘿嘿地笑起来……有点可爱。

    不知不觉,他有点习惯了偶尔抬头看看她。可在某一次抬头之后,她又不见了。

    ……只看了他三场比赛啊。

    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点失落。但迟星文并非对情感敏锐的类型,很快挥之脑后。

    连续守擂累积的伤势和疲劳不小,他需要休息一下。正闭目养神时,听见一个含笑的声音:

    “似乎成绩不错?”

    迟星文猛地睁开双眼。一个笑意盈盈的人影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他二十岁出头模样,十分俊美,蝉衫麟带,环佩叮当,上好的衣料上绣着金丝银线,一把泥金折扇展开,上书四字:

    自在逍遥。

    好一个富家公子哥。

    而面对这贵公子,迟星文只是顿了顿,不太情愿地喊:

    “……师尊。”

    说来挺怪,他这么朴素,他师父那么金贵,师徒俩画风真不搭。但世事就是这么奇妙。贵公子摇一摇折扇:

    “我在台下给你押注,赢了不少,不过想还债,还差得多,再接再励啊。”

    他说:“你师兄比你慢一点,但成绩也还可以。你们打他七八十场连胜,估计就有钱还债了。”

    迟星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咬牙切齿的语气说:“……到底是谁用我和师兄的名字借的贷啊?!”

    “嗯嗯,是谁呢?”

    青年思忖片刻,做恍然状:“原来是玉树临风的我啊!”

    他一点都没有羞愧,反而笑呵呵的:“我这也是为了让你们有动力嘛,看你们一个二个不是打得有劲儿多了。”

    迟星文:“……”

    他这师父,真是一点儿人事都不干呐……

    “不说了,我还得去给你师兄押注,过会儿再来看你。”青年道,又顿了顿:“……对了,我看你时时看楼上,很关注那个小姑娘?”

    迟星文:“……”

    他下意识否认了:“没有。”

    “哎……你也真是,明明是我的徒弟,没学会一点儿怜香惜玉,脾气又臭又硬,活该小女孩们看不上。”

    贵公子挑挑眉:“不过……身为师尊,还是给你个提醒,别太欺负那小姑娘,以及……跟她打好关系,有惊喜。”

    说着,他自己笑了起来:“……有意思。那人的徒弟……”

    迟星文:“……?”

    青年却不再说了,“啪”地一收折扇:“走了。”

    他拔腿就走。迟星文注视片刻他的背影,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陆昭昭看了迟星文三场比赛,就没看下去了。毕竟擂场里还有很多擂台能看,她看了三场,对迟星文的剑术大概有个认知了。

    离开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打个招呼。但看他急着去处理伤势,最终是没说。

    既然他这几天都会在,那下次来也是能见到的吧?

    她这样想。

    一个下午很快过去,陆昭昭在擂场中受益匪浅。不仅自己登台尝试了初战,此后秦令雪不仅给她复盘了战斗,还对他们看的每一场打擂进行了讲解。

    实话说,秦令雪的眼光和经验没得说,就是从想法到描述的过程有那么一丁点问题,他自己大概是觉得讲得很清楚,但陆昭昭其实有点云里雾里……不过一边看一边听,大概能了解其中含义。

    直到傍晚,二人才离开擂场,吃了晚饭后,陆昭昭犹豫一下,决定回去消化,明天再来。

    才踏入水云阁,正好遇到同样回来的温影承等人。

    “呀!”

    崔崧瑶吓一跳:“昭昭……你的脸怎么啦?!”

    陆昭昭把小脸一垮:“……受伤啦。”

    呜呜,她本来都忘了,现在又想起来……难受。

    小伙伴们都围过来嘘寒问暖,活像她性命垂危。陆昭昭委屈巴巴,掀了新衣服的袖口衣摆给他们看:“我受好多伤哦。”

    大家都把谴责的目光投向秦令雪。

    秦令雪:“……?”

    陆昭昭发现了,噗嗤一下乐不可支,嘿嘿嘿地笑了半天,说:“不是师父父的错。”

    她说:“我去打擂了。”

    在朋友面前,她一下子就打开话匣子,叽叽喳喳说了打擂的事,把短短的一场比赛描述得那叫一个跌宕起伏,时而骄傲,时而郁闷,时而自信,时而委屈,小表情丰富得很,让人看了有些忍俊不禁。

    大家都围着她,把秦令雪挤一边去。少年抽了抽嘴角,手指不自觉搓了一下,而温影承露出一点沉思神色。

    大概是陆昭昭描述得太生动,小伙伴们虽然心疼她,可也对擂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连祝芝芝也说:“我也想去看看。”

    他们就看向温影承——当之无愧的大家长。温影承本就在沉思,见他们一致看来,颇有些哭笑不得。

    “唉……本觉得你们年纪小,还不到接触这些的时候,现在想来也许我思虑不周了。”

    他思忖片刻,点了点头:“这样,明天带你们去擂场看看。如有想参加门内大比,或对打擂感兴趣的,也可以上台去试试。你们这个年纪……接触这些,也不算太早。”

    话音落下,小伙伴们还没反应,陆昭昭就高兴起来:“好耶!”

    独受苦不如众受苦……不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光她挨打怎么行呢?大家一个都不能少!

    方之茂打了个冷战:“……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事情就这样确定,陆昭昭白天没跟他们一起,说完自己的事,就缠着问他们白天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一时把秦令雪又忘在脑后。秦令雪真醋,可到底没做什么,闷闷不乐站在一旁。

    温影承低声说:“没想到小师叔会愿意让师妹上擂台。”

    秦令雪嗤笑一声:“你没想到的多了……到底怎么才对她比较好,我还是一清二楚。”

    话虽如此,温影承还是很惊奇。怎么说呢,秦令雪肆意妄为、自在洒脱,堪称大号熊孩子,真难想象他能这样为昭昭考虑,的确令人刮目相看。

    温影承也很欣慰:“……这样挺好。我原本还担忧,将来小师妹自己出门游历,可怎么办才好。”

    秦令雪理所当然道:“她游历,我当然是跟着啊。”

    温影承:“……?”

    这像话吗?现在孩子们小,师长带着长见识就罢了,将来游历是真真要自己锻炼的,怎么还能再带一个外挂,这还能起到锻炼的作用吗?

    “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不跟着我不放心。”

    秦令雪撇撇嘴:“世上意外太多了,不是说不好听的,可万一呢?我就这一个徒弟,实在损失不起。”

    他想了想,勉强妥协:“……我可以在暗中跟着她。”

    温影承:“……你开心就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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