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个愿吧,过了今天,你就正式成年了。”

    昏黄的烛光里,少女闭着眼睛许了愿,轻轻把蜡烛吹熄。随后灵石灯的光辉亮起,照亮一张张善意的面孔。

    “也不知哪来的规矩,生日要吃蛋糕,还要吹蜡烛许愿。”

    孟锦迎说:“别动,我给你插上簪子。”

    少女眨了眨眼,端正坐好。十七岁的少女便站在她身后,将梅花簪子为她簪上。

    温影承温和笑道:“很适合小师妹。”

    秦令雪得意:“那是,也不看谁的手艺。”

    祝青燃小声:“秦先生的手艺自然是最好的……”

    韩继不服:“那还不是我妹妹长得好看?”

    席间热闹一团,而娇俏的少女弯了弯眼睛,露出十分动人的笑容。

    九月二十八日,陆昭昭十五岁。

    距离门内大比已过去两年,当然,在拥有时间差和加速挂机的陆昭昭看来,时间并没过去太久。

    但是,的确,她成年了。

    ——以《寻仙录》的世界观来说。

    成年了,不再是小孩子,陆昭昭觉得自己可以稳重起来了。但比起这种事,她更在意的,是十五岁之后,就可以解锁更多游戏内容了!

    要一一细数这些玩点,未免有些琐碎,干脆就只提众玩家都非常喜闻乐见的好感度系统……

    陆昭昭点开【人际】界面。

    界面与之前少许不同,主要是以百分比显示的好感度变成了花朵。绿色的五朵花一排,每朵花代表20%的好感,会随着进度而亮起花瓣;粉色的五朵花一排,与绿色相仿,但代表着爱情。

    ——是的,十五岁,爱情系统终于对陆昭昭开放了。

    花朵好感不必多说,是《寻仙录》之前更新版本的结果,视觉效果更好了。而陆昭昭看着【人际】界面一片飘绿,亲友的绿色花朵都几乎填满,还是挺骄傲。

    但是……嗯。粉色花朵就……嗯。

    陆昭昭已反复看过:不熟的人都且不提,亲友团里,对她有粉花的就一人……

    【方之茂】粉花20%

    怎么说……陆昭昭也不是希望友谊变质,但是……

    她想起《寻仙录》中关于爱情的设定。

    有粉花,不代表一定喜欢她。20%及以下的粉花,仅代表在对方心中她是“未来也许有恋爱可能”的对象,也就是说,只代表他们把她当做适龄女性来看待。

    20%以上,才是确切的好感;40%以上,才是确定的喜欢;80%以上是爱;90%以上是此生唯一……

    虽然因人而异会有变化,但大概是这么回事。所以陆昭昭的小失落,不是想友谊变质,而是意识到原来大家都没把她当女性看待……

    就是说,这对于神颜美少女来说,是不是有点太过分??

    陆昭昭不太甘心。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又不能按着他们的头大喊:

    “倒是把我好好地当女生看啊!!”

    ……那还是算了吧。

    她关上界面,注意到埋头猛吃的猫猫,叹口气,伸手把它提溜过来。

    “猫猫,不可以这么没礼貌。”她说:“你不是有自己的小碗?”

    巴掌大的小猫猫,两年一丁点也没长,不愧是只假猫。陆昭昭其实真好奇,它都不是生物,吃下去的食物到哪里去了呢?

    虽说修士也不用排泄,可是它连个胃都没有……

    体内难道是黑洞?

    小猫咪虚空踩了几下爪爪,蓝蓝的眼睛看着她,不满地“喵”一声。陆昭昭把它放回碗边:“吃你自己的,不要抢别人。你不是最喜欢蛋黄酥?”

    假猫爱死咸点心,最喜欢吃流油的咸蛋黄酥,一顿饭能炫好几个,陆昭昭都想给它起名叫“蛋黄酥”算了,它恨不得抱着蛋黄酥睡觉。

    不过至今为止,她还是叫它“猫猫”。

    “其实,每次昭昭叫猫猫,我都会以为在叫我。”

    方之茂说。他现在一头蓝毛……属实染发上瘾。其实陆昭昭也眼馋,想染个电光粉,但还没付诸行动。

    “我也想给它取名,但不是一直没想好?”

    陆昭昭也愁:“猫猫通体漆黑,就小脚脚和尾巴尖白,本想叫踏雪寻梅……”

    结果咋这么巧,跟秦令雪高级犯冲。踏雪——令雪,寻梅——惊梅。

    秦令雪不怎么喜欢猫猫,不太想跟它名字相似。陆昭昭只好再想,于是一直没拿定主意。

    “不如你们都帮我想想,今天就定下?”陆昭昭道:“正好大家都在。”

    于是席间又热闹起来,大家群策献力,起的名五花八门。陆昭昭听着都不错,抱起猫猫:“自己选?”

    猫猫茫然地抖抖胡须,看了一圈两脚兽,伸长了爪爪去够自己的蛋黄酥。

    “好吧。”陆昭昭叹气:“那就叫你蛋黄酥。”

    猫猫:“喵?”

    纠结了两年的这个问题,最终还是以一种草率的方式定下来。看猫猫的表现,好像对这个名字还算满意。

    ……

    这傻猫,知道这是在给它取名么?

    陆昭昭真忧心。两年前遇到猫猫的时候,它看起来还是个聪明蛋;怎么两年过去,越来越傻……

    聚会结束,陆昭昭跟秦令雪回梅峰。自两年前,她就是梅峰竹峰两边倒,方便药浴;如今十五岁,按秦令雪和温影承的约定,陆昭昭就可以彻底搬回梅峰住,竹峰可以少去了。

    但这也只是理论上。实际上嘛……

    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陆昭昭刚泡完澡,湿着头发趴在床上,正在清点收到的贺礼。

    “我有旨酒,与汝乐之……美容养颜桃花酒?是花花送的,好哎。”

    她一边清点一边低估:“啊……司空剑尊也送了剑谱……”

    毕竟是成年礼,相熟的亲友多半都送了精心准备的礼物,陆昭昭这是一波肥。不过她本就是小富婆,比起礼物的价值,她更在意其中的心意。

    秦令雪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顺手抄起桌上的桃花酒:“桃酒?谁送的?”

    陆昭昭吓一跳:“呀!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

    “你都没关门啊。”秦令雪说着,摇晃一下酒瓶:“我能不能喝?”

    “不可以,这是我的生日礼物。”陆昭昭鼓起包子脸:“我又不是没给你酿酒喝。”

    “酿的那么一点,都不够喝的。再说你酿的那是酒?跟果汁一样。”

    秦令雪嘟囔,但还是把酒给她放回去:“收了不少礼物?”

    “及笄嘛,很多人送礼的。”陆昭昭说:“你肯定想不到……连迟星文都给我送礼物啦!”

    秦令雪想不起:“……谁?”

    “迟星文!就是两年前我第一次上擂台把我打哭那个……”

    秦令雪大人的记忆力素来薛定谔,不重要的事他是不记的,早忘了这个人,但陆昭昭说她被打哭……嗯,这个倒记得。

    不如说,他记得关于陆昭昭的所有事。

    “你还跟他有联系呢?”

    秦令雪纳闷:“小小人儿一个,人缘怎么那么好……我可跟你说,你打小玩的这几个也罢,今后外面的人都少信。外人都坏得很,专骗你这种涉世未深小姑娘。”

    陆昭昭咯咯笑:“嗯,不会被骗的。”

    她说:“被骗也没事,我有师父呢。”

    秦令雪就很受用:“那是。有什么事,都找师父。”

    陆昭昭还真有事:“师父,我十五岁了。”

    “嗯?是啊。”

    “我也筑基三阶了。”

    “嗯……没错。”

    “所以,”陆昭昭暗示:“我是不是可以出去游历了?”

    秦令雪爽快道:“当然。”

    陆昭昭眼巴巴看着:“那你不跟?”

    秦令雪爽朗道:“那不行。”

    陆昭昭就生气:“你要跟着,还算什么游历!”

    他跟着,那不是郊游?哪有这样的,修仙界就没见过徒弟游历师父跟着当小尾巴的,就是亲传弟子,亲生儿子,也顶多就是设下护身禁制,再多塞点保命东西罢了……

    毕竟,修行路,只能自己走。

    “可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

    秦令雪自知理亏,却不打算改:“除了两年前我离开过一段时间,就从没和你怎么分开过,况且那时还有温影承。不跟着你,万一你遇到什么事,我都不知道。”

    “我哪是一个人?我和朋友们一起去的。”陆昭昭不服:“而且有事我可以给你发传讯符,不是一样的?”

    “一样什么一样,万一遇到什么急事,传讯符到了黄花菜都凉了。”

    秦令雪不打算改主意:“就这么说定了,你游历,我护道,不必再提。”

    陆昭昭:“……”

    她挪动姿势,拿背对着他:“不要你,你走。”

    秦令雪挑挑眉:“……那我走了?”

    “你走。”

    “真走了?”

    “哼。”

    秦令雪还真抬腿就走,只离开前说了声:“早点睡。”

    门扉合上,陆昭昭叹了口气,随即摸出灵犀玉牌。

    “友友们,我们来商量一下偷跑的事……”

    秦大螃蟹七年来没一点长进。两年前他让她上擂台,陆昭昭本以为他有进步;事实证明他只允许她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耍”,哪怕口口声声说“放手”,也绝舍不得她遇到真正的危险。

    陆昭昭其实能理解他。修仙界危险,万一就出什么事呢?可这爱未免太窒息,她只能苦笑……

    他们关系好,是真的,可是……陆昭昭又不是爸宝。

    所以,陆昭昭决定要偷跑。这有点难,但并非做不到,问题不是怎么做到,而是怎么不让秦令雪追上来,又怎么不让他生气。

    她需要一个计划……

    “可以去功善阁接任务。”陆昭昭说:“芝芝修为不够,但有燃燃带队,大家一起出去也算安全……燃燃去的吧?”

    祝青燃:“……嗯。”

    不然呢?他还能拒绝吗?一群小不点就他年纪最大修为最高,如果一定要有一个护道者,那就还是他来吧。

    筑基九阶的剑修,金丹期也不是不能碰一碰;年龄也已及冠,确实很适合作为监护人。

    其实崔玄麒也很想跟着,但他修为还是偏高;再说,陆昭昭觉得有猫猫……蛋黄酥在,他们的安全其实完全不必担心。

    养猫千日,用猫一时!

    陆昭昭抱着昏昏欲睡的蛋黄酥:“我们来个声东击西,明面上接个任务,然后跟其他人换,误导我师父的追查方向……”

    多普通的游历,被她搞得好像谍战。但陆昭昭觉得这不能怪她,很显然都是秦令雪的锅!!

    对于她的偷跑计划,朋友们都举双手赞同,只有一个人犹豫:“其实我觉得秦师叔祖跟着也好……”

    不必多说,能说出这种话的,非祝青燃小迷弟莫属。

    陆昭昭不吭声,就看他。少年沉默片刻:“当然,我也知道这不合规矩……”

    但是能和偶像朝夕相处……祝青燃还是很愿意牺牲一下陆昭昭的。

    陆昭昭:“?”

    他的意见不重要,其他人继续讨论:

    “接去哪里的任务?”

    “之前去过了云谷,要不这次去八荒吧?”

    “我觉得也可以去南瞻部洲,方之茂可以回家看看。”

    “回家啊……”

    几人忽而沉默。主要是韩继和孟锦迎。孟大小姐忽然叹息:“离家七年,不知家中如何。”

    陆昭昭安静了一会儿:“……要不,我们回凡人界看看?”

    她问:“能回去看看的吧?”

    答案是可以的。《寻仙录》没有斩尘缘的规矩,但……即使没有要求和规矩,踏上修行路后,自然而然也会远离尘俗了。

    就好比秦令雪,也是出身凡人世家,可如何呢?千年过去,当初的秦家早就不知如何了。

    便是还有后人存在,可那么多代过去,秦令雪也不再有任何感觉了。

    当然,韩继等人还没到秦令雪那程度。少年离家,不想家怎么可能?就是神经大条如韩继,说到这事,也是惆怅。

    “我想我哥了。”他说:“不知他们都有没有成家,我有没有小侄子。”

    陆昭昭就说:“那我们去凡人界。”

    决定了目标,接下来就是筹备。凡人界与修仙界相隔,灵气稀缺,对修士来说问题很大,要带上充足的灵石。

    此外杂七杂八的准备,以及跟宗门的报备,都需处理。但是,当然,陆昭昭反而落个清闲,因为她最大的任务,就是在秦令雪面前瞒天过海。

    至于怎么甩掉秦令雪单飞,陆昭昭也有些思路。

    “要我帮忙?嗯,可以啊。”

    温影承好脾气地答应下来:“但凡我能做的,自会尽力……不过,小师妹可是要回家中看看?”

    陆昭昭点点头,又摇摇头:“只是陪阿迎他们。”

    温影承何等心思敏锐,闻言便不再问:“也好。只是凡人界……多做些准备为好。”

    小师妹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出门游历,他有些放心不下:“凡人界灵气稀薄,少有强者,说来危险不大,但也不是全然如此,小师妹若去,须得有几点注意。”

    “首要便是灵力难以为继,需携带大量灵石做补充,也需注意灵力不足时,对食物和休息的需求会增加……唔,这个你倒是不必担心。”

    “然后是带足金银……凡人界不流通灵石,没有钱总归很不方便。再有就是……尽量遵循凡人界的规矩,不要太过干涉凡人界的一切。”

    温影承看着少女的眼睛,殊为认真地强调:

    “凡人事,凡人毕。修仙界与凡人界有别,如非必要,不要牵扯其中,以免缠上因果,于修行有碍。”

    “当然,善事是可以做的。只是行事之前要多考虑,存一份敬畏之心。”

    陆昭昭点头:“我知道。”

    这说起来算是天道对凡人的保护。修士不可随意伤害凡人,还要尽力保护他们,以获取功德……如果没有这个规矩,修仙界的氛围绝不会这么好。

    温影承笑起来:“嗯。我知晓师妹最是乖巧懂事,只是以防万一,才跟你提一提。”

    “只是接下来这事,你就要放在心上。”他说:

    “小心魔修和魔兽。”

    “嗯?”

    陆昭昭不太明白:“不是说凡人界灵气稀薄,修士都不爱去,也很少有异兽妖兽……怎会有魔修和魔兽?”

    “因为……魔气并非完全依赖于灵气而存在的东西。”

    温影承道:“这说起来有些复杂,总之……灾厄、死亡、负面情绪都容易产生魔气,从而孕育魔兽与妖鬼。即使是凡人界,也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所以不定时会有修士去凡间巡视清理,也会有魔修前往收集、甚至制造魔气。”

    “所以,凡人界说安全也安全,说危险也危险……历史记载,有魔修曾在凡人界屠了十二城。也正是因为此事,天机阁才搬到南瞻部洲,设立了凡人界前哨站。”

    陆昭昭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事:“听起来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

    “嗯,很久之前,我在书中看到的,但的确是史实。”

    温影承道:“总之……小心黑色的气息,和面有黑色藤蔓花纹的人,这是魔修的标志。一旦遇到,不要轻慢,立刻逃走,保全自己最重要。”

    陆昭昭问:“不能打?”

    “最好不要,通知哨站,或留给我们处理。”

    温影承表情凝重:“你应该知道,魔修都生活在魔域,在外界被喊打喊杀。因此出来活动的魔修,修为都不会太低,况且魔修不似正道修士,行事可谓百无禁忌……总之,小心为上。”

    他说得认真,陆昭昭就也郑重点头。

    “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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