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古称“谷董羹”,因食物投入沸水时发出的“咕咚”声而得名。一般是指以锅为器具,以热源烧锅,以水或汤烧开来涮煮各类食物的烹调方式,其特色为边煮边吃,汤物合一。

    山谷里飘荡着食物香气。陆昭昭又拖出自己的九宫格火锅——迷你版。之前的大锅够八九个人吃,现在这个两人食刚刚好。

    “涮毛肚讲究七上八下。”说到吃,陆昭昭可是个中行家:“沸汤上下点涮数息即可食用,越是新鲜的毛肚越是怕久烫……”

    未曾想玉怜香也颇有研究:“说到这个,黄喉也是很适合火锅,口感爽脆易入口,还有那血豆腐……”

    陆昭昭惊奇:“道友也有研究?说来,很多人不吃动物内脏、血啊什么的……看来你没有忌口?”

    “若有忌口,岂非错过许多美食?”

    玉怜香还真对吃有不少研究。吃喝玩乐,自在逍遥,这吃喝自然也很重要。一千多年,他走遍大江南北,可谓尝遍天下美食,和寻常修士不同,他还挺喜欢寻找美食,也不介意吃凡人食物。

    反正……到他这个境界,也合该能随心所欲,不然修仙不是修个寂寞。

    难得遇上志同道合者,玉怜香也兴致颇高:“说到火锅,也是多种多样。你可试过打边炉?相比起如今这种谷董羹,多用鱼、虾为食材……”

    “当然晓得!瓦罉竹筷,站立涮食……别有风味!我个人觉得,和川蜀火锅是各有千秋……”

    吃货遇上吃货,只一顿火锅,距离迅速拉进。二人俱是相逢恨晚:像他们这样爱吃的修士,实在是太难找……

    陆昭昭潜移默化小伙伴那么多年,也就让他们保持住吃饭的习惯,而不会特地寻找美食,她一直很可惜。然而玉怜香的出现让她意识到,原来爱吃的修士还是存在的……

    “当然存在,可很少见。”

    玉怜香也唏嘘:“主要是踏入修行后,身体清灵,味觉越发敏锐,食物有一丝不妥便无法入口,加上辟谷成习惯,又需静心修炼,久而久之就对食物不感兴趣了。”

    换句话说,好吃的东西谁不喜欢呢?大家都不爱吃东西,是因为一般都觉得不好吃……

    除了陆昭昭这样的——被温影承喂着,在味觉方面没有落差,或玉怜香这样的——这个不好吃,那再去搞点别的尝尝……

    陆昭昭也是这才恍然:“哦,还有这回事呢!”

    不过她感觉真不明显,难道是味觉太迟钝?可看玉怜香这会儿吃得还挺香:“……那你觉得这火锅好不好吃?”

    “好吃啊,这底料也不知谁调的,放了白扣、草果、三奈、丁香……”

    玉怜香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很是随性:“调味很不错啊。食材保存得也好,质量口感都属上层,我还不至于那么挑剔,这都无法入口。”

    陆昭昭听得很开心,用公筷给他夹菜:“喜欢就多吃点!”

    “嗯?”

    小姑娘突然热情,玉怜香也不傻,很快反应过来:“你做的?”

    “我做的!”

    陆昭昭可骄傲:“底料都是我一点点实验调配出来的,食材也是我选的!为了保存它们,我还跟器峰定做了专用的法器……”

    “行家!”

    玉怜香忍不住感慨:“上一个这么讲究的,还是我那位食修朋友……不过关于这个底料,我还有一点小小的建议……”

    两个吃货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边吃边说,那叫一个热闹。玉怜香原本对美人的矜持殷勤也都没了,转而化作遇到同好的热情欢快。

    小猴子回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幕,困惑地挠了挠头:“吱吱?”

    “我觉得这个配方可以……嗯?小猴子?”

    陆昭昭总算还没有投入到无视一切动静,扭头看到手舞足蹈的小猴:“咦?你抱着什么?”

    “吱吱!”

    小猴跑过来,把一个小坛子往她怀里塞。坛子还没有封口,陆昭昭吓一跳,抱在怀里稳住的同时,闻到一阵酒香。

    “嗯?这是……”

    玉怜香轻嗅一下:“猴儿酒?”

    猴儿酒,据传是山中诸猴采百果于一洞,始为贮藏越冬粮食,但若当季不缺越冬粮食,猴儿们便会忘记曾储藏过一洞百果,然后这一洞百果便逐渐发酵,而后酿成一洞百果酒。

    而《寻仙录》中,也许是由于灵气存在,有些聪明的猴子会自己酿酒,且根据材料不同,哪怕是普通猴子也可能酿出不错的灵酒。而以玉怜香的眼光判断,这猴儿酒的质量也很是不错。

    “虽非奇珍,却也算得佳酿,或可强身健体、美容养颜。”

    他做了如此判断,陆昭昭真是好奇:“你都没仔细看,便能看得出?”

    玉怜香笑起来:“我一生品过美酒无数,才练就这闻香知酒的本事……陆离姑娘若感兴趣,今后我也可教你品酒。”

    但比起这个,其实他更好奇:“会酿酒的灵猴往往把猴儿酒视若珍宝,如今却赠你一坛……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

    陆昭昭想了想:“我要是说我什么都没做,你会信吗?”

    “……?”

    可她真的就什么都没做,路遇小猴子,又被塞果果,又被塞灵酒。这会儿只能把酒坛放下,跟小猴子招招手,把小家伙抱起来,摸之!

    小猴还挺高兴,小手揪住她衣服:“吱吱!”

    “……好吧,我懂了。”玉怜香哭笑不得:“看来这小猴,也抵挡不住陆离姑娘的魅力啊。”

    令人惊奇……却情理之中。人爱美色,动物又如何不会呢?

    不过动物没有人类的审美,却更加通透,如此亲近陆离,也许她的心灵比外表还要更纯粹美丽,也说不定。

    陆昭昭不知他在想什么,专心撸猴,顺便担心:这小猴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会不会是偷拿族里的酒给她的呢?有没有跟家长说过?可是问它,它好像也听不太明白,看来虽然聪明,却聪明有限。

    没有办法,陆昭昭只好从储物袋找出合适的灵果,给它塞两个,剩下的用包包装好,背在小猴身上。

    “礼尚往来。”她说:“谢谢你的礼物,这些是给你,还有你家人们的礼物,不够还可以找我要,我有很多!”

    “吱?”

    小猴抓着两个灵果,好奇地又扒拉一下身上的包袱,好似听懂了什么:“吱吱!”

    它又手舞足蹈几下,跳下陆昭昭的膝盖,手脚并用地跑走了。

    玉怜香托着脸看完全程,起初觉得有趣,后来若有所思。见小猴离去,他想了想:“山中野兽,尚且会赠予喜欢的人见面礼,我与陆离姑娘一见如故,倒是还不比人家做得周到。”

    说罢,便想找件合适的礼物出来……上下摸遍,一点小尴尬:虽然穿戴非凡,但他兜里还真没什么东西。

    总不能把自己的配饰送给人家……虽然价值不菲,他也不介意这点损失,可送人贴身之物,实在有点……

    陆昭昭反应过来,忙哭笑不得地阻止:“你都说了是一见如故,故友之间哪还需这些礼数?况且要真说起来,玉道友先前帮忙解咒,我还没偿还一二。”

    “解咒不过举手之劳,如何能算得上见面礼?真要这么说,你这一顿谷董羹,也早就偿还了。”

    玉怜香怎么想都不妥,站起身来:“这般……陆离姑娘若不嫌弃,还请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陆昭昭拦他不住,只能看他远去。其实还有点小惊讶:这玉道友好生不凡,使用的步法,莫非是咫尺天涯?

    这门神通,陆昭昭还只见秦令雪用过,据说是学起来太难,也只有少部分人能接触……鉴于她从小到大被带着赶路不知多少次,陆昭昭觉得自己还是认得比较准,这样说起来,这位玉道友的修为身份……恐怕十分不凡。

    但她并无追究之意。普通也好,不凡也罢,既是合得来的朋友,又何必在乎许多。

    所以……唉,什么礼物,真的不需要的。

    收拾了火锅,陆昭昭有点想念小猴和假猫,吃饱肚子晒太阳时盘在手里不知多舒服。不过她反正暂时也没心情晒太阳,决定捣鼓点有趣东西。

    想来玉道友定没尝过西式蛋糕吧?

    但在等到玉怜香之前,陆昭昭先等到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昭昭!!”

    太过熟悉的声音,以至于陆昭昭其实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下意识回应:“师父父——”

    话才出口,少年便已紧张地按住她的肩膀,四处查看:“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哪里有不舒服吗?”

    望着那张熟悉面孔上毫不作伪的紧张担忧,陆昭昭慢慢地反应过来,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是弯弯眼睛,伸手将那人抱住。

    “师父,”她说:“我好想你。”

    ……真奇怪。之前她还在心底里踢他小人,念他来太晚;可他真正到来的时候,她忽然又觉得,一点也不晚了。

    只要他来,无论何时,都不会晚。

    真奇怪。明明什么也没有改变,只是来了一个人,她却像回家了。

    少女贪恋地加深了这个拥抱,嗅到那浅淡而令人安心的梅花香气;而少年在短暂的怔愣之后,亦温柔地给予了回应。

    “昭昭。”他低声感叹:“我也很想你。”

    很想……很想。短短的数日,已几乎耗尽他一生的心力。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虽情景有些不对,可秦令雪也真是想不到更贴切的形容了。在遇到陆昭昭之前,他从不知牵挂一个人的感觉,不知思念一个人,担忧一个人,可以如此牵肠挂肚,让他变得不像自己,又像找寻到全新的自己。

    花树下二人短暂地相拥。陆昭昭倒是还想再撒撒娇,奈何秦令雪是真的很担心她的安危,非要检查好几遍,又十分震怒:“怎么还受了内伤!”

    陆昭昭:“啊这……之前打异兽的伤还没好……”

    这锅真不能让魔修背。实话说,他俩对她挺好,紧急赶路的时候她累了还会让她休息,她心情不好阿修还给她变花,发现她有伤,两人也把最好的伤药给她……不像人质,像老大。

    秦令雪还是很不满,又很愧疚:“是师父来得太慢。”

    说来真奇妙,明明之前陆昭昭心底说他慢,可他自己这么说了,她又要反驳:“哪里慢?一点也不慢。”

    秦令雪很强,却不是万能的。寻踪这方面不是他的强项,更何况咒术本就比较诡谲……仔细想想,他能在咒术解除后几乎立刻找来,已经是最快最快的反应速度了。

    可秦令雪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又不是从天衍宗千里迢迢赶来,而是护道在她身边,就这还能把徒弟搞丢,不是一般丢脸。丢脸其实也罢,可若徒弟真受到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他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

    检查几遍,还是不放心:“走,带你去杏林谷看看。”

    陆昭昭:“?????大可不必!!!”

    杏林谷是没必要去,也太小题大做,但和朋友们报平安很有必要。陆昭昭在山谷等了一会儿,不见玉怜香回来,倒是等到了一群猴猴,猴猴们被小猴子领着过来,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家长来兴师问罪,结果人家又送她一坛猴儿酒……

    怪不好意思的,所以陆昭昭又给它们一些灵果。大猴看起来比小猴还聪明一些,陆昭昭想了想,把做好的小蛋糕打包放好,留书一封,托大猴照看,等玉怜香来取。

    随后乖乖跟秦令雪走了……

    “昭昭!!!”

    第一个扑过来的,便是祝芝芝。其后是孟锦迎,女孩子们生生把少年们挤一边,嘘寒问暖,上下其手——被陆昭昭紧急叫停:“哎?哎?!我没事……不要摸那里啦好痒!!!”

    她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精神状态也很好,大家勉强放下心来,但还是十分担心她的遭遇。而陆昭昭……思考了一路,总算勉强组织好了语言。

    ——秦令雪之前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显然祝芝芝语焉不详;但实话说,陆昭昭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来龙去脉……

    ……太离谱了……

    其实大家都不催她,更想让她好好休息,不过陆昭昭觉得比起休息,她还是先解释清楚比较好,自己也可以理顺思路。

    “这件事,要从之前在船上遇到阿修他们说起……”

    如此这般……一二三四……其实也很好讲:一个薅羊毛经典案例,薅完了人甚至得跟她说“谢谢啊”的故事。

    稍做了一些艺术处理:比如谎称最初的羊皮卷是从秦令雪的杂物堆找到,又隐瞒了兰形的存在等……特地强调了一下两个魔修人还不错,所以就别追究了,放人家走吧。

    迎来众人看傻白甜一般的表情。

    陆昭昭:“?”

    “昭昭你……唉。”

    孟锦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是觉得还挺对不起那两个魔修?”

    陆昭昭莫名心虚:“不……不是吗?”

    她掰着手:“因为他们,我才得到传承,而且雷劫……”

    “你是不是傻???”

    孟锦迎真忍不住,给她一个脑瓜崩,连秦令雪的死亡视线都不在乎了:“你只想到这些,可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你,他们或许也找不到飞光传承?”

    “……咦?”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令牌和羊皮卷凑在一起,才是打开飞光秘境的条件,或者说你的运气,在其中发挥了很大作用?”

    孟锦迎真是要被朋友的“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钱”气死:“你以为没有他们你得不到传承,可没有你他们或许也得不到,这不是你欠他们,最多是和则互利。”

    “还有,别因为他们为你挡雷劫就感动,我知道你可能觉得论迹不论心,可你仔细想想,他们其实是不得不出手。”

    少女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讲其中利害:“雷劫锁定你,秘境首当其冲,只要他们两个舍不得秘境,就一定要接下雷劫,这和你没关系,他们是在守护自己的财产,再说,你怎么知道那雷劫一定是你的,或者一定全是你的?”

    有感应?只能证明这雷劫一部分是为她而来!时间传承照样逆天,合该被劈一劈,有时天道犯懒,两个目标离得太近,合成一团劫云也不是没有前例。

    “你当人家魔修傻?若非心生感应,他们凭什么认定了是自己的雷劫,没想过别的可能性?”

    孟锦迎戳着傻闺蜜的脑袋瓜:“你醒醒罢,你以为魔修能是什么好人?这么助人为乐?更别说他们还绑你走!你知道要是真被带到魔域,会发生什么事吗?!”

    “唔……”

    陆昭昭扁扁嘴:“我知道……可是……”

    可是,有秦令雪在,根本都不会发生这种事。而且……她也不担心自己的下场,因为玩家的身份,就是她最后的防护网,独一无二的护身符。

    游戏可以为难玩家甚至“折磨”玩家,却不能摧残、摧毁玩家。神都风行的游戏再追求真实,也是要上线发行的,真做什么没底线的剧情,光审核都过不去。

    所以陆昭昭很有底气,一点不怕。可其他人不知她的底气,难免觉得她太过单纯天真,不晓得其中利害。

    一个美丽却修为低的女孩子被人掳走……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孟锦迎也只能叹气:“……你长点心吧你,莫要如此轻信他人了。”

    陆昭昭卑微低头:“……对不起噢,让你们担心了。”

    但她还是试图为魔修——至少为滕简说两句话:“但滕简人还挺好……”

    “好?”

    孟锦迎拔高声音:“我没看出哪里好,放你离开就是好?伪善!惺惺作态!他若真是好心,为何不一开始就反对,不要把你带走?”

    “一直旁观,最后良心发现?我不信!与其相信魔修有良心,你不如好好想想,以秦师叔祖的封锁密度,对方或许只是在赌!”

    少女看着她,一字一句:“赌你心软为他们说话的可能性。”

    陆昭昭:“……”

    她安静地眨了眨眼,微微抿着唇,看上去有一点委屈。韩继就看不下去了:“这么凶她干嘛?我妹妹心善,难道是她的错?难道不是诱拐她的人有错?”

    孟锦迎余怒未消:“你闭嘴!都是你们宠她才宠成这个样子,善恶不分,是非不明,现在在这里护她,她要是真被人拐走了可怎么办!”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试图袒护小姑娘的人:“到那时候,谁能保证她不受伤害?你吗?还是你?这次要不是秦师叔祖在,你们以为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韩继不说话了,心有不甘的同时也心有余悸,将手握成拳;方之茂推了推眼镜,而苏栗衡轻叹一口气。

    最后还是秦令雪轻咳一声打破僵局:“够了。”

    他说:“我的徒弟,我自己会教育。”

    孟锦迎:“……”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不是她能当家长的时候,还有秦令雪大boss在。而对于秦令雪来说,甭管别人说得多有道理,有人念叨陆昭昭,他就是不乐意。

    怎么的,你是她师父,还是我是她师父?

    看在器峰小丫头本意还是为昭昭好的份儿上,他姑且不计较;再多说两句,他可能就要让蒋师侄好好教育一下徒弟了。

    两句话压下器峰小丫头的气焰,秦令雪看了一圈小朋友们,把目光落在有点心不在焉的小徒弟身上。

    “昭昭,”他说:“跟我过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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