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昭觉得秦令雪被人魂穿了，理由有三。
一，秦令雪对于和她亲近想得不得了，怎么会躲开她的亲亲？？
二，秦令雪对于和她亲近想得不得了，恨不能晚上跟她一起住，怎么会扭头就跑？？
三，秦令雪是那——么大一个醋缸子，居然就这么偃旗息鼓了……这不正常！！
说魂穿很显然是玩笑，但确实不正常！以至于陆昭昭一晚上辗转反侧，在大贝壳床上都没睡好——
是的，贝壳床。
虽然让陆昭昭有点遗憾的，是敖海若大概是真的很喜欢人族文明，以至于龙宫城处处布置和陆地差别不大，虽说因此让她这样的人族也能活动自如，却难免让人感觉少了点特色；但其实海族特色也是有的。一就是那纵横的水路，可以肆意游行；二是各处的明珠珊瑚，据说虽然其他地方的照明明珠是灵石制品，可龙宫内的明珠，全都是海底产的一种纯天然稀有自发光夜明珠。
而这样的明珠拿到岸上，价值千金，在龙宫之中，却奢侈地拿来做整个宫殿群的照明。
确实豪奢。
咳，跑题了。这第三点特色，便是各色海底用具，包括超巨大贝壳床。
陆昭昭住的甚至都不能说房间，而算是一处宫殿，殿中便摆着一个超大的贝壳床。这贝壳当然是死物，却是纯天然的，长这么大，生前不知道是什么异兽；贝壳外层点缀着明珠，其中则铺满了柔软的垫子，因为在水中，大概不是棉垫，摸起来面料也滑滑的凉凉的，并无被水浸透的潮湿感。
宫殿内的温度很是怡人，并未因寒冬和深处海底而寒冷刺骨，大约是布置了阵法；床榻更是柔软温暖，其庞大足以让三个陆昭昭在上面滚来滚去，也不会掉落，软软的垫子好像柔软有弹性的贝肉，支撑起身体，睡感极佳。
最有趣的是，躺在上面无需盖被子，只要轻轻拉一下旁边的拉绳，贝壳便会自动合拢。这合拢并不会带来黑暗与逼仄，因在合拢的那一刻，贝壳的上层就会变成近乎透明的晶莹质地，貌似是单向透明，在能看到外界景物的同时，蒙上一层十分朦胧梦幻的浮光滤镜。
光线温度也调整到合适的程度，再适合睡眠不过……甚至摇一摇床边的小铃，还能唤来一群小鱼，和温泉鱼相似，有帮忙按摩和去死皮的功效。
全自动海底大贝壳智能床！！！
陆昭昭，陆小螃蟹，虽然现实中也体验过诸多智能家居，但那和这大贝壳床还不太一样。这么好玩的东西，要放在平时，少不得截图几十张，拍好多视频，再在上边滚来滚去，滚来滚去，玩到爽才会睡。
但秦令雪这么反常，她哪还有玩的心情？翻来覆去，翻来覆去……最后迷迷糊糊才睡着，而第二天……
陆昭昭觉得，秦令雪被魂穿了。
“怎么，没睡好吗？”
玉怜香温柔的问询唤回少女的神志，陆昭昭摇摇头，回头看一眼：“……唔，没什么。”
她很心不在焉，这也是很正常的。
龙宫城很大，仅龙宫内，敖海若布置的各色景物、游玩设施……便琳琅满目。昨天一天肯定玩不完，在其盛情邀请之下，陆昭昭决定留宿，而今天起来便继续昨天的游玩。
不得不说，敖海若是真喜欢她，对她也是真好。那待遇的规格，直接就是拉满的，昨天已经让陆昭昭很开眼界，今天早饭一上来，更是让陆昭昭人都傻了——
就他们几个人，几个大修士还都不用吃饭，满打满算只有她一个需要用餐，结果好家伙一张超豪华长桌挤满了琳琅满目的菜品，认识的不认识的菜色……令陆昭昭目瞪口呆。
敖海若还一脸自如：“都是些你们筑基修士能用的菜品，约莫上了一百多道。喜欢吃什么再加，不爱吃什么跟我说，我叫他们撤下去。”
陆昭昭：“………………”
什么叫豪奢！她一动筷子，就发现不论哪道菜，食材都质量极高，灵气极丰富。虽然不是灵食，以寻常手法烹饪，居然都能留存如此之巨的灵气……
唯一的缺憾，大概也是特色，就是龙宫城的饮食都是生冷食物，无一例外，没有一道热菜。但也能理解，海底总不能生火做饭，他们的饮食不是生食，就是冷制菜品。
陆昭昭倒是不挑食，但吃两筷子就饱了。不是肚子饱了，是灵气饱和——一个修士一天能够吸纳的灵气量是有极限的，虽然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情况下都触及不到这个极限，奈何龙宫实在太豪奢了……
陆昭昭觉得她多住几天，不压级，能上筑基八阶。
言归正传，总之，敖海若对她是极热情、极殷勤的。陆昭昭也很喜欢她，很愿意跟她贴，可她贴的时候，要时刻注意自家大螃蟹的情绪，以免这大醋坛子回头又跟她闹。
却不成想，这一整天，秦令雪都特别安静。她看美少年美少女歌舞，他无动于衷；她跟龙女贴贴，他没半点反应；玉怜香和司空琢斗嘴，他也全程死机。
除了背后灵一样跟着，简直沉默到诡异了，不知道在想什么。陆昭昭心里好没底，玩都玩不好，犹豫一下，还是折返回去，去拉秦令雪的袖子。
“……？”
他似乎真的在走神或者思考，连袖子被拉住，都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第一个动作是不自在地缩了一下手，又忽然顿住，才想起问：
“怎么？”
“什么怎么……你怎么啦？”
陆昭昭好担心啊，伸手在他眼前晃一晃：“你是不是没睡好，做噩梦了？”
秦令雪被她逗笑：“我都不用睡觉，哪里会做噩梦？”
“可你看起来很心不在焉……”
陆昭昭看了看其他人，凑他耳边小声说：“你是不是不想玩了？那我们回团海城？”
“唔……”
如果是一天之前的秦令雪，那必然当即眉开眼笑，拽着徒弟就跑，跑之前还要洋洋得意刺敖海若几句；但现在他很显然神思恍惚，根本就没听清她说什么：“什么？”
“我说——”
“宝宝过来！”
敖海若忽然向陆昭昭招手：“你看看这个，你喜不喜欢？”
陆昭昭应了一声，却没动，先看秦令雪。少年沉默片刻，微微颔首，居然没拦她，反而说：
“去吧。”
陆昭昭：“……”
怎么办！师父是不是傻了！！
秦令雪这么反常，龙宫就是再好玩，陆昭昭也没心思了，只好找了个机会跟敖海若辞别。敖海若有点可惜：“还想留你多住几日，看些海中奇景……”
不过也没有太可惜，毕竟陆昭昭要参加青年大会，她是知道的，而且龙的寿命悠久，绝不急于一时。就给她打包了好些吃的用的和珍宝，打算亲自送她回团海城。
——没能成功。因为在送人之前，有下属前来汇报突发情况，敖海若只好先去处理，一下无暇分身。
可让她的小宝离开，那有那么黑一段路呢，她怎么舍得？遂目光一转，落在自家不吭声的蠢弟弟身上。
心思一转，便道：“那就……让孟章送你们离开吧！孟章，你去带上宝库里那颗玉皇珠照明，别水里黑黢黢的吓到我们宝宝；再取一匣子避水珠来给小宝带上，下回带着避水珠，随时都可来我龙宫玩。”
她依依不舍拉着小姑娘的手：“小宝随时给我传讯，有什么想要的想玩的尽管说，下次还来玩，带上朋友也可以，我亲自去接你。”
“嗯嗯！谢谢海若姐姐！”
敖孟章送他们回团海城。其实对他来说，这真是难得的听话，可为了陆昭昭，他愿意听话；而这对他而言也是个好机会，毕竟之前有姐姐在，他连跟她搭话的机会也没有。
可他也真想太多，送人的路上，他也没什么搭话的机会。一来一遇上陆昭昭，他一下子变得嘴很笨，憋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儿；二来陆昭昭注意力分散，一边担心师父，一边又被玉怜香和司空琢牵扯，更关注不到小龙。
以至于都把人送上了岸，敖孟章才终于磕磕巴巴憋出一句：“陆……陆姑娘！”
“嗯？”
陆昭昭回头看去，高大的少年磕磕巴巴，说不出话，半晌了掏出个玉牌，露出眼巴巴的眼神。
……好像小狗。
陆昭昭一下被可爱到：“要交换联系方式吗？”
“嗯嗯！”
敖孟章用力点头，交换了灵犀玉牌，才目送他们离开。捧着玉牌，身周泛起粉红泡泡来。
说、说上话了！而且联系方式也有了，四舍五入……结婚！但是——一想到自家捷足先登的姐姐，他的心一下又冷下来，显出几分灰暗。
明明、明明是他先看到她的……
可很显然，陆昭昭对敖海若的喜欢在意，远超对敖孟章的关注。这真让人难过。可敖孟章是不会责怪陆昭昭的，他也不会责怪自己……
轻叹一口气，少年眉宇间多了几分阴郁，犹豫一下，也朝团海城而去。
——————
陆昭昭回来得不太是时候。
她走的时候，朋友们都不在；回来时，朋友们也都有事。水云阁除了一个等她回来的温影承，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也是稀奇。
可惜了她特地带的龙宫特产……不过也还好，大家晚上都是会回来的，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倒是秦令雪比较重要，可陆昭昭就算问他，他也什么都不说。
怎么回事呢？
以陆昭昭的小脑瓜子，确实想不通他怎么突然就抽风了。她现在的心情很奇怪，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青春期少年的家长，发现孩子进入叛逆期不肯和她谈心，这真让人烦恼……
秦令雪：？
秦令雪不要跟她谈心，陆昭昭也没办法。给温影承分了特产说了几句话，就回房间倒“海陆差”。虽说在海底因为各种原因和陆地上好像没差别，上来才知道其实还挺不一样的，稍微有点类似于高原反应的感觉，再加从飞机下来的虚实交错感，确实得缓一缓。
但回屋没有太久，便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轻轻的声音响起：“阿离？”
——————
“真是稀客，秦师兄难得有主动找我喝酒的时候……莫非是昨晚还没喝够？”
这厢玉怜香找上陆昭昭，那边秦令雪也找上司空琢，没别的，约酒。司空琢大为震撼：“还是说，谁把我秦师兄给换了魂了……怪不得昭昭心事重重，如实招来，你是哪里来的妖孽，我秦师兄呢？？”
秦令雪：“？？？你这家伙欠揍是吧？？？”
“可不敢。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跟你打。”
秦令雪丢过来个酒葫芦，司空琢顺手接住，拧开闻了闻，摇摇头：“不喝这个。”
自拿出一壶酒来：“尝尝这个。我从敖海若那儿顺的。”
秦令雪：“……你还挺闲。”
要说他正常的时候，高低也得从龙宫顺两壶酒，可昨天实在没那个心思。二人开了那坛酒，秦令雪其实也尝不出好歹，他喝酒从不是为了喝酒，素来只是打发时间与消愁。
心里有事，就想着要喝。昨晚心神不宁，就跑去和司空琢约酒，喝了个通宵，今天又来。也就亏他俩是大修士，这么酗酒也没后遗症；同样的，也多亏他俩是大修士，现在俩人找了处屋檐坐着喝酒，也没人敢来讲半句废话。
好像挺逍遥。虽然秦令雪现在感觉不到逍遥。
“所以呢？”
“什么所以？”
“借酒消愁，总也要有个愁。”
这世上最了解秦令雪的人，除了陆昭昭，恐怕就是身为宿敌的司空琢了。他对他秦师兄的了解，绝不亚于对他自己的了解，此时懒洋洋屈起一只腿：“打昨晚开始就怪得很，今天又像个锯嘴葫芦……跟昭昭吵架了，还是吃醋生闷气呢？”
“胡说八道，你才跟昭昭吵架，我们师徒感情好得很，从来不吵架。”
秦令雪选择性忽视过往的冷战和暴躁小昭的拳打脚踢，猛灌一口酒：“我也没生闷气……话说怎么就吃醋生闷气？我是那么爱吃醋的人吗？？”
司空琢：“……秦师兄你还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呢。”
瞧瞧这人……何止是爱吃醋，简直能靠卖醋发家致富了！司空琢头一次见他吃醋时简直叹为观止——现在倒是习惯了，他什么时候不吃醋，那才是怪事呢。
可他今天就没吃醋，或者说，没表现出来？确实奇了怪了。司空琢托着脸，雪白的发垂落下来：“那你有什么心事？看在昭昭面子上，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听一听。”
秦令雪：“哈！”
找这人喝酒，只是作为酒友还算合适，但要以这点交情就谈心？那也是多想。他压根不搭理他，只吨吨吨酗酒，司空琢也就不说话，两个人沉默着喝，直到秦令雪又一次开口。
“为什么呢？”
“哈？”
“司空琢——”
秦令雪拉长了声音，却没看他：“你真的……喜欢昭昭吗？”
司空琢：“……”
秦令雪已经有点儿酒不醉人人自醉了，他可没有。闻言一个激灵，眼睛亮起来：“你肯把昭昭嫁我了？？”
“你还是想死是吧？？？”
“嘁。那你没事提这个。”
白发青年又倒回去，懒洋洋躺在屋檐：“啊。喜欢啊。想娶她当道侣的喜欢。”
“为什么？”
“你问得真奇怪，哪有什么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了，不如说昭昭那么好，谁会不喜欢呢？”
和秦令雪一边喝酒，一边聊感情问题，这也太魔幻了！但怎么办呢？这家伙不仅是宿敌，还是心上人的师父，司空琢勉强给他面子：“有什么想不通的呢，昭昭有多好，你这个师父难道不知道？”
“我知道——”
秦令雪头一句回得大声，下一句却低落下去：“……我知道的。”
知道她是个多好的小孩，知道她是个多好的姑娘。他亲自把她领回山门的，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一直以来汲取着她的温暖，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是啊，他有太多事想不明白。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年轻人就要谈恋爱？也想不明白，他要怎么成为她的唯一，只能通过成为道侣的方式吗？
可他是她的师父……可以成为她的道侣吗？
司空琢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高低得跟他掐起来，可他不知道。只是给自己添杯酒：“那你也该知道，昭昭这样的姑娘，有再多人喜欢她也是正常。”
又开始暗戳戳：“可昭昭那么多追求者，在我看来，优秀者也不过寥寥。那些毛头小子定是照顾不好她的，楼惜玉又是个没担当的胆小鬼，我想秦师兄也该知道，谁才是昭昭的良配？”
秦令雪：“呵呵。”
“我说真的！你看我们俩知根知底的……交给我总比交给别人放心对吧？我甚至不介意喊你一声师尊……你介意个什么呢？”
“呵呵！”
秦令雪都不屑跟他多说：想得真是美！陆昭昭的心思他还不知道？她喜欢那蒋家小子，都不可能喜欢司空琢，这家伙纯纯做白日梦！
可不知为什么，他打心底里，好像有点儿羡慕。羡慕司空琢，可以大大方方地追求，坦然承认对她的喜欢，可他却这样迷茫，不知未来该去往何方。
“喂，司空，”他说：“爱情，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司空琢：“……”
他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认真地看了秦令雪一眼，很严肃地：
“我确认一下，秦师兄，你该不会也喜欢上昭昭了吧？？”
一，秦令雪对于和她亲近想得不得了，怎么会躲开她的亲亲？？
二，秦令雪对于和她亲近想得不得了，恨不能晚上跟她一起住，怎么会扭头就跑？？
三，秦令雪是那——么大一个醋缸子，居然就这么偃旗息鼓了……这不正常！！
说魂穿很显然是玩笑，但确实不正常！以至于陆昭昭一晚上辗转反侧，在大贝壳床上都没睡好——
是的，贝壳床。
虽然让陆昭昭有点遗憾的，是敖海若大概是真的很喜欢人族文明，以至于龙宫城处处布置和陆地差别不大，虽说因此让她这样的人族也能活动自如，却难免让人感觉少了点特色；但其实海族特色也是有的。一就是那纵横的水路，可以肆意游行；二是各处的明珠珊瑚，据说虽然其他地方的照明明珠是灵石制品，可龙宫内的明珠，全都是海底产的一种纯天然稀有自发光夜明珠。
而这样的明珠拿到岸上，价值千金，在龙宫之中，却奢侈地拿来做整个宫殿群的照明。
确实豪奢。
咳，跑题了。这第三点特色，便是各色海底用具，包括超巨大贝壳床。
陆昭昭住的甚至都不能说房间，而算是一处宫殿，殿中便摆着一个超大的贝壳床。这贝壳当然是死物，却是纯天然的，长这么大，生前不知道是什么异兽；贝壳外层点缀着明珠，其中则铺满了柔软的垫子，因为在水中，大概不是棉垫，摸起来面料也滑滑的凉凉的，并无被水浸透的潮湿感。
宫殿内的温度很是怡人，并未因寒冬和深处海底而寒冷刺骨，大约是布置了阵法；床榻更是柔软温暖，其庞大足以让三个陆昭昭在上面滚来滚去，也不会掉落，软软的垫子好像柔软有弹性的贝肉，支撑起身体，睡感极佳。
最有趣的是，躺在上面无需盖被子，只要轻轻拉一下旁边的拉绳，贝壳便会自动合拢。这合拢并不会带来黑暗与逼仄，因在合拢的那一刻，贝壳的上层就会变成近乎透明的晶莹质地，貌似是单向透明，在能看到外界景物的同时，蒙上一层十分朦胧梦幻的浮光滤镜。
光线温度也调整到合适的程度，再适合睡眠不过……甚至摇一摇床边的小铃，还能唤来一群小鱼，和温泉鱼相似，有帮忙按摩和去死皮的功效。
全自动海底大贝壳智能床！！！
陆昭昭，陆小螃蟹，虽然现实中也体验过诸多智能家居，但那和这大贝壳床还不太一样。这么好玩的东西，要放在平时，少不得截图几十张，拍好多视频，再在上边滚来滚去，滚来滚去，玩到爽才会睡。
但秦令雪这么反常，她哪还有玩的心情？翻来覆去，翻来覆去……最后迷迷糊糊才睡着，而第二天……
陆昭昭觉得，秦令雪被魂穿了。
“怎么，没睡好吗？”
玉怜香温柔的问询唤回少女的神志，陆昭昭摇摇头，回头看一眼：“……唔，没什么。”
她很心不在焉，这也是很正常的。
龙宫城很大，仅龙宫内，敖海若布置的各色景物、游玩设施……便琳琅满目。昨天一天肯定玩不完，在其盛情邀请之下，陆昭昭决定留宿，而今天起来便继续昨天的游玩。
不得不说，敖海若是真喜欢她，对她也是真好。那待遇的规格，直接就是拉满的，昨天已经让陆昭昭很开眼界，今天早饭一上来，更是让陆昭昭人都傻了——
就他们几个人，几个大修士还都不用吃饭，满打满算只有她一个需要用餐，结果好家伙一张超豪华长桌挤满了琳琅满目的菜品，认识的不认识的菜色……令陆昭昭目瞪口呆。
敖海若还一脸自如：“都是些你们筑基修士能用的菜品，约莫上了一百多道。喜欢吃什么再加，不爱吃什么跟我说，我叫他们撤下去。”
陆昭昭：“………………”
什么叫豪奢！她一动筷子，就发现不论哪道菜，食材都质量极高，灵气极丰富。虽然不是灵食，以寻常手法烹饪，居然都能留存如此之巨的灵气……
唯一的缺憾，大概也是特色，就是龙宫城的饮食都是生冷食物，无一例外，没有一道热菜。但也能理解，海底总不能生火做饭，他们的饮食不是生食，就是冷制菜品。
陆昭昭倒是不挑食，但吃两筷子就饱了。不是肚子饱了，是灵气饱和——一个修士一天能够吸纳的灵气量是有极限的，虽然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情况下都触及不到这个极限，奈何龙宫实在太豪奢了……
陆昭昭觉得她多住几天，不压级，能上筑基八阶。
言归正传，总之，敖海若对她是极热情、极殷勤的。陆昭昭也很喜欢她，很愿意跟她贴，可她贴的时候，要时刻注意自家大螃蟹的情绪，以免这大醋坛子回头又跟她闹。
却不成想，这一整天，秦令雪都特别安静。她看美少年美少女歌舞，他无动于衷；她跟龙女贴贴，他没半点反应；玉怜香和司空琢斗嘴，他也全程死机。
除了背后灵一样跟着，简直沉默到诡异了，不知道在想什么。陆昭昭心里好没底，玩都玩不好，犹豫一下，还是折返回去，去拉秦令雪的袖子。
“……？”
他似乎真的在走神或者思考，连袖子被拉住，都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第一个动作是不自在地缩了一下手，又忽然顿住，才想起问：
“怎么？”
“什么怎么……你怎么啦？”
陆昭昭好担心啊，伸手在他眼前晃一晃：“你是不是没睡好，做噩梦了？”
秦令雪被她逗笑：“我都不用睡觉，哪里会做噩梦？”
“可你看起来很心不在焉……”
陆昭昭看了看其他人，凑他耳边小声说：“你是不是不想玩了？那我们回团海城？”
“唔……”
如果是一天之前的秦令雪，那必然当即眉开眼笑，拽着徒弟就跑，跑之前还要洋洋得意刺敖海若几句；但现在他很显然神思恍惚，根本就没听清她说什么：“什么？”
“我说——”
“宝宝过来！”
敖海若忽然向陆昭昭招手：“你看看这个，你喜不喜欢？”
陆昭昭应了一声，却没动，先看秦令雪。少年沉默片刻，微微颔首，居然没拦她，反而说：
“去吧。”
陆昭昭：“……”
怎么办！师父是不是傻了！！
秦令雪这么反常，龙宫就是再好玩，陆昭昭也没心思了，只好找了个机会跟敖海若辞别。敖海若有点可惜：“还想留你多住几日，看些海中奇景……”
不过也没有太可惜，毕竟陆昭昭要参加青年大会，她是知道的，而且龙的寿命悠久，绝不急于一时。就给她打包了好些吃的用的和珍宝，打算亲自送她回团海城。
——没能成功。因为在送人之前，有下属前来汇报突发情况，敖海若只好先去处理，一下无暇分身。
可让她的小宝离开，那有那么黑一段路呢，她怎么舍得？遂目光一转，落在自家不吭声的蠢弟弟身上。
心思一转，便道：“那就……让孟章送你们离开吧！孟章，你去带上宝库里那颗玉皇珠照明，别水里黑黢黢的吓到我们宝宝；再取一匣子避水珠来给小宝带上，下回带着避水珠，随时都可来我龙宫玩。”
她依依不舍拉着小姑娘的手：“小宝随时给我传讯，有什么想要的想玩的尽管说，下次还来玩，带上朋友也可以，我亲自去接你。”
“嗯嗯！谢谢海若姐姐！”
敖孟章送他们回团海城。其实对他来说，这真是难得的听话，可为了陆昭昭，他愿意听话；而这对他而言也是个好机会，毕竟之前有姐姐在，他连跟她搭话的机会也没有。
可他也真想太多，送人的路上，他也没什么搭话的机会。一来一遇上陆昭昭，他一下子变得嘴很笨，憋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儿；二来陆昭昭注意力分散，一边担心师父，一边又被玉怜香和司空琢牵扯，更关注不到小龙。
以至于都把人送上了岸，敖孟章才终于磕磕巴巴憋出一句：“陆……陆姑娘！”
“嗯？”
陆昭昭回头看去，高大的少年磕磕巴巴，说不出话，半晌了掏出个玉牌，露出眼巴巴的眼神。
……好像小狗。
陆昭昭一下被可爱到：“要交换联系方式吗？”
“嗯嗯！”
敖孟章用力点头，交换了灵犀玉牌，才目送他们离开。捧着玉牌，身周泛起粉红泡泡来。
说、说上话了！而且联系方式也有了，四舍五入……结婚！但是——一想到自家捷足先登的姐姐，他的心一下又冷下来，显出几分灰暗。
明明、明明是他先看到她的……
可很显然，陆昭昭对敖海若的喜欢在意，远超对敖孟章的关注。这真让人难过。可敖孟章是不会责怪陆昭昭的，他也不会责怪自己……
轻叹一口气，少年眉宇间多了几分阴郁，犹豫一下，也朝团海城而去。
——————
陆昭昭回来得不太是时候。
她走的时候，朋友们都不在；回来时，朋友们也都有事。水云阁除了一个等她回来的温影承，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也是稀奇。
可惜了她特地带的龙宫特产……不过也还好，大家晚上都是会回来的，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倒是秦令雪比较重要，可陆昭昭就算问他，他也什么都不说。
怎么回事呢？
以陆昭昭的小脑瓜子，确实想不通他怎么突然就抽风了。她现在的心情很奇怪，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青春期少年的家长，发现孩子进入叛逆期不肯和她谈心，这真让人烦恼……
秦令雪：？
秦令雪不要跟她谈心，陆昭昭也没办法。给温影承分了特产说了几句话，就回房间倒“海陆差”。虽说在海底因为各种原因和陆地上好像没差别，上来才知道其实还挺不一样的，稍微有点类似于高原反应的感觉，再加从飞机下来的虚实交错感，确实得缓一缓。
但回屋没有太久，便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轻轻的声音响起：“阿离？”
——————
“真是稀客，秦师兄难得有主动找我喝酒的时候……莫非是昨晚还没喝够？”
这厢玉怜香找上陆昭昭，那边秦令雪也找上司空琢，没别的，约酒。司空琢大为震撼：“还是说，谁把我秦师兄给换了魂了……怪不得昭昭心事重重，如实招来，你是哪里来的妖孽，我秦师兄呢？？”
秦令雪：“？？？你这家伙欠揍是吧？？？”
“可不敢。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跟你打。”
秦令雪丢过来个酒葫芦，司空琢顺手接住，拧开闻了闻，摇摇头：“不喝这个。”
自拿出一壶酒来：“尝尝这个。我从敖海若那儿顺的。”
秦令雪：“……你还挺闲。”
要说他正常的时候，高低也得从龙宫顺两壶酒，可昨天实在没那个心思。二人开了那坛酒，秦令雪其实也尝不出好歹，他喝酒从不是为了喝酒，素来只是打发时间与消愁。
心里有事，就想着要喝。昨晚心神不宁，就跑去和司空琢约酒，喝了个通宵，今天又来。也就亏他俩是大修士，这么酗酒也没后遗症；同样的，也多亏他俩是大修士，现在俩人找了处屋檐坐着喝酒，也没人敢来讲半句废话。
好像挺逍遥。虽然秦令雪现在感觉不到逍遥。
“所以呢？”
“什么所以？”
“借酒消愁，总也要有个愁。”
这世上最了解秦令雪的人，除了陆昭昭，恐怕就是身为宿敌的司空琢了。他对他秦师兄的了解，绝不亚于对他自己的了解，此时懒洋洋屈起一只腿：“打昨晚开始就怪得很，今天又像个锯嘴葫芦……跟昭昭吵架了，还是吃醋生闷气呢？”
“胡说八道，你才跟昭昭吵架，我们师徒感情好得很，从来不吵架。”
秦令雪选择性忽视过往的冷战和暴躁小昭的拳打脚踢，猛灌一口酒：“我也没生闷气……话说怎么就吃醋生闷气？我是那么爱吃醋的人吗？？”
司空琢：“……秦师兄你还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呢。”
瞧瞧这人……何止是爱吃醋，简直能靠卖醋发家致富了！司空琢头一次见他吃醋时简直叹为观止——现在倒是习惯了，他什么时候不吃醋，那才是怪事呢。
可他今天就没吃醋，或者说，没表现出来？确实奇了怪了。司空琢托着脸，雪白的发垂落下来：“那你有什么心事？看在昭昭面子上，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听一听。”
秦令雪：“哈！”
找这人喝酒，只是作为酒友还算合适，但要以这点交情就谈心？那也是多想。他压根不搭理他，只吨吨吨酗酒，司空琢也就不说话，两个人沉默着喝，直到秦令雪又一次开口。
“为什么呢？”
“哈？”
“司空琢——”
秦令雪拉长了声音，却没看他：“你真的……喜欢昭昭吗？”
司空琢：“……”
秦令雪已经有点儿酒不醉人人自醉了，他可没有。闻言一个激灵，眼睛亮起来：“你肯把昭昭嫁我了？？”
“你还是想死是吧？？？”
“嘁。那你没事提这个。”
白发青年又倒回去，懒洋洋躺在屋檐：“啊。喜欢啊。想娶她当道侣的喜欢。”
“为什么？”
“你问得真奇怪，哪有什么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了，不如说昭昭那么好，谁会不喜欢呢？”
和秦令雪一边喝酒，一边聊感情问题，这也太魔幻了！但怎么办呢？这家伙不仅是宿敌，还是心上人的师父，司空琢勉强给他面子：“有什么想不通的呢，昭昭有多好，你这个师父难道不知道？”
“我知道——”
秦令雪头一句回得大声，下一句却低落下去：“……我知道的。”
知道她是个多好的小孩，知道她是个多好的姑娘。他亲自把她领回山门的，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一直以来汲取着她的温暖，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是啊，他有太多事想不明白。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年轻人就要谈恋爱？也想不明白，他要怎么成为她的唯一，只能通过成为道侣的方式吗？
可他是她的师父……可以成为她的道侣吗？
司空琢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高低得跟他掐起来，可他不知道。只是给自己添杯酒：“那你也该知道，昭昭这样的姑娘，有再多人喜欢她也是正常。”
又开始暗戳戳：“可昭昭那么多追求者，在我看来，优秀者也不过寥寥。那些毛头小子定是照顾不好她的，楼惜玉又是个没担当的胆小鬼，我想秦师兄也该知道，谁才是昭昭的良配？”
秦令雪：“呵呵。”
“我说真的！你看我们俩知根知底的……交给我总比交给别人放心对吧？我甚至不介意喊你一声师尊……你介意个什么呢？”
“呵呵！”
秦令雪都不屑跟他多说：想得真是美！陆昭昭的心思他还不知道？她喜欢那蒋家小子，都不可能喜欢司空琢，这家伙纯纯做白日梦！
可不知为什么，他打心底里，好像有点儿羡慕。羡慕司空琢，可以大大方方地追求，坦然承认对她的喜欢，可他却这样迷茫，不知未来该去往何方。
“喂，司空，”他说：“爱情，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司空琢：“……”
他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认真地看了秦令雪一眼，很严肃地：
“我确认一下，秦师兄，你该不会也喜欢上昭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