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大醋缸子秦令雪,后有小醋坛子蛋黄酥。得亏陆昭昭是不知道,不然高低也得怀疑一下:
会吃醋,莫非也是一种家传渊源?
但她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家的假猫和凤凰,是一个敢想一个敢做,一个敢教一个敢学。还真去琢磨怎么才能让蛋黄酥变形凤凰……
这在理论上竟还真能做到。而亭曈居然还有那么点儿期待能看到一只同族——
哪怕是假的同族。
所以他俩嘀嘀咕咕,跑去自己捣鼓了。陆昭昭不明情况,还挺欣慰:
因为亭曈总是只在乎她,但总绕着她一人转很显然是不大正常的;而蛋黄酥也差不多,难得有愿意和别人玩的时候——
以及没错,在她的感觉里,就好像自己养的两只猫终于玩到了一块儿,让人有一种类似老母亲一般欣慰的诡异心态……
“不过,还挺意外的。”
毕竟蛋黄酥之前就明确地排斥过小鼠玉钥,陆昭昭也和它约定过,只要它不同意,就不收灵兽。不过亭曈真是特殊情况……他和陆昭昭自然没有主从关系,但确实存在契约。
而陆昭昭说了几次,亭曈都没有取消契约的意思。意外的是,蛋黄酥对此也没有表达抗议,而且看起来也不讨厌亭曈。
莫名有种“大宝和二宝能好好相处真是太好了”的安心感……不过话说回来,他俩到底——
谁是大宝,谁是二宝?
陆昭昭决定不去深思这个令人迷思的问题。她回过神来,很专心地——
打出一张牌。
“梅花。我要凑齐四张咯!”
没错,她正在跟朋友打百花牌。
这几日都有雨,她也不怎么去医堂了。不是说下雨天不能出门——修仙者总归是有很多办法的,下雨不影响正常出行。
而是她学医需要人练手的事,一传十十传百。有了正当理由,也不算是打扰,来找她看诊的人就指数级倍增;在凤凰夜游引起骚动后,热闹更甚——
最终发展得有些水深火热。加上陆昭昭只需学个急救,也不必深入研究医学,萧聿考虑到她进度不错,便做主叫停了义诊实习。
所以陆昭昭如今还挺闲。便与朋友们开开茶话会,打局百花牌。她运气素来好,很快打出两次连携,眼看着只要再凑齐一组梅花,这局又能赢下。
但在沈素书刚抛出一张她不需要的莲花后,花容时便微笑着把手中的牌一摊:
“清一色。应该没错?”
“呜哇——”
大家都把自己的牌摊开。陆昭昭沮丧地发现,虽然她的牌很好,但为了凑最后一组得分很高的连携,她留存的手牌最多,也因此,按照计分规则,在这一局中她的积分最低。
而按照他们约好的奖惩制度……
“看来这次,轮到昭昭被贴小纸条咯?”
花容时微微笑起,从裁好的纸条堆里摸索了一张:“贴在哪里好呢?”
陆昭昭:“呜呜……”
几人私下玩乐,就不必那么认真。所以他们商量出的惩罚方式,便是输掉的人中积分最低的一个,要被胜者贴上小纸条。
陆昭昭已经得意地给朋友们贴了好几个,结果风水轮流转……好在她也不是输不起,大大方方地仰起头:
“贴头上就行!”
既然是惩罚,自然要贴在显眼的地方。花容时闻言也不扭捏,知道她凑近,也伸出手,轻轻摸上她的面颊。
“……唔?”
“抱歉,我眼神不好。”
青年带着点歉意的笑:“得摸一下才能确定具体位置……”
他的指尖顺着少女的下颌,轻抚到耳廓,再抚到眼角……终于确定了位置,把纸条贴在了她鬓角的侧边。
“……这样可以吧?”
陆昭昭左右摇晃了一下脑袋:“没问题!”
孟锦迎:“……”
她倒是有心想说点什么,但花容时的动作很克制,似乎也没有占便宜的意思,单纯真的只是看不到。所以她又咽回去,只是敲敲桌面。
“还要不要再来一局?”
-
最后牌局结束时,陆昭昭脑袋上顶了三张小纸条。
她把别人的纸条都摘了,但因着难得能垫底三次,一时没舍得摘自己的。行走蹦跳时,纸条翻飞带出一点响声。花容时听到,便有些忍俊不禁:
“被贴了纸条,竟这么高兴?”
“因为因为,我很难得输三次呀!”
陆昭昭说。她运气好,牌运好,像今天这种情况,实在少见,而且:“纸条也挺好看的!是三个不同颜色呢!”
虽然是惩罚,但白纸条贴上总觉得不太吉利,他们就裁了五颜六色的纸条。是以陆昭昭如今头上顶着红黄蓝三色,错落排列,细长的纸条融进发丝里,乍一看居然还真有点特殊小饰品的味道。
总之不难看,陆昭昭也就留着了。而花容时虽然看不见,却能察觉她的雀跃,于是也笑起来。
“小心。”他轻轻拉一拉她的衣袖:“走里面些,别叫雨把纸条打湿了。”
他们如今走在廊下,去找萧聿复诊的路上。其实平时都是萧聿过来,不过他今天有事忙,所以花容时带她过去。
陆昭昭觉得这也很正常。一来她身体大好,如今轮椅都不必用了,也没那么娇贵非要人家过来;而来萧聿到底是杏林谷二把手,虽然大多时候是逍遥闲人,也还是有事要做的。
她其实反倒惊奇:“最近花花和小师叔都不怎么在一起呢?”
这话也不对,但她的意思是,这对筷子兄弟没那么筷子了。譬如今日萧聿在忙,花容时却来陪她;也有花容时不在,而萧聿过来的时候。
这叫从前总见他们“出双入对”的陆昭昭,稍感困惑。花容时却只是笑笑:
“总不能真叫你觉得我们是一对吧??”
陆昭昭扑哧一声笑出来,又认真道:“我是开玩笑的,并不真是那个意思。”
“嗯。”
她没恶意,随口一说;花容时也不介意。恶意的编排、心大的笑话以及无伤大雅的玩笑,在能够看清情绪的他看来最好分辨,所以他是真没在意,萧聿也没有。
只是真实原因,如今说来唐突,便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花容时抬起手,试探着轻抚一下她的头发。
“昭昭近日在杏林谷,过得开心吗?”
“嗯?超开心哦!”
这里的确是个平和、友善又有趣的好地方,陆昭昭很喜欢。完全能理解花容时为何能客居几百年不回家,更何况朋友们也在!
“那若是开心的话,伤养好之后,也常来坐坐如何?”
陆昭昭歪了歪头,没怎么犹豫便爽快应下:
“好呀!”
“什么好呀?”
萧聿正好开门。他倚在门口,面色冷淡,但眸中含着笑意。
“进来。少在外头吹风。”
室内还是很干燥温暖。
陆昭昭一如既往伸出手臂给萧聿把脉,又好奇地观察他屋中的陈设。她并非没来过萧聿的小院,但进入卧室,这还是头一次。
当然,说是卧室,不如说是个套间。床榻等起卧处一应被屏风遮挡,留下的空间用于会客也没什么不妥。
但陈设却很有他的风格。
沉稳的冷色调,夹杂很少一些银柳似的火红。像冷淡的萧聿,颈间一丝作为装饰的红绳。陆昭昭发现,萧聿房间里也有这种红绳装饰,不由好奇:
“小师叔喜欢红绳装饰吗?”
“嗯?啊,你说那个?”
注意到她的目光,萧聿随口解释:“那是平安绳,讨个吉利。”
“哎?”
陆昭昭仔细看。果然发现红绳打的是平安结。其实在现实中的古代,红绳也有很多含义,只是因为确实很多,她此前反而没想到。
如今却恍然:“祈求平安……这也正常。”
她的目光落到萧聿身上,在他颈间,也系着一条漂亮的红绳:“这个也是一样的吗?”
“不。”萧聿却道:“这个是求姻缘的。”
“啊??”
陆昭昭愣是呆了好一会儿,才从萧聿那微微上扬的唇角里意识到这又是一个萧聿式的冷笑话,哭笑不得:“小师叔——”
结果过了会儿没忍住又问:
“真的是求姻缘的吗?”
这次花容时也忍不住笑了。
“恢复得不错。”萧聿收回手:“这药对你很有效,再过几日,就允你恢复练剑。”
“真的?!”
“不能用灵力。”
“噢……”
陆昭昭,沮丧。虽然她喜欢日常……但修仙游戏不给用灵力,简直是度日如年!
她怀抱着一点希望:“应该不会要再七个月才能用灵力吧??”
小模样真可怜。萧聿忍不住摸摸她的鬓角:“不必。再一个月便可少许动用灵力;至多再五个月,便能恢复如初了。”
“真的?”
“前提是好好吃药。”
“哦……”
花容时忍俊不禁,但心里头也琢磨着,少年人容易坐不住,是该给她找些好玩的事打发时间。萧聿还有事,他们没有继续打扰,但在离开之前,萧聿又叫住了陆昭昭。
“昭昭。”
“嗯?哎?”
青年将手落在她脑后做了什么。而陆昭昭眨了眨眼,感受到脖领上一点点痒意,视线又触及萧聿变得空荡的领口,才意识到他做了什么。
“小师叔……?”
她摸摸自己颈间多出的红绳,一脸茫然。萧聿则顿了顿,才一本正经道:
“赠与你。求个好姻缘。”
陆昭昭:“……咦?”
回去的路上,她摸着红绳,迟疑:
“虽说我觉得小师叔是在开玩笑……”
毕竟这红绳,萧聿是打多年前第一次见面就一直戴着的,而以他的性格,怎么看也不是姻缘绳。可它究竟有着什么意义呢?感觉并不单纯是普通的饰品那么简单。
她只好向花容时求教,而青年的目光有些许游移。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反倒思忖了片刻,从自己发间取下一枚金簪,再从中摘下一枚雕花金珠。
“别动。”
陆昭昭就站着没动,感受到对方的手在颈间活动了片刻,但因为视角原因,她看不清他做了什么。
只是片刻后,感觉颈间多了一点凉意。
“好了。”
“嗯?”
“现在它就是幸运红绳了。”
“啊??”
直到回去照了镜子,陆昭昭才哭笑不得地发现——
萧聿给她戴了条红绳。
花容时给她加了个中空的雕花金珠。
祈愿红绳转运珠,还真是幸运红绳了!
虽然那两人没有告诉她这条红绳的真正作用,陆昭昭还是能模糊感受到,它应当具备某种类似辟邪的功效。也正是因为他们什么也没说,意识到这一点,陆昭昭也把感激藏在心底里。
“不过这样一来,小师叔和花花,不就少了饰品吗?”
她嘀咕:“那得给他们也回礼才行……唔,五彩绳的话,他们会喜欢吗?”
“什么?”
陆昭昭回过神:“没有哦!”
她跑去床上,钻进孟锦迎早就暖好的被窝。她今晚和孟锦迎一起睡——这不是件稀奇事儿。
从前就经常亲友女子茶话会,也有一起睡的时候。来杏林谷之后,这样的机会就更多了。而在凤凰夜游事件后,为了看着她半夜不乱跑,这些天她和朋友们睡一起的时间,反而比自己睡都还更多。
又因为床不够大,总不能每次都打地铺。所以女孩子们偶尔轮换着陪她,今天便是孟锦迎。
虽然陆昭昭有时候也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我说——”
孟锦迎也觉得怪怪的,她盯着陆昭昭的脖颈:“……那个红绳,你睡觉都不取吗?”
啧,怎么看怎么不爽……!小姑娘倒是摸了摸,摇摇头。
“不取啦。我听说小师叔也是从来不取的,我感觉这可能是个护身符之类的东西哦!”
“啧……”
大修士送的护身符的话,孟锦迎也确实不敢让她取下了。毕竟无论如何,陆昭昭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但不代表她不会看它不顺眼……
“……你真的不觉得,他们把贴身之物送你,很不对劲吗?”
“啊?”
小姑娘睁着茫然的大眼睛,片刻后露出一副“不会吧”的惶恐小表情。孟锦迎反而后悔了,张了张嘴,熄了灯,把她抱进怀里。
“……没什么。你别多想。就是护身符。”
“哎……”
陆昭昭睡姿不老实,就是两床被子,她也会拱到只剩一床。习惯了她如此,孟锦迎干脆都没准备两条,自然地跟她睡到一起。
而她这样伸手一揽,大概是因为习惯,对方也乖巧地依偎过来,在她肩头蹭一蹭。
“晚安,阿迎。”
“嗯。”
陆昭昭倒是很快就睡着了,发出轻微又缓慢的呼吸声。孟锦迎却过了好一段时间,才又睁开眼睛,在夜色里注视她。
香甜的睡颜,婴儿一样无忧无虑,毫无防备心。而她此时靠在她怀中,让孟锦迎觉得仿佛拥住了整个世界。
【……这样,真的好吗?】
虽然这一幕正是她的所求,但孟锦迎还是从中感受到了模糊的不确定。她至今仍不知晓,当初默认了沈素书的提议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至于陆昭昭是个很容易被温水煮青蛙的笨蛋这事儿,她倒是早有预料了。
小姑娘其实是很聪明的,却唯独对亲近之人毫无心防。她怎么也不应该更不能够想到,身边的人对她的心思并非只是友谊方面的互许一生。
……不过,有时爱的分类也不必那样明确。在表现形式上,只要能和她在一起,爱情友情,亦无分别。
“……笨蛋。”
她最后也只是轻轻念,又凑过去,珍惜地亲吻一下少女的眉心。
“晚安。”
-
“你真的不觉得,这有问题吗?”
“嗯?有吗?”
陆昭昭在整理床铺,并振振有词:“可是芝芝和兰兰,之前都跟我一起睡过嘛!”
“喂……!”
既然是女孩子轮流陪睡,那在女孩子只有几人的情况下,祝芝芝被排到是很快的。不过现在倒不是轮到她,而是兰形特地找了个时间,来单独跟她说些事情。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兰形不是陆昭昭,并未身处局中;也不是韩继苏栗衡,只顾着提防彼此,对女孩子完全没有警惕。
恰恰是与祝芝芝相伴,却又保持旁观的视角,的确让他察觉了端倪。这才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陆昭昭——
“别闹了。我是说……她们两个对你的心思,恐怕不单纯。”
鉴于被科普了112种性别,陆昭昭对这些懂得恐怕比自己多,兰形觉得也不用说太明白。但他也绝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我知道。”
平静,甚至带着理所当然:“我知道,她们喜欢我。”
“……你知道?”
兰形很难不错愕:“那你——”
“那我能怎么办呢?”
陆昭昭把枕头也打理干净后,回身看他:“跟她们说,别喜欢我了——吗?”
“……”
“她们什么也没说,我也不好说什么呀。”
陆昭昭叹口气:“你的意思我知道……可我们从前就是这么亲密的,莫非要因为根本没有显露出来的感情,而疏远我本就要好的朋友吗?”
兰形沉默不语,过了会儿才道:“那也不该给她们什么错觉。”
陆昭昭却说:“我就是那么做的。”
她一点不傻,更别提还有“查看好感度”这种大杀器。关于究竟该怎么和粉花亲友相处,也确实是好好思考过的。此时就解释给兰形听:
“你只觉得我和她们亲密,可实际上,我对素素、阿迎、芝芝,亲密的程度都是差不多的。”
都在女孩子正常的黏黏糊糊范畴,却绝没有再进一步:“而爱情是排他的。”
至少传统爱情观念是如此。所以陆昭昭这么做,其实就是在明示:她对她们只有友谊。
而孟锦迎她们对此没有做出反应,就证明她们也没有想把彼此之间的情谊变味的意思——
逻辑很缜密!
陆·大聪明·昭昭煞有其事地点头道:“所以这样就可以了。话有时不必说太明白,大家都能安心。”
兰形:“……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但他思来想去,发现陆昭昭的思路没毛病。也是,他们又怎么可能想到,有些人珍重与陆昭昭的友谊,又并不是很有独占欲,竟能想到“和平友好女子乐园”这种神奇的发展方式呢?
也无外乎虽然感觉到了不对,思考过后却还是觉得多心,从而打消了疑虑。
而在那之后,兰形所要苦恼的问题,就变成了另一个——
“兰兰~你答应我穿女装的!来试试这一身!”
“哈啊?!我、我现在不就穿着……”
“那是芝芝穿的!你看这套,我上次出去特地偷偷给你买的,你看漂不漂亮?!适不适合你?!来穿上嘛——就给我一个人看,不穿出去!”
“喂喂陆昭昭——芝芝你快……芝芝你在帮谁啊?!”
“哼哼哼你就从了我吧——”
“陆——喂!别动手动脚啊——!!!”
会吃醋,莫非也是一种家传渊源?
但她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家的假猫和凤凰,是一个敢想一个敢做,一个敢教一个敢学。还真去琢磨怎么才能让蛋黄酥变形凤凰……
这在理论上竟还真能做到。而亭曈居然还有那么点儿期待能看到一只同族——
哪怕是假的同族。
所以他俩嘀嘀咕咕,跑去自己捣鼓了。陆昭昭不明情况,还挺欣慰:
因为亭曈总是只在乎她,但总绕着她一人转很显然是不大正常的;而蛋黄酥也差不多,难得有愿意和别人玩的时候——
以及没错,在她的感觉里,就好像自己养的两只猫终于玩到了一块儿,让人有一种类似老母亲一般欣慰的诡异心态……
“不过,还挺意外的。”
毕竟蛋黄酥之前就明确地排斥过小鼠玉钥,陆昭昭也和它约定过,只要它不同意,就不收灵兽。不过亭曈真是特殊情况……他和陆昭昭自然没有主从关系,但确实存在契约。
而陆昭昭说了几次,亭曈都没有取消契约的意思。意外的是,蛋黄酥对此也没有表达抗议,而且看起来也不讨厌亭曈。
莫名有种“大宝和二宝能好好相处真是太好了”的安心感……不过话说回来,他俩到底——
谁是大宝,谁是二宝?
陆昭昭决定不去深思这个令人迷思的问题。她回过神来,很专心地——
打出一张牌。
“梅花。我要凑齐四张咯!”
没错,她正在跟朋友打百花牌。
这几日都有雨,她也不怎么去医堂了。不是说下雨天不能出门——修仙者总归是有很多办法的,下雨不影响正常出行。
而是她学医需要人练手的事,一传十十传百。有了正当理由,也不算是打扰,来找她看诊的人就指数级倍增;在凤凰夜游引起骚动后,热闹更甚——
最终发展得有些水深火热。加上陆昭昭只需学个急救,也不必深入研究医学,萧聿考虑到她进度不错,便做主叫停了义诊实习。
所以陆昭昭如今还挺闲。便与朋友们开开茶话会,打局百花牌。她运气素来好,很快打出两次连携,眼看着只要再凑齐一组梅花,这局又能赢下。
但在沈素书刚抛出一张她不需要的莲花后,花容时便微笑着把手中的牌一摊:
“清一色。应该没错?”
“呜哇——”
大家都把自己的牌摊开。陆昭昭沮丧地发现,虽然她的牌很好,但为了凑最后一组得分很高的连携,她留存的手牌最多,也因此,按照计分规则,在这一局中她的积分最低。
而按照他们约好的奖惩制度……
“看来这次,轮到昭昭被贴小纸条咯?”
花容时微微笑起,从裁好的纸条堆里摸索了一张:“贴在哪里好呢?”
陆昭昭:“呜呜……”
几人私下玩乐,就不必那么认真。所以他们商量出的惩罚方式,便是输掉的人中积分最低的一个,要被胜者贴上小纸条。
陆昭昭已经得意地给朋友们贴了好几个,结果风水轮流转……好在她也不是输不起,大大方方地仰起头:
“贴头上就行!”
既然是惩罚,自然要贴在显眼的地方。花容时闻言也不扭捏,知道她凑近,也伸出手,轻轻摸上她的面颊。
“……唔?”
“抱歉,我眼神不好。”
青年带着点歉意的笑:“得摸一下才能确定具体位置……”
他的指尖顺着少女的下颌,轻抚到耳廓,再抚到眼角……终于确定了位置,把纸条贴在了她鬓角的侧边。
“……这样可以吧?”
陆昭昭左右摇晃了一下脑袋:“没问题!”
孟锦迎:“……”
她倒是有心想说点什么,但花容时的动作很克制,似乎也没有占便宜的意思,单纯真的只是看不到。所以她又咽回去,只是敲敲桌面。
“还要不要再来一局?”
-
最后牌局结束时,陆昭昭脑袋上顶了三张小纸条。
她把别人的纸条都摘了,但因着难得能垫底三次,一时没舍得摘自己的。行走蹦跳时,纸条翻飞带出一点响声。花容时听到,便有些忍俊不禁:
“被贴了纸条,竟这么高兴?”
“因为因为,我很难得输三次呀!”
陆昭昭说。她运气好,牌运好,像今天这种情况,实在少见,而且:“纸条也挺好看的!是三个不同颜色呢!”
虽然是惩罚,但白纸条贴上总觉得不太吉利,他们就裁了五颜六色的纸条。是以陆昭昭如今头上顶着红黄蓝三色,错落排列,细长的纸条融进发丝里,乍一看居然还真有点特殊小饰品的味道。
总之不难看,陆昭昭也就留着了。而花容时虽然看不见,却能察觉她的雀跃,于是也笑起来。
“小心。”他轻轻拉一拉她的衣袖:“走里面些,别叫雨把纸条打湿了。”
他们如今走在廊下,去找萧聿复诊的路上。其实平时都是萧聿过来,不过他今天有事忙,所以花容时带她过去。
陆昭昭觉得这也很正常。一来她身体大好,如今轮椅都不必用了,也没那么娇贵非要人家过来;而来萧聿到底是杏林谷二把手,虽然大多时候是逍遥闲人,也还是有事要做的。
她其实反倒惊奇:“最近花花和小师叔都不怎么在一起呢?”
这话也不对,但她的意思是,这对筷子兄弟没那么筷子了。譬如今日萧聿在忙,花容时却来陪她;也有花容时不在,而萧聿过来的时候。
这叫从前总见他们“出双入对”的陆昭昭,稍感困惑。花容时却只是笑笑:
“总不能真叫你觉得我们是一对吧??”
陆昭昭扑哧一声笑出来,又认真道:“我是开玩笑的,并不真是那个意思。”
“嗯。”
她没恶意,随口一说;花容时也不介意。恶意的编排、心大的笑话以及无伤大雅的玩笑,在能够看清情绪的他看来最好分辨,所以他是真没在意,萧聿也没有。
只是真实原因,如今说来唐突,便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花容时抬起手,试探着轻抚一下她的头发。
“昭昭近日在杏林谷,过得开心吗?”
“嗯?超开心哦!”
这里的确是个平和、友善又有趣的好地方,陆昭昭很喜欢。完全能理解花容时为何能客居几百年不回家,更何况朋友们也在!
“那若是开心的话,伤养好之后,也常来坐坐如何?”
陆昭昭歪了歪头,没怎么犹豫便爽快应下:
“好呀!”
“什么好呀?”
萧聿正好开门。他倚在门口,面色冷淡,但眸中含着笑意。
“进来。少在外头吹风。”
室内还是很干燥温暖。
陆昭昭一如既往伸出手臂给萧聿把脉,又好奇地观察他屋中的陈设。她并非没来过萧聿的小院,但进入卧室,这还是头一次。
当然,说是卧室,不如说是个套间。床榻等起卧处一应被屏风遮挡,留下的空间用于会客也没什么不妥。
但陈设却很有他的风格。
沉稳的冷色调,夹杂很少一些银柳似的火红。像冷淡的萧聿,颈间一丝作为装饰的红绳。陆昭昭发现,萧聿房间里也有这种红绳装饰,不由好奇:
“小师叔喜欢红绳装饰吗?”
“嗯?啊,你说那个?”
注意到她的目光,萧聿随口解释:“那是平安绳,讨个吉利。”
“哎?”
陆昭昭仔细看。果然发现红绳打的是平安结。其实在现实中的古代,红绳也有很多含义,只是因为确实很多,她此前反而没想到。
如今却恍然:“祈求平安……这也正常。”
她的目光落到萧聿身上,在他颈间,也系着一条漂亮的红绳:“这个也是一样的吗?”
“不。”萧聿却道:“这个是求姻缘的。”
“啊??”
陆昭昭愣是呆了好一会儿,才从萧聿那微微上扬的唇角里意识到这又是一个萧聿式的冷笑话,哭笑不得:“小师叔——”
结果过了会儿没忍住又问:
“真的是求姻缘的吗?”
这次花容时也忍不住笑了。
“恢复得不错。”萧聿收回手:“这药对你很有效,再过几日,就允你恢复练剑。”
“真的?!”
“不能用灵力。”
“噢……”
陆昭昭,沮丧。虽然她喜欢日常……但修仙游戏不给用灵力,简直是度日如年!
她怀抱着一点希望:“应该不会要再七个月才能用灵力吧??”
小模样真可怜。萧聿忍不住摸摸她的鬓角:“不必。再一个月便可少许动用灵力;至多再五个月,便能恢复如初了。”
“真的?”
“前提是好好吃药。”
“哦……”
花容时忍俊不禁,但心里头也琢磨着,少年人容易坐不住,是该给她找些好玩的事打发时间。萧聿还有事,他们没有继续打扰,但在离开之前,萧聿又叫住了陆昭昭。
“昭昭。”
“嗯?哎?”
青年将手落在她脑后做了什么。而陆昭昭眨了眨眼,感受到脖领上一点点痒意,视线又触及萧聿变得空荡的领口,才意识到他做了什么。
“小师叔……?”
她摸摸自己颈间多出的红绳,一脸茫然。萧聿则顿了顿,才一本正经道:
“赠与你。求个好姻缘。”
陆昭昭:“……咦?”
回去的路上,她摸着红绳,迟疑:
“虽说我觉得小师叔是在开玩笑……”
毕竟这红绳,萧聿是打多年前第一次见面就一直戴着的,而以他的性格,怎么看也不是姻缘绳。可它究竟有着什么意义呢?感觉并不单纯是普通的饰品那么简单。
她只好向花容时求教,而青年的目光有些许游移。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反倒思忖了片刻,从自己发间取下一枚金簪,再从中摘下一枚雕花金珠。
“别动。”
陆昭昭就站着没动,感受到对方的手在颈间活动了片刻,但因为视角原因,她看不清他做了什么。
只是片刻后,感觉颈间多了一点凉意。
“好了。”
“嗯?”
“现在它就是幸运红绳了。”
“啊??”
直到回去照了镜子,陆昭昭才哭笑不得地发现——
萧聿给她戴了条红绳。
花容时给她加了个中空的雕花金珠。
祈愿红绳转运珠,还真是幸运红绳了!
虽然那两人没有告诉她这条红绳的真正作用,陆昭昭还是能模糊感受到,它应当具备某种类似辟邪的功效。也正是因为他们什么也没说,意识到这一点,陆昭昭也把感激藏在心底里。
“不过这样一来,小师叔和花花,不就少了饰品吗?”
她嘀咕:“那得给他们也回礼才行……唔,五彩绳的话,他们会喜欢吗?”
“什么?”
陆昭昭回过神:“没有哦!”
她跑去床上,钻进孟锦迎早就暖好的被窝。她今晚和孟锦迎一起睡——这不是件稀奇事儿。
从前就经常亲友女子茶话会,也有一起睡的时候。来杏林谷之后,这样的机会就更多了。而在凤凰夜游事件后,为了看着她半夜不乱跑,这些天她和朋友们睡一起的时间,反而比自己睡都还更多。
又因为床不够大,总不能每次都打地铺。所以女孩子们偶尔轮换着陪她,今天便是孟锦迎。
虽然陆昭昭有时候也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我说——”
孟锦迎也觉得怪怪的,她盯着陆昭昭的脖颈:“……那个红绳,你睡觉都不取吗?”
啧,怎么看怎么不爽……!小姑娘倒是摸了摸,摇摇头。
“不取啦。我听说小师叔也是从来不取的,我感觉这可能是个护身符之类的东西哦!”
“啧……”
大修士送的护身符的话,孟锦迎也确实不敢让她取下了。毕竟无论如何,陆昭昭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但不代表她不会看它不顺眼……
“……你真的不觉得,他们把贴身之物送你,很不对劲吗?”
“啊?”
小姑娘睁着茫然的大眼睛,片刻后露出一副“不会吧”的惶恐小表情。孟锦迎反而后悔了,张了张嘴,熄了灯,把她抱进怀里。
“……没什么。你别多想。就是护身符。”
“哎……”
陆昭昭睡姿不老实,就是两床被子,她也会拱到只剩一床。习惯了她如此,孟锦迎干脆都没准备两条,自然地跟她睡到一起。
而她这样伸手一揽,大概是因为习惯,对方也乖巧地依偎过来,在她肩头蹭一蹭。
“晚安,阿迎。”
“嗯。”
陆昭昭倒是很快就睡着了,发出轻微又缓慢的呼吸声。孟锦迎却过了好一段时间,才又睁开眼睛,在夜色里注视她。
香甜的睡颜,婴儿一样无忧无虑,毫无防备心。而她此时靠在她怀中,让孟锦迎觉得仿佛拥住了整个世界。
【……这样,真的好吗?】
虽然这一幕正是她的所求,但孟锦迎还是从中感受到了模糊的不确定。她至今仍不知晓,当初默认了沈素书的提议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至于陆昭昭是个很容易被温水煮青蛙的笨蛋这事儿,她倒是早有预料了。
小姑娘其实是很聪明的,却唯独对亲近之人毫无心防。她怎么也不应该更不能够想到,身边的人对她的心思并非只是友谊方面的互许一生。
……不过,有时爱的分类也不必那样明确。在表现形式上,只要能和她在一起,爱情友情,亦无分别。
“……笨蛋。”
她最后也只是轻轻念,又凑过去,珍惜地亲吻一下少女的眉心。
“晚安。”
-
“你真的不觉得,这有问题吗?”
“嗯?有吗?”
陆昭昭在整理床铺,并振振有词:“可是芝芝和兰兰,之前都跟我一起睡过嘛!”
“喂……!”
既然是女孩子轮流陪睡,那在女孩子只有几人的情况下,祝芝芝被排到是很快的。不过现在倒不是轮到她,而是兰形特地找了个时间,来单独跟她说些事情。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兰形不是陆昭昭,并未身处局中;也不是韩继苏栗衡,只顾着提防彼此,对女孩子完全没有警惕。
恰恰是与祝芝芝相伴,却又保持旁观的视角,的确让他察觉了端倪。这才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陆昭昭——
“别闹了。我是说……她们两个对你的心思,恐怕不单纯。”
鉴于被科普了112种性别,陆昭昭对这些懂得恐怕比自己多,兰形觉得也不用说太明白。但他也绝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我知道。”
平静,甚至带着理所当然:“我知道,她们喜欢我。”
“……你知道?”
兰形很难不错愕:“那你——”
“那我能怎么办呢?”
陆昭昭把枕头也打理干净后,回身看他:“跟她们说,别喜欢我了——吗?”
“……”
“她们什么也没说,我也不好说什么呀。”
陆昭昭叹口气:“你的意思我知道……可我们从前就是这么亲密的,莫非要因为根本没有显露出来的感情,而疏远我本就要好的朋友吗?”
兰形沉默不语,过了会儿才道:“那也不该给她们什么错觉。”
陆昭昭却说:“我就是那么做的。”
她一点不傻,更别提还有“查看好感度”这种大杀器。关于究竟该怎么和粉花亲友相处,也确实是好好思考过的。此时就解释给兰形听:
“你只觉得我和她们亲密,可实际上,我对素素、阿迎、芝芝,亲密的程度都是差不多的。”
都在女孩子正常的黏黏糊糊范畴,却绝没有再进一步:“而爱情是排他的。”
至少传统爱情观念是如此。所以陆昭昭这么做,其实就是在明示:她对她们只有友谊。
而孟锦迎她们对此没有做出反应,就证明她们也没有想把彼此之间的情谊变味的意思——
逻辑很缜密!
陆·大聪明·昭昭煞有其事地点头道:“所以这样就可以了。话有时不必说太明白,大家都能安心。”
兰形:“……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但他思来想去,发现陆昭昭的思路没毛病。也是,他们又怎么可能想到,有些人珍重与陆昭昭的友谊,又并不是很有独占欲,竟能想到“和平友好女子乐园”这种神奇的发展方式呢?
也无外乎虽然感觉到了不对,思考过后却还是觉得多心,从而打消了疑虑。
而在那之后,兰形所要苦恼的问题,就变成了另一个——
“兰兰~你答应我穿女装的!来试试这一身!”
“哈啊?!我、我现在不就穿着……”
“那是芝芝穿的!你看这套,我上次出去特地偷偷给你买的,你看漂不漂亮?!适不适合你?!来穿上嘛——就给我一个人看,不穿出去!”
“喂喂陆昭昭——芝芝你快……芝芝你在帮谁啊?!”
“哼哼哼你就从了我吧——”
“陆——喂!别动手动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