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昭……还真有点儿想。
都已经这么努力了，再努力努力拿个魁首，不是挺美？不过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
“恐怕拿不到。”
并非妄自菲薄，而是客观考虑。毕竟……
天堑镇夺魁，虽然一年四季都有，但竞夺魁首的一年只两场，夏季小场，冬季大场，此外每逢特殊年份有特殊场次。魁首除了荣誉加身之外，最重要的是有权限可以获得天堑镇本地部族特有的几种稀有资源，因而参与者才能络绎不绝，风俗才能千年不改。
但对于陆昭昭来说，那资源用不用得上且放一边，最重要的是……
“夺魁的话，至少还要再待一个月。”陆昭昭掰手指：“我已经在玄天剑宗待了一个多月了，就算每天传讯，师父也快到极限了，再加上还要预留时间养伤……”
实话说，就秦令雪现在待她那个黏糊劲儿，陆昭昭深刻怀疑他现在就随时可能出发飞来找她！可可可——要是给他看见她现在的情况，那还得了？！好哇我看在剑宗的份儿上勉勉强强容许你司空琢带一带我徒弟，你就把我养得如珠似玉的徒弟霍霍成这样是吧？！
那不得怒上心头，跟司空琢打个天崩地裂日月无光……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秦令雪不得找她秋后算账……
司空琢：？
我的命不是命是吧？？
陆昭昭只能说，对司空琢来说，秦令雪找他干架是好事，所以无需担心。反倒她自己，一想到可能被秦令雪数落，从骨子里就冒出一种汗流浃背。
“所以，想想就好……反正那几种资源我也用不太上。”
陆昭昭作为富婆，是真能理直气壮地这么说：“我想……再待段时间，阿琢你觉得可以了，我们就回去。比起夺魁，我其实更想——”
以一个全新的状态，去给祝青燃一个大大的惊喜！！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不到吧，我带着全新的搏杀技巧回来啦！！
司空琢：“……一时竟不晓得该不该支持你。”
兜兜转转，这么努力，八成还是为了跟同伴一较高下是吧？！真是孩子气得叫人哭笑不得，但是——
想想看自己和秦令雪竞逐的时光，司空琢也忍不住笑起来。
“行吧。你把伤养养，我们去打修士场。”他说：“不夺魁的话就可以不待那么久。你进步这么快，估计要不了几天，就能回去……嗯，给他们一个大惊喜。”
他说着说着还冒出点儿坏水儿：“你的对手是祝家那小子吧？你俩差个大境界，切磋起来不算公平，最好叫他自压修为，然后我再教你几招……”
祝青燃：？？
他修为高就不公平，司空剑尊开小灶就公平了吗？？
俩人叽叽咕咕商讨起战术来，蛋黄酥不懂装懂地频频点头，亭曈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
“昭昭想快点恢复伤势的话……我有办法。”
“哎？”
-
……万万没想到，亭曈还能客串个奶妈。
陆昭昭是论坛常客，自然知道《寻仙录》里虽是修仙世界观，在治疗方面却没有常见的西幻设定那么神奇。医修、丹修，多半还是按现实那套逻辑来治病救人，区别只在于使用的药物可能是灵植，手法也带上灵力，效果会更出色一些。
倒也不是说没有治疗系的法术，只是基本都属于上古传承里失落的部分，如今现存的相关法术符箓都很少，且价值千金。如陆昭昭之前给祝芝芝用的被录入手环的治疗法术，就是其中相当厉害的一批，但使用次数也仅有三次，只能用于外伤，就这还是秦令雪好好整理过、放在书房的收藏品。
陆昭昭很清楚，秦令雪小金库不少——至少以前不少，他高低也算个气运之子，积累颇多——但本人对其都不怎么上心，大多都随手丢在杂物间。所以被他整理过、放在书房里的收藏，就意味着是他也认定的稀罕货色，不过就算是这样稀有的收藏品，他也几乎把陆昭昭能用上的都塞给她了。
……唉，师父。
一边叹气，陆昭昭一边心里头甜滋滋。言归正传——亭曈的天赋技能居然自带治愈效果，这就很让人惊奇了。
“很奇怪吗？”青年歪了歪头：“我以为你知道，凤凰涅槃。”
“嗯嗯……所以？”
“所以，凤凰火有治愈外伤和灵魂的作用。”
凤凰之火，既能杀伐，又能愈疗，凤凰受伤后，往往只是回巢沉睡，火焰会治愈它们的伤口，反常识，但很有效。
可惜，这种效果一来，对疾病和内伤等复杂情况不起作用——否则之前陆昭昭养伤时，亭曈就不会干看着；二来，凤凰火的治愈疗效，也不是谁都能用的……
“非无灵根、五行灵根不可用。”亭曈道：“五德之火会破坏其体内的五行平衡，会被烧死的。魔修亦不可用，魔气冲撞，只会伤上加伤。”
“修为与我差距过大也不可用。比我修为高的用不到；比我修为低的，也很容易被灼伤。”他说：“不过……同族、亲眷或有契约者除外。”
总不能……大凤凰一把火，把自家的幼崽给烧了吧？？当然是有伤害豁免的……陆昭昭便在此列。
陆昭昭眨巴眨巴眼睛：“那……具体要怎么做？”
亭曈思索了片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搜索自己那破碎的记忆，半晌才说：
“不在云谷的话……首先，需要一个浴池，有水无水都无妨。”
“嗯嗯，然后？”
小凤先生犹豫了一下，这次大概是在回顾陆昭昭的“人类知识小课堂”。
“然后……脱光。”
“啊？”
“脱光。”
-
陆昭昭把胳膊摊在池边的岩石上，把脸埋在胳膊里，呜咽：
“有点……害羞。”
“我没在看。”
“我知道啦……”
陆昭昭当然知道，亭曈是个呆呆，说了没看就是没看，她当然也是绝对信任他才会犹豫后还是决定拜托他疗伤；但这不代表她就不会不自在……尽管她也不算不着寸缕——
考虑到人族风俗，亭曈难得很机灵地用自己的翎羽为她裁了件简单的浴衣……所以实际上，也没什么大碍。
但陆昭昭就是觉得有点不自在。
“抱歉。”亭曈道：“但五德之火会把寻常衣物点着的。”
若他还是前前世巅峰时期，自然有那个控制力避免诸多小问题；可惜如今他只是只幼凤。即使用了秘法揠苗助长找回了不少前世的力量，岁数摆在那里，着实是有心无力。
就连这份用来给陆昭昭疗伤的凤凰火，以正常凤凰的这个年纪也是炼化不出的；亭曈是多亏了几世轮回，否则也只能干瞪眼了。
“噢噢，没事！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都帮我做浴衣了。”
陆昭昭嘟囔：“我就是……嗯，没单独和男孩子泡过温泉。”
或者说……火泉？毕竟如今汤池中流淌的并非水波，而是涌动不息的火。它们的样子，很像是什么现代化学实验里某几种化学元素被灼烧的模样，五彩色的火焰涌动，静谧而美丽，又无端令人觉得危险。
附近的气温很高，但浸浴在其中，陆昭昭只觉得很舒适。那些火焰并不伤害她，反倒以一种与水流不同的温柔，将其包裹。
她深呼吸一口气，把头抬起来。亭曈坐在不远处的树下，背对着她，老老实实盘膝而坐的模样，叫她又忍不住有点想笑了。
“你肯定觉得人类很奇怪。”她说：“动物本就都不穿衣服，偏就人类矫情。”
“唔，原先是曾困惑过，大家都天生地长，有何不能袒露？”
亭曈坦然道：“不过后来想想，你们人族无甚毛发蔽体，用衣物取代也是应当。想来，你们眼中，不穿衣服的人，或许就好似我们眼中，没有羽毛的凤凰罢。”
陆昭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有羽毛的凤凰——”
想想看，可能是有点儿搞笑了。以一只凤凰而言，这么理解也正常，不过事实上人族的那些规矩，真要解释明白可太麻烦啦。
“人类穿衣服，主要还是羞耻感吧。”她说：“人类总是会因各种各样的缘由感到羞耻的。”
比如大众面前出糗，比如不穿衣服，比如做错了被当面批评……
动物没有这样的烦恼。所以亭曈理解得很模糊：“有点奇怪。不过，也很有意思。”
他说：“人族，很有趣。”
即使有很多，他数万年都没能搞懂的事，但这个种族，的确让他有些羡慕。当然，羡慕的不是那些条条框框，而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与羁绊……
多好啊，不像他，孑然一身。
不过……
闭上眼睛，能够感受得到契约的联系，青年觉得很安心：
他再也不会孤独了。
“是吧？人类文明，很复杂，但也很有意思呢。”
陆昭昭不知他的想法，只是应和了一声，感觉身上痒痒的，大约是伤口正在愈合；于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趴到另一边去。顺手点开许久不看的【人际】界面扒拉一下。
……也没有什么特别。
除去已经无法拯救的一片片粉花外，最近没有遇到什么很特别的新人物。倒是现在正在第一排高亮的亭曈……
她瞅了一眼他的特质。不多，一眼看清。
【福德】少有灾祸，大有福德。
【宿慧】死生轮转，福兮祸兮？
就俩特质，对于一只凤凰神兽而言，似乎显得过于寒酸……不过事实并不尽然，因为游戏系统在特质评定与展示上，也有自己的一套规则。
比方说，唯有极为突出的特点或天赋才有成为特质的可能；比方说，每个人的第一个特质显化会适当降低门槛……而一个隐性规则则是：
【固有种族特性不在特质中展示。】
所以实际上，亭曈的特质少，实则是因为他的种族特殊。据论坛水友推测，【凤凰】种族本身就约等于自带了【五行相生】、【凤凰灵体】、【专情】、【高洁/洁癖】、【涅槃/浴火重生】、【爱美/造型师】、【挑剔/高傲】、【天命庇佑】……等少说八九个特质。
如果真的全部列出，那可真是豪华阵容。不过，就像人族特质不会每个人都显示个【恐怖直立猿】出来，其他种族的固有特性也不会作为特质展示，凤凰同理。
……仔细想想也挺合理。
顺带一提，每个角色的种族也是不会直接显示在面板上的。不过这大部分情况下没什么影响，毕竟妖修人修很好辨认，魔修鬼修则因为特殊原因会显示特质……
陆昭昭托着下巴，把目光落在了【宿慧】上。
它在数年前还是【未知】(混沌状态)。
“说来，亭曈是有前世记忆的呢。”
“嗯？嗯。”
“是诞生后就有吗？我记得你们神兽有传承记忆？”
传承记忆，即先祖留存在血脉中传递给后代的记忆，至少包括必要的求生知识……在神兽和强大的妖修中很常见。亭曈点点头，又摇摇头。
“传承记忆有的，但前世的记忆不是一开始就有。虽然涅槃成功，但前世毕竟是前世，那些记忆需要时间和契机慢慢回忆，起初我只是有少许记忆碎片罢了。”
陆昭昭这就懂了：怪不得【宿慧】在之前会显示为【未知】。很显然，当时的亭曈还没怎么回忆起前世具体的事情，显示成“混沌状态”便很合理了。
但她一想起他的前世，或者前前世，就觉得有点难过。
“凤凰的转世，也不是能无止尽地进行下去的吧？”
“嗯。虽然理论上可以，但死亡会消耗神魂，总是有极限的。”
“……你还记得自己转世了几次吗？”
不远处的青年沉默了一会儿，诚实地摇了摇头：
“忘了。”
转世过几次呢？还有……几次转世的机会呢？他不知道，也不太在意。但陆昭昭更沉默了。
“……我们解除契约吧。”她说：“我不要你为我替死。”
她不是第一次这么要求，但凤凰也不是第一次固执地拒绝了她。
“不行。”他说。
他总是这样。平日里看着呆呆萌萌很好说话，几乎对陆昭昭言听计从；但在某些事情上却极度的固执己见，反倒衬得陆昭昭好似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也就在这种时候，陆昭昭才会觉得：噢，他的确是转世过很多次的大人了。
这大概是他的性格特色所在吧，可这份固执实在令人头痛。陆昭昭沉默了好一会儿：“……那，换个契约呢？”
她想说，比如换个……能够感知对方安危，却不替死的契约？她想说，其实她不怕死，有九转还魂丹，还可以攒攒钱去买个【轮回石】（当前世界观时间线下重新创造角色转世继续游戏）……【重生石】（当前世界观下回归最初时间线重新游戏）是不考虑了，经历过真假秦令雪幻境之后，陆昭昭简直元气大伤，再不想经历一次被秦令雪遗忘……
但亭曈却可疑地沉默了片刻。
“……婚契？”
“……？”
陆昭昭懵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想说——换成婚契。登时一阵羞恼，揪起一块小石子砸过去。
“唔！”
青年动了动脑袋，但还是没转过来，只是声音有点委屈：“……不行？”
“当然不行！”
少女真是好气又好笑：“你们一个二个真是——”
真是——得寸进尺！索求亲亲的，一有机会就想着结婚的……可恶！一群恋爱脑！好在陆昭昭如今也今非昔比……至少，她自己觉得，比起从前，她在这方面有长进多了。
……唔。某种程度上，或许应该感谢方之茂。当他带着他的先天撩妹圣体离开的同时，陆昭昭顿觉修罗场压力骤降……
……唉，茂茂。
她又趴下，注视着顺着指尖流淌的火。
“亭曈。”
“嗯？”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她知道，亭曈是全心全意地为她好，生怕她出什么意外，才会坚持那一道替死的契约；她知道，对他来说，死亡也许不算什么，死生轮转，这是凤凰一族的理念。
可她不这么觉得。
一条生命可以很轻，轻如鸿毛；一条生命也可以很重，重若泰山。
而无论何时，无论现实还是游戏……
陆昭昭从不期望去背负他人为自己付出的这份重量。
“我知道，对于你来说，死亡不是结束；我知道，哪怕死去，你会再次醒来，回到我身边。”
她知道，他说过，可——
“可我不想看你为我死去。”
她说：“我不想你离开我。”
青年颤动了一下睫毛。
生与死，他不在意；但她说，不想他离开，他却很难不动容。因为他也不想离开她，他知道那有多痛苦。
“我不想你离开我，我不想你遗忘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把转世前后的人生都当作【自己】，可如果失去了这份记忆，有些东西就不再完整。”
她说：“就算可以转世，那是一段新的人生了。你会不再记得我，你会忘记回我身边来的路……”
“……我会想起来的。”
“想起来需要多久呢？”
女孩子固执道：“我不要你遗忘。”
不要离开，不要遗忘，陪在她的身边。亭曈陷入了一阵静默的、长久的挣扎，半晌才道：
“……可若是你遇到危险，该怎么才好呢？”
“那你就保护我嘛。”女孩儿清脆道：“保护我和酥酥，就像你说的那样。”
亭曈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才妥协般地叹了口气。
“……如你所愿。”
他问：“我可以过去吗？”
陆昭昭同意了。她不让他看——其实并非是物理上不准他看她，而是不太希望他能通过神识看到一些……不该看的。这是必要的叮嘱，毕竟凤凰火对亭曈而言几乎约等于本体的一部分。
但他只是肉眼来看的话，以如今的情况看，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害羞。于是她嗯了一声，而青年起身走来，盘膝坐在她面前。
“别动。”
少女睁着圆圆的杏眼，眨也不眨地看他。青年牵起她的手，划破指尖；又取了自己指尖的血，将二者相融。
融合后的血液，被他轻轻蘸取，画出古朴的符号。这一切宛若数年前的重现，却又好似结下了新的羁绊。
那符号也不再画在手心，而是点在了眉间。痒痒的，陆昭昭看不到，只能隐约感觉到指尖划过的纹路。
“这是什么？”
“平等契约。”
修士与灵兽之间，最常见、也是最古老的契约之一。是陆昭昭和蛋黄酥签订的契约，如今也是她与亭曈的羁绊。
咒文绘完，契约已立。青年微微弯起唇角，捉住少女受伤的指尖，以柔和的火苗将之愈合。
“今后，我便真正属于你了。”
从前的契约固然也意义深刻，但此时的契约，才是真正把二人凝结在了一起。从此，不止他可以感应到她，她也可以感应并驱使他。某种意义上，对于压根不会签订主仆契约、高傲的凤凰而言，这份平等的契约，便代表他已认定了主人。
而陆昭昭仰头看他，看到他面上淡淡的笑意，也奇异地能够感知到他心中愉快的情感……这真奇妙。虽然她和蛋黄酥有着同样的契约，但或许因为蛋黄酥是灵宝，且在灵宝中也属于很特别的类型，她的感应并没有十分清晰。
但此刻亭曈的心跳，简直要和她的心跳共一节拍；奇妙的感觉，或许有些类似于双胞胎间的感应——
无论何时，你知道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很难不触动，很难不新奇，但是……
仅过了三秒钟，陆昭昭瞳孔地震：
“还……还没跟酥酥商量啊！！！！！”
都已经这么努力了，再努力努力拿个魁首，不是挺美？不过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
“恐怕拿不到。”
并非妄自菲薄，而是客观考虑。毕竟……
天堑镇夺魁，虽然一年四季都有，但竞夺魁首的一年只两场，夏季小场，冬季大场，此外每逢特殊年份有特殊场次。魁首除了荣誉加身之外，最重要的是有权限可以获得天堑镇本地部族特有的几种稀有资源，因而参与者才能络绎不绝，风俗才能千年不改。
但对于陆昭昭来说，那资源用不用得上且放一边，最重要的是……
“夺魁的话，至少还要再待一个月。”陆昭昭掰手指：“我已经在玄天剑宗待了一个多月了，就算每天传讯，师父也快到极限了，再加上还要预留时间养伤……”
实话说，就秦令雪现在待她那个黏糊劲儿，陆昭昭深刻怀疑他现在就随时可能出发飞来找她！可可可——要是给他看见她现在的情况，那还得了？！好哇我看在剑宗的份儿上勉勉强强容许你司空琢带一带我徒弟，你就把我养得如珠似玉的徒弟霍霍成这样是吧？！
那不得怒上心头，跟司空琢打个天崩地裂日月无光……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秦令雪不得找她秋后算账……
司空琢：？
我的命不是命是吧？？
陆昭昭只能说，对司空琢来说，秦令雪找他干架是好事，所以无需担心。反倒她自己，一想到可能被秦令雪数落，从骨子里就冒出一种汗流浃背。
“所以，想想就好……反正那几种资源我也用不太上。”
陆昭昭作为富婆，是真能理直气壮地这么说：“我想……再待段时间，阿琢你觉得可以了，我们就回去。比起夺魁，我其实更想——”
以一个全新的状态，去给祝青燃一个大大的惊喜！！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不到吧，我带着全新的搏杀技巧回来啦！！
司空琢：“……一时竟不晓得该不该支持你。”
兜兜转转，这么努力，八成还是为了跟同伴一较高下是吧？！真是孩子气得叫人哭笑不得，但是——
想想看自己和秦令雪竞逐的时光，司空琢也忍不住笑起来。
“行吧。你把伤养养，我们去打修士场。”他说：“不夺魁的话就可以不待那么久。你进步这么快，估计要不了几天，就能回去……嗯，给他们一个大惊喜。”
他说着说着还冒出点儿坏水儿：“你的对手是祝家那小子吧？你俩差个大境界，切磋起来不算公平，最好叫他自压修为，然后我再教你几招……”
祝青燃：？？
他修为高就不公平，司空剑尊开小灶就公平了吗？？
俩人叽叽咕咕商讨起战术来，蛋黄酥不懂装懂地频频点头，亭曈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
“昭昭想快点恢复伤势的话……我有办法。”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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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没想到，亭曈还能客串个奶妈。
陆昭昭是论坛常客，自然知道《寻仙录》里虽是修仙世界观，在治疗方面却没有常见的西幻设定那么神奇。医修、丹修，多半还是按现实那套逻辑来治病救人，区别只在于使用的药物可能是灵植，手法也带上灵力，效果会更出色一些。
倒也不是说没有治疗系的法术，只是基本都属于上古传承里失落的部分，如今现存的相关法术符箓都很少，且价值千金。如陆昭昭之前给祝芝芝用的被录入手环的治疗法术，就是其中相当厉害的一批，但使用次数也仅有三次，只能用于外伤，就这还是秦令雪好好整理过、放在书房的收藏品。
陆昭昭很清楚，秦令雪小金库不少——至少以前不少，他高低也算个气运之子，积累颇多——但本人对其都不怎么上心，大多都随手丢在杂物间。所以被他整理过、放在书房里的收藏，就意味着是他也认定的稀罕货色，不过就算是这样稀有的收藏品，他也几乎把陆昭昭能用上的都塞给她了。
……唉，师父。
一边叹气，陆昭昭一边心里头甜滋滋。言归正传——亭曈的天赋技能居然自带治愈效果，这就很让人惊奇了。
“很奇怪吗？”青年歪了歪头：“我以为你知道，凤凰涅槃。”
“嗯嗯……所以？”
“所以，凤凰火有治愈外伤和灵魂的作用。”
凤凰之火，既能杀伐，又能愈疗，凤凰受伤后，往往只是回巢沉睡，火焰会治愈它们的伤口，反常识，但很有效。
可惜，这种效果一来，对疾病和内伤等复杂情况不起作用——否则之前陆昭昭养伤时，亭曈就不会干看着；二来，凤凰火的治愈疗效，也不是谁都能用的……
“非无灵根、五行灵根不可用。”亭曈道：“五德之火会破坏其体内的五行平衡，会被烧死的。魔修亦不可用，魔气冲撞，只会伤上加伤。”
“修为与我差距过大也不可用。比我修为高的用不到；比我修为低的，也很容易被灼伤。”他说：“不过……同族、亲眷或有契约者除外。”
总不能……大凤凰一把火，把自家的幼崽给烧了吧？？当然是有伤害豁免的……陆昭昭便在此列。
陆昭昭眨巴眨巴眼睛：“那……具体要怎么做？”
亭曈思索了片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搜索自己那破碎的记忆，半晌才说：
“不在云谷的话……首先，需要一个浴池，有水无水都无妨。”
“嗯嗯，然后？”
小凤先生犹豫了一下，这次大概是在回顾陆昭昭的“人类知识小课堂”。
“然后……脱光。”
“啊？”
“脱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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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昭把胳膊摊在池边的岩石上，把脸埋在胳膊里，呜咽：
“有点……害羞。”
“我没在看。”
“我知道啦……”
陆昭昭当然知道，亭曈是个呆呆，说了没看就是没看，她当然也是绝对信任他才会犹豫后还是决定拜托他疗伤；但这不代表她就不会不自在……尽管她也不算不着寸缕——
考虑到人族风俗，亭曈难得很机灵地用自己的翎羽为她裁了件简单的浴衣……所以实际上，也没什么大碍。
但陆昭昭就是觉得有点不自在。
“抱歉。”亭曈道：“但五德之火会把寻常衣物点着的。”
若他还是前前世巅峰时期，自然有那个控制力避免诸多小问题；可惜如今他只是只幼凤。即使用了秘法揠苗助长找回了不少前世的力量，岁数摆在那里，着实是有心无力。
就连这份用来给陆昭昭疗伤的凤凰火，以正常凤凰的这个年纪也是炼化不出的；亭曈是多亏了几世轮回，否则也只能干瞪眼了。
“噢噢，没事！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都帮我做浴衣了。”
陆昭昭嘟囔：“我就是……嗯，没单独和男孩子泡过温泉。”
或者说……火泉？毕竟如今汤池中流淌的并非水波，而是涌动不息的火。它们的样子，很像是什么现代化学实验里某几种化学元素被灼烧的模样，五彩色的火焰涌动，静谧而美丽，又无端令人觉得危险。
附近的气温很高，但浸浴在其中，陆昭昭只觉得很舒适。那些火焰并不伤害她，反倒以一种与水流不同的温柔，将其包裹。
她深呼吸一口气，把头抬起来。亭曈坐在不远处的树下，背对着她，老老实实盘膝而坐的模样，叫她又忍不住有点想笑了。
“你肯定觉得人类很奇怪。”她说：“动物本就都不穿衣服，偏就人类矫情。”
“唔，原先是曾困惑过，大家都天生地长，有何不能袒露？”
亭曈坦然道：“不过后来想想，你们人族无甚毛发蔽体，用衣物取代也是应当。想来，你们眼中，不穿衣服的人，或许就好似我们眼中，没有羽毛的凤凰罢。”
陆昭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有羽毛的凤凰——”
想想看，可能是有点儿搞笑了。以一只凤凰而言，这么理解也正常，不过事实上人族的那些规矩，真要解释明白可太麻烦啦。
“人类穿衣服，主要还是羞耻感吧。”她说：“人类总是会因各种各样的缘由感到羞耻的。”
比如大众面前出糗，比如不穿衣服，比如做错了被当面批评……
动物没有这样的烦恼。所以亭曈理解得很模糊：“有点奇怪。不过，也很有意思。”
他说：“人族，很有趣。”
即使有很多，他数万年都没能搞懂的事，但这个种族，的确让他有些羡慕。当然，羡慕的不是那些条条框框，而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与羁绊……
多好啊，不像他，孑然一身。
不过……
闭上眼睛，能够感受得到契约的联系，青年觉得很安心：
他再也不会孤独了。
“是吧？人类文明，很复杂，但也很有意思呢。”
陆昭昭不知他的想法，只是应和了一声，感觉身上痒痒的，大约是伤口正在愈合；于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趴到另一边去。顺手点开许久不看的【人际】界面扒拉一下。
……也没有什么特别。
除去已经无法拯救的一片片粉花外，最近没有遇到什么很特别的新人物。倒是现在正在第一排高亮的亭曈……
她瞅了一眼他的特质。不多，一眼看清。
【福德】少有灾祸，大有福德。
【宿慧】死生轮转，福兮祸兮？
就俩特质，对于一只凤凰神兽而言，似乎显得过于寒酸……不过事实并不尽然，因为游戏系统在特质评定与展示上，也有自己的一套规则。
比方说，唯有极为突出的特点或天赋才有成为特质的可能；比方说，每个人的第一个特质显化会适当降低门槛……而一个隐性规则则是：
【固有种族特性不在特质中展示。】
所以实际上，亭曈的特质少，实则是因为他的种族特殊。据论坛水友推测，【凤凰】种族本身就约等于自带了【五行相生】、【凤凰灵体】、【专情】、【高洁/洁癖】、【涅槃/浴火重生】、【爱美/造型师】、【挑剔/高傲】、【天命庇佑】……等少说八九个特质。
如果真的全部列出，那可真是豪华阵容。不过，就像人族特质不会每个人都显示个【恐怖直立猿】出来，其他种族的固有特性也不会作为特质展示，凤凰同理。
……仔细想想也挺合理。
顺带一提，每个角色的种族也是不会直接显示在面板上的。不过这大部分情况下没什么影响，毕竟妖修人修很好辨认，魔修鬼修则因为特殊原因会显示特质……
陆昭昭托着下巴，把目光落在了【宿慧】上。
它在数年前还是【未知】(混沌状态)。
“说来，亭曈是有前世记忆的呢。”
“嗯？嗯。”
“是诞生后就有吗？我记得你们神兽有传承记忆？”
传承记忆，即先祖留存在血脉中传递给后代的记忆，至少包括必要的求生知识……在神兽和强大的妖修中很常见。亭曈点点头，又摇摇头。
“传承记忆有的，但前世的记忆不是一开始就有。虽然涅槃成功，但前世毕竟是前世，那些记忆需要时间和契机慢慢回忆，起初我只是有少许记忆碎片罢了。”
陆昭昭这就懂了：怪不得【宿慧】在之前会显示为【未知】。很显然，当时的亭曈还没怎么回忆起前世具体的事情，显示成“混沌状态”便很合理了。
但她一想起他的前世，或者前前世，就觉得有点难过。
“凤凰的转世，也不是能无止尽地进行下去的吧？”
“嗯。虽然理论上可以，但死亡会消耗神魂，总是有极限的。”
“……你还记得自己转世了几次吗？”
不远处的青年沉默了一会儿，诚实地摇了摇头：
“忘了。”
转世过几次呢？还有……几次转世的机会呢？他不知道，也不太在意。但陆昭昭更沉默了。
“……我们解除契约吧。”她说：“我不要你为我替死。”
她不是第一次这么要求，但凤凰也不是第一次固执地拒绝了她。
“不行。”他说。
他总是这样。平日里看着呆呆萌萌很好说话，几乎对陆昭昭言听计从；但在某些事情上却极度的固执己见，反倒衬得陆昭昭好似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也就在这种时候，陆昭昭才会觉得：噢，他的确是转世过很多次的大人了。
这大概是他的性格特色所在吧，可这份固执实在令人头痛。陆昭昭沉默了好一会儿：“……那，换个契约呢？”
她想说，比如换个……能够感知对方安危，却不替死的契约？她想说，其实她不怕死，有九转还魂丹，还可以攒攒钱去买个【轮回石】（当前世界观时间线下重新创造角色转世继续游戏）……【重生石】（当前世界观下回归最初时间线重新游戏）是不考虑了，经历过真假秦令雪幻境之后，陆昭昭简直元气大伤，再不想经历一次被秦令雪遗忘……
但亭曈却可疑地沉默了片刻。
“……婚契？”
“……？”
陆昭昭懵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想说——换成婚契。登时一阵羞恼，揪起一块小石子砸过去。
“唔！”
青年动了动脑袋，但还是没转过来，只是声音有点委屈：“……不行？”
“当然不行！”
少女真是好气又好笑：“你们一个二个真是——”
真是——得寸进尺！索求亲亲的，一有机会就想着结婚的……可恶！一群恋爱脑！好在陆昭昭如今也今非昔比……至少，她自己觉得，比起从前，她在这方面有长进多了。
……唔。某种程度上，或许应该感谢方之茂。当他带着他的先天撩妹圣体离开的同时，陆昭昭顿觉修罗场压力骤降……
……唉，茂茂。
她又趴下，注视着顺着指尖流淌的火。
“亭曈。”
“嗯？”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她知道，亭曈是全心全意地为她好，生怕她出什么意外，才会坚持那一道替死的契约；她知道，对他来说，死亡也许不算什么，死生轮转，这是凤凰一族的理念。
可她不这么觉得。
一条生命可以很轻，轻如鸿毛；一条生命也可以很重，重若泰山。
而无论何时，无论现实还是游戏……
陆昭昭从不期望去背负他人为自己付出的这份重量。
“我知道，对于你来说，死亡不是结束；我知道，哪怕死去，你会再次醒来，回到我身边。”
她知道，他说过，可——
“可我不想看你为我死去。”
她说：“我不想你离开我。”
青年颤动了一下睫毛。
生与死，他不在意；但她说，不想他离开，他却很难不动容。因为他也不想离开她，他知道那有多痛苦。
“我不想你离开我，我不想你遗忘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把转世前后的人生都当作【自己】，可如果失去了这份记忆，有些东西就不再完整。”
她说：“就算可以转世，那是一段新的人生了。你会不再记得我，你会忘记回我身边来的路……”
“……我会想起来的。”
“想起来需要多久呢？”
女孩子固执道：“我不要你遗忘。”
不要离开，不要遗忘，陪在她的身边。亭曈陷入了一阵静默的、长久的挣扎，半晌才道：
“……可若是你遇到危险，该怎么才好呢？”
“那你就保护我嘛。”女孩儿清脆道：“保护我和酥酥，就像你说的那样。”
亭曈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才妥协般地叹了口气。
“……如你所愿。”
他问：“我可以过去吗？”
陆昭昭同意了。她不让他看——其实并非是物理上不准他看她，而是不太希望他能通过神识看到一些……不该看的。这是必要的叮嘱，毕竟凤凰火对亭曈而言几乎约等于本体的一部分。
但他只是肉眼来看的话，以如今的情况看，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害羞。于是她嗯了一声，而青年起身走来，盘膝坐在她面前。
“别动。”
少女睁着圆圆的杏眼，眨也不眨地看他。青年牵起她的手，划破指尖；又取了自己指尖的血，将二者相融。
融合后的血液，被他轻轻蘸取，画出古朴的符号。这一切宛若数年前的重现，却又好似结下了新的羁绊。
那符号也不再画在手心，而是点在了眉间。痒痒的，陆昭昭看不到，只能隐约感觉到指尖划过的纹路。
“这是什么？”
“平等契约。”
修士与灵兽之间，最常见、也是最古老的契约之一。是陆昭昭和蛋黄酥签订的契约，如今也是她与亭曈的羁绊。
咒文绘完，契约已立。青年微微弯起唇角，捉住少女受伤的指尖，以柔和的火苗将之愈合。
“今后，我便真正属于你了。”
从前的契约固然也意义深刻，但此时的契约，才是真正把二人凝结在了一起。从此，不止他可以感应到她，她也可以感应并驱使他。某种意义上，对于压根不会签订主仆契约、高傲的凤凰而言，这份平等的契约，便代表他已认定了主人。
而陆昭昭仰头看他，看到他面上淡淡的笑意，也奇异地能够感知到他心中愉快的情感……这真奇妙。虽然她和蛋黄酥有着同样的契约，但或许因为蛋黄酥是灵宝，且在灵宝中也属于很特别的类型，她的感应并没有十分清晰。
但此刻亭曈的心跳，简直要和她的心跳共一节拍；奇妙的感觉，或许有些类似于双胞胎间的感应——
无论何时，你知道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很难不触动，很难不新奇，但是……
仅过了三秒钟，陆昭昭瞳孔地震：
“还……还没跟酥酥商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