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最终还是由陈矜聿结的账,付澜吃人最短,也不好再说什么。

    三人站在店门口,路过的人频频回头往他们这里看,陈矜聿居高临下地看着付澜,挑着眉眼里的不难烦溢于言表,“还不走?难不成还要爷送你?”

    付澜气哼哼地扭过头,呛道:“我跟阿楠一起,你管我!”

    陈矜聿轻笑出声,舌尖舔了舔后槽牙,整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我不管你,但你碍着我和阿楠了。”

    “你!”付澜气急,他最讨厌陈矜聿整天一幅老子天下第一的表情。拉着林楠的手就往街上走。

    陈矜聿手疾眼快,站在原地,长手一捞,直接把林楠扯到自己身边,单手插兜,冷冷地盯着付澜,语气里的警告意味明显:“我说了,她要跟我一起。”

    林楠怕他们俩闹得太难看,当起和事佬,把付澜拉到一边再三保证,下次请她去市中心新开的那家奶茶店喝奶茶才哄好她。

    送走了付澜,陈矜聿看林楠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就想笑,手臂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调侃道:“你这样两边都讨好不累吗?”

    林楠沉静地看着他漂亮的侧脸,低声道:“要不因为你我有必要这样吗?”

    他有点惊讶地看向她,伸手捏住她柔软的下巴,说道:“啧!林楠,这么久没见你长本事了,敢说我了!”

    林楠注意到不少人都往他们的方向看,慌乱地打掉他的手,脸红地低着头快速低语道:“你不是说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抬脚就要走,却被陈矜聿单手拎了回来,轻笑着在她耳边低语道:“急什么,边走边说吧!”

    拥挤的人群,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虽然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陈矜聿依然是人群里最耀眼的存在,俩人走到一个人流相对较少的巷子里,陈矜聿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盒子递给她,背着光,对她说了一句:“生日快乐!阿楠!”

    “原本我们学校是要早两天到的,但是没想到临时有事,来晚了,快递又来不及,只能这么补上了。”他认真同她解释道。

    林楠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的生日,心底的一湖死水瞬间活了过来,这一刻,从前那些让她暗自伤心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回到宿舍,林楠都还没有从刚刚的惊喜中回过神来。

    第二天,炸了!

    昨晚和陈矜聿吃饭的照片被有心人传上了贴吧,不知是不是拍照人的角度太过刁钻,还是真的技术好。照片里她和陈矜聿亲密无间,尤其是那张他喂她吃烤肉的照片,以旁观者的视角看上去就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还有那张他和付澜吵架时他握着她的手腕不让她走的照片。贴吧底下爆照的匿名用户还添油加醋地说了很多他们昨晚在吃饭时的对话,什么:【你走,她不能走!”】、【我不管你但我管她……】等等。

    底下的留言有说:【没想到大帅比还是个粘人小奶狗+超A小狼狗的综合体,简直不让人活了!】

    更有大胆的留言:【哪里是不让人活,让我死在他身上都可以!】

    这句话后还有很多留言【+1】的。

    再后面就是关于她的了,留言大部分都是:【那是谁啊?做他女朋友也太幸福了吧!】

    【我可以不当他女朋友,当他手里的烤肉夹子我都愿意!】

    【好想知道他女朋友吃那块肉时的心情,是不是回味无穷,口齿生香!】

    林楠滑动着手机看着这些留言不禁心跳如雷,又羞又囧,拿着手机的手都像是过电,在发抖,酥酥麻麻的,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寝室里的另外三人露出一副严刑拷打的模样,林楠无奈只能把她和陈矜聿是高中同学的事情和盘托出。

    “难怪!那时候你看到他的照片时一点都不惊讶!感情你高中三年天天和这样的超级大帅哥低头不见抬头见!”王灿对着她一通感叹,最后又加了一句“羡慕!”

    但很快,王灿就改口了,她一点都不羡慕,因为这事儿,林楠每次出去都被人盯着,学校贴吧里也有人给她盖了好几层的楼。

    付澜也给她打过电话,大意就是:都怪陈矜聿这个祸水,害得她在C大也出了名,丢死人了。

    偶尔有空,陈矜聿也会约她吃饭,但林楠已经被学校里的这群女孩子搞怕了,每次都是婉言拒绝。

    今天就运气不好,正好被他堵了个正着,骗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拽着横穿整个A大到东门的冷饮店里。

    他替她点了一杯杨枝甘露,坐在她对面恶狠狠地说道:“林楠,你真是越来越本事了,躲着我,我这么见不得人?”

    “没有……”她声如蚊呐低着头无意识地吸着杯子里的杨枝甘露。

    陈矜聿知道上回吃饭的事情给她造成了困扰,没再拿着这事儿不放,只是强迫她答应以后不能躲着他。

    回去的路上,陈矜聿把她送到宿舍楼下,在她转身上楼的时候说道:“阿楠,别担心,这事哥会解决的。”

    直到第二天,林楠才明白他说的‘解决’是什么意思,赛程已经过半,轮到他上台讲话的时候他当众说道:“抱歉,因为我个人的私事占用大家的时间了,我和贵校的林楠同学是认识了将近五年的朋友,最近的流言蜚语给她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希望同学们不要再任意猜测我们之间的关系,她是我非常珍视的朋友。”

    短短半个小时,这个短视频在学校里已经人手一份了。

    是什么感受呢,这样的结果应该是意料之中的,可怜林楠心里竟然隐隐还有着期待,真可笑……

    他们只是相识多年的朋友,她在他那里的位置只是朋友,仅此而已,再没有其他的了。

    热闹平息了,林楠还是和从前一样按部就班地生活,只有她自己知道,在经过那样的兵荒马乱之后,她的心又恢复成一潭死水的样子了。

    篮球赛结束,陈矜聿的到来就像夏日里的一阵凉风,可遇不可求,但是,A大一直有他的传说,学校贴吧里给他盖的楼有增无减,时不时还会有人更新他在B大的消息。

    而她还是会时不时在微信朋友圈里得知他换了新女朋友的消息。很残酷,可哪怕残酷苦涩,陈矜聿对于林楠来说也是唯一能够掀起她内心波澜的那个人。

    她的喜欢是很小心卑微的,他从来没有给过她机会,她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时间,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冲刷自己能逐渐忘掉他。

    偏偏,老天好像打了个盹儿,竟然让她等到了。

    就在大二快结束的时候,陈矜聿出事了,有个临近毕业的大四学长冒用了他实验的论证成功,却倒打一耙说他才是那个剽窃者。

    学校对此事的结果很看重,陈矜聿暂时被处以留校察看的处分,其实就是让他等结果,如果不是,那就相安无事,是的话,就是开除学籍。

    那个天之骄子一下子坠落凡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蛇虫鼠蚁。

    也是那时,林楠骗管悦说要留在学校在老师的工作室帮忙,但其实她去了B大找陈矜聿。

    去陪他,照顾他。

    那段日子很开心,剽窃的事情并没有让陈矜聿失落很久,他带着她逛遍了整个B大,逛学校旁的夜市和垃圾街,还有B市所有叫得出名的景点他们都一起逛了个遍。

    日子过得飞快,学校的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那个盗用陈矜聿实验论证成果的学长被开除学籍。

    他们也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在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陈矜聿主动牵起她的手,送了她一束粉色的洋桔梗,闻了闻她的脸颊,贴在她的耳边低哑着嗓子蛊人地说道:“阿楠,我们在一起吧!”

    多年夙愿终得实现,哪怕后来很久之后回想起来,她都觉得美得像一场梦,一场老天不小心打了个盹儿才送给她的一场美梦。

    两个月的暑假一晃而过,林楠在开学前回了趟家看看管悦,很快又回A大。

    中秋节放三天,特意挪出一天陪陈矜聿,到了国庆,她干脆没回家,去了B大找陈矜聿。

    她开始逐渐在陈矜聿的朋友前露脸,虽然过了刚开始的热恋期,但他们的感情维系地还算不错。

    要说哪里不好,就是——他是陈矜聿,注定给不了一个女孩子安全感,他承认她是他的女朋友,但这一点不妨碍其他女孩子往他身上贴。

    她曾经好几次跟陈矜聿走在B大的校园里,碰到过好几个旁若无人地跟他搭讪的女孩子,而他则永远都淡淡地,嘴角挂着一抹笑。

    偶尔看见打扮时髦火辣的美女他也会眼前一亮。但也仅此而已。

    可林楠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她只要离开他,回到学校,总会陷入患得患失的泥淖中,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忍不住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不公平,喜欢得多的那个人总要多吃点苦。

    十一月,入冬的时候,付澜来找她玩,却被林楠的状况震惊了,脸色苍白,双颊有点儿凹陷,那双笑起来很好看的眼睛没有了往日的光彩。

    她知道林楠和陈矜聿在一起了,看见她这样,猛地捶了一下桌子,还惊到了隔壁桌的人,林楠只能抱歉地和她们点头致意。

    付澜揽着她瘦弱的肩膀,愤怒地骂道:“是不是那个狗东西对你不好?我现在就打飞的去揍他给你出气!”

    林楠拦住她,抿着唇摇摇头,轻声道:“没有,不是他,是我自己的问题。”

    付澜无力地坐下,不用问,她也知道陈矜聿那张招蜂引蝶的脸多么具有震撼性,林楠跟他在一起能安心才怪。

    回去的路上,她没忍住问出了她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你为什么喜欢那个妖孽啊?阿楠,你别喜欢他了,好不好?”

    太辛苦了,喜欢这样的人。

    谈恋爱应该是开心的事情,而不是这样患得患失。

    林楠笑着看向她,讲话的声音很轻,好像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因为他帮过我啊!在那个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刻。”

    林楠的初中是在国际学校读的,那里是富家子弟的天堂,成绩好不好无所谓,反正都是直升本校高中,混到毕业就出国镀个金,混个国外大学的文凭回来。

    但是初三上半学期,父母离婚了,她跟着管悦,家里经济不如从前宽裕,好在她也不是混日子的性格,可是数学成绩是在太惨不忍睹,加上那时候班里的人都知道她爸在外面有女人,她妈才会离婚。

    同学们的恶意、提不上去的成绩都成了压垮她的稻草。

    陈矜聿就是在那时候从天而降的,作为插班生,他的到来引来了很大的轰动,学习成绩好加上长得帅,是女孩子们都趋之若鹜的对象。

    托他的福,她成了他罩着的人。那时她总是做数学题做到半夜,白天都泪水涟涟地哈欠连连,而他知道她的情况,特意为她列了各种学习大纲,不然她恐怕还考不上一中。

    付澜听完她讲的故事,不知该说什么好,反倒是林楠,主动说道:“其实,我知道,他那天只是顺手,心情好帮了我而已。”至于其他的,是她想太多了。

    之后,只要一有空付澜就会陪林楠吃饭,到快放寒假时,她也算长回了一点肉。

    然而,所有事情的转折也都发生在这个寒假。

    高中班级群里几个相熟的好友说聚聚,林楠和陈矜聿就在其中,看见他们在一起大家都很意外,但也都是祝福的多。

    稍晚,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林楠为了陪陈矜聿也跟着一起留下来陪着胡东说话。

    中途,她出去了一趟,就留着陈矜聿和胡东两个人说话。

    回来的时候她站在门外听见他们的对话。

    胡东:“哎!你跟哥们说实话,你是不是玩够从良了,不然怎么会跟林楠在一起呢!”

    陈矜聿拿着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笑着道:“你要这么说也行吧!”

    “什么意思?”他穷追不舍。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我或许很早就喜欢她了。我用交很多女朋友的方式去论证她在我心里的位置,我发现,还是和她在一起最舒服。”

    林楠站在门外,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绝望和失落,就是感觉涩涩的,像一根紧绷着的弹簧,突然断了,已经疼麻木了。

    夜晚的风刮在脸色像刀子在割,就在这风平浪静的夜晚,林楠主动说了分手。

    让她意外的是陈矜聿听见这句话时没有掉头就走,而是笃定地告诉她,“我不同意”。

    林楠今晚格外平静,这次漫不经心的人成了她。

    她努力让自己笑得好看,她说:“陈矜聿,你嘴里说喜欢我,心里却没有我,你连看路过的美女眼里都会泛光,看我的时候这双眼睛却毫无波澜。”

    “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习惯了我,习惯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在原地等你,所以,你在我面前肆无忌惮。”

    说着说着眼里突然蓄满了泪水,但林楠依然坚持笑着说道:“陈矜聿,我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年,可是就在刚刚,我发现我喜欢的,只是那个为我列学习大纲和说要罩着我一辈子的陈矜聿,而不是现在这样的陈矜聿。”

    “所以,我们到此为止吧!”

    独自一人回去的路上,街边的音响店里放起了周杰伦的《明明就》,收录于他2012年发表的专辑《12新作》,“你的某些快乐,在没有我的时刻……城堡为爱守着秘密,而我为你守着回忆,明明就不习惯牵手,为何却主动把手勾……”

    再见了,陈矜聿,再见了,她的青春年少。

    后面,陈矜聿找过林楠很多次,但她都避而不见,回学校也一样,没办法他又去找了付澜,然而付澜只是告诉了他和他在一起的林楠的样子。

    很久以后,陈矜聿在图书馆捡到一本《小王子》,他看到那句:“你现在要对你驯服的一切负责到底”,所以——爱是责任,而他太过漫不经心和放肆。

    他永远,失去了那朵独一无二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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