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瓢泼,化了春日的花,划断了天上的明。

    三月,诏安城迎来了雨季,细细的雨点连成了丝线,将整个诏安城笼罩在这阴霾之下。

    一女子身着青黛衣,握着一把油纸伞,另一只手食指勾起一袋油纸包着的糕点,粗麻绳勒出了几道红痕。步伐动作间带起翩翩衣裙,宛若惊鸿游离。

    雨点打在伞上,激起一片水花,噼里啪啦的。

    “小婉,又给兄长买点心啊?”

    “是啊,成大哥。”伞面微微偏过,露出一张娇媚细致的脸,红唇微微一抿,浅浅的一笑便勾的人没了魂。

    成三红了脸。“哗”的一声,一盆黄澄澄的水被泼到了宛卿身侧,还冒着腾腾热气,下摆已浸湿了一大块。宛卿“呀”了一声,偏头看去。

    “看什么看,狐媚子,跟你那死娘一个德行。”

    成三家的婆娘是这条街出了名的悍妇,嘴上没个把门儿,一张嘴打遍天下无敌手。

    “出去这么多年又带回来个男人,谁知是不是从哪里偷人,将客都拉家里来了,果然跟你娘一个样。”

    成三脸上带着一丝愧疚,却也害怕惹火上身,默着低下了头。

    宛卿依旧眉眼带着笑,扫了一眼,看向成三时眼中似是还带着不屑。成家娘子被她这么一看,反而闭了嘴,只是愤愤地瞪了她一眼。

    宛卿也不管,迈起步子就走了。

    推开院门,那木桩上拴着的大黑狗“旺旺”地叫着,嘴中的诞水止不住的往下流,连成了一条丝。宛卿有些犯恶心,却还是掏了一块血淋淋的碎肉扔了过去,黑狗立马就安静了下来。血沾在它那纯黑色毛发上,真是一点也不见踪影。

    “吱呀”一声,那年老的木门被轻轻推开,宛卿等了一会儿,不见门内有什么反应,又将门推开了一点,悄悄偏头朝里看一眼。

    忽而,银光乍现,几乎贴着宛卿的耳朵擦过,只剩下风被割裂的声音。

    宛卿摸了摸耳朵,一抹红显在指端。

    “你今日晚了许多。”男声清润平稳,如山间青竹与玉环相撞。

    檐下的阴影射下,一张脸显现出来 ,锋利的眉,一双摄人的瑞凤眼,高挺的鼻梁,浅浅的唇,眼下一颗痣恰到好处。他身材高大,今日穿了一身松石色的云锦,十分合身,有些少年的意味,迷的人晕眼。

    宛卿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纸包递了过去。

    赵亦接了,放在那瘸了腿的桌子上,底下那用来垫桌角的《风流录》还是宛卿专门从长京城带来的 ,当下最为时兴的话本子呢 ,赵亦不过翻看两眼,就决定用它来垫桌脚了。

    他坐下身,修长的手指随意勾了两下,纸包上的系带就被解开了 ,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公子在拆些什么新鲜玩意儿,画面倒真是养眼。

    宛卿去了里面的房间,从那粗糙无光的木柜子深处掏出一个温润圆滑的玉瓶子,不用说,肯定是那贵公子的,她可买不起这么贵的药,真是造孽,她一天累死累活地帮他杀人,月例比谁都少。

    她气呼呼地挖了一大块药膏涂在腿侧,说起来这伤其实一点儿也不严重,以宛卿出生入死所得的伤来说,这伤甚至用不着上药,但她就是想花他的钱。

    她又寻了衣裳来换,脱了外袍,露出了溅满血的中衣,宛若点点红梅,原本的外袍已经被她烧了个干净,她杀人不爱穿专用的衣服,太黑了,她不喜欢黑色,她喜欢明一点的颜色。

    这样做的代价就是她的漂亮衣服都成了一次性的。

    但是无所谓了,这不带了个“大款”嘛。

    “怎么这么多血?”?看来某个“大款”还有偷窥的爱好啊。

    宛卿穿好衣服,解下发髻上的簪花,扯过发带随意扎了个高马尾。

    “今天这人有些烈性,一不小心就划到了他的主脉。”其实不是的,只是那人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她一生气,就送他早点去见阎王爷了。

    赵亦侧手一拉,将宛卿拉至怀中。

    “卿卿,”赵亦将头卧在宛卿颈间,呼出的热气弄得宛卿有些痒,她推了推赵亦,却被束住了手。

    “就快了,马上,一切就都会结束了。”

    耳垂传来酥麻的痛感,宛卿轻哼一声 ,正想一脚将他踹开,那人却早已转至一旁,宛卿扫他一眼,动作倒真快。

    他笑笑,眉眼间是很久不见的意气风发。

    宛卿走出房间,却看见了桌上一张微微泛黄的纸条,被油浸得有些卷曲,上面的字却十分清晰,显然是被特殊处理过。

    宛卿神色复杂地朝屋内看了一眼,然后将纸条凑过烛台,血色吞尽,烈火灼起,这火烧的分外的烈。到最后却只剩下灰埃点点飘起,拂过这世间的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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