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5°
王若愚抱着双膝坐在飘窗上，看着北城的万家灯火，热闹繁华。
她拔开易拉环，仰头喝了一口啤酒，这还是秦歌淮教她喝的。
难看的妆已经被她卸掉了，可惜被刮掉的眉毛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长出来。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无比的孤独，虽然她拥有在外人看来显赫的家世，漂亮的外貌，可是当她受了委屈，却只能独自回到住处，甚至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
李昴永远在忙着生意，王善云大概只会对她冷嘲热讽，李大业这个便宜哥哥不知道在哪里花天酒地。
那位威严的舅舅？算了吧，他们都太忙了，她这点小事实在微不足道。
手机不停在响，王若愚知道是秦歌淮的电话。
可是现在她不想和他说话，她没有想到自己今晚最大的难堪居然是他带来的。
明明之前说好的，为了他的事业、前途、梦想，他们私下谈恋爱就可以了，不必让外人知道，她也天真的以为爱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她可以不在意。
可当着众人的面，从他口中说出的“朋友”二字居然这么刺耳，原来她还是在意的。
她也是这么庸俗的一个人啊。
-------------------------------------
张辰曦原本只是照例上线看一眼fish的动态，没想到接到了她的作战邀请，一般这个点王若愚差不多都要睡了，今晚却很反常的打了一局又一局。
萝卜勋章：心情不好？
王若愚原本不想理他，但可能是夜太深让她难得有了倾诉欲。
fish：嗯。
萝卜勋章：为什么？
fish：……我男朋友在别人面前说我只是朋友。
她这才多大啊，就谈恋爱了？
看来这个小丫头心思大得很，不仅沉迷网游，还敢早恋。
张辰曦又想到了小年夜在酒店里看到的那一幕，是不是那样的家庭氛围让她太压抑了？说到底都怪她父母，这么可爱的女儿都不好好关心的吗。
张辰曦又生气又心疼。
萝卜勋章：大神，这种男生不分留着过年？
fish：这、需要到分手的程度吗？
萝卜勋章：第一次谈恋爱？
fish：嗯，初恋，刚在一起。
陷入不深，那还有救。
萝卜勋章：你听我分析哈，既然你们刚在一起，那说明还在热恋期，可是这个时候他都敢在别人面前和你撇清关系，以后热恋期过了那还得了！而且他这么做，明显是不给你面子，说明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啊，这妥妥的渣男。
fish：我不觉得他是渣男，他平时对我很好，我们之前也约定过不对外公开，可能是我心态的问题。
不对外公开？也对，他们现在多半都还是学生，估计害怕老师和家长知道。
萝卜勋章：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他都这么渣了，你怎么还帮他说话？我问你，当时在场的有没有女生？
fish：……是有一个。
萝卜勋章：那就对了！他这是典型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他不想在别人面前宣誓自己有女朋友，要么是因为他觉得你拿不出手，要么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没有退路，无论哪种原因，这都是一个没有担当的渣男！
什么啊，阿淮才不是渣男。
王若愚不想再和这人聊，气得点了×退出游戏。
张辰曦长篇大论写了一堆，发过去却发现好友已离线。他闭上眼，烦躁地捶了捶桌子。
王若愚拿起手机，有好几十条未读消息。
“窈窈，你不高兴了吗？”
“对不起，我错了。”
“我刚刚没有反应过来。”
“你接我电话好不好？”
“求求你了，不要和我生气。”
……
“窈窈，气消了没有？”
当然没有。
“滴滴滴”电话又响，王若愚在心里默数了5个数，这才接起来。
“喂，有事吗”她语气冷淡。
“窈窈，”秦歌淮的声音又软又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我气了。”
“你错在哪？”
“……我没有办法在别人面前承认我们的关系，我不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不能在你需要我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不能及时地安慰你……我错了好多。”
王若愚不自觉心软，其实今天这事的确也不能怪他，要怪就怪那个讨厌的女爱豆和她的经纪人，还有那个叫孙北的衣冠禽兽。
“窈窈，你原谅我好不好？”
“明天再说吧，都这么晚了，你早点休息。”
“我就在你家楼下，我在这里等着你消气。”
北城二月夜晚的气温零下好几度，秦歌淮等了她多久？
王若愚匆匆跑出门，又回屋戴了个毛线帽子，把眉毛给压住，等她到了楼下，就看见秦歌淮双手插着兜，在草坪上来回踱步。
“你是傻子吗？这么冷你就在这里干等着，你去大厅等啊。”
秦歌淮双眼和鼻子都红红的，他看着王若愚，可怜兮兮地说，“我做错了事，哪里还敢舒舒服服的等你，让我冻一冻，你也好受点。”
王若愚声音闷闷的，“你难受我就会好受吗？”
秦歌淮朝前一步，用自己的额头抵着王若愚，“那我们都不要难受，对不起，窈窈，我第一次谈恋爱没有经验，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额头怎么这么烫？”王若愚搂着他，摸了摸他的头。
“傻子，是不是冻感冒了？”王若愚叫了辆车，将他送去医院。
38.5°。
秦歌淮躺在输液椅上，王若愚帮他把输液瓶挂上。
“饿不饿？”折腾大半夜都快3点了。
秦歌淮摇摇头，王若愚给他接了杯热水。
秦歌淮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她，“我前几天就有点咳嗽，不是因为今晚等你才感冒的。”他解释。
“既然身体不舒服，那还吹什么冷风，马上都是要成年的人了。”
秦歌淮笑笑，“还有一个月，现在是未成年。”
王若愚瞪他一眼，握住他的手帮他搓热手心。
“你还生我气么？”秦歌淮小心翼翼地问。
“……不生气了，其实我本来也没有生你的气，我今晚是因为……算了不说了，反正你也不算做错什么，是我自己没有调节好心态。”
“让你不开心就是我的错，窈窈，你真好。”
王若愚将头放在他膝盖上，“那你要好好珍惜我啊，快睡会儿吧，天都要亮了。”
迷迷糊糊感觉就睡了一会儿，王若愚听到响动睁开眼，是护士在一旁换点滴瓶。
“哪有你这样陪床的，自己先睡着了，病人的膝盖都被你睡麻了。”那护士对王若愚说。
王若愚面色讪讪。
“我让她睡的，我女朋友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觉多很正常。”秦歌淮不高兴地说。
护士听到秦歌淮的话，自讨没趣，现在的小孩谈个恋爱都这么理直气壮了。
王若愚看了下手机，已经快7点了，“输完这瓶是不是就没了，我去给你买早餐。”
秦歌淮用没打点滴的左手拉住她，“不用，一会儿我助理来接我，我今天要去南州赶通告，你先回去睡觉吧。”
“你都病成这样了，还要工作？”
“早就定好的行程，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关系耽误节目录制，何况我又是新人，不努力一点怎么行。”
王若愚无奈，只好陪他等助理过来。
送走了秦歌淮，王若愚回到床上一觉睡到天黑。
夜里，她又到了小宇宙。
“小艾，为什么我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可还是会觉得不快乐，以前一心一意做研究反而还没有这么的烦恼呢。”
小艾用他的机械手臂摸了摸王若愚，“窈窈，快乐和烦恼本来就是相生相伴的，如果为了规避烦恼就规避快乐，那人生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说话越来越哲学了，以前你不是都听我的吗？”
“以前窈窈只需要我倾听就可以了，可是现在窈窈在向我寻求答案。”
是嘛，所以她是真的很困惑，重来一次她选择的路到底对不对？
-------------------------------------
开学后，学院的那位王教授又来找了王若愚一次。
“我看过你的简历，虽然你年纪还小，但是你高中阶段参加过很多奥数比赛，成绩也都还行，上了大学怎么反而籍籍无名了？”
“青大人才济济，我这点微末学识自然是泯然众人。”
“哟，现在给我谦虚起来了，你考试那天不是这样的嘛。你说的对，我是漏了一个小数点，全班只有你发现了，也只有你的卷面是满分……而且，你居然只用了半个小时。说实话，要不是我亲自出的题，我都要怀疑有人泄题了。”
这个笑话有点冷。
见王若愚不说话，王教授想了想，“你是有数学天赋的，也来到了全国最好的数学学院，只要你肯努力，未来可期。”
“我不想努力。”
“什么？”王教授还想接着描绘蓝图，没想到第一句话就被王若愚给噎住了。
“我我不想在学习数学的这条道路上努力。”
王教授推推眼镜，仔细打量王若愚，“那你来学数学专业干嘛？”
“这是家里人的要求。”
倒是实诚，小姑娘长这么漂亮，旁的心思难免很多。
“小姑娘，古往今来多少人在数学的高峰上不断攀登，孜孜不倦，人生的乐趣分为两种，一种是属于灵魂的高尚的，它不容易被发现，但是这种乐趣却能无穷无尽，给你带来满足感和成就感。而另一种乐趣，随处可见唾手可得，可是这种乐趣的持续感很低，一但你获得之后随之而来的只有空虚和无趣，而学习数学的乐趣无疑是前一种。”
王若愚垂下头去，轻声问道，“王教授你有家人吗？”
“当然有，我有一个妻子和两个孩子。”提到家人，王教授的语气不自觉放软。
“那你和家人待在一起的乐趣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王教授皱皱眉，“这不一样，我刚才说的是个人追求，和亲朋好友相处这是天伦之乐。”
“可很多在科学的道路上做出成绩的伟人他们很多都牺牲了自己的生活不是吗？只有孑然一身，放弃所有的可能，将全身心投入到科学的研究上，才有那么一点可能在区区几十载的光阴里取得稍微可见的成就，这就是我必须追寻的乐趣吗？”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王教授不解，“是，我们的生命的确有限，或许能取得的成就真的微不足道甚至根本没有，但就是每一代人这点微末成就才导致了今天科技的巨变，如果每一个科学研究者都因为可能做不出结果而放弃，那社会怎么进步？这个世界是需要一些真正的无私者来推动的！”
“可为什么是我呢，就因为我有这样的天赋吗？我做不到你说的这种无私者。”
谈话不欢而散，王教授明显对她充满了失望。
“过两周有个青训营，全球年轻的数学爱好者都会参加，我希望你不要错过这个机会。”他最后说道。
走出教授的办公室，王若愚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眼前好像有一团迷雾，如何也挣脱不开。
“嘀嘀嘀”
是王善云，她赶紧接起，“喂，妈妈。”
“我刚到北城，我们见一面。”
见面的地点在王若愚的公寓。
王善云环顾四周，目光在客厅中央的围棋还有一些散落在地的漫画上停留了一瞬。
“你居然在看这些小人书？”
这些漫画是秦歌淮送她的，她也就是无聊的时候才翻翻。
见她不说话。
王善云扭过头，说道，“妈妈上次冲动了点，再怎么着也不应该打人的，你还疼吗？”
王若愚鼻子微酸，摇摇头。
“我有同学在青大，她和你们学院的一位王教授关系很好，这位王教授似乎对你很欣赏，希望你能参加青训营。”
王若愚不说话，对于上辈子她已经做过的事情，她现在没有兴趣。
王善云探究地看着她，“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已经快不认识自己的亲女儿了，是因为那个男孩吗？”
王若愚心里咯噔一下，抬起头来。
王善云从包里掏出一沓照片，全是她和秦歌淮的，有两人逛街的照片，也有一起吃饭的，甚至还有他们的自拍。
“你找人调查我？”王若愚手里拿着这些照片不可置信地问，一个母亲怎么能这样去调查她的女儿。
王善云冷笑一声，“是我之前把你保护的太好了，你觉得只有我在调查你吗？你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独自一人在北城上学，关心你的可不止我一个，这里面的照片有些是我助理黑了那个男孩的手机找到的，有一些你觉得谁能拍到？”
这些照片中最早是她在海城和秦歌淮刚认识时的，那个时候王善云还不会调查她。
“是……燕姐。”
她哥哥给她安排的助理，或者说是李昴借李大业的手给她安排的，那这些照片自然是拍给李昴的。
亏她之前还傻乎乎地觉得背着父母谈恋爱心里有负罪感，真是可笑。
“王若愚，我们这是在保护你，难不成真放任你去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吗？”
“保护我？关心我？”王若愚觉得荒谬可笑，“如果你们真的在乎我这个女儿，就不会从小到大让我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学习，你们都忙，都有自己的大事要做，怎么现在又开始要保护我、关心我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好，你觉得我对你不好，那谁对你好，这个和你早恋的小男孩吗？他连自己都照顾不了，你指望他来照顾你？”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照顾我。”
王善云看着这个“叛逆”的女儿，心绪不断起伏，她一向自得于自己对王若愚的教育，没想到会有这样和她剑拔弩张的时刻，她觉得自己的权威被冒犯了，但是更让她揪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她从小乖巧的女儿眼看着就要走入人生的歧途。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退一步，“你想谈恋爱，妈妈不反对，但是妈妈希望你能够证明自己，无论你是否愿意，你现在已经在青大了，这是高考前你和妈妈共同的愿望，对不对？”
王若愚没有否认，上辈子她的确是想上青大的。
“你今年大一，也才十六岁，妈妈希望你能够顺利拿到学位，等你大学毕业也成年了，到时候妈妈给你选择的机会，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这样总行了吧？”
虽然她的心智很成熟了，但是看外表的确还是个小孩，王若愚心里明白这是她妈的缓兵之计，但其实她说的也没错，她的确要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未来，或许等两年再做决定也未尝不可。
“你喜欢跳舞、喜欢围棋我都不反对，只有一点，你要好好学习，至少不要浪费你能在青大学习的机会。”
王若愚在王善云的注视下点点头，“好，我答应你顺利毕业。”
王善云松了一口气，“至于这个男孩……”
“我不会好他分手的，”王若愚抢先道，秦歌淮是她的底线。
王善云微微一笑，“你着急什么，我没有让你和他分手，只是希望你能掌握好分寸，不要做出越界的事，毕竟你还小。”
王若愚脸色微红，“谢谢妈妈。”
她拔开易拉环，仰头喝了一口啤酒，这还是秦歌淮教她喝的。
难看的妆已经被她卸掉了，可惜被刮掉的眉毛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长出来。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无比的孤独，虽然她拥有在外人看来显赫的家世，漂亮的外貌，可是当她受了委屈，却只能独自回到住处，甚至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
李昴永远在忙着生意，王善云大概只会对她冷嘲热讽，李大业这个便宜哥哥不知道在哪里花天酒地。
那位威严的舅舅？算了吧，他们都太忙了，她这点小事实在微不足道。
手机不停在响，王若愚知道是秦歌淮的电话。
可是现在她不想和他说话，她没有想到自己今晚最大的难堪居然是他带来的。
明明之前说好的，为了他的事业、前途、梦想，他们私下谈恋爱就可以了，不必让外人知道，她也天真的以为爱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她可以不在意。
可当着众人的面，从他口中说出的“朋友”二字居然这么刺耳，原来她还是在意的。
她也是这么庸俗的一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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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辰曦原本只是照例上线看一眼fish的动态，没想到接到了她的作战邀请，一般这个点王若愚差不多都要睡了，今晚却很反常的打了一局又一局。
萝卜勋章：心情不好？
王若愚原本不想理他，但可能是夜太深让她难得有了倾诉欲。
fish：嗯。
萝卜勋章：为什么？
fish：……我男朋友在别人面前说我只是朋友。
她这才多大啊，就谈恋爱了？
看来这个小丫头心思大得很，不仅沉迷网游，还敢早恋。
张辰曦又想到了小年夜在酒店里看到的那一幕，是不是那样的家庭氛围让她太压抑了？说到底都怪她父母，这么可爱的女儿都不好好关心的吗。
张辰曦又生气又心疼。
萝卜勋章：大神，这种男生不分留着过年？
fish：这、需要到分手的程度吗？
萝卜勋章：第一次谈恋爱？
fish：嗯，初恋，刚在一起。
陷入不深，那还有救。
萝卜勋章：你听我分析哈，既然你们刚在一起，那说明还在热恋期，可是这个时候他都敢在别人面前和你撇清关系，以后热恋期过了那还得了！而且他这么做，明显是不给你面子，说明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啊，这妥妥的渣男。
fish：我不觉得他是渣男，他平时对我很好，我们之前也约定过不对外公开，可能是我心态的问题。
不对外公开？也对，他们现在多半都还是学生，估计害怕老师和家长知道。
萝卜勋章：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他都这么渣了，你怎么还帮他说话？我问你，当时在场的有没有女生？
fish：……是有一个。
萝卜勋章：那就对了！他这是典型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他不想在别人面前宣誓自己有女朋友，要么是因为他觉得你拿不出手，要么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没有退路，无论哪种原因，这都是一个没有担当的渣男！
什么啊，阿淮才不是渣男。
王若愚不想再和这人聊，气得点了×退出游戏。
张辰曦长篇大论写了一堆，发过去却发现好友已离线。他闭上眼，烦躁地捶了捶桌子。
王若愚拿起手机，有好几十条未读消息。
“窈窈，你不高兴了吗？”
“对不起，我错了。”
“我刚刚没有反应过来。”
“你接我电话好不好？”
“求求你了，不要和我生气。”
……
“窈窈，气消了没有？”
当然没有。
“滴滴滴”电话又响，王若愚在心里默数了5个数，这才接起来。
“喂，有事吗”她语气冷淡。
“窈窈，”秦歌淮的声音又软又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我气了。”
“你错在哪？”
“……我没有办法在别人面前承认我们的关系，我不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不能在你需要我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不能及时地安慰你……我错了好多。”
王若愚不自觉心软，其实今天这事的确也不能怪他，要怪就怪那个讨厌的女爱豆和她的经纪人，还有那个叫孙北的衣冠禽兽。
“窈窈，你原谅我好不好？”
“明天再说吧，都这么晚了，你早点休息。”
“我就在你家楼下，我在这里等着你消气。”
北城二月夜晚的气温零下好几度，秦歌淮等了她多久？
王若愚匆匆跑出门，又回屋戴了个毛线帽子，把眉毛给压住，等她到了楼下，就看见秦歌淮双手插着兜，在草坪上来回踱步。
“你是傻子吗？这么冷你就在这里干等着，你去大厅等啊。”
秦歌淮双眼和鼻子都红红的，他看着王若愚，可怜兮兮地说，“我做错了事，哪里还敢舒舒服服的等你，让我冻一冻，你也好受点。”
王若愚声音闷闷的，“你难受我就会好受吗？”
秦歌淮朝前一步，用自己的额头抵着王若愚，“那我们都不要难受，对不起，窈窈，我第一次谈恋爱没有经验，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额头怎么这么烫？”王若愚搂着他，摸了摸他的头。
“傻子，是不是冻感冒了？”王若愚叫了辆车，将他送去医院。
38.5°。
秦歌淮躺在输液椅上，王若愚帮他把输液瓶挂上。
“饿不饿？”折腾大半夜都快3点了。
秦歌淮摇摇头，王若愚给他接了杯热水。
秦歌淮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她，“我前几天就有点咳嗽，不是因为今晚等你才感冒的。”他解释。
“既然身体不舒服，那还吹什么冷风，马上都是要成年的人了。”
秦歌淮笑笑，“还有一个月，现在是未成年。”
王若愚瞪他一眼，握住他的手帮他搓热手心。
“你还生我气么？”秦歌淮小心翼翼地问。
“……不生气了，其实我本来也没有生你的气，我今晚是因为……算了不说了，反正你也不算做错什么，是我自己没有调节好心态。”
“让你不开心就是我的错，窈窈，你真好。”
王若愚将头放在他膝盖上，“那你要好好珍惜我啊，快睡会儿吧，天都要亮了。”
迷迷糊糊感觉就睡了一会儿，王若愚听到响动睁开眼，是护士在一旁换点滴瓶。
“哪有你这样陪床的，自己先睡着了，病人的膝盖都被你睡麻了。”那护士对王若愚说。
王若愚面色讪讪。
“我让她睡的，我女朋友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觉多很正常。”秦歌淮不高兴地说。
护士听到秦歌淮的话，自讨没趣，现在的小孩谈个恋爱都这么理直气壮了。
王若愚看了下手机，已经快7点了，“输完这瓶是不是就没了，我去给你买早餐。”
秦歌淮用没打点滴的左手拉住她，“不用，一会儿我助理来接我，我今天要去南州赶通告，你先回去睡觉吧。”
“你都病成这样了，还要工作？”
“早就定好的行程，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关系耽误节目录制，何况我又是新人，不努力一点怎么行。”
王若愚无奈，只好陪他等助理过来。
送走了秦歌淮，王若愚回到床上一觉睡到天黑。
夜里，她又到了小宇宙。
“小艾，为什么我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可还是会觉得不快乐，以前一心一意做研究反而还没有这么的烦恼呢。”
小艾用他的机械手臂摸了摸王若愚，“窈窈，快乐和烦恼本来就是相生相伴的，如果为了规避烦恼就规避快乐，那人生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说话越来越哲学了，以前你不是都听我的吗？”
“以前窈窈只需要我倾听就可以了，可是现在窈窈在向我寻求答案。”
是嘛，所以她是真的很困惑，重来一次她选择的路到底对不对？
-------------------------------------
开学后，学院的那位王教授又来找了王若愚一次。
“我看过你的简历，虽然你年纪还小，但是你高中阶段参加过很多奥数比赛，成绩也都还行，上了大学怎么反而籍籍无名了？”
“青大人才济济，我这点微末学识自然是泯然众人。”
“哟，现在给我谦虚起来了，你考试那天不是这样的嘛。你说的对，我是漏了一个小数点，全班只有你发现了，也只有你的卷面是满分……而且，你居然只用了半个小时。说实话，要不是我亲自出的题，我都要怀疑有人泄题了。”
这个笑话有点冷。
见王若愚不说话，王教授想了想，“你是有数学天赋的，也来到了全国最好的数学学院，只要你肯努力，未来可期。”
“我不想努力。”
“什么？”王教授还想接着描绘蓝图，没想到第一句话就被王若愚给噎住了。
“我我不想在学习数学的这条道路上努力。”
王教授推推眼镜，仔细打量王若愚，“那你来学数学专业干嘛？”
“这是家里人的要求。”
倒是实诚，小姑娘长这么漂亮，旁的心思难免很多。
“小姑娘，古往今来多少人在数学的高峰上不断攀登，孜孜不倦，人生的乐趣分为两种，一种是属于灵魂的高尚的，它不容易被发现，但是这种乐趣却能无穷无尽，给你带来满足感和成就感。而另一种乐趣，随处可见唾手可得，可是这种乐趣的持续感很低，一但你获得之后随之而来的只有空虚和无趣，而学习数学的乐趣无疑是前一种。”
王若愚垂下头去，轻声问道，“王教授你有家人吗？”
“当然有，我有一个妻子和两个孩子。”提到家人，王教授的语气不自觉放软。
“那你和家人待在一起的乐趣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王教授皱皱眉，“这不一样，我刚才说的是个人追求，和亲朋好友相处这是天伦之乐。”
“可很多在科学的道路上做出成绩的伟人他们很多都牺牲了自己的生活不是吗？只有孑然一身，放弃所有的可能，将全身心投入到科学的研究上，才有那么一点可能在区区几十载的光阴里取得稍微可见的成就，这就是我必须追寻的乐趣吗？”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王教授不解，“是，我们的生命的确有限，或许能取得的成就真的微不足道甚至根本没有，但就是每一代人这点微末成就才导致了今天科技的巨变，如果每一个科学研究者都因为可能做不出结果而放弃，那社会怎么进步？这个世界是需要一些真正的无私者来推动的！”
“可为什么是我呢，就因为我有这样的天赋吗？我做不到你说的这种无私者。”
谈话不欢而散，王教授明显对她充满了失望。
“过两周有个青训营，全球年轻的数学爱好者都会参加，我希望你不要错过这个机会。”他最后说道。
走出教授的办公室，王若愚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眼前好像有一团迷雾，如何也挣脱不开。
“嘀嘀嘀”
是王善云，她赶紧接起，“喂，妈妈。”
“我刚到北城，我们见一面。”
见面的地点在王若愚的公寓。
王善云环顾四周，目光在客厅中央的围棋还有一些散落在地的漫画上停留了一瞬。
“你居然在看这些小人书？”
这些漫画是秦歌淮送她的，她也就是无聊的时候才翻翻。
见她不说话。
王善云扭过头，说道，“妈妈上次冲动了点，再怎么着也不应该打人的，你还疼吗？”
王若愚鼻子微酸，摇摇头。
“我有同学在青大，她和你们学院的一位王教授关系很好，这位王教授似乎对你很欣赏，希望你能参加青训营。”
王若愚不说话，对于上辈子她已经做过的事情，她现在没有兴趣。
王善云探究地看着她，“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已经快不认识自己的亲女儿了，是因为那个男孩吗？”
王若愚心里咯噔一下，抬起头来。
王善云从包里掏出一沓照片，全是她和秦歌淮的，有两人逛街的照片，也有一起吃饭的，甚至还有他们的自拍。
“你找人调查我？”王若愚手里拿着这些照片不可置信地问，一个母亲怎么能这样去调查她的女儿。
王善云冷笑一声，“是我之前把你保护的太好了，你觉得只有我在调查你吗？你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独自一人在北城上学，关心你的可不止我一个，这里面的照片有些是我助理黑了那个男孩的手机找到的，有一些你觉得谁能拍到？”
这些照片中最早是她在海城和秦歌淮刚认识时的，那个时候王善云还不会调查她。
“是……燕姐。”
她哥哥给她安排的助理，或者说是李昴借李大业的手给她安排的，那这些照片自然是拍给李昴的。
亏她之前还傻乎乎地觉得背着父母谈恋爱心里有负罪感，真是可笑。
“王若愚，我们这是在保护你，难不成真放任你去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吗？”
“保护我？关心我？”王若愚觉得荒谬可笑，“如果你们真的在乎我这个女儿，就不会从小到大让我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学习，你们都忙，都有自己的大事要做，怎么现在又开始要保护我、关心我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好，你觉得我对你不好，那谁对你好，这个和你早恋的小男孩吗？他连自己都照顾不了，你指望他来照顾你？”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照顾我。”
王善云看着这个“叛逆”的女儿，心绪不断起伏，她一向自得于自己对王若愚的教育，没想到会有这样和她剑拔弩张的时刻，她觉得自己的权威被冒犯了，但是更让她揪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她从小乖巧的女儿眼看着就要走入人生的歧途。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退一步，“你想谈恋爱，妈妈不反对，但是妈妈希望你能够证明自己，无论你是否愿意，你现在已经在青大了，这是高考前你和妈妈共同的愿望，对不对？”
王若愚没有否认，上辈子她的确是想上青大的。
“你今年大一，也才十六岁，妈妈希望你能够顺利拿到学位，等你大学毕业也成年了，到时候妈妈给你选择的机会，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这样总行了吧？”
虽然她的心智很成熟了，但是看外表的确还是个小孩，王若愚心里明白这是她妈的缓兵之计，但其实她说的也没错，她的确要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未来，或许等两年再做决定也未尝不可。
“你喜欢跳舞、喜欢围棋我都不反对，只有一点，你要好好学习，至少不要浪费你能在青大学习的机会。”
王若愚在王善云的注视下点点头，“好，我答应你顺利毕业。”
王善云松了一口气，“至于这个男孩……”
“我不会好他分手的，”王若愚抢先道，秦歌淮是她的底线。
王善云微微一笑，“你着急什么，我没有让你和他分手，只是希望你能掌握好分寸，不要做出越界的事，毕竟你还小。”
王若愚脸色微红，“谢谢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