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死了。他死的时候还很不瞑目,明明最后那一枪应该是必中的,你按下的瞬间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你很好心地从他手里把枪捡回来,在他面前装满子弹,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开枪。

    什么也没有发生。

    你甚至悠闲地踩着男人的椅子,迈上去,站在更高的地方,像在拉小提琴一样随意快乐地按动手枪。

    仍然什么也没有发生。

    你坐在会议桌上把枪扔到男人身上,怜悯地说:“我就是魔鬼本人。你见过被子弹打死的魔鬼吗?”

    彰过来扶着你的手,你借力跳了下来。周围噤若寒蝉,除了中也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被一贯假装乖巧的你吓呆了,其他人要么是吓破了胆,要么是习以为常,只有太宰治那边的眼神有如实质,始终缠绕着你。

    你抱着手臂冷笑了一声,踩过男人刚刚被扎穿的手掌,和神户彰并肩走了出去。

    后来有人想起来这场事故,都发现了一些盲点。比如,那个男人虽然是守旧派最大的势力,但是小心谨慎惯了,怎么可能会突然在集体会议上发难?即使是被神户梦的脸迷住色胆包天,也绝不可能掏出手枪,当众威胁首领器重的人的性命。

    神户彰对此的说法是:“他出言冒犯我妹妹,是我气不过先出手,他是应激反应。”

    神户梦对此问题只是歪着头很纯良地问:“他看我的眼神让我不高兴了,我不能杀吗?”

    大家立刻不再追问了。不过森鸥外很高兴:几个月内守旧派要么主动请离了主要岗位,要么投诚了。整个□□焕然一新。

    神魇的神户梦是个魔鬼的名声更大了。

    ——————

    彰这天又出任务去了。虽说你们两个人是组合,但是真正派你们俩出现的任务还是很少的,单独的任务都是彰接过去,他无论如何不肯让你单独出任务。

    “钢琴家,帮我照顾一下小梦。”神户彰很匆忙地把你推过去,“我去过一个任务。明天才能回来。”

    你不忿地看着彰。“哥哥,我不是六岁。”

    但是大家都很不赞同地看着你。你简直匪夷所思:“我最近的名声这么好吗?以至于你们都觉得我像个桃子一样容易受伤?”

    彰已经飞快地离开了。钢琴家揽着你进了店里,其他人都在那里坐着了。

    “是小梦呀!”外科医生说,“最近的身体还好吗?”

    “已经不发烧了。”你说,“外科医生的药很有用。谢谢你。”

    “哎呀,这是哪里话。小梦是彰的妹妹嘛,也是旗会的妹妹!”他说。

    “你就是看小梦长得漂亮吧!”公关官很不客气地说。

    “你不也厚着脸皮请小梦出去约会吗?”阿呆鸟插嘴,“然后被彰追着打了三条街!”

    “谁让你不给我安排机车?”他反唇相讥。

    最后钢琴家说:“好了,中也马上要来了。我们先准备一下。小梦,过来。”

    “是上次拜托我帮忙的那件事吗?”你问。“我的确是看见中也是人类。不过你们找到证据了吗?”

    他神秘地眨眨眼睛。“找到了哦。”然后把一张照片亮出来,“看,小时候的中也!”

    你很给面子地“哇”了一声。然后公关官说:“你看,小梦捧场就很可爱!不像冷血,只是嗯了一声。”

    冷血端着咖啡杯子面无表情地问他你想不想被我暗杀。

    最后大家果然布置成了一种比起庆祝更像暗杀的空间。你们坐在黑暗里,等待中也出现。

    门一响,大家立刻蹦出来齐声大喊:

    “宝石王!交出你的性命来!”

    啊,你在一边有些头疼地想,果然是这样羞耻又中二的台词。中也刚刚要动手,大家又立刻拉开了彩带,兴高采烈地喊:“中也加入黑手党一周年快乐!”

    你看见中也不可置信的表情。于是立刻撇清关系:“这个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中也不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吗?”钢琴家很愉快地走到中也面前,“所以我们拜托小梦动用了她的眼睛,又动用了我们的各种手段,找到了——这张照片!”

    那张照片里稚嫩的小孩子牵着一个大人的手,有些严肃地瞪着镜头,看起来像是在海边。

    你认真地点评:“中也从小就显凶。不过小时候看起来像小狗。”

    “哈?”中也跳起来,“你在说什么啊?”

    “不然中也都要感动哭了哎!”你不客气地说。

    “你们就是想看我哭吧?我才不会!”中也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激烈地张牙舞爪,“我要走了!”

    阿呆鸟立刻装模作样地说:“哎呀,本来想去打桌球庆祝一下的。这下中也不去了,小梦会打桌球吗?”

    中也已经推门出去了。你和大家的视线在半空交汇了一下,甚至不需要用眼睛看也知道:他马上就回来了。

    果然门又响了一声,中也虚张声势地说:“先说好规则啊!赢的人有权利提要求——”

    果然回来了。大家都像刚刚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吵吵嚷嚷地说不会给中也放水了;你从椅子上跳下来,跟着大家一起去了。

    男孩子们在一边打桌球,你并不参与,只是在一边很安静地注视着。钢琴家过来问你谁会赢,你眨眨眼睛,说:“这次不是中也了。”

    “小梦说这次中也不会赢了!”那边立刻欢呼起来,夹杂着中也很不满地一声“喂!”,接着就有一记漂亮的球被打进了洞。

    “哇,这个球打得真漂亮啊!”阿呆鸟说,“中也的连胜要不保了!”

    你警觉地看向门口的位置。

    “这个球是谁打的?”中也问。

    ————

    “你的眼睛,还好吗?”是中也的声音,听起来很干涩。

    你试图看见他,但是眼前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中也?”你指指眼睛上的绷带,“我记得我只伤到了左眼。”

    “对,左眼……整一个眼球都被摘除了。”他呼吸急促地说,“右眼因为承受了全部能力有一点损伤,所以也缠起来了。”

    “嗯。”你很平静地点点头。

    中也反倒难受起来,好像看不见的人是他一样,“你的左眼是怎么回事?我去找钢琴家他们,他们遇到魏尔伦,明明已经被杀死了。我亲眼看到了他们的尸体。但是我离开那里以后他们居然又完好无损地活了过来,看见你满脸是血地躺在地上。”

    你并不回答,指向他旁边,“这里有个人吗?”

    “我是亚当,中午的时候在桌球馆见过,神户小姐。”那边的人用刚来时候那种阳光的语气回答。

    “你们要去找N?”你把脸朝向亚当定定看了一会儿,“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中也刚要凶起来,外科医生就哭天喊地地冲进来了,捧住你的头左看右看:“这才一个下午啊——我的小梦怎么就被搞成这个样子!”

    “彰回来估计会跟魏尔伦拼命。”钢琴家跟在后面进来,“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小梦。你哥哥大概会把我一起杀了。”

    中也看起来还有些恍惚:几个小时之前还是破碎的尸体并且丧失生命体征的同伴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刚刚想说什么已经忘了。反而是阿呆鸟先发现他的异常,拍着他的肩膀说:“当时还以为我要死了呢!结果居然还能看见中也,所以能不能把机车钥匙还给我?”

    不,你就是死了,当时你的下半身已经脱离你的身体了。中也看着阿呆鸟,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在身上掏了半天,给了他一拳。

    阿呆鸟这才舒服了似的,放松下来坐在你床边。“小梦也是轻伤吗?”

    他们还不知道?你把脸转向中也,中也点点头,想起你看不见,又说了一遍,“他们不知道。”

    “我们应该知道什么?”公关官警觉地问。

    房间里沉默了下来。亚当很有感情地开口:“神户小姐用她的左眼作为代价修改了旗会五名成员死亡的现实。”

    你把脸转向亚当,现在中也已经不可置信地站起来了;其他五个人也立刻发出了“什么”的惊呼。

    完蛋了,你用嘴型谴责亚当这个没有眼力见的机器人,都是你这个机器人干的好事!

    亚当仍然很有敬业精神地说:“神户小姐不必客气。”

    你感觉头顶要冒烟了,在一群人的视线注视下,你选择把自己包在被子里拒绝开口说话。于是大家立刻去问好像知道很多了不得的东西的亚当:“小梦的异能力能做到这种程度吗?”“还可以长好吗?”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我的眼睛能换她的吗?”

    亚当一板一眼地回答:“神户小姐的能力严格来说不属于异能力。她是纯正的非人类,是神明与魔鬼的能量各占有50%的实验体。”

    “我没听懂。”钢琴家说。

    “各位知道‘书’的存在吗?拥有能够修改现实的力量。只要在书上写上任何东西,都可以变成现实。”亚当说,“神户小姐就是这本书。”

    “开什么玩笑?小梦明明是个人类吧!”中也叫起来。“她还有个双胞胎哥哥!”

    “神户小姐本来是人类的。”亚当用机器人的口吻说着,却带上了人的怜悯,“神明与魔鬼为新创造的人间使者各自支出了50%的力量,圣洁与混沌结合,产生了能量体的人类。她为爱世人存在于人间,却被军队拿去做人体研究,如何将这份力量应用于人世。”

    “所以一个人被改造成了一本书。”他继续说,“书页被撕下一页,可以写上一个句子;人被切去一个部位,可以换取一个愿望。”

    你猛地坐起来。

    “你说的够多了吧。”你冷冷地说。“都给我出去。”

    于是神户彰又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被打断了,再也没有人想起来。因为仅仅是神户梦这样一个秘密就已经足够震撼了。

    中也并没有出去,用他那双钴蓝色的漂亮眼睛注视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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